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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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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有女客。”

    许连雅四下看看,确认女人是在和她讲话。

    女人又说:“我没骗你。”

    疑云笼罩,许连雅来不及拆解来龙去脉,门禁响了一声,有人从里边出来了。

    许连雅拿手垫了一下门,闪身入内,把女人诡异的目光关在门外。

    她乘电梯上了楼,走廊的灯随着她的脚步声次第亮起,许连雅在姜扬门口停步,犹豫是否要敲门。

    只有一层门,隔音效果并不理想,可以听见屋内窸窸窣窣。

    “哎——”女人尖锐的声音“你轻点!”伴随一声粗重的呻/吟。

    许连雅抬起的手触电般收回,不带踟蹰地转身下楼,高跟鞋噔噔噔,也不知有没惊扰旁人。

    许连雅推门而出,屋外的光亮让她不由眯眼,几乎下意识地往女人那瞅。

    这回女人没看向这边,而是和一个年轻男人说话,一个风轻云淡,一个心急火燎。

    “小周?”许连雅认出那是店里的员工周启军。

    周启军和女人一齐转眼,他讶然,叫了声“雅姐”

    “你住附近?”许连雅介意女人,并未走进。

    周启军笑道:“对啊,我一会就去店里。”他守夜,上班时间从晚上六点到次日早上六点,又问:“雅姐你来这做什么?”

    他话音刚落,女人脸上又浮现玩味的笑,把许连雅从上往下打量了一番。

    “有点事。”找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许连雅说:“我先回去了。”

    等许连雅走远了,女人才说:“你认识?”

    周启军不耐烦地皱眉“想干吗?”

    “问问,瞧你急得。”

    “别那么多废话,说正事,”周启军谨慎地看看周围,压低声“到底有没?”

    女人吐出一口烟,全喷他脸上,乜斜地看着他。周启军强咬着牙,又怒不敢言。

    “跟我来。”女人转身进了发廊,周启军两眼放光,哈巴狗一样跟上。

    许连雅回到车上,风扇还没把车里暖空气换完,便看见姜扬和一个长发女人出现在巷子口。

    太阳光斜射,女人手搭凉棚。离得有些远,许连雅看不清女人面容,从衣着打扮判断年纪与她相仿。

    只感觉两个人都在笑,在聊着什么,女人扬起手刀要往姜扬身上劈,姜扬一侧身,避开了。女人跟她差不多高,亲昵地在姜扬头上胡乱揉了一把,像挠狗头一样,后者似乎懵了,片刻才想起去拨整头发。

    许连雅前面的空位停进一辆厢式货车,正好阻断了视线。

    她没道理难过的,毕竟他只是她路上的一个驿站,她只是一时休整,歇足了便上路。

    感情像胶水把两个人粘连起来,互相羁绊的岁月越长,黏合强度越大,互相渗透得越深,撕开之时越是撕心裂肺。

    姜扬不过是她的一张创可贴,粘贴在身体和感情的缺口上,如今口子愈合,许连雅把创可贴撕开,倒没有多大疼痛,只是粘合处留下白色痕迹让她多少有些怅惘。

    姜扬打电话来,许连雅犹豫一下,还是接起。

    “还没到吗,我等着你呢。”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

    许连雅说:“抱歉,刚接了一个病号,可能一时半会走不开。”

    “哦”声调降低“没事,那你先忙吧,下次再找你。”

    “嗯。”许连雅挂了电话,掉头回店里。

    许连雅想过可能会误会什么,心里有些乱,却一时没有那份去理清的心情。

    姜扬回到楼下,看到发廊的女人送了一个年轻男人出来,后者中头奖似的脸上不掩兴奋。

    女人看见他,吸了一口烟后缓缓吐出,迷蒙里似乎抛了一个媚眼。年轻男人没留心,只顾哈腰地说:“谢谢胡姐。”

    姜扬没接她的秋波,面无表情地进了楼里。

    他住在七楼,却按下九楼。

    姜扬敲开九楼的一扇门,门缝中露出梁正懵然的脸。

    “?”

    姜扬自己推门进去,这是两室一厅,与他家光秃秃相比,这里家具家电虽然老旧但一应俱全,更像一个家,处处留下年岁已久的痕迹。

    他在木沙发上坐下,说:“煮饭了吗?”

    梁正关上门“你不是说有事?”

    “现在没了。”

    梁正若有所思片刻,忽然笑了“被放鸽子了。”

    沙发没有抱枕,姜扬逮不到东西扔他“煮我一份饭。”

    梁正一个人在家,穿了短袖和运动短裤,裤脚正好盖住他的残肢。他拄着拐杖往厨房走,问:“水姐回去了?”

    姜扬回:“嗯。”梁正从里头端出一只锅胆,蹲到米缸边舀米。

    “刚你说有事,我还以为你跟水姐”梁正说到一半停住了。

    “滚你的。”姜扬骂“别造谣。”

    梁正回头,笑得不怀好意“我以前可听谁说过你追过她啊。”

    “扯蛋!”姜扬说“水姐看上谁你还不懂啊。”

    姜扬也是无意,提完自己也倏然沉默下来,他的安静无关男女之情。

    梁正捞过拐杖站起来,抱着饭锅,有点惋惜地说:“水姐也是一根筋。我瞧着你可比他好多了,换我是女人我就不选他。”

    “喂!”姜扬大声强调“我没追过她。”

    梁正嘿嘿笑。

    姜扬瞥见梁正的裤脚,湿了一圈,指了指道:“药膏都蹭裤子上了。”

    梁正一手拐杖一手饭锅,艰难地扭头瞧“没事,一会换了。”

    “我心疼水姐的药膏。”

    “”换姜扬笑他。

    聊起以前同事,姜扬和梁正心情都不错,怎么说也同是天涯沦落人。后面的话是姜扬说的,梁正当时反驳“你跟我哪里一样,你还有回去的机会,我是想回去别人都嫌了。”

    “机会而已,机会就是机会,概率问题,没变成现实之前屁都不是。”姜扬说“你是不想回去”

    梁正自嘲“换你你愿意么,回去管档案?谁不知道那是七老八十快退休才给安排的岗位,都是些走几步喘一口的老大爷。”

    姜扬说:“要我回去了,估计也不会再给我碰那一块了。”

    梁正问:“那你何必,凭你那本事在哪混不出头。”

    姜扬只说了四个字“我不甘心”梁正知他心意,没有再让他讲下去。姜扬有次喝醉,有意无意拍上他的残肢,口齿不清地说:“你以前叫我一声哥,我这个做大哥的没用,被踢出来了。如果我还能回去,这条腿的血我他妈一定不会让你白流!”

    话说得信誓旦旦,梁正被安慰到了。即使姜扬就此平淡一生,他也会铭记这份战友情谊。而他也知道,姜扬想回去不过是为了不让人瞧不起。

    梁正说:“水姐这药膏好像还挺管用,凉凉的挺舒服。”

    姜扬回:“也不看看谁给你擦的。”

    梁正走到厨房门口了“差点被你弄疼死了。”

    姜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本来让水姐给你擦你又不好意思。”

    梁正急了,斥道:“换你你好意思么!”

    遐思飘起了,姜扬想起一只小手在自己腹部游走的触感,微凉而柔软。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抽搐一下。

    姜扬看了一眼米缸,说:“没米了吧,我去买点回来。”

    厨房里头的人嗯一声。

    姜扬想起什么,又扒到厨房的玻璃门,说:“你懂楼下发廊经常在门口抽烟那女人么?”

    “不太熟。”梁正想到了什么,停止淘米“有问题?”他指女人。

    “没,随便问问。”

    梁正呵呵笑“能被你问起的十有八九有问题,改天我探探。”

    “不麻烦,反正”

    话头断了,梁正知道他想说,反正咱们现在也不干那个了。

    梁正说:“人人有责啊。”

    姜扬笑了他一句“说得跟宣传标语一样。”

    姜扬和梁正口中的水姐叫沈冰溪,外号八点水。沈冰溪休假的第一件事便是来看他们,第二日依旧。

    沈冰溪到楼下,发廊的胡姐便幽幽地说:“昨天还有另外的女人找他。”

    沈冰溪左右看了看,确认是在与她说话,瞧着她的烟,不像个闲人。

    她来了兴致,走过去笑着:“是吗,是个怎样的女人?”

    胡姐上下打量她,没有直接回答“你不是他女朋友。”

    用的陈述句,沈冰溪嗯一声“我是他大姐!”

    沈冰溪不反问,倒叫胡姐好奇了“你不问我怎么知道的?”

    沈冰溪:“有我漂亮么?”

    胡姐又仔细端详她,仿佛在看一款旗袍的样式,略带讽刺地说:“她比你白。”

    沈冰溪:“”胡姐笑出声,悠悠吸了一口烟。

    沈冰溪说:“我弟眼光当然比我好。”

    白烟升腾“也不见得有多漂亮。”胡姐递过烟盒“要来一根么?”

    沈冰溪没接“你倒是认得我弟。”

    胡姐也不生气,收起烟盒“好看的男人当然记得。”

    “好看的男人喜欢的都是又年轻又白净的姑娘哟。”

    胡姐脸色凝固了,沈冰溪笑眯了眼,回去按下了门牌号码。

    沈冰溪有点怕梁正的妈妈,梁妈妈经常会当着他们的面抱怨儿子的无能,这让沈冰溪无法忍受,却没立场反驳。她去了一次后,就再也不愿踏进一步。

    从此碰头地点定在姜扬那。

    “阿扬,你被人看上了。”沈冰溪一进门便语出惊人。

    姜扬:“?”

    梁正:“不是被‘盯’上?”

    “嗯,他被人看上了,看上。”沈冰溪说。

    姜扬心里浮现小雀斑的脸,却又马上否定了。

    梁正:“哦?谁?”

    姜扬斥:“看着我干什么?”

    沈冰溪指指地板“楼下发廊那个抽烟的女人。”

    梁正:“哈哈。”

    姜扬一口水险些喷出“神经病。”

    沈冰溪点头“那个女人确实有点神经兮兮。”

    “我说你!”

    姜扬马上挨了一记爆栗。

    “让你到处拈花惹草。”

    姜扬呸了一句,听到沈冰溪接下来的话马上笑不出了。

    “她说昨天还有另外的女人来找你哟。”

    梁正:“哦?”姜扬:“”他抓了抓头发,感觉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