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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黑的大海犹如压城的乌云,自天边滚滚而来。咸湿的海水伴着海风,一浪高过一浪。田桑桑的黑发被风吹得像是海里纷长的海藻,和着海风猎猎作响。
她跟着华子丰走,脚印一个一个地踏在沙滩上,在一艘停泊海岸的船前停下。
华家倒台的事情最近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不论做什么,和毒沾上边,便是十恶不赦。
田桑桑看着这艘船,忽然有一种危险的意识,华子丰要偷渡走。这个意识在见到从船上走下来的华父后更加浓烈了。
不能让他们走!他们是双手沾满毒的人。
于公于私,她都该想办法阻止。
华父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帽子,将自己隐藏得像个夜行者。看到田桑桑,他惊了片刻,又皱了皱眉:“子丰,这就是你说的要紧事?你还想把她带走?”
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想带个女人!
果然是改不了男儿本色!
“爸,我不是要带她走,我是要把她当成人质。”华子丰淡定地回道:“我约了江景怀,他一定会来。”
“什么?!”华父显然才刚刚知道这件事,难掩震惊:“你怎么这么糊涂?江景怀要是来了,警方的人也要跟着来,我们危险了!”
“我知道,但我手里有筹码。”
华子丰气定神闲,忽的幽幽问:“爸,难道你咽得下这口气?”
“一夕之间,风光不在,锒铛入狱。我妈和我姐被抓了,我和你也要逃亡。从前我有多风光,现在我就有多么一无所有。这些都是江景怀害的!”
华父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显然没有华子丰这么意气用事。从他沾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过有今天,所以他做这些事都是瞒着子女的。就算他倒台了,儿子也不会有罪,因为他以前从没沾过他那些事。至于作风的问题,再多也不是死罪,只是小打小闹。
他的女儿华珺,她被抓的原因是滥用职权,他的妻子是跟着他一起做事,手上已经沾了。只要能保住儿子,他就没有太多遗憾。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华父道:“等我们出了境,他们就抓不到我们。你想什么时候报仇,我们可以慢慢筹划。”
田桑桑讽刺地微扯嘴角,看着华子丰:“我觉得你父亲说得有道理。”
“已经迟了。”
华子丰的唇边扯出一抹邪肆的笑容,视线转向前方,“江景怀来了。”
田桑桑心里一寒,和华父不约而同地看去。暗沉的黑色中,那个人一步一步地走来,衣摆飘飞,如同一张巨大的网。
天地间一片寂静,只余下海水与海水互相冲击的巨大声响。
华子丰将田桑桑往后推,“爸,你把她看好,等着我给你报仇。”
田桑桑冷漠地垂下眸子,她才不在乎华子丰想和江景怀玩什么把戏。
华子丰向华父要了枪,华父接过华子丰的匕首,抵在田桑桑的喉间。田桑桑知道自己是个人质,暂时死不了,但她也不指望江景怀来救她。
她抬起眸子,正好和他的视线交织在一起。她现在看到他,很是平静,心如止水。别指望她像以前一样,为他掏心掏肺了。
对的,别指望。
她已经没心没肺。
当然,她也希望他能和她一样,心如止水,没心没肺。
江景怀自然是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比海风还要凛冽,每一下都在他身上形成一道钝痛的伤口,都在他心上扎了一刀。
他很久未曾好好地睡了,几乎没合过眼,眼里充满了血丝,薄唇被海风吹得干涩干裂,抿一抿都能出血。
她那双漂亮的眼,以前开尽了桃花,盈盈着笑意,是为他。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他蓦地想起那时在北疆,雪天,他背着她走在漫漫的雪地上。
也像今晚一样彻底的冷,心却是热的。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
只因,那条路的归途,是他们的家,是他们的儿子。
“江景怀,你也看到了,你女人在我手里。”华子丰慢悠悠地打断他的注视:“想救她的话,你就和我玩一个游戏。”
喉间冰冷的刀刃更加用力了,下一秒能割破喉咙。
田桑桑不屈服地蹙眉,吃痛使她稍稍仰头,她真是恨透了这种被人钳制的感觉!
“别伤害她。”江景怀沉声,冷冽地盯着华子丰:“这就是你半夜约我出来的目的?”
华子丰点点头,懒洋洋地双手抱胸:“对,你也果然守信用,说来就来单枪匹马。怎么样,你玩不玩游戏?”
“你赢了,她你带走。你输了,你也没命。”
江景怀道:“好。”
“好!”华子丰拍了拍手,哈哈笑道:“我就喜欢你这种干脆利落的人!”又转头冲田桑桑道:“我说了,你低估了自己的价值。”
田桑桑呵了一声无言,她稀罕?
华子丰从船上再拿出五把枪,站出来,不急不缓地开口:“现在我手上有六把枪。”边说,他把这六把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枪的子弹都卸下来,留下一颗,其余的扔进海里。他背过身,把唯一的一颗子弹装在一把枪的弹槽中,再把这些枪打乱。
“我的手里,只有一把枪有子弹。这游戏和俄罗斯轮盘赌的性质差不多,我想不需要我说规则了。”
这是在玩命呢。华父面色凝重,“子丰。”
华子丰自信地抬起手:“爸,你只管看好人就行。这是我和他的对决。输了我们只要把人放走,没有损失,赢了更好。”
饶是淡然如田桑桑,此刻也是陡然心惊。俄罗斯轮盘赌,被称为史上最残酷的对决方式之一。左手手枪的转盘中有六个弹槽,其中只有一颗子弹。可以自由地旋转转盘,再用手枪对着自己的头部扣动扳机。这个游戏单看运气,运气不好,一命呜呼。
华子丰这个疯子!
此时也由不得江景怀了。他凉凉地勾了勾唇,“她是我妻子,我先来第一枪。”他郑重地凝视着六把枪,拿起一把,看了一眼田桑桑,就将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
啪——!
没有子弹,是空枪!
江景怀抿了抿唇,随手一掷,没用的手枪掉到地上。
“你运气不错。”华子丰耸耸肩。
“祝你开门红。”江景怀道。
可能是生死关头,他们俩还能玩笑似地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