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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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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一片紫色的熏衣草花田前,他找寻到了她的身影。

    他布满粗茧的大掌,轻轻抚上她依然柔滑的小小面孔。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里似乎凝着水光,彷佛一眨眼,那抹光就会坠落,但她眼里没有怨怒、没有自怜的愁苦,有的只是终于等到他回来接她的喜悦。

    她不会再被单独留下了,不会了

    “采菱”

    驭风心疼的将她拥入怀中,如果不是他的固执,他们就不会分开这么久,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这座陌生的城市,他是多么该死啊!

    “原谅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权峰已经痛责过我了,我的眼睛被嫉妒给蒙蔽了,当我看到你们拥抱在一起时,我的心好痛,真的好痛!”

    “是我不好。”采菱眼里有泪水,唇际却弯起了微笑。“我不该做会让你产生误会的事。”

    “不!你一点都没有错,是我不好,走我心胸狭窄,你是我的未婚妻,权峰是我最要好的兄弟,我不该怀疑你们两个的!”

    采菱拚命摇头。“是我不对,看见权峰那么伤心,我只想安慰他,没想到你的感受,这是我该接受的惩罚”

    “不对的是我,你一点错都没有。”驭风轻抚着她削瘦的脸颊,满溢着心疼。“我怎么会那么胡涂,就算我不相信权峰,也该相信你,我竟然”

    他懊悔的黑瞳里,布满了深深的自责。

    “你没有不对。”釆菱依然无怨。“我说过了,不好的是我,你没有错,权峰也没有错,全是我的错。”

    “采菱,明明错的人就是我,你为什么会这么善良呢?”驭风心疼地捧起她的脸。“你的善良真叫我无地自容,你骂我吧!我不好,我太对不起你了,你骂我会让我好过一点的。”

    “我才要请你骂我,我不知道自己伤了你的心,还一味的恨你绝情,像我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爱我。”

    “我不准你这么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是我心胸狭窄,嫉妒蒙蔽了我的眼睛,我不该怀疑你们两个,我真的该死。”

    “你没有不对,不好的是我,你没有错,权峰也没有错,全是我一个人的错,是我不该做会让你产生误会的事,你骂我吧!”

    “老天!现在这句话到底是谁在讲的?”

    计算机桌前的祁星儿顿感头昏脑胀,她忽地将十几行写好的句子删掉,秀致的眉心揽了半天高。

    再这样你不对、我不好下去,她要到哪年哪月才能写完啊?驭风和采菱这对苦情鸳鸯已经让她痛苦了快一个月,她好想完稿啊!

    她已经快二十四小时没睡了,精神也紧绷到极点,这是她每回快完稿前就会出现的病症,非要写完才肯罢手。

    她喜欢享受这种自虐的快感,让情绪高亢到极点,然后把稿子寄出去之后,持续失眠个好几天,等到下一本书开稿时再周而复始,如此这般的月复一月、年复一年。

    幸好她体质不错,都已经写了七年了,一般人日夜颠倒最怕的内分泌失调、痘冒满脸始终与她绝缘,她该庆幸自己丽质天生吧,注定是吃这行饭的料。

    没错,她是个专写罗曼史的小说家,也有人称之为言情小说的作者,专写一些让少女、主妇沉迷的唯美爱情。

    现在的罗曼史流行系列书,而她手上这本系列的压轴完结篇,只差一百行就可以完稿了,明明成功就近在眼前,她却硬是在那百来行里打转出不来。

    被了真是够了,都是楼下那不绝于耳的麻将声将她满腔的浪漫情怀都打坏了,原本跟着剧中人物起伏不已的情绪也荡然无存。

    看来,老虎不发威,会有人当她是病猫,她得下去抗议一番不可,不然这一鼓作气的灵感要是跑掉,要再抓回可就难了。

    终于,她推开高背椅,深呼吸了一下才起身,脸带杀气的打开房门,匆匆走出小绑楼。

    “汪!”

    轻吠一声,声音来自桌底一只毛长到盖眼盖鼻的黄白小西施犬,牠只稍稍瞄了祁星儿一眼就又懒洋洋的继续啃牠的狗玩具了。

    喔哦!牠的女主人又要发飙了,这对牠来说早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人家说的,作家总是有点神经质,牠虽然是只狗,也是能够体谅的。

    只是楼下的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要小心了,祁家二小姐发起飙来可是没那么容易善了的,一场江湖的腥风血雨将起,牠已经嗅闻到血腥味了

    瞧,跟在小说家身边久了,牠虽然只是一介狗犬,多少也沾染了点文艺气息,文笔不错吧?

    。。

    祁星儿横眉竖目的站在楼梯顶,她那一脸的杀气腾腾,和热闹滚滚的祁宅大厅格格不入。

    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她想了想,毫无头绪。

    这也难怪,个性有点小甭僻,虽然住在家里却喜欢窝在小绑楼离群索居的她,日子对她而言,除了开稿日和交稿日,没有第三种日子可言。

    而今天这等浩大阵仗,用膝盖想也知道是针对某个日子而来的,桌上有蛋糕、鲜花,满屋子还弥漫着香槟的气味,甚至还有拉炮的烟硝味儿。

    客厅里有两桌麻将,绝大部份是女客,看得出来都是她姐姐祁月儿大学时代的姐妹淘,那些女人三不五时就会来她家小聚八卦一下,每一张脸孔都深深烙印在她的脑?铩蛭侨际亲瓒纤楦械幕鲈矗?br>

    接着,另外一组阔论高谈的声音来自沙发区。

    暗红色的小牛皮沙发上坐着她爸妈和住在隔壁的凌伯父、凌伯母,他们一群中年人在泡茶聊时事,谈论的是最热门的总统大选话题,所以音量如入无人之地,激昂得不得了。

    再来呢,电视机前盯着球赛义愤填膺的是两名男子,分别是她的大哥祁阳和未来的姐夫林子勤。

    她那相貌堂堂、脾气超好的准姐夫是金融界的天才,身为美国伊利诺大学香槟分校的财务研究所硕士的他,目前是全球最大独立基金管理集团“怡富达”的专业基金经理人,主导海内外几百亿的投资人基金,如此干练出色的他,却不幸拜倒在她姐姐祁月儿的石榴裙下。

    因为她姐姐祁月儿,除了美色之外一无所有,娇滴滴如富家女,悠哉自大学毕业后没上过一天班,最大的兴趣是逛精品店买名牌和打麻将,目前由男友无怨无悔供养中。

    对于这个没出息的姐姐,她向来不屑一顾。

    她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简单的说,她老爸娶过两个女人,一个是祁阳和祁月儿的母亲,一个是她母亲。

    但是再婚过程非常和平,因为她老妈是在祁阳和祁月儿的母亲车祸丧生一年后才嫁给她老爸,接着生下了她的。

    奇怪的是,祁月儿非常像她老妈,两个人一样娇滴滴,一个是娇滴滴的中年美妇,一个是娇滴滴的祁大小姐,她们从来不做家事,指甲上永远涂着美美的指甲油,在家里也永远穿得像在宴会一样,而这都是被她老爸给宠出来的。

    难道他们祁家很有钱吗?

    才怪!

    她老爸开了一间中型贸易公司,虽然花园洋房是自己的,车子也有两部,公司稳定的获利虽让他们的生活不虞匮乏,但也只限这样而已。

    可是呢,这位祁家的男主人就是有办法把老婆女儿宠上天,非但请了一个帮佣的欧巴桑做家事,还请了一个司机专门接送这对没有方向感的母女去血拚逛街,让她非常不以为然。

    从小她就发誓,自己一定不要像老妈和祁月儿一样,过着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靡烂生活,她要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而她也做到了。

    现在她是“玫瑰出版社”的当红作家,每个月出版一本罗曼史小说,优渥的稿费让她非常自傲,觉得自己跟那两个懒散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将来她也要靠自己的实力养活自己,绝不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另一半身上。

    而现在她该做的,就是回到阁楼坐下来,把那未完成的一百行结尾写完,在那之前,她必须确保待会儿上楼之后,她的耳根子可以得到百分之百的清静。

    “你们”祁星儿抬高音量,得到众人的一致注视之后,才语气不耐的放话“安静一点好吗?”

    看到她像座随时会冒出烟的小火山,加上招牌赶稿装印有米飞兔图案的白色连身裙,每个人都识相的噤了声,包括那四个大人在内。

    开玩笑,光看她扭曲的表情就知道她的精神已经紧绷到了某个临界点,情绪一触即发,大家都是祁家的熟客,深知这个时候,无声胜有声,不说话就对了。

    “小妹,你写完了吗?”祁月儿对自家妹妹的出现很惊喜。“幸好我们还没有切蛋糕,你下来正好,来来来,一起来吹蜡烛、切蛋糕。”

    祁星儿病捌鹧邸!澳闵眨俊?br>

    她想起来了,今天是三月二十号,她预定的截稿日,也是祁月儿的生日。

    祁月儿是个浪漫的双鱼座女人,凡事漫不经心,彻底贯彻“女人是水做的”这句话,永远保持一派天真的女人味。

    “是啊。”祁月儿甜甜的笑。“大家都来帮我庆祝生日了,连凌伯父、凌伯母也来了,劳师动众的,真是不好意思。”

    “可是你们严重的吵到我了。”

    她才不管有哪个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在哩,截稿日在即,玉皇大帝下凡也没情面可讲。

    “我们吵到你了吗?”祁月儿明媚的猫眸眨了两眨,看起来很是无辜。“可是,你在阁楼里啊。”

    家里这栋花园洋房总共有三层半,小妹住的正是那半层非常美式乡村风格的小绑楼,中间隔着三层楼,这样也吵得到她?

    唉,只能说,她们家小妹不愧是作家,太敏感了。

    “阁楼又不是盖在一一大楼上面,我怎么可能听不到你们的喧哗声?”冷冷的说完,她在心里对祁月儿猛扮鬼脸。

    哼哼,去你的,我又不是你男朋友,才不会被你那副无辜清纯的样子给骗了哩,她们这种双鱼座的女人很可怕,就算结了十次婚、离了十次婚,生过十个小孩,依然会说自己的心是玻璃做的,动不动就心碎,让人很难招架得住。

    “这样啊,真的很抱歉,可是人家难得生日”祁月儿咬着下唇,楚楚可怜的睨向亲亲男友。

    林子勤马上站起来,诚恳又笑容可掬的说:“星儿,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忍一忍,我们大概再一个钟头就结束了。”

    祁星儿撇了撇唇。

    俗话说,伸手不打老实人。

    唉,这可怜的男人,爱祁月儿爱得惨兮兮。

    如果她继续发飙,让欢乐的生日派对办不下去,今夜死的就会是这个男人,祁月儿肯定又会发她的千金小姐脾气,把林子勤折磨得死去活来。

    “好吧”她用施恩者的语气答应。“但是你们”她指着那两桌女人,被指到的八个女人,突然之间,通通不敢动。“不准再打麻将了,麻将声吵得我头皮发麻,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她不能让驭风和采菱的凄美苦恋断送在这两桌麻将上。

    八人十六只手连忙从麻将上收手,此起彼落的应答声,争先恐后地响起。

    “好、好!”“一定、一定!”

    反正她们知道,祁家小妹只有在截稿日才会神经兮兮,受不了一丁点声音的干扰,平常她就像个透明人,不管她们几个女人瘫在祁家怎么不象话,她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怎么这么安静?”玄关走进一名男子,挺拔的外貌,相当有型。

    他削瘦修长、俊雅悦目,鼻梁挺直得叫人嫉妒,眉与眉之间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会太接近显得心胸狭窄,也不会隔太宽显得呆呆的,自然简单的发型随意一拨就有型有款,打造出他独特的男人味。

    至于穿著,自然是不会叫人失望的。

    一件简单的灰色半开襟长袖线衫就穿出他肌肉男的实力,那双养眼的长腿则搭配浅白色的卡其裤,行动间的力量与流畅,说明他是个甚爱运动的家伙。

    祁星儿打量的视线不着痕迹的从男子身上收回,秀眉略略挑高,露出睥睨的神态。

    那个男人正走进祁家客厅,神情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手里提着一袋冒出诱人香气的东西

    她敏锐的鼻子当然在第一时间嗅出了那是什么,是她写稿不可或缺的良伴,一种像毒一样,让她上瘾的好东西

    “哇!凌老板,你带你们家的招牌咖啡来啦!”女客之一宋芙蓉马上对俊雅男人媚眼。“刚好可以熄熄小妹的火,她正在嫌我们吵到她写稿哩。”

    她肖想的当然不是咖啡,而是男人。

    这也是她经?雌罴易叨脑颍飧鲇胖誓屑婊平鸬ド砗菏瞧罴业牧诰樱彩蔷蚪獭10涠淞帧10蘸沼忻摹肮?a 极品咖啡”的负责人。

    祁凌两家长辈交情好到只差没结拜,于是她便希望近水楼台先得月,早日钓到金龟婿。

    “原来是祁二小姐在训人啊。”凌飞湍唇角泛起笑意,看不出心思的黑眸在祁星儿高傲的小脸上兜了一圈,看向她身上可爱的连身裙。“喝杯咖啡吗,米飞兔小姐?”

    祁星儿低低哼了一声。

    “谢了,你们喝吧,我不想喝。”

    要喝咖啡她会自己煮,虽然自己煮的万万不及他带来的那么好喝,但她就是不要喝他的咖啡。

    虽然噢!那咖啡真的很香耶。

    。。

    祁星儿死气沉沉的踅回阁楼,楼下的麻将声是停止了没错,但取而代之的却是另一波起哄欢腾。

    看样子他们在切蛋糕了,又啵的开了香槟,甚至,开始唱起了卡拉ok。

    音乐响起,周杰伦的“爷爷泡的茶”传进她耳里,这是隔壁凌伯父的最爱,因为凌伯父是开茶行的。

    爷爷泡的茶,有t种味道叫做家

    爷爷泡的茶,口感味觉还不差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噢!这跟麻将声有什么两样?

    一点都没错,她是只纸老虎,他们那些人见惯了她每逢截稿日就发神经,早已习以为常,听听就过去了,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有点泄气,他们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还是读者宝宝好,至少他们崇拜的来信能让她获得无上的满足感,他们的赞美常让她一边展信一边微笑。

    便大的读者是支持她继续写下去的原动力,她不能没有读者应该说,每一个作者都不能没有读者吧。

    “祁小星。”

    她叫着小西施犬的名字,看到牠咬着玩具熊,连看她一眼都懒,顿时让她欲哭无泪。

    连狗都不理她

    她的生活好象孤单老人哦,一间阁楼,她跟狗,一台跟打字机没两样的老计算机,桌底还有因为她手脚冰冷而铺着的电毯。

    她是未老先衰了吗?

    是谁刚刚才在庆幸自己丽质天生的,莫非多愁善感真是作家的特质?

    “凌小飞。”

    听到这个男声,高背椅里的祁星儿惊跳转身,而桌底下原本懒洋洋的小西施犬瞬间像换了只狗,很不讲义气的弹跳起来,还马上丢开嘴里的玩具熊,跑到不速之客的裤脚边去快乐的打转。

    “你来干什么?”

    祁星儿敌视着不请自来的凌飞湍,他修长的身躯顿时让她的小绑楼变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