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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秋风秋雨过后,天气终于正式转凉了。
看着窗外的太阳再次露出灿烂,何依落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抬腿就往庭院跑。
“娘娘,您披件外衣啊。”小锦拿着件藕荷色丝绒嵌花的秋衫外套急忙忙就跟在后面追。
而何依落刚跑到园子里的亭中美美地深呼吸了下,就碰到了正端着托盘过来的小园。不用细看,就知道托盘里是汤药和甜糕。
“娘娘,今儿天气好,您要么就在这儿服药吧。”小园将托盘放在了石桌上。小锦正追过来,将外衣披在了何依落肩上,“在这儿也行啊,不过娘娘您赶紧先把衣裳穿了,小心再生病。”
何依落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外衣穿好,嘴里不忘了念叨:“我哪儿有那么娇贵啊?你们两个丫头是没见过我当初行走江湖时……”
“奴婢们知道,都知道,可那是原先了。”“是啊娘娘,今时非比往日,您现在就是这皇宫里最娇贵的人儿。”
“好你们两个,都不叫我把话往完说,真惯坏你们了。”
两个丫头嘻嘻笑得更开心,拖着何依落就坐在了桌跟前。“奴婢们哪儿敢不让娘娘说完了,只是这汤药就快凉了,娘娘您喝完了再跟我们讲江湖上的事,我们最爱听了。”
“是啊娘娘,您先喝了药吧,不然皇上若知道了您没按时辰用药,该怪罪奴婢们了。”
何依落看到黑乎乎的药水就皱眉,“我明明都没事了,这都连着喝了五六天了,干嘛还要喝药啊?那个薛太医是不是诊错了脉,要不就是危言耸听。”
“不会,薛太医可是太医殿最有名望的老太医,是皇上钦点来照顾娘娘您的身体的。”
小园又趁机将一盘色彩明亮可爱的花式糕点放在了何依落跟前,“娘娘您看,这是御膳房做的最新的‘芙蓉糕’,皇上钦点的御厨专为娘娘做的哦。”
看何依落还是迟迟不动,小园故意拽拽小锦的袖子说:“要不咱还是去禀了皇上,让皇上亲自来喂娘娘吃药吧。”
“呃?”何依落抬眼盯向两个丫头。
小锦很配合地点头,“好吧,皇上不是吩咐说,若娘娘不喝药,定是想要皇上来喂药。咱们赶紧去禀报吧。”
“喂喂,你们站着。谁说、谁说我想他喂药来着。”何依落耳根发热,忙叫住了她们。心里明白肖奕扬这是故意的,若是自己拗着不吃,就是想要贪着他的吻来的。这人,还不又要笑话死她?
这几日,每次白天吃药的时辰,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甜糕跟着一起送来。傍晚时如果没有甜糕,肖奕扬亲自必到。惹得她每次一瞧见他,就不由得脸红心跳,管都管不住自己。而他却也一直没有在锦园宫留过夜。
何依落很想打听一下他夜里离开,是回广德宫去了呢,还是……徐卿婷的永宁宫?而这个念头一出来,她就赶紧摇头甩开,觉得自己瞎乱想。
“娘娘……”
“好啦,我喝还不成吗。你们啊,别动不动就拿皇上吓唬我,我只是觉得皇上这几天正忙着,别去打扰为好,可不是真怕他。”
肖奕扬这几天忙,她知道——因为御史大人徐长德。徐长德在大牢里服毒自尽了——似乎表面上是畏罪自杀,而且还给所有的罪责都有了答案,可这么一死,连何依落本来觉得无须多虑,此时也觉得有些蹊跷了。
奈何本来还想要从他这里查到更多的东西,跟着他的死,都断了线索。那么即使显而易见的“答案”其实另有“答案”,也都不得不就此算作一个“答案”了。
何依落想不出什么,索性就不去想,反正那些玩意儿都是肖奕扬爱去琢磨的,自己费那脑子干嘛?她想的,倒是另外一件——肖昶。
自己从牢里出来,应该正式去拜谢一下昶王。若不是他的悉心照顾,自己在牢里指不定多难熬;若不是他的大义灭亲,自己也不会这么快从牢里出来。而这个时候的他,却应该是最难过的时候——母亲和表妹被责罚,舅舅离世,身边的亲人都因为他的“大义灭亲”而遭受劫难,他怎能好过?
何依落捧起了药碗放在嘴边,“我喝了药以后要出去转转,你们不用跟着了。”
“娘娘要去哪儿?”
“反正就在这儿宫里啦,还能去哪儿啊?”
何依落在宫里边走边逛,一直往北,来到了亲王殿。
殿外的侍卫毕恭毕敬引着她进去,刚走到庭院里,就正碰上了踱步出来的肖昶。
肖昶远远看到她,平静无波的面容上立刻浮现出柔和的微笑来。何依落也笑了,加快几步过去,“昶王殿下,你在啊。”
“是……你来找萍儿的?她在里面……”
“哦,今儿天气好,我在锦园宫待不住就想到处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
“我听说你这几天身子不太舒服,一直在吃药。依落,没事吧?”
何依落摇头,“没事没事,都是太医殿小题大做,皇上跟着瞎起哄。”
肖昶涩涩地笑了笑,“那是皇兄紧张你,才会格外小心的。”
“还是省省吧,每天逼着我喝那么多汤药都快要了我的小命了。”看到肖昶笑得有些勉强,何依落才想起自己过来不是闲聊的,于是忙说了别的:“昶王,其实我今儿过来主要是找你的。”
“找我?”他一脸的喜出望外。
“是啊,我是特意来道谢的。”
“道谢?”
“我被关在牢里,多亏了你的相救和照应,所以我自然要谢谢你啊。”
“我可不是想要你的感谢才那样的。”显然,听到她这么说,他有些小失落。“甚至还有些不希望你这么早从牢里出来。”
“呃?”
“这样便没机会能和你独坐聊天了。”
何依落神色一紧,忙咯咯笑得不以为意,“昶王这话不对。难道我们坐在舒服的软椅上不如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惬意?昶王想找人聊天,我们这就可以啊,要上些好酒好菜,叫如萍姐姐一起来,我还可以听你们吟诗作对呢。”
肖昶心里明白,也只能隐下了生涩的笑意。
“其实……我主要是怕你不开心,想要过来看看的。”
肖昶的眸子里闪动了一下。
“我都知道了,这次皇上查究朝廷贪污的大案,你帮了很多的忙。我能这么快出来,也是因为你的‘大义灭亲’。真的,这点我特别特别敬佩你。”
“我……有什么好敬佩的。这其中,我也纠结了很久。”
“可你最终还是做了这样的选择,如果一点不纠结反而不正常了。昶王,还是那句话,我何依落今生认识你这样大忠大义的人,是我的福气。你虽然失去了亲人,却巩固了我天启王朝,造福了我天启子民,所以,你别难过了。”
“呵,我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哪怕能得到如你今日这般站在我面前对我笑着,我便满足了。”
“那你也笑一笑,也算我没白安慰啊。”
肖昶微抿起了唇,漾开了一抹浅笑在唇角,渐渐的,笑得更加深刻,好似这秋日的阳光也更加灿烂了几分——那眉梢,那眸子,那俊逸的颊,一派风华……全天下要怎样包容的美好的词,才能形容这秋日阳光般的男子啊……
何依落也恍惚了,直到传来一声轻唤——“落妃妹妹。”
“嗯?”何依落回过神,扭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白如萍——她还是清清静静的,好似一株白荷花。就见她缓步走过来,目光从肖昶身上打了两个转最后落在何依落这边,“妹妹可安好吗?我一直担心着。”
何依落笑嘻嘻地摊开手转了一圈,“如萍姐姐瞧我不是好好的吗?一点事没有。”
“没事就好啊。”
“我今儿过来是想给昶王道个谢的,那几日多亏了他照应。哦,对了,还有这个……”何依落突然想起,忙掏出了一块绣花帕子递到肖昶面前,“昶王,你的帕子。我洗干净啦,谢谢你。”
肖昶接过来,“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谢的,显得很生分。”
白如萍看到了那块帕子,脸色略略僵了一下,随即屏息上前将手里的一件披风捧上来,“殿下,我刚刚追出来想给你送件外衣的,怕你出宫会觉得凉。”
“不妨事。”
“昶王你要出宫吗?”这两个字眼对何依落来说太敏感了,听到都可以眼睛放亮。
“哦,不瞒娘娘说,舅舅出了事,府里也被查抄一空,家眷们今日要离京返乡了,我打算赶去送一程,再赠些银两聊表心意。”
“对的对的,还是昶王想得周到。”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何依落点点头,满眼的艳羡神色,“真好啊,想出宫就可以出宫,不像我,做梦都想出去就是不行,哎……”
“落妃妹妹说笑了,我们女儿家的,一朝入宫,便注定终老的,怎可像他们男子一般……”
“为什么不行呢?我们女人也是有手有脚的,干嘛偏偏要受男人的管束。”
“落妃说的对,没有什么是必须的。如果落妃想出宫,不如随我出去走走?”
这下子真是说到何依落心坎里了,她差点蹦了起来,“可以吗?我真的可以和你一块儿出宫转转的吗?”
“有何不可?”
“殿下,这……”白如萍神色紧张,就想要出言阻止,“皇上如果知道了,怕不妥。”
“昶王今日回来得早吗?现在是晌午,皇上要去锦园宫也在晚上了,没人说的话他不会知道的。”何依落这次倒没想着借此一逃了之,只是觉得在宫里憋闷了,想出去透透气。而且好些日子没得到小白他们的消息了,很想去看看他们现在的情况。
何依落一不做二不休,什么也顾不上多想了,更是连锦园宫都没回,直接上了昶王的马车。好在自己今儿穿的还算素气不惹眼,比起前两次出去时的男装安分多了。于是怀着忐忑、兴奋的情绪在马车里正襟危坐,直到车子一路稳稳地出了神武门,何依落长长呼出一口气,瞧着一旁的肖昶咯咯笑起来。“竟然这么顺利!我还怕刚刚出宫门的时候被拦呢。”
“亲王的马车,侍卫自然没有检查的权利。”
“这样啊,呵呵……真好。”那以后想要溜出宫玩,岂不是都可以让昶王带着了?
何依落自顾自地在心里美美盘算,再透过车窗向外看时,才发现已经到了街市上。前两次跟着肖奕扬都是摸黑出来的,根本没有将这京城里好好瞧,这时候才发觉到人群熙攘、生意兴隆,叫卖的、杂耍的、好吃的、好玩的,好不热闹。往日里在同州的时候,何依落最喜欢带着小弟们在市集上左闯右逛,自在无比。而京城不愧是京城,简直比同州热闹十倍百倍。看着这样的情形,何依落怎么能按捺得住。
“天啊,京城太好玩了。我想去集市上逛逛。”
肖昶挪过身子在她旁边,饶有兴味地跟着她一起往外张望。以前自己根本没去关注过京城集市上都有着怎么样的景致,跟着她,倒很有参与其中的****。
“依落,既然出来了,不去逛逛的确可惜。不如叫两个随从先跟着你在前面茶楼里歇息一下,我去送完了人便来找你,陪你逛到天黑。”
何依落使劲点头,转念又想到了什么:“不用去茶楼了,我正好想要先去客栈瞧瞧我几个小弟。等咱们都忙完了,一起到这里汇合怎么样?”
“集市上又乱又杂,要么你就在客栈等着我,我稍后去那里接你。”
按何依落说的地方,马车停在了福源客栈。肖昶叮咛了一番让她就待在这里别出去,又留了两个随从跟着,这才离开了。
何依落进去客栈,来到柜台便问:“掌柜的,你们天字号上房的那四个……小公子,在房里吗?”
掌柜的摇摇头,“那四个啊,没在。”
“没在?去哪儿了?帮我找他们回来一下。”
掌柜的还忙着给旁人打着算盘算账,一脸的不耐烦,“这客来客往的,我上哪儿给你找去?”
“诶,住你们店的客人,每天出入在你眼皮子底下,你怎么不知道了?”何依落急了,上去还想问,掌柜的却扭头不理。
后面的两个随从跟上来,一个人突然抬手扔了一锭银子到柜台上,掌柜的眼睛一亮,才算转作了正色,“呵呵,我是的确不知道,那几个公子早些天前都退房离开了。”
“退房?怎么可能啊!”何依落诧异极了。小白他们如果要走哪儿去,不可能不跟她打招呼的。而且自己给他们捎来的钱财也足够他们在京城好吃好喝好玩的,那几个小子放着这好日子,才不会说走就走呢。于是她越想越觉得不对,上去一掌拍在柜台上,虎着一张脸叫嚣起来:“掌柜的你老实说,是不是他们银子不够你就把他们扫地出门了?还是你们这就是家黑店,看到客人有钱,就谋财害命了!”
两个随从也跟着上来一左一右横眉冷对,更涨了何依落的阵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