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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
周子诺坐在沙发椅上,两只手扶着椅子的扶手,面无表情地听着下属汇报。
他是个极注重保养的人,细致光滑的皮肤让人看不出他的年纪,一双黑眸只是微微低垂着并未落在吴秘书身上,但吴秘书还是不由地微躬着腰盯着地面,不敢看他一眼。
周子诺很英俊,但那迫人的气势往往令人忽略他的长相,只觉得这个男人极有城府,不可靠近。
“不需要上头条,毕竟周氏也会被牵扯其中。”周子诺说着便起身走到了身后巨大的落地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习惯性地露出那种长期身居高位的姿态来。
他喜欢站在这个地方俯瞰窗下,有种将一切踩在脚下的感觉。
“是,我这就联系杂志社。”吴秘书说完,便躬着腰略显卑微地退了出去。
毫无疑问,周氏对周子诺来说很重要,若不是目前还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也不会任由那些无孔不入的记者报道任何会给周氏抹黑的新闻。
不过没关系,有几个豪门世家没被扒出些丑闻来?就他大哥当年出车祸死的时候,一家三流杂志社为求一夜成名,公然与周家作对,含沙射影地表示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人为,接着又说周家长子睿智沉稳,深受其父疼爱,绝对是周氏未来继承人人选,一席话无疑将车祸的矛头指向了他们这几个兄弟。
老掉牙的“亲兄弟为争家产互相残杀”的戏码,三流杂志社果然只能编出三流的剧情,但照样在当地引起了轰动,成功地让这家默默无闻的杂志社一下子走进人们的视线。
只可惜,最后杂志社被他的父亲解决了。
周子诺这辈子没佩服过几个人,他的父亲是其中之一。外界的传言不假,他的大哥确实是他的父亲最疼爱的儿子,如果不是因为当年他大哥看上了个芭蕾舞演员,这对模范父子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起过争执。
后来他的大哥出车祸逝世,他那无坚不摧的的父亲得知这个噩耗时竟然当场心脏病病发,几乎命悬一线。但他的父亲再悲痛欲绝,当有关周家的舆论肆起时,照样可以在重症病房里沉着冷静地交代他们如何应对。
这才是天生的统治者。
周子诺觉得,只要今天这个丑闻不上头条,随着时间的流逝它自然而然就会被人们遗忘,但是,苏家人一定会铭记于心,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那样的亲家,和贱嫁残疾的女儿有什么分别?
时间向后推移半小时。
吴助手忽然冒冒失失地半冲进周子诺的办公室,张皇失措地说道:“周总不好了,刚刚杂志社的人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公司内部系统全部瘫痪,那些照片全部没了!”
周子诺一惊,心陡然沉了下来,但也只是皱着眉头淡淡问道:“其他家杂志社呢?”那场话剧表演噱头很大,邀请了不只一家的媒体。
“是所有,每一家杂志社以及出版社都出事了”吴助手脸色不由变得苍白。仅仅半个小时,五家传媒公司的内部系统尽数瘫痪,而且摄像机一与电脑连接也立刻自动格式化,所有的照片和资料全都凭空消失,现在技术人员一个个都急得焦头烂额,完全束手无策。
“那事先发布在网上的消息是不是”
吴助手会意,立刻接过上司的话如实回答道:“是,所有网站消息一发出去全都自动屏蔽。”
“现在杂志社那边怎么说?”周子诺额头隐隐冒着青筋,但想到他那泰山崩于前仍能面不改色的父亲立刻又冷静了下来。
“他们说这次的损失太大,许多有价值的资料和报道都没了,差点逼得他们要停刊几期。他们的老总下令立刻取消对周越泽母子的报道,可能是害怕再出事。”吴助理颤巍巍地说着,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上司愈渐阴沉的脸色,等着他下达命令。
对方这一举动无疑是在无声地警告他们,杂志社方面自然不可能就为了这一则可能还会惹到苏家的报道,而砸了自己的饭碗。
周子诺深吸了口气,终是一言不发地挥手示意吴助手离开。
吴助手走出办公室之后偷偷抹了把冷汗,周子诺在门关上的那一刻烦躁地坐到椅子上,一双黑眸燃烧着熊熊的怒火。
他其实早在当初试图攻击周君皓的电脑时,就怀疑周越泽从中动了手脚。
当时他特意请来的所谓的专家怎么也进入不了周君皓的电脑系统,周君皓再傻,自是也找过专业人员维护过他的电脑。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就在他请来的专家无计可施时,突然周君皓的电脑保护系统完全被摧毁。后来在那场慈善会上看到跟在周君皓身边的周越泽时,他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因为从某种角度来说,他被迫和周越泽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遂只能一直隐忍不发。
周子诺自认为自己是几兄弟中最有才华和能力的,但他不清楚他的父亲为什么忽然开始倚重周君皓,将他手上的权利一点点地转移出去,这让他不得不开始防备任何人,包括他的父亲。
他的父亲是将他大哥的死怀疑到他的头上了吗?呵,看来他的父亲已经看出了他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怎样腐朽肮脏的内心了。
一向愚蠢天真的周君皓曾经对周子诺说过,周越泽兴许真的是他们大哥的骨肉,他和他们的大哥很像,都是计算机天才。可周君皓觉得周越泽和他们的大哥一点都不像,至少他比他们的大哥要,胆大包天多了
周越泽预料得没错,在苏弘文和卢漫涓回去之后,两人果真一起去苏老爷子苏长铭的书房,将当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要求取消婚约。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苏长铭对此只是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和儿子以及儿媳约定,假若那件事被媒体报道了,那么婚约立刻取消。
几天过去,媒体方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卢漫涓是迫切地希望自己和林毓心再无瓜葛,因此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卢漫涓觉得,就算那件事没有被媒体报道,她们苏家也颜面尽失了。毕竟来看话剧的差不多都是圈子里的人,总有些人注意到周越泽母子二人是与他们一家三口同行的,说不定现在那些人都在茶余饭后兴致勃勃地谈论这件事,甚至嘲笑他们苏家。
和林毓心这般“奇怪”的女人当亲戚,可能会后患无穷。
思及此,卢漫涓的脸色再次沉了下来,就仿若被人泼了一层黑墨。但她毕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也只能强压下内心强烈的愤慨,强迫自己对周越泽绽放一抹十分关心慈爱的笑,意味深长地问道:“越泽,你母亲这几天还好吗?”
一旁的苏雨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她却是因为对她的母亲不满。她的父亲向来对她的爷爷言听计从,可她的母亲不会,因此今天就瞒着家里人来医务室找周越泽问个清楚,无论她怎么劝说都没用。
苏雨只能自我安慰,至少她的母亲没有和周越泽撕破脸,态度还算礼貌温和,不至于令周越泽太难堪。
周越泽对卢漫涓的忽然造访倒是没有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同样报以完美的微笑,谦逊有礼地说道:“好多了,劳烦阿姨您费心了。”
卢漫涓见从周越泽的脸上捕捉不到任何讯息,发现这个年纪轻轻的晚辈打太极的功夫竟然丝毫不输给自己,只好开门见山地问道:“那天你的母亲是怎么了?我和苏雨的父亲都很担心你们,你的母亲是不是精神不是特别”她没有继续说下去,毕竟那不是什么好话,但她确定周越泽知道她要表达的意思。
苏雨深深吸了口气,实在忍不住埋怨地瞥了母亲一眼。她觉得那天的事他们坐视不理已经不是很好了,现在她母亲又这么问,委实有点落井下石的感觉。
周越泽侧眸瞥见苏雨一脸纠结的表情,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一抹弧度。他顿了顿,面不改色地答道:“阿姨让您担心了,我母亲她精神很正常,只是她以前是跳芭蕾舞的,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放弃了舞蹈生涯,结果那天看到芭蕾舞表演时情绪失控,事后她也很后悔。真是抱歉啊阿姨,给你们添麻烦了。”
卢漫涓和苏雨闻言都很震惊,没有料到还有这样一段往事。苏雨一开始只以为那名被推到的芭蕾舞演员曾和林毓心有什么恩怨,而卢漫涓在听说林毓心以前是跳芭蕾时,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些传言,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卢漫涓在和嫁给苏弘文前,人一直都呆在国外,对国内发生过的事都只是若有所闻,更何况二十几年前的事她更不可能记得清楚。
周越泽一席话回答得很漂亮,脸上的神情也很真诚,卢漫涓无奈,只好起身准备告辞,顺便嘱咐苏雨要好好照顾自己。
卢漫涓走后,苏雨或许是因为心虚忽然不敢面对周越泽,只能转过身佯装要整理药柜。她从方才就注意到周越泽脸上隐隐的五指印以及脖子上的伤痕,很可能就是当时他母亲造成的。周越泽的皮肤很白很嫩,因此印子也非常明显,看起来有些触目惊心。
“你的父母是想退婚么?”周越泽气定神闲地问道。
苏雨明白她母亲今天的意图瞒不过周越泽,遂只能实话实说道:“是。”接着她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爷爷没有答应。”
“那你呢?”周越泽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苏雨的面前,挑了挑眉,望着她的目光有些莫名的深邃。“你怎么说?”
“我”苏雨本来想说我也不同意,但被他那双黝黑的眸子盯着竟感到了一丝的慌乱。
周越泽微扬起嘴角,饶有兴致道:“你怎么连撒谎都不会?我猜以你的性子,估计那天什么话都没说吧?”
苏雨脸一红,没有反驳。周越泽说得没错,她确实至始至终都保持沉默。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对家人的安排从不反抗,现在想想,真的很窝囊。
平心而论,周越泽对她挺照顾的,不能说百依百顺,但也算用心。而且当时孙筱雅叫来的流氓,若不是他故意转移了那些人的注意力,她肯定不能毫发无损。她的爷爷是个谁也看不透的人,对于孙筱雅对她的所作所为,她的爷爷一直都置若罔闻,并且也不准她的父母出面帮忙。
她爷爷当时是这么打发她父母的:“你们的宝贝女儿当时要是告诉孙家丫头周越泽是她的未婚夫,不就没有后面那些事了?”苏雨当时无言以对,觉得她爷爷说得很有道理,可是那种情况下,她想应该大部分女人都会和她一样装傻。
苏雨不知道自己那天为何会和父母一样冷漠,竟选择坐视不理,让周越泽一个人去应对那种突发状况,去应对他那极度失常的母亲,以及一道道异样的目光。是因为害怕父母责怪吗?还是真的为了所谓的尊严和面子?
“对不起。”苏雨不由低下了头,有些惭愧。
周越泽忽然笑了,他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的内疚,而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