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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氤氲的水气里,王嘉竣眼见叶涵刚刚惊心动魄的哭泣,心中竟然是不能平静。
蓝群亚究竟有什么样的魅力,能够让遇事一向面不改色的叶涵情绪失控至此?他心里面泛出一道酸酸的妒意。
她到公司工作了三个月,他就观察了她三个月。他知道叶涵工作起来像是不要命一样,全公司每天晚上就是他们两个人在比赛加班,但赢家永远都是叶涵,因为王嘉竣的应酬和约会绝对比她还多。
她都待在公司做什么呢?现在想起来,还真得怀疑。难道她每天都留在公司里面哭泣吗?难道是因为她的房间里面有太多关于蓝群亚的回忆,所以她不愿意回去面对?
蓝群亚当然是长得不错,堪称是好看,但是哪里比得上他有魅力呢?王嘉竣负气地想。但为什么叶涵可以对他这样死心塌地温柔,却对他不屑一顾呢?
王嘉竣心烦意乱地把头没人热呼呼的水里,让温泉水淹没了感官七孔,让硫磺从毛孔中窜入体内,看看是否能让心里舒坦些。
***
叶涵走出女汤,少了温泉缥缈的热气,山间的空气顿时变得清凉,她望见王嘉竣已经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乘凉。
他穿的衣服跟刚刚开车来的时候不同,套装的西服变成轻松的休闲服与牛仔裤、凉鞋,看起来不像公司主管,倒像是个还在念书的研究生。
他伸长了双腿,以一种很休闲的姿态倚着,仰望着天空。手长脚长的他看起来别有一番优雅姿态。
叶涵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他看了她一眼:“有没有舒服一点?”
她点点头。
王嘉竣也笑了。
她忽然发现原来他左边的脸颊上有浅浅的酒涡,笑起来的时候少了那么一点奸险,多了一分可爱。
“你这个人就是太严肃了,什么事情都一板一眼拘。做人嘛,轻松一点不好吗?”他道。
“或许吧。”
“你转过去。”王嘉竣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向外转了九十度,让她背对着他。
“你又想干嘛啊?”
“我来替你马杀鸡一下。别说老板不照顾你”他双手平摆在她的肩头,用力一捏,痛得她叫出声音来。“你看看,你的筋硬得跟什么似的。”
“我的天!”她痛得连话都说不太出来。“你要把我全身的骨头都拆掉吗?”
“唉,这你就不懂了,马杀鸡就是要手劲够大才有用。”他的双手沿着脊柱往下捏去,让她觉得很舒服。
“嗯”她忍不住发出微吟。
“很舒服吧?”他感觉到她身体肌肉的放松,以一种很有成就感的声音,跟她邀功着。
她突地转过身来,面对着他。
“怎么了?”王嘉竣不解地问。
“今天晚上”她顿了一下,思索该怎么说。“谢谢你带我来这里这里很棒。”
他一把拉起她,笑着说:“别客气,老板照顾员工是应该的。我订好房间了,去休息吧。”
她听到这话便愣住了,再也不肯被他拉着前进。
他拉不走她,疑惑地转过头来。“又怎么了?”
“我没说要跟你”她说不下去。
“跟我怎么样?”
“跟你去开房间。我才不会用肉体关系来交换自己的前途。”她甩开了他的手,义正辞严地说道。
“我有说要跟你去开房间吗?”王嘉竣收起方才的亲切,脸上的表情变得很难看。“我需要用这种方式去得到女人的身体吗?你未免太小看我的魅力。”
“你一向花名在外。”
“是,我是跟很多女人上过床,但那都是你情我愿的关系,可不是我以威胁利诱的方式胁迫得来的!没错,那些女人跟我上床,有些人的确是贪图我的钱,因为我对那些跟我在一起的女人一向不吝啬。但你要明白,那可是别人有求于我,而不是我用什么钱啊、权力啊的东西去逼迫她们的。你要批判我,可以,但请你先更了解我时再来说话!”
叶涵瞪视着他,漠然不语。
王嘉竣冷着声音问道:“你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那你又说房间已经订好了,要拉我去休息?”
“我告诉你!”他的双眼瞬间微眯,以一种锐利而忿怒的姿态凝视着她。“我订了两个房间,一个是我的,另一个本来是要给你的。现在我要去休息了,你要在外面喝露水,还是要去房间休息,你自己决定。”
他对她总是用最差的方式臆度他,教他感到无比地气忿。他掏出钥匙塞进她掌心里,而后转身走了。
独留下怔然的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
站在他的房间外,叶涵左右思索着,自己是否反应过度了,以至于错将别人的好意当成是陷阱?
她想起今晚,打从他撞见她泣不成声的狼狈之际,他一直都很识趣地没有追问什么,甚至还大费周章地带她到这里来泡泡温泉,放松一下精神的疲惫与压力,而她从头到尾不过只说了“谢谢”两个字。
不过,就算是她会错意那也很正常,毕竟她是女性,总是要小心保护自己的,不是吗?连这一点都不能体谅人家,还好意思说自己跟过很多女人?
但是话说回来,没能好好回馈人家的好意,本来就是自己理亏。毕竟,他本来就无须对她的情绪负任何责任,他只是好心地希望她感觉好一点。
道个歉总没关系吧?叶涵这样子给自己打气道。
她抬起手正要敲门,房门却忽然打开。
两个人骤然见到眼前站着另一个人,都不觉吃了一惊,向后退了一步。
“你在这里干什么?”王嘉竣语带惊讶地问道。他没想到自己一开门便见到叶涵,那个令他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成眠的女子。
“我”她嗫嚅地说。“来跟你道歉。”
“为什么道歉?”
“我刚刚误会你,让你生气,所以跟你道歉,希望你别不高兴。”
“我没生气。”他心里开始泛出一阵甜意,那是什么感觉呢?“那就好。”她释怀地笑了。“另外,我还要再跟你说一次,谢谢。”
他也笑了。“没什么。举手之劳。”
“我”她低下头。
“今天心情很差,因为蓝群亚要结婚了,我收到他的请帖,觉得不是很舒服。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似的,大家都结婚去了,只剩下我,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自己要跟他讲这些五四三的?
他回道:“很多人都还没结婚,我也还没结婚。”
“你是男人,事业做这么好,又是单身,身价只会愈来愈高;我就不一样,我是女孩子,可能会嫁不出去”
“你想太多了,你的条件也很好,学历高、人又聪明,工作也做得很不错。”
她的笑容有点落寞。
“就是这样才找不到男人嫁啊!黄金单身汉,”她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胸膛,调侃似的说道:“你就别跟我这种不解风情的家伙生气厂吧!”
王嘉竣也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他忽然感到自己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她拉过来紧紧抱住,但他更明白贸然逾矩的行为,只会破坏了他们之间此刻的和谐。于是,他并没有真的这样做。
“我没有跟你生气。要不然,我也不会打算现在过去你房间看你睡了没。”
他握住她的手,自然得仿如是握住一个老友。
但她心里却徒然闪遇这样一个念头,如果,他真的对自己有任何超出友情以外的念头,那不是很好吗?那么她自己那颗快要哭干的心,也许就会得救了!
“谢谢。”她提醒自己,这个男人一向对于哄女人很有一套,他只是习惯性地说好听话而已。
“我想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聊。”他摸摸她的头,令她感到一种身体上的心安。
“嗯,晚安。”她有种冲动想给他一个kissdnight但是她没有。
“晚安。”拍拍她的肩,他转身合上了门。
***
她睡了好久好久,但却再没有梦境扰人。
昨夜的泪水像是清泉般,一遍又一遍地洗去了她心里的哀伤,将她的思绪沉淀下来。地带着泪入睡,以为会在泪水磅礴中醒来,但却在一片阳光之中清醒。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是近午时分。
叶涵躺在床上,泛着白光的窗玻璃显示外面是一片晴天。而她一向不在白日里伤悲。
“叩!叩!叩!”
有人敲门,她连忙起身,对着镜子用手指拨了拨长长的乱发,走到门边开了一缝,看看是谁敲门。
“是你?”
“当然是我啊,要不然还会有谁?”她的老板已经打扮整理好,以一身休闲的装扮和一脸灿烂的笑容,对着她说话。“睡猪,已经快中午了,该起床了吧?”
她放开门把,回身走到梳级抬前坐下,径自梳起发来。他则很自动地跟着走进来,一屁股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梳头。
“你很自动耶!哪有人家你这样不请自人的?这是女生的寝室哩。”
“以前我去医院探病时,还不就这样来去自如,也没听你说过什么。”
“医院是医院、房间是房间,并不一样。对了,今天是周末,你没有约会吗?”
“早上本来跟‘欧旭’的小开约好要去大溪打高尔夫的,后来赶不及过去,所以就取消了。”
叶涵本已抱着衣物准备要进浴室去换装,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又转过头来,张大眼睛看着他。“天啊,你们不是要谈网路经销的合作方案吗?这下子,我可真是替公司挡掉一笔大财路了!”
“别担心。这个合作案不光是我们求他,这可是双方互惠的合作,今天不谈,过几天还是有机会谈的。”
“但是今天你爽约了,欧旭会不会觉得你的姿态太高,而不想再跟你谈?”
“不会的,因为我给他的理由很充分。”
“可以说来听听吗?”
“嗯”他眼珠子一转,露出恶作剧的神情。“这是秘密,不可说,不可说。”
“不说拉倒。”她转头快步走进一旁的浴室,不再理会他。
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又穿上了昨天那一身上班的套装。
不同的是今天她脂粉末施,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张素颜,没有加工的笑容与色彩。她刻意解开了胸前的扣子,并且拉出衬衫在腰间扎了个结,让自己看起来显得休闲一些。
其实他并非没见过她没化妆的样子。去医院探病时,她便是穿着睡衣、一脸慵懒的模样。但是此刻,她的装扮看起来那么清爽,竟然让他有了片刻的悸动。
“你干嘛一直看着我?我这样很丑,是吗?”她在梳妆抬前面整理了一下,满不在乎地说:“没办法,今天是放假,我不想化妆,你将就将就点吧。”
他甩甩头,对自己突如其来的怪异想法感到惊异。
他只是觉得她难搞定,有一种想要“征服”她的企图心而已,那可不表示她有什么不一样
“走吧,今天我们去郊外走走。”
***
“总经理,你跟李明明的事情是真的吗?”
“什么事情?”
“报纸上说,你送她一部法拉利跑车,还说什么你在大直帮她买了一层楼。你真的有钱到这种地步?”
“那你说呢?”
她耸耸肩,望着远方。“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真有那么多的资金没地方花,那么我倒有一个建议,不如把那些拿出来捐做年终员工抽奖的赠礼,毕竟花钱在自己员工身上,比花钱在莫名其妙的女人身上更具有投资性。员工具有再生产的价偿,女明星可没有。”
王嘉竣呵呵地笑了。“如果我说,我跟她只是单独吃过几次饭而已,并没有其它的关系发生。你相不相信?”
她偏头望着他,不可置信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就要说,你可真是一个大凯子!”
他脸上做出大大失望的表情。“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称赞我并不滥交!”
叶涵拍拍他的肩膀:“站在你们男人的立场,我会说,你连人家的肉都没摸到,就把白花花的银子钞票往她身上砸过去,这不是凯子是什么?不过站在女人的立场,我忍不住要佩服起这位小姐了,她真是一流的女性。”
“怎么说?”
“她只要动动嘴.跟你吃几次饭,就可以被你用银子砸得满头包。而我跟她一样身为女人,竟然每天工作十五个小时,还买不到一层五十坪的房子。跟她比起来,我真是猪头一个。”
“你这是变相在跟我抱怨,我亏待员工!”王嘉竣笑起来。“我跟你说,那车跟楼都不是我送她的,那是我父亲送的。只不过由我出面付钱而已。”
她再度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你别跟我说,她是你们家的新姨太?”
“快了。”王嘉竣还是一样笑笑的,但是声音却冷了下来。“如果她再多假装一阵子,她就会登堂入室了!”
“假装?”
“你想想,有哪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女孩子,会真心爱上一个超过六十岁的老头儿?不是为了钱,是什么?尤其是像李明明这种小明星,说演技没演技、说歌喉设歌喉,她不趁着还有闭月羞花的时候赶紧找一个凯子爹,难道要等到年老色衰的时候领退休金吗?”
“既然你看得这么明白,那又为什么要帮令尊出面?还有啊,你难道不怕你母亲会介意吗?”
“我妈早就死了。现在的妈不是我亲生的妈。我会帮我爸,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基于他的要求,另一方面也是我自己的考量。我实在看不过去我后妈这十几年来趾高气扬的样子,她以为她稳坐遗产继承人的宝座,也不想想凭她的斤两,迟早把家产败光”
叶涵叹气道:“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王嘉竣继续面无表情说着:“听见我家乱成这样,你吓坏了吧?我们家是最典型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资产报表之外,没什么好拿来说嘴的。”
“不过,你可以自己组织一个家庭,成就一个你想要的家啊。你现在事业有成,可以做得到的、”
“我对自己没信心。我不想变成像我爸那样的男人,可是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从一而终。”
她很不以为然。“说来说去都是借口!简而言之就是你还没有定性,不想太早被婚姻的枷锁绑死。”
“还有很多事情是你不明白的。像我这样的人、像我们这种家族,结婚和离婚都是一件伤脑筋的事情。结婚,要担心的不仅是两个人能不能一起生活的问题,还有家族的问题,更麻烦的是媒体。辛苦了半天,好不容易结婚了,如果到最后两个人真的撑不下去,要办离婚,又是更麻烦的问题,光是赡养费的事情,我想就要花掉很多律师费来处理。”
叶涵很认真地看着他:“我觉得那根本就是你的问题!因为像你这样的人,要找一个真心喜欢你、不在乎聘礼与赡养费多寡的女人,一点也不难。有那么多女人喜欢你,你从中挑选一个适合的,比其他男人来,机率是要大得多。”
他拍拍额头,一脸听见鬼话的样子。“老天!你是不是小说看得太多了?你以为女人全都是‘有爱情,不用存款’的动物吗?我告诉你,不管是跟哪个女人,到最后总是会有现实利益的纠葛问题。”
“所以你就干脆过这种身边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然后得一个花心大少的名声的生活?”
“至少,现在我不必花心思在女人身上,她们喜欢我的话,她们会自己靠过来,我只要选一个我看得顺眼的、不太讨厌的人来消磨时间,然后我会给她们丰厚的报酬;谁也别想在我这里多占到一些便宜,但是我也不会亏待谁。”
“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你很满意这种‘银货两讫’的关系!”
他不同意地摇摇头。“你说的话真不是普通的难听。什么银货两讫?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来亲近我的女人,她们要的是我的外表,我的信用卡跟我所展现出来的权力,我只要够给她们这些东西就好,不必费心思去建立什么感情纠葛。”
如果是在她大学时代,听见任何男性朋友说出以上这番论调,她必然会大发议论,狠狠地刮他们一顿。从字面上来分析,这种论调就是标准的“交换理论”把两性关系当成是一种交易。他们把女人的身体看成是一种商品,所谓的“关系”是可以用金钱或其它物品交换得到,而不需要“建立”
然而,经过时间的淬砺,她却开始可以听见这种论调背后隐而未发的悲叹那是男人对于自己无法掌握两性关系的一种自我武装;对于“关系”的建立无能为力,所以只好用“物质”来交换。
像王嘉竣这样的男人,因为外在条件太好了,所以无须花太多时间精力去进行追求的工作,便有女人会主动投怀送抱。然而,在他的下意识里,他却明白这些人爱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他的外在条件他手上的钱与势。他让自己在男女欲海的堕落沉浮,所追求的或许恰恰相反是一种全然精纯的爱情原型。
就像米兰昆德拉的譬喻,爱情的原型就像是喀尔文教派的“神选说”:爱你的人之所以爱你,并不因为你的金钱或是脑袋聪明、德行善良,而仅仅是因为“爱情”的缘故。因外在条件而生的爱情不够纯净,而人们心底渴望的毋宁是你爱我是因为你选择了爱我,尽管我是如此堕落,但你仍然爱我,并且借由爱情将我拉出了堕落的深渊!
站得不够高的人,话得辛苦;站得太高的人,活得也辛苦。叶涵辛酸地思索着-因为他分不清哪些是属于他本人的,哪些是身外之物。他也经常要困惑,究竟除去了外在的世俗优势,他还剩下什么?“你一定很孤单。”她忽然说。
他马上反驳:“说什么傻话!我朋友多的是,随时随地会有人愿意陪我去玩、去旅游,我哪会孤单啊?少用你那一套来分析我!”
这句话多么地熟悉?群亚以前也曾经这样对她说过。她老是改不掉自己的坏毛病,老爱像x光一样把人体骨骼一览无遗地照射出来才甘心,却没想到这种粗鲁的坦白是一种无礼的举动;就像一个男人不经过女人的同意便把人家的衣服剥光了一样。
叶涵不禁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好一会儿,工嘉竣问:“在想什么?”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没什么。你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我请客。”
“好啊,去哪里?”
“去你家。”
“啊?”
“我下厨啊。你家的餐桌很久没用过了吧?”
***
叶涵带着王嘉竣来到传统市场。他们走在摊贩间那湿洒洒的走道中,挑选着一样样的生鲜食品,偶尔,她在前面走得太快,会停下来等他一下,然后拉起他的手腕再向前去,避免两个人在市场的人潮中被冲散,偶尔,她弯身与菜贩讨价还价时,王嘉竣便站在一旁帮她挡着往来相互推挤的人潮,避免她跌倒。
在摩顶放踵的拥挤人潮中,他感到和叶涵之间有一种无可言喻的亲近。在他的生活环境里,人与人皆须维持某种空间的身体距离,这是一种礼貌除非是在床上,才可能有绝对的亲近。但是,在传统市场里面,陌生人之间的肢体接触是那么频繁,频繁到这样的接触缺乏意义,这时候人跟人真正的亲近,就不再是肢体的界限,而是心灵的距离了。
王嘉竣很少来传统市场,他不太习惯传统市场里面的脏乱与嘈杂。叶涵不时在前面回过头来寻找他的踪迹,深怕他们被往来的人潮冲散。每当看到叶涵回过头来寻找他的仓皇眼神,他心里就有一种笃定与安心,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但那是什么?他不解。
走出市场时,她买了绞肉、高丽菜、白韭菜、山葯、芷荠与水饺皮。她扬起手上的大包小包,微笑说道:“我请你吃水饺。特制的叶氏水饺,皮薄馅多”
***
“来帮我吧!”叶涵端着一大锅处理好的馅,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桌上已经摆好了两个大瓷盘。
“我不会包水饺。”王嘉竣看她忙进忙出的,在一旁小声地嘀咕着。
她又进去端了一碗清水放在桌上。“没关系,我教你啊。包水饺最简单了,你念书时从来没跟同学一起包过水饺吗?”
“谁会去包啊?当然是等那些女生包好、煮好,叫我们过去吃啊。”
叶涵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套在他身上。笑着说:“真可惜,光吃哪能体会这种聚会的有趣之处呢?”
“我不要穿这个。”他像个别扭的小男孩,想要脱下身上的围裙。
但她阻止了他。“别脱,这样很可爱。而且只有我看到而已。”
“什么很可爱?我可受不了这种称赞!你快让我把它解下来”
“好嘛,好嘛”她用一种哄人的娇憨口气跟他说话。“就这一次嘛,当成是你赔我住院的医葯费喽,我看见你这么可爱的样子,伤口就不痛了。”
他闻言,不再坚持要脱下围裙,但还是不依地抗议:“你的伤早就好了!”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建议道:“去洗个手吧?”
等他乖乖地去浴室洗完手出来,她已经坐在餐桌前面利落地包起水饺了。
“快来,我教你。你就把一匙馅放在水饺皮中间记住,不要放太多啊,不然皮会破掉。然后在水饺皮边边沽一点清水,再对折用力捏紧。如果你喜欢花稍一点的话,就给它滚个花边吧。”她把手中的水饺递到他面前。“喏,就像这样好了。”
她把包好的水饺放到盘子里面,转头看他包得如何。
他照她说的步骤进行,直到将水饺皮对折,包成了一个半圆形的饺子,开始折着花边。
她在一旁赞道:“对,就是这样。你好棒喔,第一次就包得这么漂亮!”
他被她赞得有点不好意思,拿着自己包的第一颗水饺,左右观赏,最后瘪瘪嘴说:“真丑!”
她抗议说:“哪会啊?你很棒耶。我第一次包水饺的时候,我妈说,那哪是水饺,简直就是水煎包!”
他把水饺放在盘子上,看着她笑道:“难得你还对我说好听话。”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说道:”你也知道我从来不说好听话的,我说的是实话。你真的包得很好啊!”叶涵突然想到今天的异样,转而问道:“总经理,怎么都没有人call你啊?”
“大概是手机没电了吧?”
“这样子没关系吗?”
“应该没关系吧。真有要事找我的话,他们会留言的,不用你在这边干着急。倒是你可不可以不要一直叫我总经理?上班时间叫就算了,连下班时间也叫个不停,让人想轻松一下都不行。”
“那我总不能叫你‘喂’吧?这样多失礼啊。”
“我有名有姓的;你可以叫我嘉竣、阿竣、aj随你高兴,就是别在下班时叫我总经理。”
“那”叶涵突然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我叫你‘老王’也可以喽?”
“你敢?”他将沾满白色面粉的双手往她脸上抹去,让她变成一只白脸的小花描“啊”她尖叫地跳了起来,用手背拍着脸颊,但却愈弄愈狼狈。“你真没幽默感耶!跟你开开玩笑嘛,讨厌!”
“我也是跟你开玩笑的啊!”他抓住她的手。“别弄了,愈弄愈脏,等一下用水洗一洗就好”她突然将两只手往他脸上一拍,让他也沾了满脸的面粉。
“呵呵!”她笑指着他:“小白脸,”随即往客厅方向跑去。
他惊愕了一秒钟,瞬间又笑了起来,也往客厅方向追出去。“你别跑,敢整我?”
他们隔着沙发对峙,玩着追逐的游戏。正当他们玩得不可开交之际,王嘉竣一个箭步冲过来,撞到了墙边的立灯,连带地他也被绊倒,发出好大的撞击声。
叶涵看到立灯倒下来,而他又跌倒了,怕他哪里撞伤了,连忙跑过去一探究竟。
他坐在地上,周围满是灯泡破掉之后的玻璃碎片。他脸上还挂着笑,看起来应该是没受伤。她看见他正准备用手撑在地上好让自己站起来,深怕他一个不小心被刺伤了,情急之下便喊了出来。
“阿竣,你别乱动。小心玻璃碎片!”
“你别过来,我会小心的。”他小心翼翼地攀着沙发椅背,站了起来。“阳台上有扫把,你过去拿来给我。”
叶涵连忙依言行动,拿来了扫把,交给他。
“你别过来喔!”
他把立灯扶起,然后仔细地扫着地板上的玻璃。一遍又一遍,直到确定不再有玻璃残渣。
叶涵凑过去,拉起他的衣袖,想看看他有没有跌伤。她很认真地检查他的手腕、手肘、膝盖、脚踝他把她拉起来。“我说我没事,不用紧张。”
“不行,我还是要看看。刚刚碰地好大一声!”
“我说我没事,你别这么固执。”他以双手握住她的双手,并将她的双手锁到她的背后,不让她行动。
现在他们形成一种很奇特的姿势,他高大的身躯朝她向下压过来,而她的眼睛正好盯在他半敞的胸前。刚才的追逐令他们心跳加快、喘息不已,于是身体发出不寻常的热度
尴尬!对,就是这个形容词。
叶涵的脸不知何时红了起来。她忽然明白不该跟一个正常的男人在他的屋子里面玩这种游戏,这样子太过于煽情。她微微地扭转着被紧握住的双手,表明想要挣脱的意念。
“别这样!”她低声地对他说。
如果不是她发声说话,也许下一刻,王嘉竣便已低首吻上她的唇。她的声音提醒了他,于是他放开她的手。
他们面对面地站着,却没有说话。沉默在他们之间流动着,无声地唱着他们之间飘涨的紧张情绪。
“我去下饺子,等一下就可以吃了。”叶涵连忙转移话题。
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叶涵看不出来他心里面的情绪。
他只说:“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家”
叶涵端着包好的饺子在厨房里面烧水,她的心跳仍是震耳欲聋,一下一下地敲击着自己的胸口。就在刚刚对峙的那一刻,他的香味突然窜进鼻孔当中,让她没来由地紧张起来。那一瞬间,她的世界有了极大的变化,在前一秒,这个人对她而言,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张三李四而已,但是在下一秒,他却马上转变成具有存在性的个体,并且冲击着她的心情。
叶涵捂着怦怦跳动的心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餐桌上尽是充斥着彼此的沉默,他们吃得缓慢,并且似乎各有所思。
“你跟蓝群亚是什么关系!”
她听到这话,差点没被口中的水饺给噎死。
“我在问你话,你听见了没?”
他的口气中透露着些许的不友善,让叶涵觉得很不愉快。于是她也冷着声应答:“请问你现在是以总经理的身份问我,还是以朋友的身份问我?”
“这有什么差别吗?”
“如果是以总经理的身份,那我就不能不答;如果是朋友的身份,答不答就看我高兴。”
“你真是搞怪。如果我现在是以总经理的身份问你呢?”
“我的回答是,蓝群亚是我以前的老板。不过这一点,相信‘总经理’你已经知道了,”她特别强凋“总经理”这三个字,摆明了故意气他。
“了无新意的答案!”
叶涵看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阿竣”她改用另一种口气唤他。“先别问我这件事好不好?我现在没办法说给你听”
“你不想说就算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那你又何必问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他不高兴。
“我希望你把我当朋友。”他脱口而出。话刚说完,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从来只有别人求着跟他建立关系,什么时候他竟然又有主动与人交友的渴望?
叶涵有点不敢置信。“我还以为你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你把我当成是朋友,而不是属下呢!”
“我是啊,但我觉得你不是”
“别傻了,阿竣。”叶涵笑了。“如果我不当你是朋友.现在就不会跟你一起坐在这里吃饭了。这儿可是你家呢,我怎么可能去一个连朋友都称不上的人家里吃饭呢?”
他喜欢这个说法。这的确是很”叶涵”式的态度,亲疏分明。
“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很亲切。”
“不过,在公司里面我还是得叫你一声总经理,不然这样没大没小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下面的人全要造反了。”
王嘉竣笑得很开心。“你放心,他们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