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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房里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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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悍匪也看出了不对,转着眼珠就想找个空挡逃跑。然而,逃出三两步,那红衣人却不放过,跟着就来抓他。狄琨也不甘心,上去想要擒,红衣人偏偏又来挡他。这似乎让狄琨不满了,索性实打实地过起招来。

    “喂喂喂!你们两个能先抓了坏蛋再打架吗?”何依落不得不提醒,这才叫两个人顿住了拳脚,互看了一下,同时跃过两步一人钳制住了悍匪的一只臂膀,所有的混战,如此终于才算停息。

    那边儿上的马车里,额吉娜挑帘静静看着,目光由那群押送盗匪撤离的侍卫脚底,掠过那把断作两截的钢刀,慢慢地看过来,看向了依旧稳稳站在府衙门口的肖奕扬——他环臂胸前,垂手捻了捻指尖,又优雅无比地捋了捋自己鬓角长发,无声无息。

    额吉娜漾出一抹隐隐笑意,下来马车依依走到了府衙门口肖奕扬跟前。

    这边何依落这才算是定了神静了气,收了自己的飞天索,拍着屁股上的灰,转身正看见额吉娜挽着肖奕扬走进沉州府的背影,顿时……心中就是一沉。

    “松开!这犯人是我逮到的!”——一个女人的声音!

    何依落一阵诧异,也顾不得心里的不快,扭头好奇地看过去——是那个绛红色衣服的人——她是个女人?

    就见那人已经给最后那个悍匪加上了手镣,似乎想要直接带走,而狄琨就是钳制住那人的臂膀不放开,并沉沉说道:“统一给吴大人关押,这是皇命。”

    “什么皇命不皇命?到了地方就听地方的规矩。这是榆州逃窜的要犯,自该由我押回去。”

    “不行。”狄琨就是一根筋,说不行就是不行,眼看着那红衣人气得脸庞涨红,他就是不松。

    “你不松手是不是?再不松我不客气了!”

    “不松。”

    “你……”那人再说不出话来,抬手就朝狄琨腕子劈过一掌去。堂堂的御前侍卫统领岂是好欺负的,一掌就迎了过来,互不相让。

    何依落更是诧异了,上去就挡在了中间,“喂喂,你们赶紧先别打了。”

    狄琨一手控制着悍匪,只能一手抬起微微拜了一下,“娘娘,臣是按皇上的吩咐……”

    “皇上?娘娘?”这时,对面的红衣人才显得疑惑了起来,瞪着眼睛扫了扫面前的何依落,“你是宫里的娘娘?”

    何依落敷衍着呵呵笑笑,她可没觉得这“娘娘”是啥光彩的事情,只得一边打量着她一边扯别的,“喂,你是谁啊?干嘛的?”

    那人也没显得对娘娘有多诚惶诚恐,只是依旧紧紧攥着手镣答道:“榆州捕头,侯瑛。”

    “女捕头?你是个女捕头啊!”带着一种十足好奇心情,何依落再仔细看她的面貌——虽然长发高束,面无脂粉,还泛着风吹日晒下的痕迹,可仍能看得出她柳眉杏眼,红唇一点,算得上是个英气泼辣的美女。“乖乖,还有美女当捕头的。”

    “美女?出了名的母夜叉!”那满嘴冒血鼻青脸肿的悍匪还不知死活地插嘴,换来的就是侯瑛抬脚踹上他的膝盖,直叫他噗通跪倒在地,她还不解气抬脚想要再踹,被狄琨拦住,“犯人交由沉州知府发落,你无权再动刑。”

    “关你什么事?”侯瑛火了,差点又要对他动手,幸亏何依落挡得快,“别别别,你们别动不动就想打架啊,算起来都是朝廷中人,别自己人打自己人。”

    侯瑛这才横着眼睛将狄琨上下扫了扫。何依落赶紧说:“狄琨狄大人——皇上跟前的御前侍卫总统领。”末了又补充一句:“还是我大师兄。”

    侯瑛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倒更不屑了,“御前侍卫总统领,原来不过如此。”

    狄琨沉了脸没吭气,只是动手拖着地上的悍匪就要走,那侯瑛更是一个用力扯紧了镣铐。那地上的犯人被这么一左一右扯着嗷嗷直叫,何依落一看这么僵着不是办法,不得不上去打圆场。“我看要不你们带着他进去跟这沉州知府说个明白,看他怎么发落吧,毕竟人是在沉州抓住的不是?”

    何依落、狄琨和侯瑛押着悍匪入了府衙,前厅大堂之上,肖奕扬正位于上座,与偏座的吴大人喝茶。何依落瞧了瞧他,顺便余光瞧了瞧侧座上的额吉娜,继而刻意直接对着旁边说:“吴大人,这儿有桩事得你瞧着解决下。”

    吴大人自然不敢怠慢,起身看了个清楚,不用旁人细说,他已经对着上座的肖奕扬解释起来:“启禀皇上,这位乃是西北闻名的榆州女捕头——侯瑛。日前侯捕头说是为了捉拿榆州逃窜此地的要犯,来到沉州府上与臣知会过,臣也极力配合,派了人手与侯捕头一起搜查只是无果。”

    侯瑛将手里牵着的镣铐往前用力一扯,“这就是我要捉拿的要犯,我自然要押回榆州,这人却不让我带走!”

    狄琨这才松开了一直牵制着犯人的手,上前对着肖奕扬一拱手,“臣按皇上的吩咐,捉拿的匪犯一律交由沉州知府羁押发落,其他人无权带走。”

    “这人是我抓着的,又是我们榆州的要犯,凭什么我无权带走?”

    “其一,此犯此次是因为在沉州犯案被抓,自然在沉州羁押;其二,此犯为那帮盗匪的头领,自然一齐受审;其三,此犯并非侯捕头你一人抓获——切勿以偏概全、颠倒黑白。”

    哟,这还是头一次听狄大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而且说的条理清晰,头头是道,说得那口如倒豆的侯瑛一时结了舌,只是气鼓鼓地瞪着面不改色的狄琨,只差没再次上去动起手来。

    看这情形,何依落竟觉得好玩得紧。恐怕这女中强人侯捕头还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而雷厉风行的狄大人肯定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这是不是就叫做——王八瞪绿豆……啊不不不,是“针尖对麦芒”啊。

    那边吴大人也左右为难了。显然他心里也在掂量,这地方女捕头算是威震西北,以后少不了相互帮衬的时候,如果不是今日刚好撞见了这犯人被皇上的人马逮了,那早晚还是要被这侯瑛抓了带回榆州的。可另一边,那是皇上啊,而且这狄大人的说法也是不无道理。这、这可怎么是好?

    一时间,所有人都僵持在了那里,直到一旁的额吉娜突然轻轻开了腔:“吴大人,我觉得……是否可以将这人犯在沉州先行审理这新犯的案子,完了押解到榆州再行审理,而后数罪并罚,再由榆州知府宣判……皇上,您认为呢?”

    额吉娜一番话,既解决了这两地的矛盾,又将最后的决定权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皇上那里,消除了沉州知府的尴尬境地,更显露了皇上的威严。最妙的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不着痕迹。

    沉州知府只差没上去给额吉娜磕个响头了,连忙点头附和。

    肖奕扬抿了一口茶,淡淡一笑:“爱妃说得极是。狄琨,就这么着吧。”

    “是,皇上。”狄琨应了声,余光瞥了下侯瑛,退到了一边。

    那侯瑛也找不到什么理由再说不成,只得憋着气问道:“不知吴大人要审多久?”

    吴大人正要应答,肖奕扬却悠悠出声了:“侯捕头啊,令尊这几年可好吗?”

    侯瑛敛神这才算正眼看向了上座的皇上,也没什么拜见礼数,直接便答:“家父好着,日日理事无丝毫懈怠。”

    “侯睿呢?”

    “家弟一边念书一边习武,已经可以帮着家父做些事了。”

    何依落听着这对话很是茫然,一边悄摸摸退到了喜公公跟前,低声打听起来:“皇上认识她?”

    小喜子原也瞪着眼睛愣着,被她一问,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瓜,“哦!这应该就是榆州知府侯齐的女儿吧。”

    “那侯睿是谁?”

    “侯大人的义子,皇上认的干弟弟。”

    “还有这事?”

    那边肖奕扬继续对着侯瑛说:“朕正是想要去榆州,不如同行。这人犯呢,你也不用等着,吴大人审理完了,自然会派人押解去榆州。侯捕头意下如何?”

    侯瑛闻言斜了一眼矗立一旁的狄琨,顿了三两下,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这陈年往事,娘娘您不听也罢。”

    “哼,瞧你这小气样儿。我十年八年的能开口求你一回吗?喜公公你还真要我‘求’你不成?”何依落撇撇嘴,一脸的不忿,扭头作势要走,“不说拉倒,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娘娘,娘娘。”喜公公掂量着这小主子也得罪不起啊,忙不迭地就拦上去,“其实主要是这里面还牵扯上宣毅王妃……”

    宣毅王妃?本来也就是好奇随便问问的,一听到还有宣毅王妃的事儿,何依落反而更想要知道了。过去就揪住了喜公公的袖子使劲儿摇:“喜公公你倒是说呀,怎么宣毅王妃和那皇上认干弟弟的事儿还有关系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喜公公忙扯着自己的袖子往后退,一边转了转眼珠说:“娘娘真想让小喜子说的话……那等小喜子说完了,娘娘您也答应小喜子去跟皇上好好说说话陪陪皇上怎么样?”

    何依落一怔,撒开了手摆了摆,“小马倌,送客。”

    这可还在沉州知府府上后院的马厩里,“送客”——送的哪门子的客?一边还抱着一抱草料的小马倌愣愣的,可还没那胆子把喜公公往走了赶。喜公公一看这小主子“吃软不吃硬”,只能舔着脸地再上去说:“娘娘,其实真也不是什么大事。当年先帝被奸臣所害,皇上还是太子尚未登基时,为了铲除奸党,微服出京城前往各地联络忠贤义士,正好就和当时孤身一人的闵小姐遇到一起了——哦,就是如今的宣毅王妃。”

    “这我知道。”

    “闵小姐的父亲被奸臣所害,要为父伸冤报仇,皇上当时呢,也是要肃清朝野,还冤死的忠臣一个公道,两人算是志同道合了。后来他们从阳关赶回京城路经榆州时,巧遇到一个讨饭的小男孩儿,六七岁年纪,机灵可爱,还帮了闵小姐解了些围。闵小姐单纯善良,很想要带着那小孩儿在身边不要让他再流落街头。皇上也喜欢那小孩儿得紧,便认作了干弟弟。可,以当时的情况来说,他们都不适合带着个小孩儿赶路。于是就找到了当地知府大人……”

    “就是榆州知府侯齐了?”

    “正是。侯大人膝下只有一女,得知当时的太子认的这个干弟弟要予他做个义子,那岂有不乐意的事儿啊。当即这事儿就算是成了,而后,闵小姐才放了心离开。”

    “原来这么回事儿啊……皇上和宣毅王妃还有这么一段……”

    偏了,偏了!小喜子不想说,就是怕这说了就让给想偏了,果不其然。他忙上去连连摆手,“这一段没别的,闵小姐当时已经心属宣毅王爷,咱皇上想见缝插针都没得插啊。”

    “那是啊,认了这干弟弟怕也是爱屋及乌,讨好宣毅王妃的吧。”

    “哎哟喂我的娘娘啊,赖小喜子多嘴行了吧,权当我没说过。”

    何依落摆摆手,过去就想要跟着小马倌一起喂她的“红豆”,小喜子拦住她,“娘娘您看,咱不是说好了,您去皇上那儿……”

    “什么说好了?你不都‘权当你没说过’吗?那我也权当我没听。喜公公让让,我要喂马了。”

    小喜子登时就傻了,可看何依落早就甩了他跑去侍弄马儿了,他自己这又耽误不得还得去听候皇上差遣,只能先走。临走还不忘斥两句小马倌撒撒肚里的憋屈:“敢让娘娘喂马,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还不赶紧接过来。”

    “是是,小的这就去。”小马倌忙不迭的跑何依落跟前,何依落抱着草料不撒手,还煞有介事地往马槽里面倒,直到小喜子没影儿了,才推给了小马倌手里,闷闷地坐在了旁边草料堆上。

    倒完了草料,小马倌过来,在衣服上随意地抹了抹手,就也不知道客气地拿着旁边放着的精致的点心美美吃起来——这都是何依落拿来的,这些日子送给她跟前的点心、夜宵,她吃不了那么些,时不时就趁着跑来喂马时,顺便跟小马倌捎来。

    “娘娘,您也吃点吧,这给主子们做的东西就是好吃,呵呵。”

    何依落好像根本没听他说话,只是长长叹口气。

    “娘娘,您有心事啊?”

    “沾花惹草……****成性……这人啊,还没马儿可爱。”

    “娘娘您说谁啊?”

    “说那些用情不专,自命不凡的臭男人。”

    小马倌一边继续吃的不亦乐乎,一边嘴里含含糊糊地念叨:“自然万物都是这样儿的吧,娘娘您看这些马儿,但凡是强健的良种好马,那都是金贵的宝贝疙瘩。多少母马排着队的和它配种都还不一定有那资格……”

    “小马倌!人能和畜生比吗?跟你说话你也不懂,就知道马。”

    小马倌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不是娘娘说的,马儿比人要可爱吗?”

    “可人能像马儿一样随便配种吗?那还是不是人了?那不就是种马了吗?”

    小马倌茫然地眨眨眼睛,想了想,好像终于想通了什么,“哦,那自古以来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不就成了最大的……”

    “小马倌!喂你的马吧。”何依落真的要崩溃了,满脑子都是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儿,走到哪儿都躲不过似的,真是烦死了!

    何依落从后院马厩里跑出来,一路郁闷地往前面走。这在沉州府衙耽误了半日,肖奕扬说是要看查一下沉州的事务状况,甚至还带着额吉娜在身边一起。自己呢,闲了半日就越发心烦意乱。心想还不如赶紧启程,看看沿途的风光,或者再撞上几个小毛贼抓一抓,也不会那么无聊的。

    何依落低头正走着,不期然差点一头撞到了回廊拐角处的一个背影,忙退身定睛一看,是狄琨。

    “诶,大师兄啊。”

    狄琨正色向她扣手一拜,“给娘娘请安。”

    何依落才不管他的那些礼数,上去就笑着问:“大师兄,这么晚还没歇着?”

    “臣……出来巡视一番。”

    “哦,那正好没事了给我教两招嘛,就是白天你抓那些坏蛋的时候,揪着那胳膊就是一抡,整个人都飞起来了,是怎么弄的啊?”何依落自顾自地伸手示意着那个样子,狄琨却已经往后退去了。

    “娘娘,臣还有事,告辞。”

    “诶、诶大师兄……狄大人……”何依落紧拦慢拦还是没拦住,只能转头悻悻地再走。拐过回廊走了三五步,就听到一阵霍霍的拳脚声。何依落好奇地循声望去,好像是园子里有人在练功夫。听那飒飒风声和灯影下利落飞转的身影,就是个高手。

    何依落兴起,忙赶近了几步,总算看清楚了那绛红色的衣袍——是侯瑛。

    只见侯瑛展臂、踢腿、马步、旋身,一拳一脚都是扎实迅猛,毫无矫揉造作,直看得何依落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最后在她一个“飞天探月”凌空腾起数丈稳健落地时,何依落终是激动得“啪啪啪”拍起了手掌。

    “好厉害好厉害。真不愧是女神捕啊!”

    侯瑛收功转头一看是她,也没想要上前拜会,只是理了理衣角就想走,可何依落哪儿能放过这近在眼前的高手,已经上去满面堆笑地将她拦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