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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岂能容你在里头自由走动,更何况像你这模样,光绪皇帝又岂能纳你为妃?”晴绢颤着声问。
她又用粗嘎的声音笑了笑。“都是‘情’字害了我,再加上这颗‘系情石”的力量,让我后悔也来不及地变成了这副模样,你看看,这才叫作为爱所付出的代价。”语气转瞬直下,湘太妃指着自己的脸逼向晴绢。
晴绢似懂非懂,直到再次向老妇问明原委后,才明白这颗“系情石”的真正魔力。
原来这位湘太妃当初是随隆裕皇后嫁给光绪帝的,但因是陪嫁过来的,自然和光绪没有任何感情上的维系,这种日子,也等于是给她判了爱情上的死刑,后宫之凄凉、寂寞难耐,又岂是外人所能明了的。
直到八国联军后,慈禧太后从西安回来,召来袁世凯的北洋军,就在当天的晚宴上,她和袁世凯手下的一名副兵队副队长在后花园不期而遇,两人一见钟情,情欲难捱,当晚就趁着所有的人酒酣耳热之际,做出了超友谊的行为。
事后,为免东窗事发,那名副队长便自腰际掏出一颗巴掌大的黑石,放在湘太妃的掌心,要她一遇危险,或是想念他的时候,在白天可照向日光,在夜晚可藉由月光,这颗石头都有无穷的神力维系他们俩的爱情,因此名唤“系情石”
靠着这颗奇石,两人就在它的神力之下,偷偷摸摸了几年,直到慈禧太后驾崩,群臣联合摄政大臣载澧声讨袁世凯,这名副队长也自然成为众矢之的,被清廷给抓了起来,关进天牢,严刑拷问,鞭打得伤痕累累,命在旦夕。
湘太妃曾多次拿出自己的首饰、珠宝,打通关、走后门,才得以进天牢见其爱人,而这位副队长此时却为了求活命,决定以“系情石”来牺牲湘太妃。
他叫湘太妃将“系情石”贴于他的胸口,口中默念他的名字九十九次,并在第一百次时说:“我今生今世为此而无怨无悔。”
然而,就在湘太妃将“无怨无悔”四字念完之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名副队长身上所受的烙伤、鞭伤,皆在“系情石”红彩光芒下,快速地愈合,且一点伤疤也看不出来。
相反地,湘太妃的容貌却逐渐扭曲、肿大,身上及头皮也慢慢地溃烂,声音开始粗哑,连四肢也严重扭曲变形,令她痛苦地趴在地上,呻吟不己,没多久,整个人遂昏死了过去。
至于那名副队长则籍由“系情石”的帮助,找到了天牢内的秘道逃了出去,最后,却仍被袁世凯以泄漏军机为由,被一些杀手追杀至楚家的门前,临终前,被第一个发现他倒卧在围墙旁的赵捷荷发现,才将这“系情石”辗转交至赵睫荷的手中
然而,可怜的湘太妃却被活活轰出宫去,原本是要被摄政王处死,却因国难当头,无暇分身去处置这名败坏皇誉的不贞女子,才得以让她苟活至今。
湘太妃说完了她的伤心往事后,一跛一跛地步向一张泛黄的画像旁说:“女人永远都是这么傻,尽管我被这男人毁得如此凄惨,但依然无法恨他。”
“你不恨他?他利用了‘系情石’的神力来牺牲你,你竟然不恨他?”晴绢有点无法理解。
又是那喑哑的笑声。“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当你爱上了此生永不忘怀的爱人之后,别说是这副德性了,为他而被千刀万剐,你也不会抱怨的。”
湘太妃的这一生,若是没有那位副队长的出现,可能她这辈子就得像个老宫女一样,黯淡地老死在凄清的后宫中,可是,虽然她现在已面目全非,但至少她的脑海中永远有着一段浪漫的爱情滋润,那甜滋滋的热恋时光,永远都是值得的。
“我想你现在也有心上人吧?”湘太妃朝她森冷地一问。
她不知该不该对湘太妃说,万一她说出了楚绍骅是革命党员,难保对方不会对她痛下杀手,因此她撒了个谎。
“没有,我目前没有喜爱的人!”她不敢抬头看对方。
“嘿嘿!没有就好,免得到头来像我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落得悲惨的下半辈子。”
她内心一直惦记着楚绍骅,脑海中一直浮现着他也被皮鞭、笞刑双重伺候,殊不知,这些潜意识的影像,全是“系情石”在向她传递的讯息。
在另一边,果不其然地,楚绍骅正被夏云葆大刑伺候着,那深黑的地牢内,除了炽红的煤块外,就是一些皮鞭、铁链等刑具,刑台上绑的人正是楚绍骅。
“快说,你们的基地总部究竟在哪里?最近有没有计划任何起义、反抗朝廷的活动?”夏云葆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呸!”他朝那老贼脸上啐了口口水。“你你作梦吧你,趁我们还没起义之前,你叫我一声爷爷吧!说说不定到时候我可以饶你一条狗命。”
“死到临头还这么嘴贱!”皮鞭又在他身上扫出两道血痕。
“晴绢有你这种父亲真是她的不幸,我劝你别再执迷不悟了,大清的气数已尽,别再贪图一时的苟且偷生,快醒醒吧!”他用尽全力狂喊,又招来了两记耳光。
“给我打!用力地打!打到他招出来为止。”
夏云葆气不过,命手下继续拷打楚绍骅,自己却步出地牢,暂时平缓一下自己的思绪。
系情石
这颗神奇又充满诡异的灵界之物,它可以随心所欲地满足情侣之间的种种要求,无论到天涯海角,都会发挥如月下老人的红线般功能,不过,至情的一面也有它至邪的一面,当真爱面临重大考验的时候,它就会对你索取岸出誓言的代价
就像湘太妃一样
“醒了吧!过来吃点东西。”
在古墓内躺了将近一天一夜的晴绢,满脑子都是在想着“系情石”那可贵与可怕之处,如果这一切是在太平盛世,那他们定可靠着“系情石”白首偕老,无奈,处于乱世,随时都要为了绍骅的存活而付出代价,那种情操,不知她是否有勇气效法湘太妃呢?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湘太妃,虽然容貌已不复当年,又被“系情石”的咒术毁得见不得人,但,对于那位负心的爱人,丝毫没有半点愠色,换成她,有勇气如此牺牲吗?她不知道。
“你在想什么呢?快来用膳吧!这都是些野菜野果,将就点吧!”湘太妃终于抿出一点笑意,或许,有晴绢的作伴,心情也开朗了起来。
晴绢“哦”了一声,慢慢地走向竹桌边,她挟了一口菜放进嘴里,并没有嚼动它,抬头轻声问道:“你到现在都没有后悔过?”
湘太妃干咳了一声,从腰际间取出一只玉镯子,递到晴绢面前道:“若是后悔,我就不会把它保留至今了,在这国难当头的年代,有几个女子能像我一样,曾经陶醉在爱情的怀抱,他给了我九十九分的喜悦,独独到最后出现那一分的遗憾,总括言之,够了!再强求反而成了一种不切实际的奢求,夫妻这样的同林鸟,大难来时还不是各自飞,何况是从未名正言顺的我们呢?”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表示他对你是虚情假意,你还能忍受得了?”她激动得想明了真爱的意义何在。
“虚情假意?虚情假意就不需要耗费时间和精力吗?你们最爱听的甜言蜜语不也是虚情假意?什么非你不娶、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到了最后,能履行承诺的有几人?男人要不是玩累了、想安定了,还不是继续跟你虚情假意周旋到底,那不过是浪漫的一种幌子罢了!男人的真爱往往就是在那一瞬间,你若永远守株待兔等那真爱的出现,或许你宁可选择让你迷眩的虚情假意。”
湘太妃一席过来人的言论,晴绢听得似懂非懂,男人真的要获得那一瞬间的感动,才会将深锁在心中的那份“真爱”掏出来吗?就像湘太妃那惨痛的一瞬间,是否就是要让那副队长刻骨铭心将她永远记住。
比较之下,晴绢有点相形见绌,没想到,她和绍骅的爱,不过是绕着薄薄的两小无猜之爱在兜圈子,彼此又为对方付出过什么呢?
她突兀地撇下筷子,似乎临时想起什么似地站了起来。“我要出去!”
“你有心上人吗?他现在面临危险了,是不是?”湘太妃一眼看穿她的心事,识破她之前说的谎言。
晴绢自知爱欲的火花,瞒不过湘太妃的判断,便一刻也不停地朝石阶走去。
湘太妃一把将她拉住。“小姑娘,除非你真的爱他,要不然”她顿了一会儿。“你将会和我一样,生不如死。”
晴绢打了个冷颤,她真的爱他吗?四年了,应该是禁得起任何风吹雨打吧!她内心很清楚自己是爱绍骅的,然而,绍骅呢?会不会跟那名副队长一样,在紧要关头给她一记永难忘怀的打击?
女人就是矛盾,永远要用不同的钥匙去开男人的那扇心门,究竟哪个想法才是绍骅真正的本意呢?她不管,此刻她就是想见绍骅。
晴绢挣脱开湘太妃的手,推开古墓的石板,她含泪地向湘太妃说了声:“谢谢。”便马不停蹄地朝“文学社”跑去,而湘太妃也自知拦不住她,她诚心地希望,希望上天能成就一对美好的姻缘,别让“系情石”又再度历史重演,发挥了它至邪的一面!
躲过密密麻麻的哨站和检查所,晴绢自下水道旁的一条大水管爬进了“文学社”这是“文学社”内部人员才熟悉的一个管道,当她掀开铁盖的一刹那,恰好听见社员在闹哄哄地围着讨论事情。
“晴绢,你逃出来了?绍骅没跟你一起回来吗?”一位名叫于媚的清秀女学生,张着眼睛问她。
“他跟我一起回来?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看着大伙脸上堆着“愁眉”与“苦脸”晴绢内心暗自大叫事情不妙。
避枪械库的罗嘉翰忍不住地发了声。“他听见你被武昌知府的两名家仆绑走后,就趁大家熟睡之际,带枪携炸葯冲去救你。”
“什么?”她的心冷了半截。
“晴绢,你别太激动。”蒋翊武试着安抚她那颗焦躁的心。
于媚过去抚着她的肩头,让她有个依靠。
“我们会想办法救他的,至少,我们已听说他父母亲已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救他一人,该是不难。”蒋翊武坚定地给她一个保证。
“怎么救?”那口气有点丧气。
这点,蒋翊武无法马上回答她,这也是他们刚刚围桌商讨的重点。
“我们人单力薄,可用的资源也没有我父亲那边来得丰富,国民政府现在也自顾不暇,能拨人马给我们也是有限,再这样拖延下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她呆楞地望着一道小灯泡喃喃自语,对周遭同志的绵薄之力,只叹是杯水车薪的无可奈何。
四周顿时陷入一片迷离黯淡的气氛,突然
“我看我还是亲自走一趟!”晴绢爆出的惊人之语,吓傻了所有的同志。
“你别笨了!你爹现在已经六亲不认了,你才刚脱离魔掌,现在又再跳进虎穴?不成,我不答应!”社长蒋翊武持反对立场。
“不会的,好歹我也是他女儿,再怎样狠心的父亲,也不可能办自己的子女的。”晴绢驳斥。
“你醒醒好不好?失去一个绍骅,就够我们心烦意乱的了,你别再意气用事好吗?我知道你很爱绍骅,这一点,每个人心中都清楚得很,但现在到处是清廷所设的关卡,只怕你还没走进武昌府一步,就成了刀下亡魂,到时,若绍骅还活着,你叫我如何跟他交代?”蒋翊武发了飙,万万不能让晴绢再冲动行事。
晴绢漫步走向蒋翊武面前,双膝一跪。“社长!我知道革命尚未完成,我是不该循儿女之私给大家添这么多的麻烦,但现在绍骅生死未卜,就算革命成功,我活着也会生不如死,不如让我自己去碰碰运气,若有必要,我也会大义灭亲,杀了我爹,来促进民族大业的成功,我想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古人不是有云:‘不成功、便成仁’吗?我相信我如此做,绍骅是不会责怪你们的。”
晴绢,你这又是何苦?”蒋翊武忙将她搀扶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终于作出了最重大的决定。
“好吧!要干就大家一起干,反正革命事业就是要抛头颅、洒热血,杀他一个是一个,杀他两个是一双。”他朝晴绢笑了笑。“不过,要在周详的计划后,才能有所行动,不能贸然行事,可以吗?”
听了蒋翊武的话,仿佛吃了一颗定心丸似的,晴绢才暗暗吁了一口气,不过,内心仍有一丝丝的愧疚,要所有的同志一起去冒这个险,实非她所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