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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机小餐馆
四面粉白墙,墙上四大张书写分明的菜单,六张不大不小的浅蓝色桌椅,干净的玻璃面上各养了一盆的小株青江菜,绿意盎然地对来客微笑。
地板是淡黄色的磁砖地,只在靠近外头大门处有一大块红萝卜呃,是红色的萝卜形状踏毯,稍稍暖和了这片清凉的色系。
此刻,近午时,玻璃门上的铃铛静悄悄,尚未有丝毫动静,可是厨房里的人儿已经开始汗流浃背。
乌黑的清汤挂面发型垂至肩头,用一条嫩绿色的头巾束住,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和清秀的五官,只不过那弯弯的柳叶眉此刻正激动地往上扬,对着夹在耳边的无线电话大吼
“你有没有搞错?什么?吃不惯?”她手上的菜刀猛然剁掉一颗萝卜头。“这是什么烂理由?你不想想有机蔬菜现在这么贵,又健康,绝对不含农葯和乱七八糟的化学肥料,对人的身体有多么大的好处我又没有逼你绝对要吃素对对,我自己也还没完全吃素,可是多吃健康的蔬菜总是有加分的作用什么?什么叫受不了?你说谁是狗肉花尼姑啊?好啦、好啦,你就去吃你的汉堡、薯条和肥滋滋的焗肉饭,三十岁的时候血管爆掉还是高血压发作就不要回来哭给我看!”
喀一声,对方气呼呼地挂掉电话,夏红不可思议地瞪着传来嘟嘟声的话筒,脸颊瞬间涨红“香蕉你个芭乐居然还挂我电话?”
这年头真是天地颠倒了,好心没好报,亏她这个老板对员工极尽“按捺”之能事,不但努力控制自己的火爆脾气,还天天炒最新鲜、最好吃的有机蔬菜给她吃,没想到她小姐一通电话来辞职,还乘机抱怨她遭受虐待虐待她个乌guī头啦,她知道现在有机蔬菜一斤要几多钱吗?
早知道就去菜市场随便买个两把十块钱的青菜,让富含丰富化肥和农葯的“养分”好好地帮她“补一补。”
啐!自从她认同有机的理念,把荤食餐馆改成了纯素食的有机餐馆后,工读生小妹就变得怪怪的,每天中午偷跑去买炸鸡来配有机汤面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变本加厉地撂下狠话,说是再也受不了她煮素菜了。
真是莲雾她个西瓜!偶尔帮她清清血管有什么不好的?
曾夏河谇子里有一箩筐更有颜色的粗话想要骂出口,可是她现在有比骂人更重要的事情待做
那就是工读生小妹突然临时抽腿走人不干了,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她以前老板兼小二也是这样熬过来的,但以前草创初期生意比较清淡,自己一个人还忙得过来,可是现在生意较稳定了,来吃饭的客人也多了,叫她要怎么里面外面两头跑?
叮当声清脆响起,夏红匆匆跑出厨房。
“欢迎光临,请问几位?”
“我们三位。”三名西装笔挺的男士对她点点头,有些迟疑地看着墙上的菜单。
嗯,是生客,头一次来。夏红努力挤出笑容“请坐,想吃点什么?”
其中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挑剔地看了眼菜单“都是菜啊?”
“也有饭和面。”她神色不改的回道。
男人瞪了她一眼“一点都不好笑。我指的是你这里都卖青菜啊?没有肉吗?”
谁有兴致跟他开玩笑?他以为他像布莱德彼特那么帅吗?
夏红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脾气再加上刚刚被工读生小抹放鸽子的一把无明火,统统急速往上冒,她面无表情却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道:“很抱歉,我们这里是“有机小餐馆”素食不一定有机,有机一定是素食,我想外头的海报写得很清楚了我的意思是,倘若您的眼睛没有什么问题的话。”
她紧紧盯着面前这位不知死活的男人,倘若他再白目到说出不恰当、不适宜、不好听的问话来,她就要揍得他眼睛想没问题也难!
那男人张嘴欲言,看表情就知道讲出来的不会是什么好话,就在夏红悄悄握紧手上菜刀的同时,他两位同伴急忙打圆场。
“吃吃清淡的有机蔬菜料理也不错。”同伴一抹抹汗,提了推同伴二。
“对啊、对啊,平?鲜浅杂湍迥宓募ν缺愕焙团殴潜愕保缘轿椅赋x伎齑蚪崃耍衷诔愿銮嗖艘膊淮怼!蓖槎彰哉糯笞彀拖胍床档耐录访寂郏岸岳病6岳玻褪钦庋淮砝玻 ?br>
白目先生总算瞥见她手上那把磨得雪亮亮、白晃晃的菜刀,情不自禁吞了吞口水。
“对,我们今天都吃菜。”他登时认真严肃并且表情十足诚恳。
夏红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露出笑容“那么请问三位要吃什么?”
“我吃红烧素面好了。”
“我要凤梨焗烤饭。”
“我要素食酸辣面。”
“好,马上来。”她转身回厨房,敏感地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窃窃私语讨论起来。
她知道他们讨论的不外乎“真的好吃吗?”、“还是认赔了事,随便吃一吃好了”、“对对对,待会儿再去买肯德基回办公室吃”
不过她对自己的厨艺很有信心,待会儿的料理肯定让他们心服口服。
十分钟后,伴随着当地一声,烤箱飘出陈阵焗烤的奶香味,夏河诏作俐落地将面条分别捞起放进盛着酸辣汤和红烧汤底的两大海碗里,然后将三碟小菜放在餐盘上,捧了出去。
三名男士看着色相诱人的菜肴,一个个忍不住吞口水,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
那个质疑有机菜不好吃的男人在喝了一大口酸辣汤后,马上埋头大吃起来。
这才像话。
夏红满意地点点头,还来不及把餐盘收回厨房,大门口又出现了几名熟客。
“欢迎光临”
咦?后面又有一批,看来她非得赶紧再找一个工读生不可了!
夏红低着头在小台灯底下算帐,电子计算机的按键不断地发出声响,一旁的钞票和零钱很快被数算完毕。
“八千两百七十五块”有进步,虽然她今天一整天下来累得跟条狗没两样。
说起狗,她家养的劳勃和狄尼洛两只大狼狗远比她好命得多哩!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要不然就是追着自己的尾巴玩,闲来无事还可以玩个扑蝶的蠢游戏,她怀疑这两只狗上辈子一定是什么大富人家的闺中千金小姐。
她站起身伸直了腰,甚至可以听见筋骨在哀号
“啊好累啊”她伸完了懒腰,揉着酸麻的手臂叹了口气。
还是像大姐那样好,在大饭店里当美美的柜台小姐,然后瞎打误撞就遇到了富可敌国,家里甚至还有好几架中型商务飞机的外国姐夫,现在非但被带回去吃香喝辣的当皇后娘娘,还脱离了老娘成天絮絮叨叨的恶梦。
真个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话说回来,开一家小吃馆可是她在学生时期看漫画“妙手小厨师”时所立下的志愿,现在好不容易拥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店,而且客源稳定的成长,她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就因一时的疲惫而心萌退意呢?
她决意去泡个热水澡,将全身的?屯惩掣吓埽缓竺魅占绦芏贰?br>
就在她拉开衣柜拿出蓝白条纹的睡衣时,床榻上的玉米造形电话响起。
“喂?”她急忙接起电话。
都半夜十二点了,是谁好大胆子冒着被她家太后娘娘骂到臭头兼烂耳的危险打电话来?
“我的夏红妹妹”伴随着电话那头隐隐约约的萨克斯风乐声,春红的声音又甜又快乐“你现在在做什么呀?”
是她那个好命兼好狗运的大姐夏红叹了一口气,抓了抓头发。
“刚刚边打瞌睡边算完帐,现在要去洗澡了。你呢?你老公怎么舍得你三更半夜还不睡?”
“我现在人在巴黎,现在是下午,我正在左岸喝咖啡。”春红笑咪咪地道“这里浪漫得不得了,比电视广告上的还美呢对了,我家尼克在经贸中心开会,我是自己偷偷从饭店跑出来的,自己搭地铁一线在ladefense下车,先去了新凯旋门,然后才来左岸这边,啊,多么香醇的咖啡,多么美丽的景致啊。”
多么令人想海扁这个幸福到令人嫉妒欲死的女人啊!
“你竟然敢瞒着你家牢头偷跑?不怕他找不到你,把整个巴黎都翻过来啦?”夏红吓了一跳。
这个女人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嫁了个可怕超级有权又有钱的老公,万一惹得她老公一个紧张过度或是大发雷霆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尼克姐夫对他们一家老小包括劳勃和狄尼洛两只狗狗尊敬关爱有加,尤其是对她们三个小姨子可说是已经到达有求必应的地步,但是这样依然无损他足以毁灭一个小柄经济的庞大势力和谈笑用兵的气势。
她们很喜欢这个外国姐夫,但是也很敬畏他。
虽然陪伴在春红身边的他就像一头慵懒、暂时收起利爪的美洲豹,爱怜宠溺地守护着最心爱的宠物。
她忍不住再次为姐姐的幸福羡慕到流口水。
真可恶,法律应该明令规定这些备受丈夫宠爱的幸福小女人不准四处趴趴走,刺激她们这些单身、无聊、?汀12拍牡ド砼伞?br>
电话那头天真到近乎蠢傻气的春红,还兀自咯咯笑,浑然未觉此刻她老公可能已经急疯了、并且边跳脚边下令把整个巴黎翻过来。
“他可能要开会开到晚上。我跟你说喔,我已经计画好了晚上去红磨坊看表演,要不然就是丽都秀咦?”她顿了一顿,注意力被某件事物转移开来。
“怎么了?”夏红握紧话筒,急声问道。巴黎的治安应该不至于坏到落单女子独自坐在咖啡座上就会被抓走的地步吧?
“那个好像咦应该不是可是又很像耶怎么会呢”春红的语气十分迟疑。
“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夏红在这头紧张到一颗心脏已悬到嘴边,只差没有噗咚一声跳出来。
“就是在二十公尺处,那个跳下黑色轿车冲向我的男人长得好像尼克喔。”春红实况转播着,原本的不确定渐渐变成了肯定和惊喜“真的是尼克嗳!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的?咦?他不是应该还在开会吗?”
这个还用得着问吗?肯定是她那个五分钟没听到爱妻声音就牵肠挂肚的姐夫,在拨电话回饭店时找不到姐姐,打手机又不通之后,就不顾一切抛下会议紧急动员找人。
不需要很仔细听就听得到电话那头尼克气急败坏、紧绷又怜惜的低沉音调响起
“你为什么没有乖乖待在饭店里?”
她还听到那个傻姐姐一点也不知道天就快塌下来了,笑咪咪地回道:“因为我很无聊啊。尼克,你满头大汗呢,要不要来杯冰摩卡?”
“你要出门为什么不通知司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而且你怎么有办法甩掉两个保镖”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狂乱。
可怜的姐夫,可怜的保镖,他们可能不知道,春红在必要的时候会机灵得惊人。
“尼克,我正在跟夏红说话,你要不要跟她打声招呼?”春红甜甜的话语成功地阻绝了尼克的咆哮。
夏红听到电话那头停顿了一秒钟,随即是尼克恢复沉静尔雅的声音。
“嗨,夏红,我是姐夫。”
“姐夫,真是难为你了。”她有说不出的同情。
尼克登时感动不已“你能了解,我很高兴。”
“看好她是很不容易的,我建议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干脆带着她一起去开会。”
“我提过了,她不肯,说是无聊。”他听来有点哀怨,但也有掩不住的宠爱意味。
“也是,那怎么办?她很会跑的,除非拿个手铐把她铐在饭店的床头上。”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轻笑“好主意,晚上我会试试看。”
不过夏红敢打赌,这对恩爱夫妻一定会拿手铐来做完全不一样的事。
啧,可恶,每次都要刺激她这个孤家寡人。
“姐夫,我就不耽误你们俩了,帮我跟春红说再见,并且请她如果有看到比较特别的餐盘和汤匙,记得替我买一些寄回来。”
尼克二话不说,爽快地答允了,还顺口问候了岳父、岳母,以及另外两位小姨子,这才收线。
夏红含笑地挂上电话,眸光不经意瞥见床头上的闹钟,快午夜一点,她不禁呻吟一声。
“天哪。”明天还得早点起床写征人启事,并联络以前的同学帮她找工读生。
没有多少时间可以享受一个长长的泡澡了,看来还是三分钟战斗澡更适合她此刻的需求。
中正国际机场
宽阔的机场出开口外,几名西装笔挺的官员和一名警察局局长,以及校长和系主任一字排开,随便一个人的头衔抬出来都足以吓退一堆宵小或小老百姓,但是他们此刻却引颈等待着重金礼聘来台的贵宾出关。
斑大英挺、一袭黑蓝色线衫和黑色长裤,小麦色手臂上搭着一件giorgioarmani的黑色西装外套,浓密的黑发和深蓝色雷朋墨镜对映出无比的深邃神秘。
身高一百八十六公分,修长高挑矫健的瑞恩基顿,在举步行动间充满了优雅与自制的力量,令人情不自禁联想到漫步丛林间的黑色豹子,尽管美丽却散发着致命的危险。
他沉稳地朝举着上面写著“欢迎瑞恩基顿先生”字样的牌子的人群走去,将手上的旅行袋换过另一手,然后伸出手与为首官员交握。
“我是瑞恩基顿。”他的声音有着淡淡的法国腔,简洁而低沉。
“基顿先生你好,欢迎来到台湾”官员脸上满是笑意,态度殷勤热切。
在简短地做个互相介绍后,他们众星拱月般地引领着瑞恩走出机场大门,两辆黑色轿车已经在门口等候许久。
上了车后,一名官员随即向他解说着关于这趟为期两个月的行程,以及为他在台北某五星级饭店订好了房间,还有政府相关单位的配车和司机等。
瑞恩只是礼貌地倾听着,只有在谈到研讨会的一些相关问题时才开口。
轿车上了高速公路,往台北的方向疾驶着,瑞恩望着窗外的风景匆匆掠过,他棕色的眸子倏地闪过一抹伤痛。
终于踏上了她的故乡。
嬴春花坐在红木锦垫沙发下的地毯上,没形象地盘腿,双手搁在茶几上,唏哩呼噜地吃着大卤面。
hbo上演着班查普林和珊卓布拉克领衔主演的“夺命线索”萤幕上紧凑的剧情伴随着吸面条的咻咻声,成为了客厅中唯一的声响。
赢春花,曾阿牛之妻,四姐妹的老妈,好莱坞的死忠俱乐部会长,崇洋崇到希望曾家四朵姐妹花都能够嫁给外国人,而大女儿春红几个月前嫁给了世界闻名的赛门跨国科技集团总裁尼克‧赛门,更让嬴春花大大肯定自己的决定没错。
她果然是个英明有慧眼的老妈呀。
说起他们家的尼克,这个出色卓绝又敬老尊贸的洋女婿实在没话说,简直是每个丈母娘心目中最完美的好女婿标准。
嬴春花笑得脸蛋也像一朵花似的,垂在嘴边的面条还差点掉下来。
曾阿牛夹着一叠报纸从书房里晃出来,在看到老婆那副蠢模样,忍不住咧嘴一笑“阿花,你在做什么啊?”
嬴春花连忙吞下面条,对他眉开眼笑地招着手“阿牛啊,过来这边坐,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商量?
从女秦始皇嘴里竟然吐出“商量”两字,曾阿牛差点以为自己的耳朵坏掉,才会出现严重的幻听。
他防备地退后两步,敦厚的脸上满是警戒“阿花我希望你知道,这三十年来我一直都是爱你的。”
所以千万不要无缘无故就把他“怎样”掉。
“那还用讲?你不爱我还能爱谁?”她对自己可真有信心,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过来坐,我是要跟你讲一件事啦。”
只要不是要跟他“商量”那就一切好商量。
没办法,被老婆踩在头上大半辈子了,曾阿牛就像被笼头套惯的牛,主人突然要它爱怎么犁就怎么犁,那可真是会吓得无所适从。
他小心翼翼地坐在老婆旁边“你想做什么?”
“我想去找我们女婿耶。”她兴致勃勃的说。
“那去啊。”曾阿牛对老婆向来是百依百顺。
“可是”嬴春花苦恼地道:“春红前天打电话回来,说他们人在巴黎开会,我怕这样贸贸然去会打搅了咱们女婿,要是给他造成困扰那就不好了。”
“这样啊,那咱们就留在家里别去。”二选一,这是连曾阿牛都会的。
嬴春花杏眼圆睁“这怎么行?”
阿牛畏缩了下,立即陪着笑脸“阿花,那么你的意思是怎么样?”
“啧,人家就是不能决定才问你的意见。”不明白的人还以为嬴春花是个以夫为尊的人,但是任谁看她脸上那一抹“敢给老娘泼冷水试试看”的狰狞,就绝不会错认她的恶霸。
曾阿牛满脸为难,最害怕老婆给他出这种难题,说好会被骂,说不好会被扁,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阿花,不如我打个电话去问问尼克好不好?”他脑中灵光一闪,满面讨好地问道。
“好好好。”提起她心爱的女婿,嬴春花立时眉开眼笑“你快打,快打我说阿牛啊,看不出来你居然变得这么机灵,不枉费我的一番苦心教导啊,哇哈哈哈”这个欧巴桑,笑得嚣张至极。
曾阿牛虽然心底深处有一点小小的不满,但谁教他就是很没出息地“爱妻情深”呃?面对老婆的笑容,他还是不自觉地跟着傻笑起来。
就在曾阿牛拿起电话要拨号之际,夏红弯腰驮背,脚步沉重地走进客厅。
“爸,妈。”她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就要“飘”过去。
“且慢。”嬴春花紧急唤住她。
她眨了眨眼,眼神还是无法对焦,但是这个霸道威严的声音她绝不会错认“老妈,怎样?”
嬴春花看着女儿一头清汤挂面的黑发胡乱披散在肩头,原本尚称清秀的脸庞此刻像连续操劳了三天三夜没睡的大熊猫,身上穿着看起来如同刚刚从灶底钻出来的鼠灰色t恤和褪色牛仔裤新仇加旧恨,情不自禁一起涌上心头。
下一瞬间,夏红的耳朵被一把揪住,剧疼让她从混沌状态中火速惊醒。
“哎哎哎痛”夏红龇牙咧嘴,痛得脸孔都扭曲了。“妈,饶命啊,我没干什么坏事啊!”嬴春花一手叉腰一手指耳,怒气冲天“你是没干什么坏事,可也没干出什么好事来。你个不肖女,也不想想你妈哈女婿哈到口水满地流,居然还给我装出不要紧的样子最气人的是,我当年哭爹喊娘地把你给生出来,不是要你现在把自己搞得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
“冤枉,天大的冤枉啊!”通常人在耳朵被扭住的时候是很难运用脑筋思考的,但是夏红从小被训练有素,能够在痛苦中依然保持思绪的运转,所以她一边哀叫一边求饶,还不忘抛个眼神向老爸求助“爸,快来救命啊!”曾大牛手上拿着话筒,呆了一呆,急急忙忙挂上电话冲过来。
“哎呀,阿花,有话好好讲这样扭耳朵会痛,再怎么说夏红也是你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要是把她拧坏了可怎么办?万一破相就嫁不出去了。”
曾阿牛最后一句话正中红心,嬴春花这才放开手指,但还是怒气难消。“你瞧瞧,也不会打扮打扮,四个女儿里我最担心你跟冬红,一个脾气比谁都大,明明是女人却爱扮男装”
“我又没有扮男”夏红识相地闭上嘴巴,低头聆听训诲,否则待会真惹恼了老妈,下场可不是拧蚌耳朵就能罢休的。
“一个是成天看爱情,看到近视都快一千度了还没有给我交到半个男朋友,这小说都看到屁股后面去了!”嬴春花忍不住数落起来“要你们交个外国男朋友真这么困难吗?”
“当然难,尤其要符合你条件的,更难。”她低声咕哝。
嬴春花瞪着她“有什么难的?你大姐不是就找到了一个那么好的男人吗?”
“妈,这种事情是要碰运气的。”夏红忍不住出声抗议“哪有那么好?优秀的男人都给你家的女儿碰上了?”
“是你自己太不积极,而且穿得跟路边的游民没两样,就算再好的男人看到你也不会对你有感觉。”嬴春花拉起她一边衣角,嫌恶地道:“亏你妈妈我,把你生得人模人样的,偏偏你要这样糟蹋自己的美色真是气死我了。”
美色?
夏红差点笑出来,指着自己鼻头“我有美色?”
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她怎么不知道?
赢春花看女儿还在那边嘻皮笑脸,真想一家伙敲得她晕头转向“不要跟我说笑话!你看我现在的样子像是可以听你说笑话吗?”
夏红登时噤若寒蝉,虽然她十分肯定自己刚刚并不是在说笑。
赢春花气呼呼地在原地转圈圈,忿忿不平地道:“你也不想想今年都几岁了,长得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
咦?刚刚不是还说她有美色的吗?现在怎么又把她贬得一文不值了?真是没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道理”两字向来对老妈是起不了作用的。夏红认命地想着。
“是是是。”
“所以你是不是更应该要积极一点找个好男人嫁?”
“我又不是非嫁人不可。”她低哼,没胆高声说给老妈听。
“你说什么?”赢春花利目一扫而来。
夏红一僵,马上陪上笑脸“没有、没有,我说您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的确是该找个人嫁了。”
嬴春花很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老妈不会害你的,你瞧瞧你姐姐,可不就嫁了个外国好夫婿吗?”
甭提那对异国鸳鸯了,幸福到会气死人的地步,尤其又害她们这些妹妹把择婿的标准跟着提高,可是叫她们到哪里去找跟姐夫一样出色的外国男人?
如果是在中古世纪,去跟亚瑟王借几个圆桌武士用用还可以,现在呢?好莱坞的男星有一半不是花花公子就是吸毒,再不然就是搞同性恋的,另外一半好的男人若不是已婚就是早名草有主了,她们还有什么指望?
再说老妈也不撒泡尿照照她们,自家的女儿顶多是小家碧玉,有什么资格去钓外国金龟子?
只可惜老妈的脑袋早被好莱坞爱情电影给荼毒了,以至于理想和现实都分不清楚,成天就只会逼着她们去找外国帅哥
嬴春花狐疑地望着女儿“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夏红这才意识到自己一脸愤慨,连忙抹抹脸,换上媚笑“没有、没有,您眼花了,我在专心听您的训示。”
“你呀,光会耍嘴皮子,如果你追男人的本事也有这么厉害就好了。”
“矜持”夏红摇摇头,啧声道:“老妈,你不是要我们女孩子要懂得矜持吗?”
“那也得追上手了再来矜持。”赢春花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痛心样。“你们四个都遗传到你们老爸笨笨的,怎么一点都没有像我的慧黠聪明、古灵精怪呢?”
“妈,你偷看小妹的爱情对不对?”她怀疑地望着老妈。
赢春花脸颊破天荒地红了一红“呃,哪、哪有?”
没有?十本爱情里起码有八本会用到这两个词,这还是小妹上次跟她说过的非官方统计数字。
“你确定?”她眼底的怀疑之色更盛。
“那个那个”嬴春花结结巴巴,突然恼羞成怒起来“你还在这边给我废话,不赶紧给我找个外国女婿回来,瞧我剥不剥你一层皮下来?”
夏红脖子一阵发凉,连忙哈腰作礼“是是是,娘亲说得是,儿臣马上就去找。”
呜她累得跟狗一样,刚刚是想回来睡午觉的说
不过性命要紧,就算再累还是不能继续留在这里,要不然老妈一怒之下当真动手剥皮,那她这条小命势必休矣,还是赶紧滚出门避难。
看着夏红飞也似地跑出门,嬴春花志得意满地在后头冷笑。
“想跟老娘斗,你的道行还差得远呢!”
曾阿牛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揉了揉眼睛,总觉得方才老婆的头顶上好像长出了两根角不过也许是眼花了。
“那我还要不要打电话给咱们女婿啊?”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暂且不用,我现在才想到,若是我们两个老的出国,剩下这三个小的就有机会赖着不找男朋友。”嬴春花牙齿雪亮亮,狰狞一笑“哼,门都没有,我一定要留下来监督她们。”
曾阿牛掏出手帕来擦擦汗“呃好,就这么办。”
可怜的女儿们,并非为父的心肠狠,不帮你们说话,实在是没胆啊。
不过话说回来,阿花的手段虽然凶残了点,但如果真能让四个女儿都有美满的归宿,那也不错哩!
曾阿牛对自己的良心自我安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