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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他自己!
明明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明明知道她一点也不适合他,明明知道她自甘堕落,明明知道他自己不是什幺救世主,明明知道自己受了怎样的羞辱--他,竟然还是无法忘记她,他竟然还在一心一意地盼望她回首的那一天!他竟然还在--爱着她!
爱她,爱她,爱她,爱她,爱她,爱她,爱她!
他好恨自己,好恨好恨!
可他,还是站在了她的门前,又一次地站在了她的门前!
“谁--又是你?”她诧异地望他一眼,而后淡淡地说“我不想再见你。”门,要关。
“等一等。”他以手推门,双眼却不望向她“我来,不是为了上回的事。”
“那--”方筝见他别扭的模样,不由得有点好奇“您又有何贵干呢?!”她以为,他再也不会来敲她的门,毕竟上回她给了他不小的难看,足够让他忘记她了。
“我、我难道不能来探望一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吗?”他不知该说些什幺,但他却明白他不想每一次和她见面都以恼火、争吵告终。他,想和她重新来过!
“朋友?”方筝挑眉“我是怎样的女人,我想您雷大先生是最清楚的吧?您的骄傲、您的地位、您的尊严,绝对不会允许您交结我这样的人为‘朋友’的,对不对?”这又是他羞辱她的新的招数吗?
“我不许你如此的看轻你自己!”他气恼地叫“你根本不是那样的女人!”
他想了良久,终于找到了他从前从未想到的一个盲点来!五年前方筝只拿走了她自己提出的那九十万,根本没再要求其它的附加条件。其实,如果方筝真的像她自己声称的那般爱钱,她完全可以与他撕破脸,将他告上法庭,索要一笔高额的赡养费!依他当时的境况,他若不想假娶之事曝光,他只能给她!可她却根本没有那样做,她只依约取走了她的九十万!
她是曾经与他有过那场利益的交换,但她却并没有像其它贪财的女人那般,抓住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机会,狠狠地敲诈他一笔!她甚至除了那九十万,再也没有从他身上拿走过任何东西,他们结婚时为她购置的服装、珠宝,包括祖母送她的一栋过户到她名下的房子--即便有他的默许,但她依然一点也没有带走,她带走的,只有她自己提出的那九十万,那并不起眼的九十万!
你有你的需求,我有我的不得已,何必计较!
她,是不是真的骗了他?她根本不是她自己所声称的那种“拜金”女,她五年前真的只是不得已而已?她,其实从来不是他一直以为的那个方筝?所以,她才会在他每次提起金钱的时候那幺的仇恨、那幺的憎恶、那幺的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的牵扯!因为,五年前的“交易”是她生命中的一个污点,一个天大的污点!她,方筝,一直不是那种为钱而折腰的女子!
以前的自己,为了拒绝她对自己的影响,却硬是将她想往了错误的方向!
他开始重新思考,他开始真正地用心思考,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人?
他想知道,他要明白!
所以,他来了。在她羞辱他之后,他又一次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从来不是那样的女人。”他直直望着她的双眸,静静地说出他的想法“五年前,你是不得已的。”
“我为了九十万,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出卖了自己的身子--有什幺不得已?”她不想再提从前,她不想!可为什幺他非要来逼她面对她最不想面对的那一切!
“我不想再听你提起从前!”他会努力忘记那一切,他想与她重新认识,他想与她重新来过!
“你不想?!”方筝轻轻一哼。
“对,我不想。”雷诺诚恳地望着她“以前的事我们都忘掉好不好?”
“如果你不再来‘探视’我,或许我早已忘了那一切!”方筝恨恨地看他。
“我可以保证我再也不会提从前的事,但我无法保正我不再来看你。”他的眼炯炯有神“就算你是那样的女人,我也不在乎了。我来,只想看看你,单纯地想看看你。”
“为--”方筝忽地又止了问语,踌躇了一会儿,她终于让开身子,叫他进门来。
“谢谢你。”雷诺叹出了一口气,慢慢跨进那扇门,拘谨地站在这狭小的屋内。
“坐吧。”她一边收拾茶几上乱摊的财务报表,一边要他随便坐。
“没关系的。”他弯下身来,也帮她收拾起来“你,我会不会打搅了你工作?”
“如果我说打搅了,你会如何?”她瞥他一眼,将所有的报表小心地放到地板上。
“我、我要不,我先告辞了。”他直起身子,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孩。
“你是雷诺吗?”方筝奇怪地瞅着他,竟然有了一点想笑的冲动。
“你要检查一下身份证吗?”他果真从衣袋里掏出他的身份证来,递向她。
“不用了,我只是有点不太认识这样子的雷诺罢了。”她摇摇头,并不接他递过来的证件“我记忆中的雷大先生是一位很自大、很傲慢、很盛气凌人、很独断独行、很不为他人设身处地的男人呢。”她忍不住“扑l哧”一笑,第一次没有了与他唇枪舌剑的念头。
“我真的是这样子,是一个很糟糕、很失败、很沙猪的男人吗?”他懊恼地抓抓整齐的头发,竟然有一点点--害羞。
害羞?!
方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点适应不良。
商场上赫赫有名的雷诺也有害羞的时候?!说出去也只怕无人会信!
“方筝?”雷诺小心地唤了发呆的人一声“如果我今日的冒昧来访真的给你造成困扰的话,我向你道歉,请你不要生气。”两个原本剑拔弩张的人,原来也可以相处得很--和平。而他,喜欢极了这种不一样的感受!他要和她重新来过,他一定要和她重新来过!
“你今日真的很不一样。”方筝回过神来,淡淡一笑“坐吧,反正你已经来了不是吗?”
“谢谢!”他很认真地再向主人道一声谢,规规矩矩地在沙发上落座,腰身挺得笔直。
“想喝点什幺?”
“一杯水就好。”
“不想喝点路易十三?”她倒了杯茶给他。
“请你忘记我上一回的失礼。”他接过茶杯放在茶几上,站起来正式地向她致歉:“对不起,我为我前两次的冒犯向你道歉,希望你不要见怪,原谅我的--不懂事。”深深地弯腰一鞠躬。
这一次,方筝真的呆住了。
眼前正在向她低头说对不起的人,男人,真的是那个高傲的、从不向人低头的雷诺?!
“你可以原谅我吗,方筝?”他依然维持着弯腰鞠躬的姿势。
“你、你--”方筝有点不敢置信“你为什幺突然会变成这样子?”她忍不住问出来。
“因为我想和你重新来过,因为我想和你重新认识,因为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因为他爱她啊--他却不敢说出来,因为怕吓坏了她。一切,慢慢来就好。
他的理由让她吃了一惊。在他的眼里,她应该是他最瞧不起的女人呀,可他,为什幺会突然这样子?难道--他是因为不甘心上回她给他的羞辱,所以想方设法来报复她的?!
“方筝,你愿意吗?”见她不语,雷诺小心翼翼地再问一句。
“只怕我高攀不起,雷大总裁。”方筝冷冷一笑,快步走到门前,一把将门打开“雷先生,我这里太过简陋,担当不起您的大驾光临,您身有要务,还是早些请回吧!”
“方筝?”她的突然转变让雷诺愣住“我哪里又说错了吗?如果我又错了,请你说出来,我会改、我一定改!”还是,她还是根本不相信他!
“你没有错,你怎幺会有错的时候呢?”她的手一伸“请回吧,雷先生。如果有错,那错的人一定是我这卑贱的女子,堂堂雷大先生,自然是十全十美的完人一个才对啊!”“方筝!”她的讽言讽语让雷诺很难受“你不可以这样说你自己,我真的想和你重新来过,希望你相信我!我不是假仁假义,我是真心的!”他大声嚷出来。
“我好感动。”方筝又恢复成原先淡淡的样子,手依然直伸着“只是我高攀不起。”
“你--”他一叹,顺从她赶人的意愿,移动脚步往门外走“我先走也好,你还有工作要做,但我还会再来的。总有一天,你会相信我是真心的,你会相信的!”
“希望有那幺一天。”她依然淡淡地说“但我更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我这破地方了,免得大家都难看。”她已过了五年平静安稳的日子,她希望可以再这样幸福地过下去,直到--生命终了。
“我说过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我也不会再提从前,我只想和你重新来过,只想和你重新开始。你可以怀疑我,但请你不要拒绝我。不见你,我--受不了。”他站在门外,直直看她双眼,逼她正视他的认真、他的真心实意。
她一震,这一刻,她竟然没有勇气直视他坦诚的眼睛。
“好了,我走了。”他不再逼她,只轻轻地望着她“你要保重自己,不要让工作累坏了身体。”
“再见。”她不看他,直接关上门,将他的视线隔绝在门板之外,更强迫自己将他的心意隔绝在门板之外。她也想得到别人的正眼相待啊,可她,却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
“再见。”他轻轻地对着门板道一声,叹口气,慢慢地下楼去。痴恋的眼眸,却怎幺也移不开。
他爱她啊!每一次见到她,他的爱便不能自己地增加一分。
爱她,是他无法控制的。
爱她啊--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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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是你?”她皱眉,依然不想将门打开放他进来“我说过的,我不想再见你。”
“我不会打搅你工作的。”他诚恳地望着她,举起两手提着的包袋装来“今晚我下班路过这里,见你房间的灯还亮着,所以才顺便上来看看你的。哪,我在路上还买了消夜;可一个人吃太无聊了,你介意和我一起共同分享它们吗?”他小心地斟酌字句。
“谢谢你的好意。”她直接摇头“只是我已经吃过了。”
“我吃完就走,不会打搅你太长时间的!”他急急保证“真的!”
她望他一眼,十分为难。
“方筝,我没有恶意的。”他有些沮丧“好吧,既然你不愿意,那我走了,晚安。”
“进来吧。”方筝见他沮丧的样子,有些不忍,忍不住出声喊住他。
“真的?!”他马上抬起头,惊喜地叫一声“谢谢,谢谢!”站在原地迭声道谢不止。
“你到底要不要进来?”她叹口气,将门大大地敞开。
“进来,我自然要进来!”他大声应一句,马上迈步进门。
“麻烦你声音小一些。”她关上房门,跟在他的身后“这里并不只有我一个人住。”噢,她发什幺神经,竟然让一个她最不想见的人进门来!在这深夜!
“对不起,对不起!”雷诺迭声道歉,鞠躬如仪“我一时太开心了,所以,对不起!”
“算了。”她摇摇头,非常不习惯这样子的“雷诺先生”“你的消夜呢?”
“在这里!”雷诺将包包袋袋放到小茶几上,一个一个地飞快打开“你看,这是城西刘家铺子的龙眼小汤包,这是顺记的海鲜饺子,这是紫米粥,这是东城林记的大馄饨,这是--”
方筝静静地听他七嘴八舌地一一介绍,心里一酸。这些不起眼的消夜,都是她爱吃的呀,难为他五年了,竟然还记得。
“来,你尝尝!还热着呢,等凉了,就不好吃了。”他将她扶坐到屋子中惟一的一张单人沙发上,自己却蹲在一旁,殷勤地夹一个小汤包给她,不忘替她将汤包撕开小口子,散一散热气。
他经意的,他不经意的,他有心的,他无心的,让她无法拒绝。
“好不好吃?还吃不吃得惯?小心,不要烫到了舌头!”他热切地望着她小口小口地吃着他特意买来的消夜,似乎比自己忙了一个月做成了一桩大生意还开心。
“你也吃呀。”她看他一眼“你为了这些,跑遍了全市对不对?”根本不是他所讲的“顺便”!
“我也没事,反正有车,很方便的。”他讪讪一笑,并不动筷,只静静地望着她吃。
“值得吗?”她放下手中的竹筷,轻轻一叹。他,何苦!
“只要你开心,就值得,”他轻声回答“不多吃些吗?你吃得太少了。”
“我晚上本来就不爱吃东西的。”她摇摇头,站起来“你坐下吃吧。”他是威震一方的商场霸主呀,如今却好似一名小厮,小心地侍候着她吃吃喝喝,竟无一点的不耐!她不知该怎幺办才好。
“你真的不吃了?”他依然蹲在地上,仰头小心地看她神色“是不是我今晚太--”
“我真的吃不下了,”她打断他的猜测“我应该谢谢你才是,毕竟你如此费心地买消夜给我。”他的心意她无法置之不理,也无法不动容“你不是说了,消夜凉了便不好吃了?快吃吧。”
“没关系,我爱吃凉的。真的,凉的也很好吃的!”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大口大口吃得好开心。
“何苦呢?”方筝淡淡地看他“你根本不用这样子的。”
“可我甘之如饴啊!”他低声地说,依然大口大口地吃她剩下的消夜。
“什幺?”她没有听清楚,怀疑地望他一眼“你吃饱了吗?”也罢,问了又能如何?
“这幺多的东西,我若再吃不饱,就会有人背后写我是饭桶了。”雷诺咕噜咕噜地仰头喝尽最后一碗紫米粥,放下碗,满意地拍拍自己发胀的肚子“好饱!撑得我走不动了。”
“你--”望着他心满意足的样子,她竟然不忍心马上请他走人“休息一下再走吧。”
“好呀--会不会打搅你工作?”他回答得飞快,而后又带歉意地望着她。
“没关系的。”她动手收拾茶几上的包包袋袋,一样一样仔细地分类装起来。
“我来!”他马上坐直斜靠沙发的身躯,抢着接手善后的工作。
“不用了。”她痹篇他的手“你买消夜给我吃,我怎幺好意思让你收拾呢?”
“可我乐意就好啊。”他很是理所当然的样子,硬是接手她的工作“你提供饭桌,我提供消夜,合情合理得很呀!”只要她不再赶他走,他无论做什幺都会很开心的!
“你不是这样的人。”她望他一眼“你是商人,作为商人的雷诺,最注重的是收益,是你付出代价后能收回的利润--你从来不是一个讲究公平的人,也从来不屑什幺公平--所以,你现在可以说出你的来意了。”
“你!”雷诺咬牙,好想狠狠地骂眼前这不开窍的笨女人一句。可是,她对他的印象,却是他长久以来表现出来的,他无权怪她“算了!随你怎样想!时候不早了,再见。”他起身,大踏步走向门口,手中却不忘拎着他收拾好的那堆垃圾“只要你开心就好!”方筝愣愣地望着他离开,好久好久回不过神来。
他,到底怎幺了?
而她,为什幺会有暖暖的感觉?!
一切似乎风云突变。平静的日子似乎将再也不似从前!
她,该如何重新面对他?面对一个原本心目中她今生今世再也不想去回忆的--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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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你做得很好。”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她淡淡地卸下头上的白纱来,并没有什幺开心的表情,尽管她是今日的“新娘子”是别人口中一跃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幸运灰麻雀。
“是呀,第一次我这幺地明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他故意攀在她的肩上,在明镜中与她视线交接“想一想,不是每一个女人都能有这幺风风光光的一天的。”
“是呀。”她并不生气,只淡淡地回他相同的一句“为了钱,做鬼的为了不再做鬼,只有努力推磨的分啦!想一想,如果不是为了钱,我也绝对不会有如此风光的一天吧?”
“所以,你应该怎样谢我呢?”他用指抬高她的头,要她正视他的“恩情”
“我为什幺要谢你?”她挥开他的手指,依然淡淡地说“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罢了。”
“哈,好一句‘各取所需,相互利用’!”他挑眉“既然‘我的妻子’都这幺说了,作为‘丈夫’的岂能不好好表现一番?”双臂用力一拖,便将他的“新娘”托抱起来。
“你--”原本淡然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的局促不安,却快得叫他无法捕捉得到“今晚在你怀中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应该是你的女朋友吧?”她忽地想起那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来,忍不住问上一问。
“哇喔!”他将她拋到铺满大红喜字的大床上,居高临下地掠过她的身躯“怎幺,刚刚当上我的‘老婆’,就要开始行使‘妻子’的权利了?你很尽忠职守嘛!”话语中,带着深深的嘲讽。
“这是应该的,不是吗?”她坐起来,闲闲地弹起手指甲“我既然是你的‘妻子’了,自然有权利行使作为妻子的任何一项权利。就算我和你的婚姻只是一笔交易,只有三个月的期限,但我有权要求我的‘丈夫’在这期间的忠实。”因为,这是应该的。
“你当然有你的权利,我却也有我不执行的自由。”他玩味地仔细审视她“我不希望你干涉我的任何行动,不过问我的任何私事--她的确是我谈了一年的女朋友,我对她也很满意,如果不是我祖母的反对,今日坐在这张喜床上的新娘子会是她,而不是一个为了九十万而出卖自己的女人。”
“谢谢您的提醒,我想我会记住的。”她继续弹着她的手指甲,望也不望他一眼“既然如此,我想你现在应该去安慰安慰她,告诉她你的婚礼是一场可笑的闹剧而已,告诉她三个月后你将可以正大光明地迎娶她进门。”三个月,九十万,只是一项利益交换罢了,原本就不是真的。
“同样的,我谢谢你的提醒,更谢谢你的宽宏大量。”他笑着弯下腰,轻狂地吻上她的红唇“但请你记住一点--操纵这场‘闹剧’的导演是我雷诺,而不是你方筝,所以,我现在想演哪一场,一切应该由我说了算。”长指慢慢地滑过身下女子的颈肩“你的心跳这幺激烈,是不是在期盼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哼,女人,这世间还没有可以掌控我雷诺的女人出现!”轻柔的、冷淡的、鄙夷的、不屑的,种种心思,尽岸诸狂暴的身体语言。
“随你。”她还是这淡淡的一句,放任他的轻狂举动,只将一张苍白的容颜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
月本无声,却因为陌生人与陌生人的一切交集,而多了几分的--无情。
她的一生就此改变。
不属于她的,她从来不贪心,也从来不屑。
她要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