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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另外那两条虫跑哪去了,怎么连个虫影。都没有?”
宋玉环在江家大宅的正厅内踱来踱去,急躁地询问随身伺候的丫头宁儿她的二儿子及三儿子的下落。
立在一旁宛如小家碧玉的宁儿知道夫人担忧著上少林寺的大少爷至今仍迟迟未归,心里烦闷,老爷又出门在外,没人可以分忧解劳,偏偏二少爷和三少爷也溜得成天不见人影,就怕沾上桃花苑蓝泥香主的事。
“回夫人,听陈管家说二少爷打从昨儿个夜里就没回来了,而三少爷去邻镇参加吟诗大会,看看时间也应该快回来了,夫人不用担心。”善解人意的宁儿乖巧温顺,很得宋玉环的喜爱。
宋玉环哪脑祈心,眼看老大江蜜衣去了十天半个月还没把人接回来,不知道少林寺的老不修和尚有没有故意刁难他?偏偏老爷子又出门经商不在,她连个商量的对象都没有。至于另外两个儿子就怕她对他们逼婚,每天早出晚归,避不和她见面,现在更干脆连家都不回了,这个家就剩她一个人在撑著,像话吗?!
想到现正卧病在床的苑主还等著她送自小离开的蓝泥香主回桃花苑团圆,而她这个护苑总使却只能窝在家里乾着急,什么力也使不上,教她怎么不心烦意乱?
“宁儿,去叫陈管家把二少爷和三少爷统统给我抓回来!”她震怒的语气连宁儿听了都不觉心惊。宁儿弯了下腰,安静地告退。
宋玉环独自在厅内沉思反省。她原本的计画是让三个儿子同去少林寺接蓝泥香主回梧桐镇,在回家途中让他们四人有机会朝夕相处,凭她宋玉环所生的三个俊帅的儿子,个个貌胜潘安、气度非凡,论武功和人品几乎无人能及,只要蓝泥香主随便看中一个,她便可以让因经商致富而闻名梧桐镇的江家入主桃花苑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十六年前她偷听到不修老和尚曾向苑主说过,由于蓝泥香主诞生于百鬼夜行之日,身赋异常功力,第一个取得香主处子之身的男人,将可增强一甲子的内力修为。偏偏她三个儿子一听到蓝泥香主人在少林寺,一个个溜得比街上的马车还快,殊不知她这为娘的如何用心良苦。\她费心经营这一切还不全为了江家,而现在他们江家的男人居然没有一个在家,只留她一个外姓女子在此孤军奋斗,真是气坏她了。其实关于“江家三虫”娶媳妇的事,真正让她吃不下、睡不著的就是老大江蜜衣,他不像老二江雀衣命带桃花,要女人信手拈来就是一串,也不像老三年纪还小,可以再拖个几年光阴。他都已经二十有五了,还整天与剑为伍,埋首在武功秘岌里,脾气古怪又冷漠,镇上好些个出身不错的闺女托了媒婆来说亲,他大少爷却听都不想听,理都懒得理。唉!逼不得已她才会出此下策,让他带著信物桃花令去少林寺,硬将蓝泥香主塞给他照顾,看两人能不能因此擦出点爱的火花,她真是煞费苦心啊!
算算时日,他也差不多该带著香主进梧桐镇了,为何至今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宋玉环越想越心惊。“难不成蜜衣这小子会为了逃避娶妻之事,而在半途杀了蓝泥香主灭口?不会的,我宋玉环生的孩子没这么心狠手辣。”她自言自语,摇摇头否认自己之前的假设。
再沉吟半晌,她越想越不安。她这个做娘的对儿子都可以使诈逼婚,那么当儿子的一定也会遗传到母亲的劣根性,更何况她这大儿子有时沉郁不语、带点狠劲,他很有可能会
“宁儿,快备马车,我要亲自去一趟少林寺。”她可不想弄巧成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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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大门口外,四匹骏马拉著一辆轻便的马车,马蹄不耐烦地在原地踏步,催促著屋里的女主人快点动身。
“娘,你别多此一举,大哥很快就回来了。”江雀衣拉住宋玉环的右手劝阻著。他觉得女人就是罗唆,什么事都大惊小敝。
宋玉环不安的眼神说明了她势在必行的决定。“对呀,娘就是怕只有他一个人回来。”
她是要赶去救蓝泥香主的,免得蜜衣那孩子做了傻事。
“娘,你放心,大哥会带小尼姑回来的,你不是已经给他桃花令了吗?老和尚会放人的。”江蝶衣也从吟诗会上赶回来了,此刻正拉住宋玉环的左手不放。
宋玉环依然坚持己见,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她真正担心的事。
“别拉我,让我出门!”
母子三人拉扯成一团,让一旁的宁儿及陈管家等人看得心惊胆战。
突然传来江蜜衣低沉的嗓音。“你们在做什么?”
苞著是烂泥巴童稚的声音“我还以为桃花苑遍地都是桃花,没想到只有马和人,根本没有桃花。”听起来口气似乎有些失望。
众人都傻住了,目光一致地投向最后发言的烂泥巴身上。
“喂,大哥,你怎么把树林里那个小白痴给带回来了?”江雀衣以为大哥随随便便找个人就想交差了事,可是带个肮脏污秽的小男生回来,娘怎么会相信呢?这大哥也太笨了,换作是他,也花个几文钱去花街柳巷买个漂亮的姑娘回来,最少人家蓝泥香主是个女的嘛。
老三江蝶衣以书掩鼻,稍带洁癖的他闻到来自烂泥巴身上五味杂陈的呛鼻味儿“大哥,他是不是又缠著你要玩“荡秋千”?”说著躲到母亲身后,他实在快挡不住那股怪味了。
宁儿和陈管家也瞪大了眼,心里同时打了个大问号“蓝泥香主是个男的吗?”
江蜜衣早就料到会有这番情景,所以他见怪不怪地说:“娘,她是”此时的宋玉环伸手阻止他继续往下说。
在一片鸦雀无声中,宋玉环一个箭步走到烂泥巴面前单膝下跪“桃花苑护苑总使宋玉环见过蓝泥香主。”
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令众人震慑,尤其是烂泥巴。平时在少林寺多半是她向师父下跪求饶,今天才刚到这个不长桃花的桃花苑,竟然有一位穿著像有钱人的夫人跪在她面前,倒真是吓坏她了。这些山下的人怎么都那么怪异?她想到江蜜衣拒吃糖葫芦的事情,觉得他们都怪模怪样的。
烂泥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场她只认识江蜜衣,于是抬起头以目光求助于他,希望他能告诉自己该怎么办。
“娘!”江雀衣及江蝶衣异口同声轻喊,同时眼里闪著疑惑。不会吧,那个小白痴是“蓝泥香主”?
宋玉环垂著头,一动也不动地等待蓝泥香主开口说话。
江蜜衣低头看着伏首跪地的母亲正在向烂泥巴行大礼。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的景象,没想到平日教子甚严,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母亲,竟会对一位陌生人如此心悦诚服,而且一眼就能断定她是真正的蓝泥香主。
在场所有人全被这一幕吓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去搀扶宋玉环起来,还是跟著下跪,只好傻愣在一旁。
江蜜衣不忍心母亲跪太久,急著用眼神向烂泥巴示意,要她连请母亲起来。
可是反应迟钝的烂泥巴却弄不清他眼神的含意,只“啊?”了一声,不晓得该如何反应。
急得江蜜衣走近她身边,把嘴巴贴在她的耳朵旁“快叫我娘起来!”他说得简洁有力,声音压得低低的,且带著命令的口气。
烂泥巴点点头,表示听懂了他的意思,才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地说:“娘,快起来。”话一出口,方察觉此话有语病,马上脸都红到脖子去了。
江蜜衣差点没昏倒,怎么会有这般驽钝的女人呢?
江雀衣笑得非常暧昧地走到江蜜衣后面,轻声戏谑道:“大哥,训练有素哦!”三弟江蝶衣也从旁边冒出来凑热闹。“大哥,厉害哦!连称呼都教了。”
两个弟弟十分清楚大哥的性子,他身为“梧桐三侠”的领导人物,总得维持一下老大的权威,所以有时难免会放不下身段,再加上硬邦邦的个性,别说不知道要如何与美丽的女人相处,即使他爱上了人家,大概也说不出口,只能放在心里温存留恋。渐渐的,身为大哥的他越来越沉默寡言,于是养成了他不近女色的毛病。
但那并不表示没有秀色可餐的女人送上门来,凭他们大哥身高七尺的壮硕身材,坚毅刚硬的五官透著英挺帅气,过人的胆识、矫健的身手,再加上江家富可敌国的巨贾地位,可忙坏镇上的媒婆了,成天往江家跑,大门的门槛已不知被踏烂了几个,修都来不及;更急坏那些大家闺秀或小家碧玉,人人无不自愿拿著包袱匍匐在大哥脚下。偏偏他老兄终日练剑习武,话也越说越少,对女人视而不见,真是教人纳闷,该不会是他的身体哪里出了问题?
今日见他与不男不女的蓝泥香主翩然而至,且看似两人关系暧昧,他们两兄弟才恍然大悟,原来大哥喜欢的是这一型的。
江蜜衣以严厉的眼色将黏在他身旁的两个弟弟支开。两人忙做戏似的装出受惊害怕的表情,一路退到陈管家身边去。
接著,江蜜衣忙不迭伸手扶起宋玉环。
这时生性顽劣的江雀衣又偷偷兜到大哥身后,小声地丢了一句“你确定那个小白痴是蓝泥香主?”
江蜜衣低眉以眼尾扫了对面的烂泥巴一眼,她一身邋遢肮脏的乞丐装,的确令人难以相信她就是母亲要找的蓝泥香主。其实他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的身份,或许少林寺的见修大师故意扔个假香主给他也说不定,但这一切与烂泥巴无关,她什么也不知道,她绝对是无辜的,所以不能怪她。
这么想着的江蜜衣被自己的心思所惊,他竟然如此护著烂泥巴,甚至不管她到底是不是蓝泥香主。他的心中怎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当众人期待江蜜衣来证明烂泥巴的身分,而他却无言以对时,起身后的宋玉环露出慈祥和蔼的眼光,走到烂泥巴面前握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她是蓝泥香主没错,你瞧她长得和苑主一模一样,十足是个美人胚子。”她抚著烂泥巴遮了一层污垢的脸颊惊叹不已。
三兄弟面面相觑,他们一致认为娘自从见了烂泥巴后,整个人的行为思想全变了样,连最基本的美丑判断能力都丧失了。
“不会吧,名闻遐迩的桃花苑主也长那德行,这么说来桃花苑根本是个丑女国罗。”江雀衣大失所望地摇头叹气。
“大哥,我们真为你感到悲哀。”江蝶衣一脸的同情。
“为什么?”江蜜衣扬著眉,露出疑惑的眼神盯著两个在一旁说风凉话的弟弟。
江雀衣及江蝶衣用一种哀怨的口气说:“因为娘已决定把你许配给“美人胚子”以后你就是桃花苑的驸马爷了,恭喜你呀!大哥。”
江蜜衣深邃的锐眼闪闪跳动,看不出是怒是喜,只是低吼了一句:“为什么是我?”
两个弟弟连成一气,像预先串好词似的回答,[长幼有序嘛!”外带噗哧地笑了两声。
“别吵,三个全给我滚开!”宋玉环带著烂泥巴绕过“江家三虫”“宁儿,快带蓝泥香主进去沐浴梳洗。”
“是的,夫人。”宁儿带著烂泥巴住室内走去“蓝泥香主,这边请。”
而烂泥巴自从发现宁儿的存在后,两颗眼珠子便直愣愣地盯著她瞧,眨都没眨过半下。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年轻貌美的女人,以前她只听癞痢头及金鱼眼形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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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环吩咐陈管家去把大门外的骏马多加两匹,顺便换辆舒适点的马车,等蓝泥香主梳洗更衣完毕,便即刻起程送她回桃花苑,让她们母女俩早日相会。
“娘,你最好先别急著送蓝泥香主回桃花苑。”江蜜衣忧心仲仲道。
“大哥,怎么了?你舍不得“美人胚子”回去呀!”江雀衣一直把“美人胚子”的形容词挂在嘴边,他觉得用那四个字来赞美那个小白痴是全天下最讽刺的一件事。
“二哥,你是羡慕还是嫉妒?人家小俩口离情依依嘛!”老三也跟著在一旁起哄。
江蜜衣讶异地瞪著两位弟弟,才数日不见,他们两人居然同一个鼻孔出气,对付起他这个大哥了。
“蜜衣,你放心,你得跟娘一起护送蓝泥香主回去的。”宋玉环真听信了江雀衣及江蝶衣的胡言乱语。
江蜜衣这下真被惹恼了。“蓝泥在今天以前是个只会说粗话、大字不识半个、天真得以为自己是个男人的烂泥巴。”他撂下话,随即转身欲回房休息,不想多作无谓的辩解。
突然众人眼睛一亮,紧紧盯著正走进大厅的烂泥巴。
烂泥巴洗尽全身污泥,褪去脏衣,露出白皙透红的嫩肤、粉白的瓜子脸蛋,一头乱发经宁儿细心的梳理后,呈现出女子该有的刘海发髻,左顾右盼之际,少女娇俏的美韵一览无遗,像颗鲜艳欲滴的水蜜桃。一袭轻柔素丽的薄纱披罩在她娇小玲珑的身躯,宛若画中仙子在云雾之中翩翩起舞。此时的烂泥巴与之前的烂泥巴判若两人,她甚至已经蜕变成一只美丽多彩的蝴蝶。
“宁儿,你去哪弄来这个大美女,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江雀衣言下之意颇有漏网之鱼的遗憾。
“古人说得没错,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美人一定是从书册中跳出来找我的。”江蝶衣将手边的书简一丢,挨近烂泥巴身边细细审视她的每一寸肌肤,似乎不敢相信她是真人。
只有江蜜衣沉稳内敛、闷不吭声地斜侧著头,观察洗去污泥后的烂泥巴,内心里仍止不住惊叹,原来她娇媚天生、丽质难弃,只是被世俗尘垢给暂时遮去了光芒。
“这才是真正的蓝泥香主。”宋玉环满意地点点头。
但是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烂泥巴身上游移打量、啧啧称奇时,烂泥巴的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宁儿,甚至害羞地扭动身体。
“宁儿,你好漂亮喔!”说著,脸红得不知如何自处,手足无措,便跑到江蜜衣身旁偷偷地对他说:“喂,蒙古大夫,你是不是也觉得宁儿是个漂亮的姑娘?”
江蜜衣一听差点没吐血而亡,根据他的经验来判断,烂泥巴八成又弄不清楚自已的性别了。这样的蓝泥香主一旦送回桃花苑,只会让桃花苑主病情加重。江蜜衣担心的正是这种情况。
“大哥,你如果觉得太累了,不想去桃花苑的话,二弟我自愿代劳。”江雀衣自告奋勇的提议。以他在外的赫赫花名,怎么能让大美女从他的眼前溜走呢?
三弟江蝶衣也上前抢著要护送蓝泥香主,与江雀衣唇枪舌剑起来。
江蜜衣不想多言,迳自走到椅子旁坐了下来,锐利的双眼仍定在烂泥巴身上,顿觉啼笑皆非。
“统统别吵,请蓝泥香主自己挑选。”宋玉环喝住他们,随即转头询问烂泥巴“蓝泥香主,属下三个不才的儿子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知香主喜欢哪一个?”她认为此招为上上之策,三个儿子当中任何一个被蓝泥香主选中了,她不但有孙子可抱,儿子还能入主桃花苑,真是一举两得!她越来越佩服自己的足智多谋。
三个兄弟再度面面相觑,老大冷漠的神情略显无奈,老二跃跃欲试,老三则频频点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此时的烂泥巴其实弄不太清楚宋玉环的意思,不过若问她比较喜欢哪一个,她倒是可以涸葡定地说出来。不过她想说又觉得不好意思,怕被大家笑,所以地滴溜溜的眼睛转过宋玉环、江蝶衣、江雀衣,最后落在江蜜衣身上。刹那间,她彷佛获得了勇气,可以一吐心中所爱。
“我喜欢宁儿。”
再怎么说,她烂泥巴也是少林寺里的一条好汉,既然是好汉当然喜欢女人。癞痢头常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的,不是吗?
“啊!”众人齐呼,吓得魂飞魄散。
只有江蜜衣再度摇头冷笑,似乎他早已知道答案一样。
宋玉环听了差点昏倒在地,幸好一旁的江雀衣及江蝶衣及时上前扶住她。
怎么会这样?难道真如蜜衣所言,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吗?真是造孽啊!那个老不修和尚到底是怎么教导香主的,真该死!
现在的蓝泥香主连性别意识都弄不清,怎能让她回去桃花苑呢?万一苑主受不了刺激,病情更为严重,那岂不是适得其反?
“宁儿,你先回乡住几天,侍蓝泥香主的怪病治好之后,我再传人唤你回来。另外,叫陈管家让庄里其他的丫环女仆统统告假返家探亲。”宋玉环思前想后只有暂时先支开家中所有的女人,当然她除外,香主总不会对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女人有兴趣吧。
一时厅堂里闹烘烘的,宁儿黯然神伤地退下,江家三个儿子也不尽赞同母亲的处理方式,但是事出突然,他们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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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阵手忙脚乱后,江家厅堂内终于又归于平静,现在的江家任凭你翻箱倒柜也找不出一个女眷来了,除了一老一少的宋玉环和烂泥巴。
站在一旁东拉西扯的烂泥巴,十六年来从没穿过这么华丽繁复的衣裳,一时之间颇不习惯,老觉得全身痒痒的不对劲,大概是受不了那种乾净的气味吧。
不过她倒是听懂了宋玉环说她得了怪病一事,她边扯裙摆边搔后背地靠近斜坐在椅子上的江蜜衣。“喂“江密医”你娘的医术比你高明许多,她一眼就看出我生病了。”烂泥巴心想,看来她胸痛的毛病有救了。
江蜜衣听她一谈起病痛之事,怕她又在大庭广众之下拉开衣服示人,连忙起身将她按坐在位子上,并以自己颀长的身形挡住她娇小的身躯。
“你答应过我不乱脱衣服的,男子汉一言九鼎。”江蜜衣一时情急,只好以男人对男人说话的方式来制止她。
江家其他两兄弟不明白大哥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他如此和蓝泥说话只会更加重她错误的性别观念。
“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烂泥巴笑嘻嘻地拍了拍江蜜衣的肩头保证。
江蜜衣这才放下心来,回头正想吁口气时,恰好撞见两位弟弟虎视耽耽的眼神。
“大哥,什么乱脱衣服啊?”那两对贼兮兮、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盯著江蜜衣兴师问罪。
烂泥巴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一脸天真的问道:“你们也是大夫吗?”
“他们不是!”江蜜衣口气十分强硬且威严,不容旁人插嘴似的。
江雀衣和江蝶衣像被敲了记问雷,一阵狐疑。大哥和蓝泥到底在搞什么鬼?
烂泥巴见江蜜衣的口气凶悍无比,原本想说的话又吞了回去,并且乖乖回去椅子上坐好,还把两只脚丫子也跷上来,趁人不注意时偷偷用膝盖去搓揉有点疼痛的胸部。
平时江蜜衣在家里极少大声说话,他总是一脸的冷酷。今日为何会无端发火,连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当他回头又见到烂泥巴坐没坐相,裙摆也没拉好,差点要春光外泄,火气不觉又冒了上来。
“姑娘家坐相要端庄秀气,脚给我放下来!”那震耳欲聋的吼声连在后院忙著安排仆人回乡的宋玉环都听到了,急著冲到前厅来看个究竟。
江雀衣及江蝶衣更是叹为观止,能让大哥发这么大火还说这么多话的,蓝泥可以算是第一个。
可是烂泥巴也不是好惹的,小狈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
“你这个蒙古大夫凶什么凶呀?不会看病就滚远点,一下子说我是男子汉,一下子又说我是姑娘家,你才莫名其妙哩!”一阵噼哩帕啦连珠炮似的反唇相稽。
烂泥巴被逼哭了。她含著满眶的泪水,在满屋子陌生的脸孔徘徊梭巡,找不到一张熟识的脸孔可以诉苦倾吐。她强忍住泪水,不让它决堤而出,免得又要被蒙古大夫大声训斥。想着想着,她难过的哽咽起来,心想如果师父在就好了,他们就不敢欺负她了。
方才像被一股无名怒火牵引著的江蜜衣,没有想到因为自己爱之深、责之切的态度,惹得烂泥巴委屈万状,看着她夺眶欲出的泪水,他真是懊恼万分,恨不得鞭打自己直到烂泥巴不哭为止。
“我”江蜜衣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刚才的过错。
“你不要再骂了,我要回少林寺去找师父,再也不要见到你了,臭密医!”说完,她随即夺门而出。
江蜜衣被烂泥巴骂得愣在原地,紧纠成结的浓眉下隐忍著反常的痛苦与自责。
江雀衣和江蝶衣也看傻了眼。不是烂泥巴的泪水教他们怔住,更不是两人你来我往的争吵声有多吓人,而是他们的大哥、那个视女人为无物的江蜜衣居然动情了!真是惊逃诏地、骇人听闻的大发现。
“儿子们,快去拦人啊!”躲在前厅拱门后的宋玉环唤醒“江家三虫”三虫同时冲出了厅门。
当他们疾奔至前院时,正巧见到烂泥巴因跑步动作大大,又忘记拉起裙摆,那双一前一后的脚丫子陆续踩在薄纱丝裙上,清脆的布帛撕裂声在九月高空下响起,烂泥巴趴倒在地,跌成个大字形。
江雀衣和江蝶衣两人连忙煞住了脚步,闭紧嘴唇,就怕笑出声来,又惹得她无地自容、恼羞成怒。
江蜜衣飞快地扑上前去,欲搀扶她起来。但是烂泥巴不领情,挥开他善意的援手,倔强地自行爬起,才刚站稳便气急败坏地将裙摆撕掉一大截,拔腿又跑开,还边回过头警告江蜜衣不准追过来。
“小心!”江蜜衣刚喊出口,烂泥巴又应声倒地了。
这回害她跌倒的罪魁祸首不是薄纱裙摆,而是大门的门槛。
江家老二和老三再也忍俊不住了,响亮的狂笑声直上云霄,绕了几圈之后,传回烂泥巴的耳中。
摔倒在地的烂泥巴怒瞪著一双杏眼,这回她并未立即爬起,只是维持著绊倒时的姿势动也没动,像被点了穴似的,两只笨拙的脚丫子横在门的里面,上半身则被绊倒在门外。那原本强忍住不流出来的泪水,因为第二次的跌倒也跟著被甩出眼眶,乍然间竟像天上倒下来的水滔滔不绝,饱含委屈的无声低啜慢慢地蓄势而发,演变为惊逃诏地的嚎啕大哭。
烂泥巴感觉到发麻的身体开始疼痛起来,尤其是她的胸部更是痛不可抑,那日渐肿起的部分结结实实地仆撞上硬邦邦的石板路面,教她痛彻心肺,就算她想再逞强独力爬起,也没半丝力气了。
江蜜衣一反之前的态度,冷著张棱线分明的酷脸走到她的面前“需不需要帮忙啊?”
他心里暗自嘀咕,你再倔嘛,女人就是女人,连路都走不好,怎能不找个像大树一样的男人做依靠呢?
烂泥巴瞪著眼前江蜜衣一双洁净透白的布鞋,发起狠来一阵穷捶猛打,像击鼓似的咚咚锵锵,还骂起连串的粗话以泄心头之气。
江蜜衣可不想让门外的路人欣赏烂泥巴泼妇骂街的绝妙演技,他叹了口气,迳自将她从腰肢拢了起来,再扛上肩膀。他认为对付这种不可理喻的女人,与其动口不如动手,和她争吵也只是浪费时间。
他就像扛只野猪般地将烂泥巴扛往厅堂里,一边嘱咐仆人将大门关上,一边用手捂住烂泥巴口不择言的粗话,他不想破坏家中其馀男人对女人温柔婉约的幻想。
一直躲在厅门后观看的宋玉环早就看出大儿子对烂泥巴不寻常的举动了,凭她丰富的人生阅历,她有把握自己这回终于将老大江蜜衣拍卖出去了。她躲在门后开心得露齿偷笑,像个奸计得逞的坏巫婆一般。
直到见著江蜜衣扛人进门,她马上收起笑容,转为一张严厉愠怒的晚娘面孔。“蜜衣,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惹哭桃花苑的蓝泥香主,限你尽速和她重修旧好,并教导她如何做个“正常的女人”否则娘就跟你断绝母子关系!”然后气冲冲地掉头走开。她得回房去写封信给苑主,请人来江家庄接回香主,以便多争取一些时日让他们两人化干戈为玉帛。
她得意的笑声只有她自己听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