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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弦皇的死,对他而言,应是一种解脱吧!
御兰芳并没有上皇尊弦楼,他对忘尘的话不需要有任何怀疑,他伫立在残毁的瓦砖上,望着一片破坏殆尽的荒园。这样痛苦的经历、一次就足以让他的生命蒙灰了,为何又再次让他目睹这残酷?更可悲的是,又是他独活
情何以堪
他浅浅一笑。是他命定带来国灭家亡的厄运吗?皇室灭亡之时,他已无求生之意,是魔弦皇使他死里重生,如今连魔门阵都成了尘灰,他又有何盼?
若有,只有舞沐衣。与她厮守一生,远离是非。但江湖人可敬亦可悲的命运啊!魔皇之仇他怎能不报?于私,他也必须除去忘尘,才能完全拥有舞沐衣。
饼去,魔门阵的身份是他与舞沐衣之间的障碍,如今魔门阵已毁,他和她之间只剩忘尘这个绊脚石。
衣衣,你可知你已是支持我生存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公子”忠心的剑僮望着主人黯然神伤,好不忍心。
御兰芳的眼神极柔,柔得似要将朝阳化为暖暖的青光,只是那光采闪烁的太萧瑟,灰暗的乌云缓缓布上天空,像漫天挥不去的尘埃,悲恸着遍地残骸
“兰心园应该还在”御兰芳轻声道“你到温室去,把所有的白兰全摘下来”
“公子?”剑僮微怔。
罕见的名贵白色兰花是御兰芳亲手种棺的,每当他要杀人,便差剑僮摘下一朵,做为致上哀悼之意的生命回礼。如今,他却要他把所有的白花全摘下,他不明其意。
“他们四个人,摘四朵就够了。”
在剑僮心中,他的主人是剑术无敌的,要他去摘花,他相信他一定是要杀了他们。
御兰芳却只是微微笑着。
“一朵都不要留全都摘来。”他缓缓闭目调气,几乎可以想见那漫天白花像雪花般飘零。
在西域,他从来没有见过雪景,他清晰的记得第一次在中原的寒冬中,惊见漫漫雪片,美极了,所以他开始寻找稀有的白色兰花来种植。
娇贵的兰花,只配得上娇贵的人
“去吧!”他缓缓睁开眼,柔声对剑僮说。
不知怎的,剑僮眼眶红了。
鲍子的笑容太凄美,美得令他心惊胆战,仿佛是对生命最后的巡礼,他万分不安。
“摘下所有的花,到山崖上去”
“是!”剑僮含泪领命而去。
御兰芳收回笑容。他的命他交给舞沐衣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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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要插手。”忘尘对寒焰说。他的目光移向不知处的远方,山头蒙上了乌云,掩去了初现的朝阳,这样的天象,真是使人忧郁。
“但是我们绝不离开。”寒焰坚决回道。
无所谓了,忘尘已经看见那道翩翩身影走到。他轻声回道:“千万,别插手。”
“是”
他明白,这是君子之争,不容他人干涉。那瞬间寒焰似乎明了,忘尘最大的敌人不是魔弦皇,而是怀着一分相惜之心却必须兵戎相向的御兰芳。
风起,云涌,尘飞,日黯,御兰芳已来到他身后。
“这是我们第三次交手了。”忘尘依然望天,淡淡地道。
御兰芳走到他身旁,临高望下那片残毁之地。
“这一次我不会留情。”
忘尘笑意更深。“你的意思是,上次你是故意败给我?”
“江湖上无人知晓忘尘公子的实力到底高深到什么地步,是我技不如人。”
忘尘终于看向他。他眉宇间的愁瑟,比满天乌云更加黯淡。
“你受了不轻的伤。”
御兰芳也别过头看他,淡淡一笑回道:“你不也身负重伤?”
“公平。”
“是公平。”
忘尘却一叹,抚着多情剑,抹去剑身上的血迹。
“非打不可吗?”
“你知不知道你身受重伤,又失去战斗力,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御兰芳望着他说。
忘尘柔柔笑道:“我的心愿已了。”
“若真了,你不会在此等我。”
忘尘望着他的眼神闪过一道犀利的光采。御兰芳续道:“我们两人,只有一人可以得到衣衣。”
就是因为如此,不管是谁礼让谁,就是看不起谁。
而他们对彼此都怀着一份敬仰与尊重,不管倒下的会是谁,没有人是输家!
舞沐裳紧张地扯着寒焰的袖子。
“他们在干嘛?竟然还有闲情逸致聊天?”
寒焰望着前方惺惺相惜的两人,他明白那是男人之间的情义。他叹道:“大哥向来不会看错人。”
舞沐裳皱眉了。她就是不懂他们在争什么。别过头看向身旁的舞沐衣,她的神情落寞,干涸的眼眸似又要蒙上泪水,舞沐裳从没有看过她这么激动的情绪,更没见过她会有这么多眼泪。忍不住去握她的手。,
“姐姐”她似乎可以明白,那两个男人,无论是谁生谁亡,对姐姐来说都是椎心之痛。
“可惜,我们太晚相识。”忘尘叹道。
“不晚。”御兰芳幽然一笑。“能与忘尘公子结识,御兰芳不枉此生。”
“这样就够了吧?”
“够了”
“出剑吧!”忘尘看着他,两人四日交接,风扬衣飘,谁也不愿先动手。
风势渐大,云波翻走,仿佛是一触即发的警戒,呼啸着英雄末路的悲嚎。
忽地,豆大的雨滴倾落,还来不及淋湿大地,多情剑盛水化珠,直射御兰芳;御兰芳快剑削雨,掌气破爆雨。双方交手气势磅礴,震撼了观战的三人。
“我想知道,你对衣衣可有情?”御兰芳招式猛烈,无畏风雨。
“你对她用情可真?”忘尘反问,剑气如虹,化解他一招凌厉的剑势,血花在他臂膀爆破。
御兰芳闷声一哼,急骤的大雨倾盆而下,瞬间淡化血水。他旋身回剑,在雨幕下反击至他的肩背处,伤了忘尘一剑。
“废言!”
忘尘一笑,两把罕世名剑在空中交错火花。
“忘尘自许脱俗忘欲,却手持多情剑,是情,人皆无可避之。”
“我以为你无情。”御兰芳划开他胸前衣领。
“我也希望我无情。”
忘尘伤及他左膝,御兰芳踉跄一退,强稳住脚。
“我只望你的情只对衣衣。”
“还会有谁能让忘尘忘情!”忘尘挡下他一剑,翻掌一推,御兰芳接下他一掌,反气回震,忘尘连退三步,口喷逆血。
“我要的也只是这个答案。”御兰芳喝道,丝毫不留喘息余地的再起连攻。
“你会因为如此而放弃吗?”
忘尘剑影如梭,身形快如雷电,瞬间剑扬血落,挑断了御兰芳的手筋。御兰芳强忍痛楚,换以左手持剑,直剑直逼。
“不会!”
“很好!”两把剑同时穿过双方胸侧,观望的三人震惊得无法动弹。
双双提气至极限,互击一掌,震开了彼此,鲜血狂喷,雷雨轰然。稳下蹒跚步伐,没有人倒下,对望的两双眸子没有憎恨,没有仇恶,只有情有义,有不服输不许败的坚毅。
舞沐裳看得脚都软了,舞沐衣更是脸都白了。雨下的愈狂,血腥斗争的景象却更清晰,舞沐衣再也受不了了,再看下去她会昏倒。
风云动,雷雨落,干戈再起,剑身碰撞出的清脆声响掺杂风狂雨怒的咆哮,已经彻底击溃了舞沐衣。她掩嘴一退,视线被雨被泪冲刷的模糊一片,倏地,她转身就要离去。
舞沐裳一吓,赶紧回过身拉住了她。
“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
舞沐衣捧着头哭喊,连舞沐裳都跟着眼眶发红。
“姐姐,你不能走啊!他们是为了你决斗的。”
“我承担不起!你看见了吧!这就是我恨江湖人的原因,什么事都要以武力解决,争的是什么?斗的有什么意义?他们两个不管是谁死了都是对我的惩罚,都会让我痛一辈子,我受不了!我不要再亲眼看见这种血腥!我花了多久的时间去平定爹娘死去的痛,所以我不要你涉足江湖,我不要看见这样的场面!”舞沐衣失控的哭喊。
舞沐裳抱住了她哭道:“姐姐,我明白你的痛苦,魔门阵毁了,爹娘的仇已经报了,你不需要再那么压抑了。我答应你,以后我都听你的,不会再惹事了。”-
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体力功力已到极限,全凭着最后一口气在撑。
忘尘听见姐妹俩的哭诉,心生疼怜地启口:“你明白吗?她再也受不了任何打击了。”
御兰芳的剑招已经乱无章法,两人都气喘如牛,筋疲力竭,口中鲜血直溢,却无法停手。
“杀了你,我再向她请罪。”
“死在你手中忘尘绝无怨言,只是弑亲血仇,她能释怀吗?”
御兰芳狼狈地笑了。雨下的更狂了,像心也碎了。他的笑声像苍天悲怆的大雨,是绝望的热泪。
“黄梅天,景如烟山岗漫漫枫独眠”
舞剑,诵词,像对生命中最美丽的终曲献上祭礼。
御兰芳绝招尽出,忘尘心中矛盾挣扎,两人用招至极,生死尽在一瞬。
“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湿玉颜”诗还未吟完,雨还是狂烈,泪已挥洒天地间
舞沐衣向前跑了两步,整个人跪落于地,痛哭呐喊:“住手,住手不要打了”
“愿将兰心埋青田”
就在同时,剑僮抱着满怀的白色花卉急奔而来,当那片绽放的娇嫩白花入舞沐衣仓皇失色的眼眸时,她几乎要惊骇地晕眩过去
“寄语伊人声声恋”花,白色的兰花,来了。时机到了,再也没有可以挽回的地步了“无悔”
“公子!”剑僮失措的大喊。
“白色兰花”舞沐衣的精神意志全被那片美丽的白花摧毁了,如同她看见水残心死后身上的白花那般,而且更加震愕。那美丽的花残酷地证明了他的瞒骗。舞沐衣完全崩溃了,恍惚了,她恍如梦呓般喃喃自语:“白色的兰花跟爹娘尸体上放的兰花一模一样”
“无怨”御兰芳声如泣血,疯狂地攻击忘尘。
忘尘却已无斗志,他甚至想劝他罢手,但,他的眼已向他透露强烈的讯息
舞沐衣已明白一切真相,他和她不可能了。
舞沐裳被舞沐衣的话震撼的如雷轰打,又听见舞沐衣全然失神的喃声自语:“残心身上的白色兰花一模一样”
舞沐裳终于发狂似的尖叫起来:“残心死了?”
“真的是你”舞沐衣似雨下孤苦无依的人儿,声似泣,眼是悲,心肺俱碎。
“为什么是你”“杀人凶手!”舞沐裳悲愤交织,嘶吼了声,拔剑就要冲向交战的人。
“裳儿!”
“公子!”
寒焰与剑僮同时惊喊,狂奔向前。
死亡的悲歌像风呼啸、雨狂落的旋律。
就在剑僮护主心切、极力抵挡舞沐裳的攻击那瞬间,满身白花向上抛撤,那仿佛雨下飞旋的雪花,伴着御兰芳献给舞沐衣最后一句诗词落地:“此情可问天。”
刹那间,他毫无预警的改变了招式,让毫无杀意的多情剑尖没入了他的胸口。
忘尘震骇的睁大双眸,不得动弹。
漫天的雨,漫天的花,白皙如雪,鲜红是血。他的笑、他的情,无悔他的泪、他的死,无怨
花落,人亡,鲜红的血河布上了染血的白花,飘落在他苍白的容颜上。傲骨一生,贵气夺人,亦避不开情的枷锁,逃不开罪的代价!
他向来为绝命献上悼意的白色兰花,此时漫布在他身上,是他最虔诚的忏悔,是最美丽的祭礼。
那一瞬间,也仿佛将舞沐衣的呼吸一并夺去
黄梅天,景如烟,山岚漫漫枫独眠
雨怜花,泪涟涟,惟恐无心湿玉颜
愿将兰心埋青田,寄语伊人声声恋,无悔,无怨
此情可问天
“公子!”剑僮嘶声呐喊,扑倒在御兰芳僵硬冰冷的身躯上。
他不敢相信他的主人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赎罪,更不敢相信他最后会以自残的方式引多情剑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一直天真的以为,他要他摘花来,是做为他们的死亡之礼,其实他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吧!用他亲手种植的名贵花卉,在自己的葬礼献上
“公子”剑僮痛哭失声,颤抖地拾起散落在一旁的白花,一一摆在他身上。高贵的花只有高贵的公子配得上。他再也忍不住,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舞沐裳哭得浑身发颤,退进了寒焰的胸口。被雨冲淡的血,被雨打散的花,居然那样苍绝的美,也教人心碎的悲。那个人是她们的杀亲凶手,为何此时她居然也深感悲哀?
悲哀的是江湖人的宿命,是生命无情的轮回
有一股力量按在他狂颤的肩头上,剑僮仰起湿透的脸,望着那张苍白的容颜。
“你对兰公子的忠义,他绝对不会忘记”
此时要取他性命轻而易举,剑僮却悲怆满怀,无法动弹地哭着望着忘尘,他此刻终于了解主人为何甘愿死在多情剑下,他和公子一样,其实有一双仁慈温柔的眼
忘尘已如风中残烛,他拖命来到舞沐衣面前,以剑插地,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躯。望着她的眼神柔情万千,喊出的却不是她的名字。
“寒焰”
寒焰和舞沐裳一怔,赶紧冲到他们身边,两人扶住了近乎昏眩的忘尘,忘尘却面露焦急,奈何已无气力,只得喘启、急道:“打通她的气脉快”
寒焰一惊,马上移身到舞沐衣背后贴掌于背。舞沐裳扶住忘尘,吓得不知所措,方才的混乱仅在瞬间,他们竟忽略了舞沐衣亲眼目睹御兰芳的惨死,早已不堪刺激。
见舞沐衣终于吐出郁结之气,昏眩在寒焰怀里,忘尘这才牵强一笑,随即倾身一例。
“忘尘哥!”舞沐裳一喊,扶住了他软倒的身躯急喊:“怎么办?”
“速回魑暗谷。”
大雨依然滂沱,冲刷着这江湖血路,无尽,无期,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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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似乎不愿停息,连续下了三天。此时是春末夏初的交替,然而她的心却如同寒冬,荒凉的像那时乍见的西域黄土
三天了,舞沐衣始终失神无法清醒,她就这么睁大眼看着窗外大雨连绵不断。
她的心掏空了,灵魂也不在了,她只是一具会呼吸的空壳,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似的
三天了,忘尘亦昏迷了三天,仿佛也不愿醒了。他累了,倦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教他苏醒过来再探世间美好了
最焦急的莫过于成天照顾他们的寒焰和舞沐裳了。舞沐裳拧吧了毛巾,轻拭着忘尘苍日的脸颊。
她秀眉一垂,扔掉了毛巾叫道:“忘尘哥要是永远醒不过来怎么办?”
寒焰忧心地望着他。
“不会的”
“什么不会?已经三天了,我看再这样下去,他的伤势肯定恶化,到时连神仙都没得救了。”舞沐裳已经忍耐不住了,她起身就要离开。
“我要把姐姐叫起来,她再不清醒,到时看见的就是忘尘哥的尸体了。”
“裳儿。”寒焰叫住了她:“她现在很脆弱,你不要刺激她了。”
“就是因为她很脆弱才需要刺激,我不能眼睁睁看她消沉下去。”舞沐裳激动地叫道。
“裳儿”
“你知道吗?爹娘的死因到现在我才明白,这么多年来姐姐独自尝着这样的痛苦,我知道她是为我,我不想当个处处被保护的弱女子你懂吗?残心是我们的朋友也无辜牺牲了,我有多难过你知道吗?可是姐姐变成这个样子,我根本不敢发泄我的情绪,再这样下去,发疯的会是我!”
他明白,他都明白起身去握她的手,他柔声道:“每个人都有难言之痛,我知道你担心姐姐,让我跟你去看看她吧!”
舞沐裳眼眶都红了,她顺从的点点头,与他前往舞沐衣的厢房。
竹窗边,舞沐衣整个人消瘦苍白,空洞无神地望着窗外细雨。她的窗前可见寒月轩前一片绿地,旁侧有溪流,溪流旁有两座墓冢,一切都是美丽又陌生的景色
“那片绿地,也曾种满了花卉”寒焰来到她身后说。舞沐裳忧心地望着舞沐衣不为所动的背影。
“我们的么妹水月,也就是残心的姐姐,在那里种了很多花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在那里种兰花。”
兰花?不,她一点都不喜欢,那是美丽却血腥的花。舞沐衣有了反应,她好像颤抖了一下。
舞沐裳一见她有反应,难掩激动,叫道:“姐姐,你是不是爱上御兰芳了?”
寒焰拉住了她,要她冷静。
舞沐衣又陷入恍惚。爱上御兰芳?是,她一直被这个问题困住了。或许是
她完全无法理清了,或许就差那么一点,只一点点而已,她就可能爱上他了
舞沐裳甩开寒焰的手,跑到舞沐衣面前扳过她僵硬的身子。她好不容易有了点反应,表示她开始听得见声音了,她怎能不唤醒她?!
“姐姐,你清醒点,我不知道你们三个人之间有什么问题,但是你一定要面对现实!御兰芳杀了爹娘、杀了残心,他也已经死了!现在不是恍惚的时候,你的坚强到哪去了?你那么勇敢那么独立,你不会被打倒的。”
是的,面对现实。御兰芳死了,爹娘是被他杀死的,她在乎的人几乎都死了,连她的心都要死了。
“姐姐。”见她又是全然的失神,舞沐裳眼一红,泪一落,气急败坏地叫道:“你知不知道忘尘哥只剩半条命了?不,他根本就快死了!你还在坚持什么?封医的原则吗?”
舞沐裳放开手,挥去眼泪狠下心说:“好!既然你发誓不救人了,沐人堂也毁了,爹承传下来的医术也用不着了,反正现在天下太平,忘尘哥也用不着跑江湖去,我直接一掌了结他的生命,免得他试凄!”语毕,她马上冲出去。
寒焰没有阻止她,他相信她不会这么做,她只是要舞沐衣清醒过来而已
舞沐裳当然不会冲动到这个地步,她冲到门边就停了下来,别过身倚门流泪。
望着舞沐衣依然落寞的神情,她的心都快碎了。
“大哥实在是个太内敛、太深沉的人”寒焰看着舞沐衣说。
舞沐衣只是看着窗外的雨。到底这雨还要下到何时呢
“多年来他行走江湖,为的只是有朝一日破除魔阵邪派。当他还是个年幼孩童时,魔弦皇掳走他的生母,杀害他的家人,他苟活下来,得知那时母亲已怀有一子,那是他的亲弟弟冉烟,也就是魔弦皇认为的独子。而后因缘际会,我们四人结义,他明知冉烟是他的亲兄弟,却也没有告知他与他相认他说,那已经不重要了。”
寒焰平静地说着,不管她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想说给她听而已。
“我一直以为大哥已真正做到摆脱人性俗欲的境界,试问,这需要多大的磨练才得以成熟?一段感情,要放很难,要收更难。但要舍没有人做得到吧”
收放舍她迷惑了
“我以为,大哥做得到,却忘了他亦是凡人肉身。因为失去太多,所以不得不舍。大哥早已看透情字枷锁,但我明了,他看似任何事都云淡风轻,内心却比谁都深情重义,所以他舍己之情,谋苍生之福,但对你或许是他一生中最深刻的无助。”
寒焰深深看着她。
“我不曾见过他为谁如此伤神甚至心碎甚至,无畏生死。”
他的话说完了,剩下的,让她独自去思考吧!
寒焰起身,默默地走向舞沐裳,拭去她的眼泪,拉着她的手离开。
舞沐裳依在围栏上,望雨兴叹。
“讨厌的雨,让人心情好差。”
“这雨不会下太久。”寒焰也望天。大地经过连续雨势的洗涤,清净多了,不是吗?
“接下来该怎么做?”舞沐裳还是苦恼得很。
寒焰淡淡一笑。“把寒月轩整顿好,我们到落梅镇去吧。”
舞沐裳一愣。“做什么?”
“重建沐人堂。”
“重建沐人堂?”寒焰笑了。“神医不会就此没落,就算隐退,再不涉入江湖,天下百姓还是需要拯救。”
舞沐裳怔了半晌,这才笑了,偎进了他怀里。“真希望姐姐快快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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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雨势果然变小了,夜愈深,雨便停了。寒月轩一片寂静,只有溪水潺流的声响,风掠树摇的颤动
如果就这样安宁的死去,似乎也是一种幸福吧!但他若真的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那她也永远清醒不过来了
舞沐衣在夜深人静时来到忘尘房理,呆望着他沉静的睡容。他的苍白令人心惊,他的寂静令人胆寒,仿佛这样一直凝视着他,便会随着他一同停止了呼吸
她的呼吸,曾停止了一次,几乎夺去了她的生息,就在多情剑没入御兰芳的胸口那一刻
她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如此自私,甚至贪婪,她弄不清自己的感情归于何人,她离不开御兰芳却也放不下忘尘。她同时被他们两人征服,却理不清自己心属何方?
如今,御兰芳死了,忘尘命在旦夕,而她挽留不了任何人。失去了,什么都空了
泪又落了,记忆拉到遥远的初遇,湖光邻邻,船只摇曳,他们都没有开口,却只听得见彼此的声音
“闲卧长堤听浪语,万顷碧波人独忆;东河一苇钓江烟,垂柳两岸花又红”
舞沐衣愣住了,呆望着依然昏迷不醒的他。但,她确实听见了那温柔的声音,微弱而柔软地窜入她耳底,像第一次在落梅江的偶遇。
她泪湿衣襟,颤抖的失色唇片亦未开启。和当时一样,她的声音,只有此刻昏迷中的他能听见。
“渭城朝雨邑楼东,春风不解人间事;今宵酒冷雁单飞,过尽千帆皆不是”
他们都不曾忘却初次相遇的诗,都那样深刻地烙印在彼此心中。舞沐衣无声落泪,她始终凝视着他不言不语。她在刹那似乎明白,他拖命昏睡了三天,仅存的一丝意识,就是盼她来见他一面吧!
伸手去碰触他的脉搏,微弱得几乎快感受不到生命的跳动,她的手颤抖起来,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她还是没开口,却告诉他:“你是不是用这种方式来惩罚我的残忍”
忘尘依然不醒。
舞沐衣深吸了一口气,她挥去满颊热泪,不再有任何犹豫与挣扎,她将他扶坐起身,褪去他上衣,将自身所有的内力都传输到他体内。
她胸口有一阵热浪在翻腾。她破除了己身的誓言,不论如何,她都要救回他的性命,不再矛盾于痛苦的情感纠结。救他之命,还他之情,或许她也该如他一般该收,该舍
舞沐裳与寒焰来到门前,见状,舞沐裳几乎要喜极而泣,寒焰按了一下她的手心。
“备水,我去拿一些草葯过来。”
“好。”
漫漫长夜过去,已近破晓,舞沐衣汗湿衣襟,终于收手,她整个人虚弱地软倒下来,舞沐裳赶紧奔过去扶住她下床。
“姐姐,你没事吧?”
寒焰将忘尘扶平于床,紧张地望向舞沐衣。舞沐衣强自振作,察看了一下桌上草葯,她一一指示他们分类煎葯,再请寒焰寻求一些欠缺的葯材来。
“休息一会儿吧,姐姐,我去弄点东西来给你吃。”舞沐裳担心地说。
“你们去忙吧,他的伤拖不得。”舞沐衣淡声启口,细心地为忘尘包扎好伤口。
天已经完全亮了,耗了整晚的时间,她终于抢回他一条命。舞沐衣放下他的手,拉高被子盖在他身上,柔柔地望着他的均匀呼吸,气色亦稍微回复红润。
她淡淡地笑了,她想她应该不欠他了
“姐姐。”舞沐裳惊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舞沐衣。
“她累坏了,先让她去休息。”寒焰直接抱着软倒的舞沐衣离开。
忘尘兰公子我不想欠你们。你们两人我谁也配不上
昏眩中的她,却有泪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