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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当天。
赵晋扬照常来到盛世夜色“报到”两周前他和叶致远混进去当了一个服务生。
郑予泽没见有其他小动作,将近中午时分出现在店里。
下午才会陆续来客,赵晋扬瞧着情况无异常,让叶致远留意着,他蹲到顶楼门边抽根烟。
他有意控制在一天最多一根,绝不多吸一口。有时甚至看着别人抽,站在上风口,自我考验似的。
一根烟还没到一半,身旁传来高调的高跟鞋声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抽烟啊?”来人正是郑予泽的情人,叫露露的。不过大家都不喊她老板娘,只叫露露姐。
赵晋扬懒懒斜了她一眼,也不站起,吹了口烟说:“不来这你们里头给抽?”
赵晋扬和她结识,也是机缘使然。
他刚来那天,为了熟悉环境,每个地方都悄悄走了一趟。好巧在顶楼门边碰见哭哭啼啼的女人。
赵晋扬认出正是郑予泽的情人,掏出昨天吃饭买的一包纸巾,犹豫地递过去。
露露见他面生,开始十分警惕。赵晋扬递了纸巾,便走到一旁抽起烟,仿佛当她透明。
露露在盛世夜色里还从未被郑予泽以外的人无视过,胡乱擦干眼睛,便过去隔空戳着赵晋扬质问。
也是看他身上服务员的制服,她才敢直接训人,要赵晋扬穿普通衣服,还跑到这个地方来,估计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露露顶多二十出头,没郑予泽当场撑腰,凌厉的气势因为略显稚嫩的脸庞弱了几分。
赵晋扬坦言,他新来,不懂规矩,如有冒犯还请原谅。客客气气的样子,给人感觉不像能惹事的主。
露露莫名没有表明身份,只叮嘱他以后不要来,被抓到不好。
赵晋扬恭敬地收下她的建议。
赵晋扬回头琢磨了一会,咂摸出点意思。第二日在相同的时间点又来了顶楼,昨天那个女人果然又在那。
她叫他不要来,只是因为这里是她的私人地盘。
露露没有驱逐他,赵晋扬大着胆跟她搭话。赵晋扬这些年的摸爬滚打也不是虚招,看出小姑娘是感情受挫,便换着法子讲笑话逗她开心。
像她这样子的小姑娘,赵晋扬遇到过很多。之所以还称之为小姑娘,即便穿得再成熟、强撑出硬气的一面,内心还是稚嫩而羸弱,缺少健全的是非观和抗压能力。像郑予泽这年纪的男人,无非也是图她身上一颗糖就能换来的简单和青春。
露露轻轻咂舌,站到他身边,手肘蹭了蹭他的胳膊,喂了一声。
赵晋扬笑“干嘛,又不开心了?”
笑容迷人,女人有些陶醉,心情也灿烂了些许。
露露有点娇嗔地说:“晚上有没有空,我们一块去吃饭。今天小年了啊。”
“今晚我要上班,老板知道了可不好。”赵晋扬朝旁边吐了一个烟圈,说:“再说,你不是要陪别人吗。”
赵晋扬第一次戳破她的身份,露露脸上的笑容垮了,阴着脸说:“你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他露出苦恼而受伤的样子,把烟头掷地上,狠狠踩灭。
男人低迷的模样惹人心怜,女人心头燃起一股保护欲,或说是反抗自己命运的勇气,说:“你管他,他今晚又不在。”
赵晋扬愣了一下,这回可不是装的。
“真的?”
“嗯。”“你别蒙我,他可每晚都来巡查。”
“骗你是小狗。”
赵晋扬一副感兴趣的模样“他去哪了,别我才溜出去一会,他回来发现少了人,我饭碗就没了。”
“没事。”年轻的女人打包票,过足了翻身做主的瘾“他一时半会回不来的。”
“哦。”
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让她觉得自己失去了威信,女人急急地说:“你别不信,他今晚真不在,搞生意去了吧。”
“小年夜谈生意应该是吃饭应酬的事,再怎么说也应该带上你吧。”
“三更半夜在高速路上吃灰尘,谁愿意跟他去。”女人怒了,甩手要走“你爱信不信,你不来我找别人。”
“唉唉——”赵晋扬拉住她“别生气,我不是怕他知道了会弄死我,才多问几句的么我去,我跟你去。”
没有什么比男人的求饶让女人更有成就感了。她心头偷乐,那股憋了已久的主人精神又出来了,说:“没事,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今晚带你去晚点刺激的。”
“什么刺激的?”
女人眨眼“今晚你就知道了。”又问他“你有女朋友吗?”
赵晋扬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干嘛?”
“肯定没有。”
赵晋扬给了一个为什么的表情。
“有你还这样子,肯定是个坏种。”
赵晋扬心头翻了一个白眼,脸上浮现无意义的笑,小心翼翼转回刚才的话题“他今晚要去哪?别是太近的地方,要是他半路杀回来找不到你,那就”
露露不以为意,拂了拂手,说:“远着呢。”
赵晋扬开她玩笑“远到哪,不会是东莞吧?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露露知他所指,脸色有异,冷笑道:“刚说你是个坏种,真没说错。”
“你不喜欢?”
露露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憋着笑的模样像太阳底下眯眼。
赵晋扬和她分开下的楼。
赵晋扬等她走后,立马向雷毅汇报。
“阿扬,你看这郑予泽是出货还是接货?”
赵晋扬心头一番思索后说:“半年前泰三在荔花村的窝点刚被踹掉,虽然不至于把他逼到绝境,但也是一个重创,估计段时间恢复不过来。所以如果郑予泽搭上线的真是泰三,我估计郑予泽出货的可能性比较大。”
雷毅认同“泰三和郑予泽存在互相供货的可能性,我跟你的想法差不多。交易地点打听出来了么?”
“应该是往东莞方向的高速路。”
没有确切的线索,雷毅似乎不太满意,只吩咐盯紧郑予泽,便先挂了电话。
赵晋扬收起手机,触及烟盒想掏出来,摸了摸又塞了回去。
下午一点,郑予泽外出。赵晋扬找借口开溜,骑小摩托跟上。
他边开车边向雷毅汇报,郑予泽越开越偏,小摩托追着有些吃力。
终于郑予泽开进了一家小型塑料厂,赵晋扬也迎来了接应的同事——郭跃,后头还坐了一个叶致远和另外一个同事。
赵晋扬换到驾驶座,郭跃坐边上,方便指挥的位置。
郭跃问:“有眉目了么?”
“应该在取货。”
推测的语气让郭跃皱了皱眉“应该?”
紧要关头赵晋扬也忍下脾气,尽量不与他起冲突。
“十有八/九。”
赵晋扬深知判断事关重大,要是扑空,便是打草惊蛇,下一回要寻到痕迹更加艰难。
“嗯。”郭跃说不上是认同,还是仅表示听到。
不一会,郑予泽那辆白色雅阁换了,开了一辆稍显老旧的黑色丰田出来,副驾坐了一个人,后头跟一辆普通蓝色厢式货车,也是两人。根据经验,两辆车将会分开行动,前车负责收钱交钱,在前面探路,后车负责交货出货,钱和货分开,一方被抓到时损失也较少。
郭跃把消息传达给了雷毅,那头立马部署行动。
他们四人分两组,分别盯前后两车。队里兵分两路,一路守在上高速前的路口,一路守在附近的高速收费站,两个地方都是交易的必经之路。在路口检查,会先给前车放行,拦住后车将会通知收费站的人拦截前车。
雷毅还是信他的,这叫赵晋扬欣慰又倍感压力。
郭跃带了一人跟后车,下车前他朝赵晋扬抬了抬头,没说什么。赵晋扬点头,也同样沉默。
——看你了。
——知道。
这份默契即使由再多的明争暗斗筑成,在面对共同的敌人时,赵晋扬和郭跃还算得上惺惺相惜——这也是雷毅看破又不点破,一直让他们同组的原因。
赵晋扬的车不远不近地咬着郑予泽那一辆,前车没有急躁的迹象,随着小年的车流缓慢通过十字路口。
他抽空看了边上的叶致远一眼,冷不丁问:“紧张吗?”
叶致远点点头,又摇摇头。赵晋扬不由笑“没关系,我以前也这样。”
他又扶着方向盘,稳稳地启动车子跟上。
郑予泽过了第一个关卡路口,赵晋扬的神经也一下子提起来。
时隔一年,重返战场,仿佛初生牛犊般的热血在心头涌动,在这一点上,赵晋扬和叶致远相差无异。
下午五点,天已渐渐有了暗色。车道划线消失,路面开阔起来,不远处收费站几个大红字大喇喇地跳入眼帘。
车速开始变慢,赵晋扬趁机将手/枪和伸缩警棍备进后腰。
他敛气凝息,等待对讲机里的号令。
郑予泽和他只隔了一辆车,正排队从最左边etc通道通过收费站,这时,一直安静的对讲机忽然响起了沙沙声——
雷毅下达了抓捕命令!
这说明,赵晋扬先前的判断没错。
赵晋扬抓过对讲机,迅速回道:“三号车收到!”
前面的郑予泽仿佛同时收到信号似的,惊弓之鸟般忽地掉头,从宽敞的夹道间飞速穿行而出。
赵晋扬骂了一句,踩油门一打方向盘,那辆黑色丰田直直撞上赵晋扬车子的车头,车子飘了一下。
郑予泽已觉有异,迅速倒车又是往前一猛冲,这回命中了副驾座,赵晋扬的车几乎如上岸的河鱼一样被弹开,硬生生让出了半条道。
“妈的——”赵晋扬又看了眼叶致远,他灵活地偏身,避开了大部分的撞击,可脸色依旧痛苦。
赵晋扬来不及关心,发现车子已然熄火,试了一下没点着——毕竟是队里身经百战的战车,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火烧眉毛的时刻,他立刻下了弃车的决定。
郑予泽的车正要蹭开车子最后一角的阻碍,赵晋扬推门下车,车门也开不及甩上,两步当一步,猎豹般往前跳上了黑色丰田的引擎盖,抓住了两根雨刮器。
车中二人被忽然伏上来蜘蛛般的黑影,脸上一瞬的讶然。
赵晋扬咬着这空隙,摸出伸缩警棍刚要敲击挡风玻璃,回过神的郑予泽扶着方向盘一左转,赵晋扬宛如强风刮过的腊肉般,双腿被甩到分隔带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死死揪住雨刮器,另一手抓住了后视镜,往隔离带蹬一脚,将自己甩回引擎盖上。
郑予泽车速不减,甚至有加速的势头。
赵晋扬这回攀稳了,将警棍对准司机前的挡风玻璃狠狠一砸,警棍伸展开来,挡风玻璃立马裂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蜘蛛网。
里头人视线遇阻,也存心再将他甩开,车开得歪歪扭扭。
赵晋扬又是一顿猛砸狠捣,蜘蛛网上破开一个大窟窿。他没费劲喊停车,直接伸手入内,揪住郑予泽抓方向盘的手。他几乎是扑在挡风玻璃上,整个身体暴露在嫌疑人眼前,另一手拽住方向盘往左打,郑予泽油门没松,车头撞上隔离带,赵晋扬浑身一震——车停住了,而他们间拉扯还没完。
副驾座上的人见势不妙,从底下抽出一柄三棱/刀,往赵晋扬直刺。也亏得那是把三棱/刀,宜刺不宜砍,赵晋扬跪在引擎盖上,上身一提,便避开了,不然他的手准要被砍废。
也是这么一下,赵晋扬将郑予泽拽出大半,而避之过急,玻璃碴刮过两人的手腕,撕开道道伤痕。
郑予泽另一手忽然从身后抓出一把弹簧/刀,一下挥在赵晋扬手臂内侧,这下他躲避不及,黑色夹克的袖子被割开,露出绽开的伤口,鲜血汩汩冒了出来
郑予泽狞笑着:“老子有艾滋病”
突如其来的言语让赵晋扬一下子消化不了,手上的疼痛让他五指颤了颤,几欲被郑予泽挣脱开来。
这时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援兵来了
郑予泽和同伙被七手八脚铐起来,从他车门夹层搜到了一板麻/古,共计6000颗,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样品。
赵晋扬看着同事拍照和清点毒品,任由叶致远帮他做简单的止血,等救护车,也不知道失血过多还是什么,他有轻微的耳鸣。
他终于咽下了郑予泽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