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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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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捡了树枝,砍了大树,换了银子养爹爹哟!日头高高,风雨狂狂,翻山越岭我最行哟!”

    于樵一路唱着自编的山歌,声音宏亮有力,树林中的鸟雀也跟箸吱吱喳喳和鸣,他玩心大起,撅起嘴巴吹出清亮的口哨,马上引得几只红鸠飞到他头上盘旋。

    “哈哈!我不是公岛啦!你想跟我生蛋吗?”于樵伸手逗弄红鸠,惹得它们又吱吱飞回树梢。

    快黄昏了,鸟儿尽皆出来觅食。山雀在水边跳跃,小白鹭站在水中啄食,黄鹡鸰掠过清澈小溪,长长的尾翅在水面摆荡出一圈圈水花,最后它停在一块白色石头上歇息。

    白色石头?于樵停下脚步,他来来往往这条山路好多年,怎幺从来没有见过这块石头?

    他放下沉重的背篮,跳到溪涧里仔细一看,不觉大惊:“女尸!”

    天!又是哪一村的人跑到山里自杀?他得赶紧报官才是。

    女尸伏在溪边,长长的黑发缠绕着水草,脚底沾满了烂泥,倒是一身白衣已被溪水冲洗的干干净净,看样子还是个年轻姑娘!

    “冒犯姑娘了!”于樵把女尸翻转过来,他并不怕死人,只觉得应该为死人找个栖身之地,免得被鸟兽啄食了。

    几缕秀发从女尸脸上滑落,夕阳光芒斜射进溪涧,映出一张皎好清秀的容颜。

    于樵一呆,她不是附近村子的人,附近村子也没有像她一样美丽的姑娘,可是她年纪轻轻,怎幺就这样死了呢?

    “可惜呀!可惜!为什幺想不开呢?”于樵拉起女尸的双手,准备拖离水边,那小手冰冷而柔软,想来刚死去没多久。

    于樵才拖了一步路,突觉两手一颤,然后底下的“女尸”哇哇大叫起来:“唔!痛死了!”

    死人还会痛?于樵吓得放下手,那两只白玉般的手臂立即重重地摔到地上“女尸”叫得更大声:“摔死人啦!”

    “呵!死人复活了!”于樵向来大胆,忙上前察看。

    “人家在睡觉,你干嘛拉我的手啦?”死而复活的女尸正是蝶影,她坐起身子,在手臂痛处搓揉着。

    “你刚刚没有气息,我以为你死了”于樵看到一对漆黑瞳眸,那含怨带嗔的眼神让他闭上了嘴。

    “我是累死了!想好好睡觉还被当死人,幸好没被你埋了。”蝶影捶捶肩头,一副?鄄豢暗哪q?br>

    “我不会埋你,我还得报官,仵作相验后会公告让人认尸,如果过三个月没人认领,这才会埋你。”于樵认真说着。

    “三个月?那岂不发臭了?”蝶影真的闻到奇怪的臭味,鼻于嗅了嗅,又皱起了眉头。

    “是这个东西!”于樵伸手拉下她头发上交缠的水草。“这有腥味。”

    “呜哇!你又弄痛我了!”蝶影为打结的头发哀号着。

    “还有呢!”于樵继续拉扯她的头发:“不要动,有虫!”

    “什幺虫?”蝶影吓得不敢动。

    “是水蛭。”于樵抓下一只肥胖的大红虫。“它在你的头发上睡觉哩!”

    “哇呵!”蝶影大叫一声,眼睛却是瞧着水蛭。“难怪我头晕脑胀的,一定被它吸了不少血,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我也不是君子”

    于樵正奇异着她不怕水蛭,接下来就看到这位娇小的姑娘,顺手拿起身边的石块,用力往水蛭砸下去。

    “哈!呜呼哀哉,让你不能再去吸血害人!”

    “还有一只!”于樵又甩了一只水蛭到地上。

    “还我的血来!”蝶影照样顺手一砸。

    “好爽快!”于樵大声叫好,真是一个爽直的姑娘!

    蝶影整整头发:“你看我做什幺?我还会抓蜗牛、钓乌龟呢!”

    这是哪来的野姑娘呵?于樵哈哈大笑。“这有什幺稀奇?你会赶山猪、捕山鸡吗?”

    这人笑声好宏亮呵!蝶影也跟着拍手笑道:“哇!真有趣,我顶多只能在院子里赶猫狗,这位哥哥,你带我去玩玩吧!”

    “天色不早喽!我先带你到我家住一晚,明天再送你回去。”

    “回去?”蝶影在心中飞快打着主意,既然误打误撞来到这里,不如藏身此处,等过几个月后再回家,届时宫里选秀已经结束,爹爹应该不会再逼她上京城了吧!

    唉!只是要让娘亲担忧了。

    “你家住哪儿?”于樵见她发呆,继续问。

    “忘了!”

    “忘了?你忘了你住哪儿?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吧?”

    “名宇没忘。”蝶影露出灿烂的笑容:“请叫我小蝶。”

    “小蝶?”于樵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你怎幺会到这里来?”

    “我怎幺会到这里来?”蝶影敲敲额头,仔细回想着:“昨夜我坐船翻了,抱了一块浮木乱游,后来被冲到沙洲,雨下得好大,我没天没地胡乱走,又摔到水里,今天天亮再爬上岸,走了老半天都没看到人,又饿又累,就睡着了。”

    “真是惊险的历程呵!”于樵问道:“然后什幺都忘了?”

    “这是哪儿啊?”蝶影装作一副白痴模样。

    “白云山。”

    “没听过耶!”蝶影在心中偷笑,果然她藏得够隐密了,至少离武昌府一百里吧。

    “恐怕你东西南北都搞不清楚。”于樵懒得解释,他拉起了小蝶:“走!先回我家休息!”

    “有没有山鸡可以吃?我饿两天了。”蝶影摸摸空虚的肚子。

    “不晓得我爹今晚煮什幺菜,总之一定让你吃到饱。”

    蝶影开心地迈出脚步,她忘记自己没有穿鞋,磨破皮的脚掌才一使力,马上痛得她龇牙咧嘴。

    “你受伤了。”于樵蹲下来察看她流血的脚掌。“你今天是赤脚走路?”

    “挺自在的呀!爹一看我脱鞋子就唠叨,说我的天足有够难看。”蝶影动了动脚趾。“幸好我小时候哭得大声,闹得厉害,娘又疼我,爹才没逼我缠足,不然就不能到处乱跑了。”

    “好好的一双脚,缠得像鸡爪一样,何必学有钱人家的把戏?”于樵站起身“回去我帮你上葯,再请我爹帮你编一双草鞋。”

    “你真是一个好人哥哥”话未说完,突然身体腾空而起。“哇!你做什幺?”

    “抱你回去啊!”于樵打横抱起蝶影,大步跨出。“我看你也走不动了,到我家还有好几座山呢!”

    蝶影紧紧抓住于樵的衣襟,深怕一不小心会摔下去。“你家住这幺远?”

    “放心,我脚步快,天黑前会到。”于樵跃上山路,再背起竹编的大篮子。

    “这篮子装什幺东西,好象很重?”蝶影好奇地探看。

    “是米和面粉,还有一些杂物。”

    “你还抱着我,不会很吃力吗?”

    “这算什幺?平常一百多斤的木柴都背了,你有几斤呵?”于樵健步如飞,一点也不吃力。

    “你好厉害喔!”蝶影露出崇拜的目光,由下往上盯住他黝黑的脸孔,她看到了一对浓眉大眼,还有笑起来一口整齐的白牙,那是截然不同于城里男子的长相,而是一种属于山中男儿的开朗豪迈吧!

    “这位哥哥,你叫什幺名字?”

    “于樵,樵夫的樵,我爹都叫我阿樵。”

    “那我叫你阿樵哥哥,好不好?”蝶影又扯扯他的衣襟。

    “喂!别拉我的衣服,这粗麻布一拉就破。”

    “破了我赔你嘛!”蝶影委屈地缩回手,日光仍眷恋着那对朗目。

    “你连自己住哪里都记不得,身上只有这一件衣服,怎幺赔我啊?”于樵将怀里的小蝶抱紧些。“你勾着我的脖子,就不怕摔下去了。”

    蝶影个性再怎幺直爽,还是懂得男女有别,她将双手缩紧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于樵笑道:“你都说我是好人了,别怕,我不会欺负你。”

    “我不怕,我是相信你。”

    “相信我什幺?”他灼灼的目光看进她清澈的眼眸。

    “我相信阿樵哥哥会紧紧抱住小蝶,不会把小蝶摔下去。”蝶影自信地道。

    于樵又是哈哈大笑,笑声响遍山林,也震得怀中的蝶影一阵晕眩。

    “哇!耳朵快被你震聋了。”蝶影不自觉地靠紧于樵,将耳朵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没想到又被咚咚的心跳声吓得弹开来。

    “你怎幺了?”

    “没你的心跳好象很强呢!”

    “心跳强表示身体强壮,才有力气每天上山砍柴打猎,再到村子换米盐,养活我和我爹。”于樵说着,又唱起山歌来:“我是一个砍柴郎哟!早上出门,日落回家,砍了木柴把米买哟!山路远远,流水弯弯,一路高歌心欢快哟!”

    “阿樵哥哥,你唱什幺歌?好好听耶!”蝶影赞叹着,于樵有一副好歌喉,声音浑厚宏亮,趴在他怀中,她可以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每一次呼吸吐纳之间,他那丰沛富有感情的歌声就倾泄而出。

    “你喜欢听吗?我再唱给你听。”于樵微笑道:“我想到什幺,就唱什幺,你听了喔!”

    蝶影睁大眼,认真听着。

    “我是一个砍柴郎哟!山高水长,有缘千里,我和妹妹来相会哟!圆圆脸蛋,星星黑眼,想问妹妹心属谁哟!”

    蝶影忽地红了脸,这不是在唱自己吗?她抬眼望了于樵自在的笑脸。“你胡乱唱什幺歌?”

    “我本来就是胡乱唱,平常在山里一个人来来去去,无聊的时候就唱歌喽!”

    “不准唱我。”

    “你在我身边,我看到你,心里想到你,不唱你要唱谁?”于樵又是开朗大笑。

    还没听过这幺直截了当的言辞!蝶影不只脸蛋烧红,连心头也怦怦乱跳,她明知于樵心胸磊落,兴之所至,唱声即出,可是从来没有男子这样跟她说话呢!

    “彩霞满天,晚风清凉,我和妹妹山路行哟!沉沉落日,暗暗天色,抱了妹妹回家去哟!”

    拌声伴着啁啾鸟鸣,红霞映遍山林,蝶影脸上也有两朵火恪般的红云,于樵继续唱着歌,拥着满山遍野的火红,一步步地走回家去。

    “小蝶,你真的什幺都忘了吗?”于笙双手灵活地编着草鞋,他是于樵的父亲,满头灰发,看来比实际年龄还大。

    蝶影目不转睛看着于笙的灵巧手艺,一时没留意,忙问道:“嘎?伯伯您说什幺?”

    “唉!看样子你真的被水冲昏头了。”于笙语气和蔼:“没关系,你脚受伤了,先在这里休养几天,等你想起来的时候,再叫阿樵送你回去。”

    要三个月才想得起来呢!蝶影暗自笑着,再用手指猛敲自己的头顶:“想不起来耶!一想头就痛。”

    “不要勉强自己,你这两天一定累坏了,先去阿樵的床睡。”

    “我不累,我看伯伯编草鞋。”蝶影方才吃了两大碗饭,洗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澡,此刻神清气爽,一点也不想睡。

    “编草鞋有什幺好看的?”于笙摇头笑着。

    “不!怕怕您好神奇,两只手拿着干草扎呀扎,就扎出一个鞋底的模样,我看阿樵哥哥那双鞋很耐穿呢!”

    “草鞋的好处就是好穿好补,阿樵在山里跑来跑去,我得帮他编双耐磨的鞋子。”

    “我也很喜欢跑来跑去,鞋子好容易就破了。伯伯,您教我编草鞋,以后我就不怕把鞋子穿破了。”蝶影热烈地道。

    “姑娘家穿的是绣花鞋,倒怕这粗草磨破你的脚皮了。”

    “人家才不穿绣花鞋,尤其是大热天,又穿袜,又穿鞋,把脚丫子都闷坏了。”

    蝶影哀求着:“伯伯,您教我嘛!好不好?”

    蝶影的言谈笑语像是一朵春天绽放的大红茶花,炫亮了于笙沉寂已久的心灵,他笑道:“有空我再教你,今晚先把你的鞋子做好。”

    “那就一言为定了,伯伯您不能反悔喔!”

    “伯伯不会反悔,你可要认真学呵!”于笙微弯下身道:“来,小蝶,先试试大小。”

    蝶影却马上将双脚抬起横放在凳子上,何笙一楞,又直起身子,笑着将鞋底在她的脚掌比了一下。“大小正好,等会儿你就有新鞋子穿了。”

    “谢谢伯伯!您和阿樵哥哥都是好人。”蝶影兴奋地手舞足蹈,她身上穿著于樵的衣服,过长的衣袖在桌面上抹来抹去。

    “呵!我们请你吃吃喝喝,就是好人了?”于樵宏亮的声音传了进来,他推门而入,一股香气也飘进小小的茅屋。

    “阿樵哥哥,你到哪里去了?”

    “我到屋后冲澡、洗衣,顺便烤了山鸡当消夜。”于樵提起手中烤得金黄可口的山鸡。

    “哇!真的有山鸡吃耶!”蝶影赶忙卷起袖子,拍手大喊。

    “爹,我说小蝶没吃饱,这下子您相信了吧!”

    于笙收拾桌上的干草,笑道:“小蝶小小蚌子,食量倒是颇大的。”

    蝶影对着山鸡咽了咽口水:“能吃就是福,有东西我就吃。”

    于樵坐下来撕剥山鸡,大笑道:“你这幺会吃,以后嫁了人,岂不把你夫家给吃倒了?”

    “人家又不是无底洞嘛!阿樵哥哥,你笑我!”蝶影嘟起小嘴。

    “刚刚吃饭时,被你大口吃饭的样子吓到了!”于樵笑眯眯地撕了鸡腿,一只递给父亲,一只递给小蝶。

    蝶影抢过鸡腿:“人家肚子好饿嘛!你还不是跟我比赛吃饭?害伯伯只吃了一碗饭。”

    “我向来只吃一碗饭。”于笙并没有接过鸡腿。“我想阿樵今天到村子里走了一天的路,回来一定特别饿,所以多煮一把米,没想到阿樵带了小蝶回来,恐怕阿樵还没吃饱吧?”

    “爹,我再加这一只鸡就撑了,这鸡腿您拿去吃,您还怕我饿着吗?”

    蝶影鸡腿咬了一半,不敢再吃。“是我害你们没吃饱吗?”

    于笙拿过了鸡腿笑道:“小蝶尽量吃,阿樵如果没吃饱,他有的是办法,你看,他这不是烤了山鸡来吃吗?”

    于樵已经大口咬起鸡肉。“怎幺?小蝶你如果还饿,我再去揉面疙瘩煮汤。”

    “不用了。”蝶影急忙扯咬鸡腿,她的确是饱了,只是不能抗驹凭鸡的香味。

    “小蝶,好吃吗?”于笙关切地问。

    “嗯!好吃、好吃!”蝶影嘴里塞满了肉:“有嚼劲,好香!”

    “山鸡成天在山里跑,练了一身硬肉,当然有嚼劲了。”于樵一口又一口地吃着,又撕了一只翅膀给小蝶。

    “真好吃!”蝶影左手接过鸡翅,右手还啃着鸡腿,突然停下来问道:“那我也常常跑,腿肉是不是也很硬?”

    “吃吃看就知道了。”于樵满不在乎地回答。

    “嘎?”蝶影忙盘起双腿,深怕于樵会来咬她的腿,不料收势太急,撞到了脚掌伤处,不觉“哎唷”一声。

    于樵探下头:“你脚伤还没好,不要乱动,侍会儿我帮你敷草葯。”

    他穿著一件短挂,露出结实强壮的臂膀,蝶影忍不住用指节敲了一下:“咦?果然是硬的。”

    “你要吃吗?”于樵抬起笑脸,故意绷紧手臂肌肉,鼓起一坨圆饱结实的硬块。

    “吓!不吃、不吃!”蝶影赶忙摇手,又低头吃她的鸡腿,她从来没看过这幺健壮的男人,嗯,有机会的话,她一定要咬看看,看是山鸡肉硬,还是阿樵哥哥的肉硬。

    于樵见她好奇心重,忍不住哈哈大笑,又继续撕咬山鸡,他吃得很快,吐了桌上一堆鸡骨头后,又收拾了父亲和小蝶的骨头,风也似地跑了出去。

    “伯伯,他做什幺啊?”蝶影吮着指头上的鸡汁,想要跟着出去看。

    “小蝶,你脚受伤,别下地。”于笙阻止她,微笑道:“他马上进来了。”

    果然于樵跑了进来,将两条湿手巾递了出去,于笙笑着接了过来,擦了擦嘴脸,再揩净手上的油脂。

    蝶影却是呆望于樵:“嘎?还有人服侍我啊?”

    “瞧你吃得满嘴满脸。”于樵拿了湿手巾,住小蝶脸上抹去,笑道:“你没穿鞋,如果跟我出去洗手,待会儿我还得端水盆给你洗脚呢!”

    蝶影的声音从手中后头传来,抗议道:“人家只不过受伤,又不是不能走路的残废!”

    于樵抹净了小蝶油腻腻的小嘴,突然将手巾扔到小蝶手中,脸色一沉就走了出去。

    蝶影自遇到于樵之后,见他始终是一张开朗笑脸,不料现在骤然变了脸色,她不安地擦着手巾:“伯伯,阿樵哥哥怎幺了?他不高兴帮我擦脸吗?”

    “这孩子脾气很直。”于笙停下编草鞋的动作,注视门外的黑暗。“以前他听到人家这幺说,都是要打架的。”

    “说什幺?我说错什幺话了吗?”蝶影更加不安了。

    “我去劝劝他。”于笙扶着桌面站起来,转身用双手撑住一个奇形怪状的竹制凳子,他先将竹凳子向前挪一步,再吃力地拖着两腿前行。

    蝶影顿觉全身血液逆流,原来于笙的双脚不良于行,而她方才竟然说了什幺残废的蠢话!

    “伯伯是我不好”蝶影又急又难过,慌忙站起想扶于笙。

    于笙示意她坐下,微笑地摸摸她的头:“你是条直肠子,没什幺不好,别哭啦!我去叫阿樵进来帮你上葯。”

    “伯伯,对不起。”蝶影不敢乱动,可是看于笙吃力走路的模样,心头更加难受,她又站了起来,大声哭道:“您这样走路好辛苦啊!”“不辛苦,我平常就是这样子走路的。”于笙摇摇头,自他脚伤以后,不是被顽童欺负,就是让人投以奇异的眼光,除了儿子以外,似乎还没有人像小蝶一样为他难过吧!

    “我去叫阿樵哥哥。”蝶影再也不顾光着脚丫于,跳下地面,来到门口向黑漆漆的山林大叫着:“阿樵哥哥,你快回来啊!”“发生了什幺事?”于樵从前方树影跑了出来。“你在哭什幺?”

    “呜呜,伯伯好可怜喔!”蝶影站在门口放声大哭。

    “我爹怎幺了?”于樵以为父亲发生意外,急忙冲进屋内,却见于笙朝着小蝶指了指,露出一个无奈的微笑。

    于樵转回身,用力一拍小蝶的肩头:“喂,我爹好好的,你可别胡乱哭。”

    “伯伯哪有好好的?他脚不能走,真的很可怜。”蝶影使劲哭着。“我可以整天蹦蹦跳跳,伯伯却要一步一步慢慢走路,他好辛苦喔!”

    “你有完没完呵?”于樵啼笑皆非,又推了推小蝶。

    “呜呜哇!”

    蝶影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然身体又是腾空而起,原来于樵抱起她进屋。“叫你别下地乱跑,瞧你伤口又弄脏了。”

    他将她放在床沿,命令道:“坐好,不准哭。”

    蝶影睁大泪眼,止住哭声,但她看到于笙撑着竹凳子向她走来,眼泪又滚了出来。

    “伯伯,您坐嘛!这样走路要花很大力气的。”蝶影抹了抹泪。

    “傻孩子,人坐久了也会腰酸背痛。”于笙走到床畔,顺势坐到他的竹凳子上,言语和煦地道:“残废的人有他自己的生存方法,我脚骨头断了,没办法走路,就为自己做了这张竹凳子,不但可以扶着走路,走累了也可以坐下来休息。伯伯跟小蝶一样,照样能走到溪边看鸟儿,只不过是走慢了些,伯伯跟正常人还是一样的。”

    “伯伯不会很辛苦吗?”

    “刚开始是很辛苦。”于笙遥想住事,露出了凄迷的笑容。“后来习惯了,日子照样过,也就不觉得辛苦。而且阿樵是个好孩子,他到山里砍柴打猎,让伯伯过得挺舒服的。”

    蝶影已经收了眼泪“所以我不应该难过?”

    “小蝶,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运,伯伯乐天知命,没什幺好难过的。”于笙爱怜地摸摸她的发,好象父亲疼爱女儿一般地道:“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伯伯很高兴认识小蝶。”

    “小蝶来到这里也很好耶!”蝶影破涕为笑。

    “你有人服侍,当然好喽!”于樵早已端了一盆水站在一旁,他蹲下身放好水盆。“我真的要服侍你洗脚了。”

    “阿樵哥哥,对不起嘛!我自己来”

    于樵不说话,拉过小蝶一双脚,拿了布巾沾水抹去上头的泥土。

    于笙道:“阿樵,小蝶是个孩子,她不知情,有口无心,你就不要生气了。”

    于樵将小蝶双脚放到水盆里,起身拿了一个竹筒,用竹片挖挖搅搅一番。

    “爹,我没有生小蝶的气,我只是气自己没办法赚大钱帮你医脚。”

    “这双脚都废了二十多年,医也医不好了,你还坚持什幺?”于笙微笑地望着小蝶。“倒是你吓坏小蝶了。”

    “她乱哭一气,才吓坏我了。”于樵帮小蝶擦干脚,拿竹片醮了葯草泥,小心翼翼地敷在小蝶的伤口。“你忘了自己住哪儿,不急也不哭,倒是不相干的事情哭得这幺大声。”

    “怎幺不相干?”蝶影摇着双脚“以后要跟你们住在一起,你们就是我的家人了。”

    “还真赖着不走了!”于樵大笑道:“白云山的山鸡可惨了,我得叫它们赶紧下蛋,多孵几只小鸡让小蝶吃。”

    “阿樵哥哥,你跟山鸡说话,它们会听吗?”蝶影不信地问。

    于樵笑得更大声“是了,我还要去叫野猪多生几窝小猪,还有兔子、黄鼠狼、野鹿,也要去通知一声。”

    难道在山里住久了,真的可以通野兽语言吗?蝶影怀疑地望向于笙:“伯伯,您也会讲山猪话吗?”

    于笙呵呵笑着,果真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姑娘啊!

    清凉的葯草涂敷在蝶影的脚上,她忽然清醒了,气得捶向蹲在她身前的于樵:“阿樵哥哥,你骗我。”

    “我没骗你喔!”小小的拳头倒挺舒服受用的,于樵露出白牙,开怀大笑。

    “改天再带你到山里走走,我说山猪话给你听。”

    “真的!”蝶影见于笙也在点头,她给搞迷糊了。

    “乖乖睡觉吧!”于樵涂完葯草泥,拿了布片裹了小蝶的脚掌,把她双腿抬到床上,要她躺好,再拉过被子道:“山中夜里冷,可不要踢被了。”

    “我睡你的床,你睡哪里?”

    “地上这幺大,席子一铺就睡了。”

    蝶影还想再说话,可是近三天没睡好觉了,她真的好累,身体一摆平,脑袋就昏昏欲睡,在模糊烛影中,她喃喃地道:“伯伯,晚安,阿樵哥哥,晚”

    于樵帮她拉了拉被子,不觉呆呆望住那清纯秀丽的睡颜。

    知子莫若父啊!于笙微笑着走回桌边,继续编起那双小巧可爱的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