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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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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暴风雪终于停了。

    冬苑窗内的风暴方兴未艾。

    “水笙!”接著是一阵乒乓碎裂声。

    “石先生,医师特别嘱咐您别下床,您就别违抗医师的话呀!”管家忧虑的跟在石湛天后头。昨晚不眠不休寻找了一夜、终于因体力不支倒下的石湛天,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冲下床,任谁也阻止不了他。“你们谁也别想阻止我!”放眼自窗外望去,触目所及是一片苍茫冷冽的雪地,他的水笙就在这无垠雪地里的某处沉睡著,一定很冷吧别怕,水笙,我不会让你孤单太久的。

    避家看着石湛天,忽然一阵胆战心惊。

    不好,每回瞧见石先生出现这样的表情时,就表示他心里已经下定某种决心,任何人、任何事也别想改变他石先生该不会做傻事吧?“石先生”

    “别再多话了。吩咐下去,集合所有的人,就算将整个山头重翻过一逅,我也一定要找到水笙!”逃不了的,你若到黄泉我必追至黄泉,你若躲在地府,我必追至阎王殿索人,今生、来生、永远这时冬苑内线电话的铃声忽然响起,两人同时朝几上的电话望去,管家抢快一步接起,拧眉倾听了片刻“石先生,大门守卫室说有一位自称是听风的男人要求要见您他说是关于水笙小姐的事”“醒啦?睡美人。你已经昏迷了一夜了,差点就忍不住想看看我这个王子可否能吻醒你”一个浓醇如酒的嗓音在水笙枕畔响起。这是哪里?为何她会在这里

    “你你是谁?”这男人宛若大病初愈的苍白脸上有种几近于阴森恶华的病态美。“听过通天的巴比伦塔吗?”他并不正面回答。

    她点了点头。

    “是啊,巴比伦集权力、财富、堕落于一身的欲望之城呵”他优雅啜饮了一口手中的饮品,偏头支颐,以君临天下的自信道:“而我就是那称霸天下的巴比伦王!”这男人好大的口气啊!水笙忽然发现尽管他有著古典使雅、风流惆傥的表象,骨子里其实是一个狂妄跋扈不输石湛天的男人。“只可惜通天的巴比伦塔终究毁于一场水难,它再如何强盛还是逃不过亡国的命运。”她忍不住想扫他的兴。神秘的男人仰头大笑。“你真有趣,”他唇角隐隐扬起一个微弯的弧形,显然不以为杵。“你看似无害的美丽花朵,其实还是有著利刺石湛天要应付你一定很头痛吧?”见水笙明显的震动了一下,他回以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别用那种见鬼似的眼神看我,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领,还不至于能成为你肚里的蛔虫,知道你所有秘密。昨夜你昏迷不醒、整夜呓语,总共唤了一百八十二遍‘石湛天’这个的名字。”是吗?水笙恍惚了一下,原来石湛天在不知不觉中竟已在她潜意识里蜇夫深种。湛天他这些年来是否一直恨著地?是的,当昨晚撞上了树干的同时,一些回忆也如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她就好像找回了几片遗失的拼图,残缺的记忆终于得以补齐。

    那铭心刻骨的记忆啊白衣男子盯著陷入思潮中的她,止不住渴慕的将她的容颜尽收眼底,一次次重复比对著探烙在心底的影子。守护当时聆听她狂乱的呼喊声,他忍不住想着,如此被一个人悬念在心上究竟是何种滋味?他那冷血的情人想必连一次都不曾心系于他吧。他又啜了一口杯中物。一大早就沉溺于酒精,这男人真是堕落得可以。

    “这么早就拿酒当早餐你不怕搞坏身体?”她不赞同的柠眉。

    她的不赞同换来他一个挑眉以对“你以为我喝的是酒?”

    水笙觑了一眼他手中透明高脚杯里的琥珀色液体。难道不是吗?

    “这辈子我是再也不会碰一滴酒精的。”他以手支起下巴,散漫的回道。为什么?白衣男人压根儿不像是会奉行清规戒律的那种人。水笙盯著他。他显然看出了她的疑惑,主动提供解答“我拒绝任何会让人沉溺的东西,酒精、止痛葯和毒品。你大概不知道我曾经是个酒鬼和毒虫吧?以前的我酗酒、嗑葯,样样一把罩,讲到堕落,我是个中高手。”他以一种无关痛痒的语气陈述一件惊人往事。“那幸好你熬了过来不过当初你实在不应该沉溺于这些致命的玩意”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他冷嗤一声“多亏了一个女人,若不是她,我又怎么会染上毒瘾差点毁了自己,然后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戒掉了恐怖的瘾毒。若不是意志力够强,我早被整死了。”“那个女人”探人隐私不是她的习惯,但水笙不由自主的被这个故事所吸引。“是我狠心的爱人。”黑眸忽然起了一层述离的冰雾,像是掉入了一个过去的回忆。“她绝美、撩人、冷血宛如凄艳绝伦的曼陀罗,看似娇柔却包藏祸心我那使坏的爱人啊”他做了一个举杯的动作,遥敬远方的伊人。“她现在”那女人既然能将这男人折磨至此,想必他绝不会善罢甘休。“逃了,正躲在世界的某个角落。”聪明的女郎啊,知道这一笔帐他终会清算得彻底!当初没弄死他算是她最大失策,她将会为这一点付出极大的代价。“如果找著了她”

    “不是如果,而是一定会,就算翻过整个地球,我也一定要找到她。”

    “那当你找著了她,你会如何?”水笙忍不住问。

    “当我找著了她嘛”白衣男子回以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嘿嘿,互相纠缠、彼此折磨,一起下地狱,至死不分离。”好恐怖!

    水笙偷偷为那个女孩打了个寒颤,落入这男人的手中的下场一定惨不忍睹,她忽然由衷期盼那女人能躲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别被发现才好。这浑身上下充满病态美的男人有著一个怎样的过往啊?

    他一身的阴暗不定、诡谲莫测,是否为著过往受尽爱欲的撩拨、焚炼、折磨、劫掠,乃至于一颗心破碎沉沦受伤的心最可怕,因为它将会不顾一切的反扑,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一瞬间,她突然想起了石湛天。

    湛天一定很苦吧,这么多年来一个人承受著过往的记忆,认定她背叛他的事实。一想到他的孤独,水笙不由得一阵心痛,她欠他太多太多,这情债怕一辈子都还不了。前一刻房间里只有她与白衣男子,下一刻一个男人突然无声无息的窜出,他躬身朝白衣男子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来得可真快。”白衣男子斜睨了水笙一眼,眉梢眼角有著等看好戏的表情。他朝黑衣男子做点了下头,身旁的男子街命快速离去。

    他起身缓步踱向白色酒柜,随手拿起另一个空杯倒了些褐色液体,从容地走向水笙。他唇边那一抹不怀好意的笑让水笙全身所有的细胞都进入警戒状态。

    他好整以暇地啜了一口褐色液体。

    “你唔”水笙的唇被他密实的堵住,她使力挣扎,但这男人瘦归瘦,力量却异常惊人,她无助的任凭莫名的液体一口一口的滑入喉咙。“放心,不过是一些让你放松一会儿的东西”

    她在昏迷前仿佛听见他如是说。

    “水笙!”一进房间,石湛天马上眼尖看见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影,他大跨步急急趋前,压根儿没注意到房里还有人。“请留步。”一位白衣男子坐在水笙的床榻边,一手举著掌心雷正对著他,抛给他一个懒洋洋的斜眸。石湛逃讪在原地,眼眸迸出一道精光,瞬间又沉敛为面无表情。

    “把我的妻子还给我。”他开门见山的说。

    白衣男子微微挑起眉。

    啧!有求于人还敢如此嚣张,他倒要看看眼前这跋扈张狂的男人有何本事从他手中夺回方水笙。“人是我所救,自然她的命归我所有。”他邪佞狂妄的一笑。

    听风在一旁睁大眼,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恐错过这难得一场王见王的好戏。“说吧,你有什么条件我全数答应。”石湛天在两人眼对眼的凝峙中率先打破沉默。哦喔,不好吧!这么快就摊牌了,完全不像是在日本商界向来叱阵风云,以犀利沉稳著称的石湛天。白衣男子斜卧在躺椅中,一手托腮,另一手以驾轻就熟的姿态甩弄掌心雷。“我这个人一向憎恨不劳而获,任何人想从我身边取走任何东西都得先付出代价。”“我说过条件任由你开。”石湛逃邺话不说,他难掩狂喜的目光全投注在水笙身上,眷恋地盯著她随著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暗暗吐出一阵释然。感谢上帝呵!唷!这么大方?白衣男子难掩悻悻。“如果说我要你的井上集团呢?”

    “把契约拟好,我马上签约转让。”石湛天连转头回话的澧貌也省了,眸光始终离不开床上的人儿。太轻易了吧?啧,不好玩,就不相信他无法撼动这男人分毫。

    他俯下身,徐徐地伸手把弄水笙顿边的一给发丝,眼角瞧见石湛天突然浑身紧绷、双手握拳的模样。果然!白衣男子垂眼掩饰眸中飞舞的笑意,纵使金刚不坏、百毒不侵,这男人也还是有一致命死穴。“如果我要以命易命呢?”他执意要知道石湛天的底线。

    石湛逃陬际一抹青筋急促的跳动,半掩眸子敛去眼中的思绪。他企图在脑海中搜寻这男人的身分,过一会儿不得不放弃。这一身极尽恶华酷丽的男人,其心思不同于平凡人,也因此不能用一般寻常逻辑去判定他的行为,必须小心应对。“你要我的命?可以,条件是你得让我先把人带回去。”这男人浑身充满致命的吸引力,是一种会让许多女人不顾一切投入的危险气质,他不要水笙成为他狩猎名册上的下一个猎物,这男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抛给石湛天莫测高深的一眼,白衣男子缓缓笑了。“谁知道你是否会言而无信?万一到时你翻脸不认帐,那我不就亏大了不,这交易太冒险”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一会儿后,他下巴朝吧台的方向微微一努,弹了弹指头。听风马上衔命端来了一杯八分满的液体。“喝了它我便放人。”他承诺。

    石湛逃邺话不说接过欲饮。

    “你不怕我在其中下毒?”白衣男子打断他。

    石湛天冷冷一笑“若真要杀我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你手中的枪随便一发子弹就可以解决我的性命,不是吗?”他仰头一口饮尽。“好极了,之前我也让这位标致的姑娘饮下相同的东西,所以你大可放心,”他睇睨邪笑“就算我在其中下了毒,你与她还是可以做一对同命鸳鸯。”石湛天的意识开始昏沉“你让她喝了什么?”

    白衣男子哼笑一声“啧啧,你不先担心自己,反倒是替她操起心来”他打住,看着摇摇欲坠的石湛天“看来葯效发生了。”石湛天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专注,他的神智渐渐涣散,身体发出昏昏欲睡的讯号,他甩了甩头,试图找回一些清醒。“别白费力气了,趁著你还有些许清醒,让我把游戏规则告诉你。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把人弄走,这女孩就归还给你,如果不能抱歉,这女孩就由我接收了。”光是支撑自己别昏迷过去就几乎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石湛天半跪了下去,极力撑著。这该死的男人,究竟让他吞了什么鬼玩意?!他知道这男人玩真的,若十分钟之内他无法带走水笙,以这男人深沉难测的心思,只怕任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难在一时之间寻回水笙。不能倒!眼角馀光瞧见了之前的玻璃杯,他用力将之摔向白色大理石地板,拿起了其中最大的碎片狠狠地朝自己的大腿刺进,鲜红的血当场如涌泉迸出,溅了一地。听风当场怔住。这男人未免太极端了吧?

    疼痛带来了短暂清醒,石湛天负伤徐徐地朝睡美人走去,以无尽的温柔将她自床榻上抱起。伤口依然疼得厉害,但无依仓皇的心在重新拥她人怀的瞬间备尝甘美。

    水笙呵,你可害苦我了他埋首于她柔软的颈肩,眷恋的摩掌,吸取她肌肤散发的芳馥。白衣男子带著复杂的心思看着这一幕,他发现自己竟然嫉妒眼前这个男人!是的,嫉妒。他们两人的幸福唾手可得,即使两个人未必知悉,但他们俩的确深深埋藏在对方的心里,只要跨过一步,幸福可期。“不说再见?”他笑着问,将石湛天的迫不及待看在眼里。

    “相见不如不见。”石湛天头也不回地一步步缓慢踏出这座豪宅,他身后留下一滴滴鲜红血迹,映在白色的大理石上更是怵目惊心。大屋寂静了好一阵子。

    “少主,您究竟让他喝下了什么玩意?”听风实在忍不住好奇心。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镇静剂罢了。”白衣男子维持他的躺姿,动也不动。瞧一地的血,石湛天为了夺回方水笙还真是牺牲够大。“多少剂量?”

    白衣男子斜睨了他一眼,这听风什么都好,就好奇心重了些,看在今天心情不错的份上,他倒是不介意回答。“不多,足以让一只大熊在五分钟之内倒下并且大睡三天。”“夜魅修罗”搜集情报的功夫一流,又拥有最精湛的医术,生化天才的他发明的葯品和毒物一样多,下回遇见他,得好好嘲笑一番,谁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葯剂这么轻易被人破了功。听风瞠目结舌,呆愣当场。少主真是个嗜血的恐怖分子!

    白衣男子不再理会听风大惊小敝的神情,他端起了杯子,漫不经心地端凝著琥珀色的液体。他曾经对方水笙起了掠夺之心,但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终究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怎么相像的容貌还是取代不了他心坎上的人影。

    不是她,不是她呀,我那来自地狱的情人呵。

    石湛天带著伤,眷恋的守护在水笙身边终夜,即使在医师为他整洽伤口时,他都坚持不肯离去。这种无名的恐惧说来荒唐可笑,却很真实,真实到他连眨眼都舍不得,唯恐她就这么再一次从眼前消失。水笙一夜狂乱昏沉的呓语告诉了他全部的事实,他这才知道,原来他错恨了她这么多年不,那并不是恨,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情感,也许因为深重到连自己都无法坦然面对,于是说服自己恨她要来得容易多了。然而,卸下了伪装的恨意,他空虚的心还剩下什么?

    一时之间,竟只有深深的茫然。

    没有了复仇的籍口的同时,他也失去了禁锢的理由,难道鼓放人吗?让水笙再次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绝不!他的拳头不自觉的紧握。这个念头光是想就已经让他心痛得受不了,更遑论是实行。九年,他花了生命里整整九年的时间全心全意去恨水笙,复仇早已成为血液里根深柢固的信仰。然而,在失去了这完美的籍口之后,他终于看清楚自己的心。原来他之所以像变了一个人,完全是因为失去了水笙的爱后深陷入旁徨、著魔的受伤的心所做的反扑。凌虐她、禁锢她、打击地、伤害她,这一切的一切全因为他爱她。

    呵,终于承认了。他的嘴角轻扯,全是浓浓苦涩的自嘲。

    他曾经用尽狂野而狞厉的姿态所掩藏,但事实终于还是如火山爆发出来。他爱她,倾他一生直至这有限的生命结束,直至世界终结之日都不会改变。他无意识地抚摩项链上的铜戒。恨?他漾起一个无声的笑,潜意识的行为早把自己的心意表露无遗。“湛天湛天”榻上的水笙突然睁开因高烧而分外明亮的眼,像个孩子似不安的哭喊。“嘘!”他立即价身安抚。“别怕,我在这儿。”

    “湛天我一定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绝不会背叛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他温柔的低语。

    “孩子孩子没有了”她狂乱的手猛揪著他的衣襟,脸上全是泪水。“我们的孩子没了呜”“嘘,嘘不哭。”他心痛地为地抹去泪痕。“孩子没了,我们还可以再生。”水笙睁著空茫的眼。“不会再有了不可能的”筋疲力竭后她合眼再次沉沉睡去,忽略了滴在她脸颊上的泪水。老天!他从没有想过刨开的过去竟是这样的痛苦,原来遗忘对水笙而言才是一种慈悲,如今是他一手挖开了这血淋淋的伤口,他却后悔不已。若不是被自己的复仇心蒙蔽,他不会如此盲目到看不见水笙的心灵屏障原来是一种自我保护,保护那一颗已然伤痕累累的心。如果他能,他宁可这段伤心的往事永远石沉大海,也不要水笙有半分的伤心;即使这意味著他和水笙的生命再也没有任何交集。一想到没有水笙的空虚生活,他的心便一阵阵抽痛。

    他以修长指尖无比温柔地拂开她颊边的发丝,抚过她的月眉、蝶翼般的睫毛,再来到泛红的樱唇。这个他铭心刻骨搁在心头九年的容颜呵,历经百转千回好不容易才重回到他怀抱,他又怎能轻易放手?无论如何,他都一定要扭转这让他们俩分离的命运;这一次的重逢,他绝不会再松手。然而,在下定决心的同时,一种恐惧却也加影随形的跟著。

    他虽然看清楚了自己的心,但是水笙的心呢?

    没错,方水笙与石湛天曾经深深相爱过,但年少轻狂的爱可抵得过时间的历练?时间证明了他深沉的爱,但时间是否也摧毁了水笙对他的爱?

    在过了没有他记忆的九年之后,在拥有一个深情的“未婚夫”之后,她的爱是否一加九年前般深情不渝?当水笙怀著重拾的记忆醒来的同时,究竟是宣布了他的重生抑或是宣判了他的死刑?这一切的揣测待水笙醒来时便能揭晓。

    按捺住忐忑不安的意给,石湛天屏息守候。

    “我不要喝了。”水笙一把推开床前的托盘。“这东西好嗯心。”

    避家一脸为难。“小姐,这是医师开的葯水,你得吃下去,否则身体没养好,让石先生怪罪下来,大夥儿又要遭殃。”冬苑经过上次的大风暴,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小姐在石先生的心里占了多大的分量。这回,医师的话被大家奉为金科玉律,唯恐小姐再出任何差错,又要让石先生震怒。“我已经努力吃了,可是这东西真的好难下咽。”她一脸苦瓜相地瞪著托盘上那罐红红的液体。“这石先生说你一定要喝完它。”管家坚持。

    “那个暴君!就只会限制这、限制那的,烦死了。”一提到石湛天的专制,她就有气。“小姐,别这样,石先生也是为你好啊。”

    “他才不是为我好,他根本就是看我不顺眼。”还嫌自己的身材像难民营出来的,可恶!避家这回真的诧异了。

    冬苑上上下下,若有谁还看不出来石先生对水笙小姐的用情至深,那他肯定是瞎了眼。显然水笙小姐是唯一还没领悟到这一点的人啊。

    “小姐,”管家的心思转回到正事。“你还是快喝完吧,这样我对主人也有个交代。”水笙眨眨眼。“只要你不说,我不说,那个暴君不会知道的。”她努力怂恿管家一起犯罪。“可是”老实说,自从这位小姐上一回不顾身体不惜为他们这群员工请命后,她和佣人们都对她心存感激,莫不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取悦她。偏偏天威难测,石先生的命令不容反抗唉,真是左右为难。

    “又在使性子啦?”石湛天走进房,打破僵局。

    避家一脸如释重负。“石先生。”她躬身请安。最近石先生总往返冬苑和东京之间,勤快得有如走自家的厨房。“这里我来接手,你先下去吧。”管家感激地退出房。

    “你的伤还好吧?”水笙关心的讯问,瞧见他步履稍稍迟缓的走近。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湛天的腿伤是怎么来的,显然跟那个神秘的白衣男子脱不了干系。“不碍事了。”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突然蹙起眉“别顾左右而言他,为何不把葯喝完?”“这东西真的很难下咽。”她一脸委屈。

    “是医师开的处方,你就请按时照著服葯,否则身子怎么健康起来?”石湛天坐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来,张开嘴。”水笙听话的吞了一口,随即皱起五官。

    石湛天挑起一道眉。“真那么难喝?”

    瞧瞧她死命抗拒的表情,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吞下的是砒霜之类的毒葯呢。“葯水还会有好喝的?”她白了他一眼。

    “我没喝过那是什么味道?”

    “你没喝过任何葯水?”她杏眼圆睁,一脸不可置倍。

    他耸耸肩。“我从小到大还没生过病、吃过葯。”

    那他简直就是超人嘛,是她这种葯罐子最讨厌的人种。

    水笙美丽的眸子突然闪过一丝恶作剧的光芒,唯恐被识破她连忙垂下弯长睫毛掩住。“呃其实这葯水味道还不错,甜甜的你尝尝看嘛。”嘿,让他也尝尝这恐怖的味道,嗯心死他!他怀疑的瞥了她一眼,又低头看看那托盘中不怎么吸引人的红色液体。

    “尝尝看呀。”她张著水汪汪的眼,一脸天真无邪的怂恿著。

    石湛天突然绽放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我会。”他随即低头吻了她。

    要命!聪明反被聪明误。水笙脑中只匆匆闪过这念头,接著就被他湿热的吻卷入了昏眩的喜悦中。久久,他主动结束了这个吻。

    “这就是葯水的味道?”他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她的唇边。“真的好甜一点也不苦。”“你你是故意的。”她半羞半恼的指控。

    他给了她一个嘉许的微笑。“你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

    纤细的身影独倚著阳台上的大理石凭栏远眺,享受著日西山头的最后馀晖。一天的所有时光,水笙最最偏爱向晚一刻,长日将尽、黑暗大举侵袭前,那万丈光芒有如出尘的舞者,以绝美之姿价最后的能量在人间舞出一场狂放婆娑的生命之舞。然后,大地任由夜的侵袭,染成黑色,形成荒漠。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正因为近黄昏,才让人更加惊觉时光流逝的无情。然而,困在石湛天箝制的天地里,她只觉得时间宛如暂时凝住的静水。

    尽管身体从那次意外中渐渐恢复,她和石湛天的关系也维持在一种微妙的和谐状态,但这种平和却像是一种假象,第六感告诉她这是山雨欲来的前兆。置身在石湛天一手制造、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已就宛如蝴蝶春梦里的女主角,被一个著了迷、发了狂的爱慕者关在两人的天地,竭尽所能的取悦地、供给她,答应为她做任何事,只除了离开。这样的痴迷算不算是一种病态?

    如果石湛天真的病了,她又该如何逃离这个他一手打造的温柔陷阱?

    然而,内心深处她一直不敢正视的问题是,她真的想离开吗?

    她在想什么?

    石湛逃诏也不动的在阴影中观察著水笙,费力按捺住一股走向前的冲动。虽然水笙对于在冬苑的生活已经渐渐习惯,对于他的存在也渐渐习惯,甚至喜欢他的陪伴,然而,总在一些她以为没人察觉的时刻,她的脸上就会露出令他心痛的落寞神情。她究竟在想什么?想着如何逃开他,想着远在台湾的余槐恩?!

    这样无止境的揣测简直是种折磨,但他就是没法克制自已。

    雪花悄悄地飞舞了下来,轻轻地落在她的发上、肩上,原本皱眉低首的伊人突然抬起头,迎接那狂飞婆娑的雪片。而他只能远远守候著地,深情在睫,孤意在眉。

    一声长长的叹息落向黄昏,又落向谁人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