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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久拍卖会就开始了,苏雨和周越泽随着众人入席,选了个比较偏僻的角落坐下。
苏雨对古董没什么研究,更没什么兴趣,她会参加这场拍卖会,纯粹是为了让周越泽多认识一些人,这对他将来的事业无疑会非常有帮助。
古董的主人有些特别,他没有雇佣别人,而是自己主持。他的人缘确实很好,一出场就赢得了许多掌声,而且都是发自肺腑的那种鼓掌。
古董的主人对古董好像挺有研究,在每拍卖一件古董时都会进行详细的介绍,甚至还会谈起有关古董的传说。苏雨一副旁观者的心态,权当在听故事,直到第三件古董上场时,她才开始注意。
那是元代霁蓝釉白龙纹梅瓶,纹饰精美生动,蓝釉呈色鲜明纯正,连她这个不懂得欣赏古董的人都觉得漂亮。她记得,她的爷爷很喜欢元代的藏品,而她似乎从来没有给他送过东西。她想,反正都来拍卖会了,干脆拍这件回去送给他爷爷吧。
“你想拍下这件?”周越泽见苏雨突然来了精神,压低声音问道。
拍卖现场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所以他们两人说话并未引起别人的注意。
“嗯。但是在上次的慈善会,我的爷爷没有捐钱。”苏雨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次她的爷爷没有捐钱,以往的慈善会苏氏都是广受媒体褒奖的。
周越泽了然。偌大的苏氏在慈善会上一毛不拔,结果在拍卖会上却拍下价值百万的古董,传出去肯定会被人大做文章,对苏氏的声誉很不利。“假如是我拍,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他说道。
苏雨愣住,好半天才弄懂周越泽的意思。周越泽是她的未婚夫,更是周家的人,所以他并不代表苏家,如果是他拍下梅瓶送给她的爷爷,别人只会当他在讨好未来的亲家,绝对不会想到别的什么。
在佩服周越泽头脑的同时,苏雨忍不住有些忌惮他的城府,她想自己将来若是和这小子斗,那绝对是得败得一塌糊涂
周越泽并没有被苏雨的孝心所感动,他很清楚对于苏雨来说,几十万或者几百万的梅瓶就如同寻常人家给长辈买几百块的东西而已。
叫价的时候有些出乎苏雨的意料,有一个人一直在与他们竞价。她看过去,宾客席光线比较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周越泽看出她的疑惑,如实说道:“是周子诺。”在吊灯关闭之前,他注意过周子诺就坐在那个位置。
苏雨皱眉。她不确定周子诺是真心喜欢那件梅瓶,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对于周越泽,恐怕周家人没有谁将他当作亲人,更多的是把他当作争夺家产的对手。
周子诺恐怕也是极有心机的,他知道周越泽没有钱,肯定猜到了真正付钱的人是她。而且周子诺大概也怀疑这梅瓶最后是给她的家人,恐怕他这么做就是不想让周越泽给她的家人留下好印象吧?毕竟他和她八字还没一撇。
苏雨顿时觉得周家人的嘴脸实在丑陋,周越泽根本就什么事都还没做过
梅瓶的价格越叫越高,到后面只剩下周越泽和周子诺还在坚持竞价。周子诺叫了一个价,周越泽告诉苏雨,如果价格再高,就远远超出了梅瓶的价值,一点也不划算。
苏雨却是满不在乎,说自己的积蓄绝对够。
周越泽怔了怔,望着苏雨一张赌气的脸,良久,他才轻声说道:“好。”
他接在周子诺的后面报了个更高的价,知道这意味着梅瓶已经被自己拍下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苏雨那样不去计较金钱,不去思考值不值得,周子诺和苏雨不一样,周子诺会去考量他周越泽究竟值不值得他付出几百万的代价
梅瓶最后果真落在了苏雨的手里,周越泽望着苏雨一脸的笑意,知道对于从小锦衣玉食的她来说,几百万不算什么,或者说钱不算什么,但他的心底还是有些复杂。他不知道苏雨一定要拍下梅瓶更多的是为了他,还是为了她的爷爷。不过估计苏长铭知道这梅瓶的价格后,肯定高兴不到哪儿去。
两人出来后,周越泽就让苏家的司机先送苏雨回学校,待那辆玛莎拉蒂扬长而去之后,他才转过身,又重新返回拍卖会现场。
宾客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大厅里只剩下工作人员在做善后工作,周越泽瞥见会所楼上有一个男人在那里吸烟,便对着男人笑了笑,走上了楼。
周越泽到的时候,吴轶炀已经坐在包间里,正从容淡定地泡着茶。或许是因为余光瞧见了门口的周越泽,他并没有抬头,只是盯着茶杯里漂浮着的茶叶,淡淡地说道:“坐。”
周越泽走到吴轶炀的对面坐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喝着茶。吴轶炀不说话,周越泽也不便开口打扰他。
吴轶炀是周越泽在上回周君皓带他参加的那场慈善会上认识的,还是由他的女伴柯琦薇为两人作相互介绍。
其实在参加慈善会之前,周越泽已经对一些人做过大致的了解,其中就包括吴轶炀。外界传闻,今年已经四十多岁的吴轶炀在二十年前还只是工地上的农民工,后来不知从哪里得来了一笔巨款,孤注一掷尽数投到了当时不怎么被看好的北郊开发区,没想到后来他竟然狠狠赚了一笔,从此就一心一意开发房地产和发展旅游业。
如今吴氏的分枝已经伸到了全国各地,听说吴轶炀近年来也准备走出国门,可见他是一个野心很大的男人。
据说当吴氏以常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发展壮大的时候,有不少吴轶炀的竞争对手都想方设法查出当年那笔巨款的由来,企图作为把柄打压他,但是最后他们不仅什么都没有查出来,而且还没有一个人得到好下场。从此那笔巨款的由来就成为了一个禁忌,很少人再提起。
那时周越泽并没有想过能结识吴轶炀,因为吴轶炀似乎只专注于房地产开发和旅游业发展,其他所有的投资他都不敢兴趣。曾经有不少的大学生试图找他投资,以为白手起家的他多多少少会欣赏创业的大学生,没想到他都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而且吴轶炀也很冷漠世故,从不和没有身份地位的人多说一句话,周越泽那时挺意外他会主动来找自己,本以为是柯琦薇牵的头,现在发现,似乎并不是。
方才那场拍卖会,吴轶炀虽然也叫过几次价,但周越泽感觉他其实对那些古董并不怎么感兴趣,周越泽猜想,吴轶炀会参加这场拍卖会,其实别有目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轶炀才终于打破沉默,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放在一旁的一份文件,示意周越泽道:“那是合同,你好好看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就签字,我的那部分都已经签过了。”
周越泽一双黑眸深不见底,拿过一旁的文件袋打开,看见合同里果然已经有吴轶炀的签名以及吴氏的盖章了。合同有很多页,周越泽知道现在并不适合仔细钻研合同,就只能大概地浏览了一下重点,然后,他忍不住挑了挑眉,嘴角微不可见地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合同里的条约看起来很苛刻,非常符合当下奸商剥削压榨创业的大学生的一贯作风,但是如果是专业人士,就会发现在条约的每一个关键的地方,都十分巧妙地保障了周越泽他们的权益。
这份合同就是关于周越泽和他的同学一起研发的可以下矿井挖煤的智能机器人,在那场慈善会上周越泽有和吴轶炀提起过,不过吴轶炀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后来他的下属虽然有向周越泽的同学作过详细的了解,但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周越泽隐隐有种猜测,吴轶炀之前那么做是在故意晾着他,他似乎在避免自己对他表现出过多的热情
“今晚和你走在一起的女孩就是苏家的长孙女?”吴轶炀倒掉了杯子中剩下的一点茶,又重新泡了一壶。
“是。”周越泽答道,心里在琢磨吴轶炀问这个问题的意图。
因为是低着头的缘故,吴轶炀的眼神有些让人看得不太分明。他想起当时挽着周越泽手的苏雨,其实若不是自己也听说过那场抢劫案,他还真看不出苏雨有什么地方和常人不同。
卢漫涓曾经是一名珠宝设计师,在苏雨拿到麦吉尔大学offer的那天,她特意送给女儿一条自己亲自设计的宫廷复古风格的手链,手链的样式不能说有多特别,点睛的地方在于它和一枚价值不菲的钻石戒指相连,那璀璨奢华的光泽衬得佩戴的人的手尤其高贵美丽。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庆祝宴结束之后,苏雨在回去的途中竟然遭遇了那场可怕的抢劫。当时车上只有苏雨和家里的司机,当几名虎背熊腰的男人气势汹汹地强行打开车门,将坐在后座的她拖下车时,司机早就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自己率先逃走了。
当时劫匪已经解开了手链,但是最关键的那枚钻石戒指却很难从苏雨的手指脱掉。劫匪可能担心逃走的司机会报警,不敢耽误太长时间,索性将苏雨的手按在车上,举起刀对准她的手指剁了下去。
苏雨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她觉得自己在劫匪的眼中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卑贱的牲畜。灼热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双眸,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连同母亲送给她的那条手链一起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后来,苏家辞掉了原先所有的司机,专门聘请了好几名退休的特种兵,而且从此,卢漫涓就再也不设计珠宝了
吴轶炀靠在沙发背上,右手的手指缓慢地敲击着自己的膝盖,周越泽知道这是某些人思考时的习惯性动作,尤其是心思缜密的人。
“我很欣赏你。”良久,吴轶炀再一次开口,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接下来的话却很有诚意以及允诺的意味。“你完全可以不依靠苏家。”换言之,就是没必要娶苏雨。
周越泽的神色也变幻莫测,他顿了顿,才半开玩笑半认真道:“难不成您要给我介绍一门更好的亲事?”吴轶炀的话,他自是听得懂,可是他不明白吴轶炀的意图。吴轶炀藏得太深,他目前还看不透。
吴轶炀怔了怔,仿佛被周越泽问住,过了一会儿后,他才继续道:“我说了我很欣赏你,觉得你和苏家的长孙女结婚很可惜。至于更好的亲事,我答应你。”
周越泽离开会所的时候,他的同学郑伯元恰巧打电话过来。
郑伯元就是和周越泽一起研发智能机器人的同学之一,他说自己收到了吴氏发来的电子合同,虽然很高兴,但又感到有些矛盾。“越泽,我觉得吴轶炀很奇怪,他以前除了房地产和旅游业,是什么都不涉足的,为什么现在会那么豪爽地与我们合作?而且我听别人说,吴轶炀从来都不近女色,越泽你说,他不会是对你有意思吧?”
最后一句话,郑伯元是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的。
周越泽也笑了,夜晚的风拂过他的脸,他不甚在意地说道:“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