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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拐过了几个回廊,穿过了几道拱门,晕晕乎乎走到了一处静谧的园子里,这里没有像别处一样灯火闪耀,只有月色下悠悠飘出的花草香气,小路上圆润的石子磨得脚底很舒服,也让她不自觉放慢了脚步。顺着小石子路一直往里面走,不经意穿过一道盘绕着青藤的拱门,竟看到了里面影影绰绰的昏黄烛光。
园子里隐约传来的叮咚水声,悦耳地想要让人去一探究竟。何依落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顺着院墙再摸索了一段,确定自己离园门口有一段距离了,才踩着一旁的石块,腾地一个飞身,双手扒住了树干,再一个用力,便跃上了围墙。
哈,何大将军的千金可不是吃素的。何依落心里暗暗得意,探头便往园子里面看。
果然,里面是亮着烛火的。这里显然也是一个宫殿,只是显得清幽很多,没有宫女和侍卫穿梭的身影,只有烛火下一抹飘然的白色——何依落定睛再看,竟是一个人影正由一池亮汪汪的暖水中起身,随手披上了一袭白色轻衫——那刚刚听到的水声,可不就是这个人沐浴的声音吗?
何依落脑子禁不住有些呆滞,自己这是在偷看人家洗澡诶——可哪有人连洗澡都洗得这么优雅,一抬手一投足,就好像能带起一阵花香一般,让人忍不住就想要多看两眼。
那人悠悠的,理了理乌黑长发,步履轻盈地走下台阶,弯腰提起一个小木桶,用里面的小水瓢轻轻地给园里的花儿浇起水来,滴滴洒洒,好不仔细。雪白的衣角被清风微微扬起,月光和着烛光相映洒在那抹白色身影上,好像花间仙子……
何依落看得有些呆,竟抬起手拖住自己的下巴想要再瞧个仔细,可手肘哪里有支持的地方?她根本忘了自己现在是骑在墙头上。于是重心不稳,整个人扑通一下就摔进了墙。
她的“哎哟”惨叫刚喊出一半,手腕就被什么东西死死地抓住,然后再被一个力量带着好像腾云驾雾一般,人已经晾在了庭院正中的烛光下。
何依落惊魂普定,回头看清了自己已经离开刚刚跌下去的地方数丈远,怎么过来的?她猛地抬头,正撞上了两汪深如大海般的墨眸。
那眼睛真漂亮,连睫毛都浓密而弯翘着,双眉如云掠入鬓角。发丝随意地被挽在身后,身上的白衫敞着胸口,露出大片平坦的白皙肉色,那肉色之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汽,散发着淡淡的香……这女子……等等!
平坦?
何依落瞪着眼珠再看——是平坦,根本是没胸的!
“你是男人还是女人?”——这是何依落冒出的第一句话。
对方墨黑的眸子更加黯了黯,再一抬手将她从地上拽起来,唇角勾起了一抹漂亮的笑,悠悠地开口了:“你是谁?”
这人是会说人话的,看来不是半夜里冒出来的妖精鬼怪。何依落的三魂七魄这才一一归位,自他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腕子,退出两步将他上下打量了又打量——看他的身形足足高出自己一大截,似乎比师兄还高了一点点诶,但显然没有师兄那么健壮魁梧,可何依落已经可以断定了——“你是男人对不对?哇,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男人?”
何依落惊叹于自己的发现,竟绕着他转了三大圈,好像在欣赏什么古董宝贝似的。可她没发现,对方也在淡淡地瞧着她。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人?青丝高束,身无饰物,只穿着贴身的衬衣裙,而且裙角竟然还被在半中腰打了一个结,露出里面粉白的足踝和红色的绣花鞋……“你是谁?”
“我……新来的。”何依落似是而非地答道。随即反问:“你是谁?”
“我?”那人挑挑眉端,似笑非笑,“住这儿的。”
“住这儿?”何依落这才又环顾了这个园子一圈,“这儿真好,清净自然,有这么多花花草草,不像锦园宫那边,净是些修剪痕迹过重的树木和假山石头。”
“锦园宫?”那人默念了一下,又将她打量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唇角再次勾起笑意。
“这儿是哪儿啊?为什么这儿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这儿……郁芳宫。”
“郁芳宫?”也是一个寝宫吧……这人,可以在这儿这么悠闲自在,肯定不是当差的官员或太监,而且皇上的后宫不是只能给嫔妃们住的吗?除非……何依落灵光一闪,“梆”地弹了一个响指,“哈,我知道了,你是皇上的男宠,对不对?”
这个念头一出来,何依落简直都佩服自己的判断力了,也没注意到对方一闪而过的错愕神情,脑子里不自觉地冒出了一些说书段子里描绘的情形,登时有些茅塞顿开。
看来,若是碰上眼前这个比女人还美的男人,男人喜欢一个男人,可能也不是太不可思议的事了。哎,这皇上还真是会淘宝贝。何依落再次看看他,眼神中充满了既好奇又敬佩既同情又恳切的复杂情绪,所有的戒备已经完全忘到天边了。
“看来,那个皇上很喜欢你诶,给你这么与众不同的待遇。”
那人蠕了蠕唇,没有说话,却转身上了台阶,坐在了角亭里的软榻上,抬手泡起香茗来。何依落跟着过去,也不用招呼就兀自坐在了对面的软榻上,双手撑着下巴看他泡茶。
“喂,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抬眼看看她,朱唇轻启,只说了一个字:“扬。”
“扬?”哦,皇上对男宠的爱称吧,倒也和他的气质蛮贴合的。
“你呢?”他突然开口问。
何依落转着眼珠一思量,学着他的样子,也只说了一个字:“落。”
“落……落落。”他笑了,将冲泡好的一盅清香的新茶放在她跟前,“我听说锦园宫新来了一位落妃娘娘,不是你吧?”
刚刚喝下半口茶的何依落被结结实实呛到,咳了好一阵,才略显尴尬地看看他:“你可不敢给别人说我在宫里乱跑哦,不然万一被皇上知道了,说不定我就倒霉了。”
“皇上在你眼里,这么荒淫无道吗?”
“不是!”何依落这话说得笃定极了,顺势还在软榻上跪立着挺着直直的腰板,“我天启王朝的宣毅皇可是勤政爱民的好皇上,当年铲除朝廷叛逆、肃清朝野的时候多威风啊,执政四年以来,也是兢兢业业,使得百姓安康,这可是一点儿也不掺假……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偏偏有个断袖之癖,成了民间私下流传的笑柄,实在可惜。”
“怎么会……这么流传?”
“哎呀,还不是因为四年前皇上所爱之人被他的堂兄宣毅王爷抢去了,从此皇上就对所有女人产生排斥,喜欢上了男人,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你被皇上宠幸许久了吧?不会不知道吧?”
对方但笑不语,没有反驳。
何依落再喝下一杯茶,润了嗓子,说话更利索了,“别看皇上过门了那么多妃子,可听说他根本都不会去宠幸,那些都是王公大臣们硬塞进后宫的,过段日子皇上就会给她们指婚给别的臣子或贵族,也算是让她们都有了善终。说起来,皇上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除了宣毅王妃心里还没装下过别人,如今看来,皇上对你这般不同,也不知是你的荣幸还是不幸啊。”
“此话怎讲?”
“你毕竟是个男人啊,又不可能像别的妃子一样被他指婚给别人,一直被皇上喜欢还罢,如若哪天失宠了,必定日子不好过不是吗?”
看着她实心实意替他忧虑的样子,他也微微蹙了眉头,冲她点点头:“这些我也时常担忧。”
“所以啊,伴君如伴虎,如果有机会,还是早早离开这里的好。”
“皇宫,岂是说离开就能离开的?”
何依落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我都想好了,我今天就是想出来探探路的,只要我弄清楚了皇宫的方位和路线,以后一有机会就能逃跑啦。”
“逃跑?”
“是啊,像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只要不抛头露面,不几天就被遗忘了,那时候就是丢了也没人会在意,呵呵,你说是吧?”
他的眸子定定地看了看她,挑眉一笑,“按说……是的。”
“喂,你别取笑我哦,我说真的呢。我可是前朝大将军的女儿哦,我爹爹那是武艺高强,久经沙场,我可是得了他的真传的,所以逃出皇宫不在话下。”
“哦?姑娘还会武功?”
“当然!我可是跑过江湖的人,手下还有四个小弟呢!我那四个小弟不日就能赶到京城与我会合,到时候我们里应外合,就是我逃出生天之日。”
“果然……好计策。”
“扬,到时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跑?”何依落突然大发善心,锄强扶弱的正义感占了绝对的上风。
“我……可我不会武功的。”
“那也没关系啊,有我呢。”说着她竟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我们联合起来,一定能成功!”
“怎么联合?”
“嗯……先等几日,我要再把皇宫里的方位搞清楚。到时候通知你。”
说罢,何依落喝尽杯里最后一口茶,起身就要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看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知道从这儿怎么回锦园宫吗?”
他抿嘴一笑,“来,我画给你。”
何依落笑嘻嘻地走过去,被他拉着小手站在身侧,随即执起了她的食指沾了沾自己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画起来。一边画着,一边还讲解着怎么走可以不碰到巡查的护卫。
何依落弯腰由着他画着,只想低头看个仔细,也不在意自己几乎与他贴在一起的脸颊,反正眼里也没把他当个正常的男人看,有什么所谓?
“原来这么简单啊,我刚才还绕了好大一圈呢。”何依落了然地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习惯性地又弹了一个响指,“对了,扬,你应该对皇宫里面的路很熟悉吧,那我直接问你不就好了嘛。”
他起身双臂环胸,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不过宫里的路太复杂,一时半会儿可讲不清楚。”
“那……我明天再来,你再给我讲。反正这几天皇上出宫了,没人管咱们。”
“好。”
“那我先走啦。”何依落冲他绽出一个灿烂的笑,好像已经迎来了宫外的朝阳。
“落落……”他如此叫住了她,也回以一抹笑容,恰好似天边一轮皎洁的月光,“明晚此时,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