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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小白和我说起和温倩如的相识过程。
“在英国,”小白说:“雨。雾。冷。阴湿。漫长的冬季。我们学校后面有一片松树林,天稍微好点就有很多小松鼠跑出来找东西吃,我喜欢跑去看,在那里看见她。那时侯我才突然感觉到我爸妈怎么是结婚的了,那是个令人发疯的地方,思念自己的故乡思念的发疯,偶然看到一张东方面孔都有想哭的冲动。就这样。不过,我和她之间向来是点到即止的,没有深入,以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为什么不深入?”我问他。
“为什么要深入?”他淡淡地反问:“她和那些小松鼠一样,在我心里。”
我听了想笑,却又有点笑不出来:“学你爸爸,是吧?”
“绝对不是。”小白认真地反驳道:“我和我爸在这个问题上没一点相似之处。”
“我准备再念几年书,反正家里不等我赚钱,她现在进乔氏了,高级行政秘书,据说是副总裁的秘书。”
“前几天乔愉和我说过了。”我答道:“她家里也不等她赚钱,怎么她那么早就工作了?”
“她喜欢上班。她的功课糟糕极了,快毕业时连报告都是我替她写的。”
“和我差不多嘛。”我笑道:“我以前的功课也糟糕透了。”
不过之后我却听到乔愉夸她挺能干的。因为乔愉的秘书小蔓结婚后就辞职了,温倩如先做了一阵副总裁的秘书,然后转到乔愉这里当秘书。我很习惯他以前的秘书小蔓,小蔓是能干但忠厚的性格,性情很直爽,现在换成了极度对称的温倩如,有时候会略微有点不适应。
周一那天乔愉晚上有个应酬,他没时间回家换衣服,就让温倩如下午到家里来拿一套衣服过去,我打开衣柜给她找了一套礼服,然后又拿了一条灰紫色的领带给她,正想告诉她差不多了,可以带回去了。她忽然温和地开口道:“乔夫人,我觉得,这身衣服,配这条葡萄灰的领带会更好一点,这两条领带的颜色很接近,但是,这条看上去会更妥帖一点。”
我稍微愣了一下,以前小蔓也常常来干这样的差事,可是小蔓从来都不会发表她的私人意见。“是吗,你觉得这个更好?”我想了想,把两条领带都给了她:“你让乔愉自己选。”
晚上乔愉回家的时候我看他用的正是那条葡萄灰色的领带,不觉有点刺目:“你觉得这条领带的颜色很好?”
“一般。”乔愉懒懒地开始脱衣服,然后把领带一把扯了下来扔在床上,略略带点撒娇地喊:“累死我了。快替我去放洗澡水。”
“我的意思是,”我不理他,先追问道:“你最后选择了这个颜色的领带?”
“你给我什么我就用什么。”他回答道:“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我今天可是给了你两条领带选择。”我进了浴室,边放水边说道。
“我只看见这一条。”说着,他也进来了,要求道“其实我想蒸会儿桑拿可以吗,出身汗感觉舒服点。”
“不可以。”
“就5分钟嘛。”
“撒娇也没用,不可以。”我坚决地制止道。谁都知道对男人来说,多蒸桑拿是杀精的。
“可恶的女人!”他叫道:“那家里干吗还要有桑拿房?”
一个有圆月的晚上,乔愉在抱怨自己居然不可以蒸桑拿,而我在想着那条不幸的灰紫色领带的下落。一样的月光底下,我不知道那个对称美人在想什么。
而那天大约已是晚8点了,因为身体不舒服,下午睡了很久,却怎么都没恢复过来。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乔愉打电话问我吃过饭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他大概今天9点才可以吃,不饿的话先去他的办公室等他,然后一起吃饭。
其实我那天实在没那么好的兴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陪他出去吃饭。不过是不想扫兴,起来稍微收拾了下就去了他的办公室。推开门,里面静悄悄的,只听见自己走动的声音,像是空谷回音。
对称美人还没走。一个人蜷在沙发上,似乎在打瞌睡。办公室里的温度一向保持的比外面要冷一点,她披着外套靠在沙发背上,长睫毛像帘子一样垂下来,好象锁着她的一帘幽梦。
那件外套,是乔愉的。我不觉心里刺了一下,这种情形,让我感觉既有点嫌恶,却又莫名的有那么一点点伤感。
“倩倩。”她一直要我叫她倩倩,那我只好满足她了“你还没走?”
她忽然被我喊醒,连忙把外套拿了下来,站起身道:“乔夫人,不好意思,你进来我都没发觉。我等乔先生回来呢, 有份文件他还没签。”
“那你放在桌上好了,干吗等他?”我不明白她这样的大小姐工作竟这么认真?会那么拼命地替老板卖力气?
“我必须要向乔先生解释一下情况,否则他明天开会的时候会准备不充分的。”
“恩。乔愉今天出去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我问。
这时候她已经进去把外套挂好了,出来对我说:“哦,乔先生是穿了另外一件外套走的。”
我发现自己很难问得出口那你为什么要穿他的外套这样的问题,答案似乎已经很明显了。我觉得自己不问,对她和我,也许都会更自如一点。
乔愉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还在,不由也有点诧异:“你怎么还没走?”
对称美人于是忙把文件拿给他签,然后说了她留下来的理由。
“先吃饭吧。”乔愉对她说,他很是过意不去“和我们一起吃饭。”
那顿饭吃的我很不是滋味。不知道对称美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要汇报和交代,一路吃饭只听他们一路谈工作,我连一句话都插不上,也懒得插。凭心而论,对称美人是个尽忠职守,很难得的秘书,我是老板我也会喜欢她。她就像所谓的 “office wife”一样,做足了琐碎,细致,单调,但是不可缺少的类似于主妇的工作,替老板开道与镇守后方。
乔愉看见我吃的食不下咽,很快就放下不吃了。他终于抬起眼问:“你吃饱了?”
我说是的。于是他把我吃剩下的牛排拿了过去,接着吃了起来。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吃牛排,在家里他都很少会吃我吃剩下的东西。但是在那大庭广众之下,在对称美人略微惊诧的表情里,他却吃的那么不动声色和自然而然。
这是他一个安抚的手势。也是他表示亲昵的一种方式。我忽地看见对称美人眼里的神气,突然就像房间里陡然关了灯一样,暗了一暗。
晚上回家我忍不住告诉他关于外套的事,这件事实在是吊诡到让我身心不舒适:“你的秘书在暗恋你吗?”我问。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大概是晚上冷气太足,她受不了冷,所以随便找件衣服挡了一下。”
“真想的出来。”我觉得很好笑“这也算一个理由?”
“好吧,就算是,可我是最讨厌别人搞办公室恋情的了,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去搞自己的秘书吧?”
这我倒可以接受。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属兔子的,基本上对窝边的一草一木没什么兴趣,对称美人有点,俏眉眼做给瞎子看的况味了。
“也好,你突然对我在意起来了嘛。”乔愉说:“平时你可是对我视而不见,当我不存在是吧。”
见鬼了,究竟是谁对谁视而不见?我在心里问,是我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