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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严到了小渔住的砖屋外候着。
他谨慎地绕了绕屋外一周,发现惟一还有灯火的地方是在屋子二楼左后方的小绑楼他不知道那是否就是小渔的房间。
于是他很滑稽地学了几声狗吠,像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样打暗号,然后躲在屋后一个大水缸旁观测,却发现二楼的房间毫无人影探望。
他简直急死了,生怕那一室微光若就这么熄灭,那么今晚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就泡汤了。
于是他也顾不得什么了,就这么四处地望呀望,打算“就地取材”爬上楼一探究竟。
他观察了四周,发现屋后四置的杂物还真不少,有木架、铁丝圈、锄头等“啊!就是这个!”他兴奋地发现了一个小梯子,随即将它取来靠墙一摆,整个人就这么爬了上去。
但是这个梯子显然不够攀及二楼,他望了望下方,自己也觉骑虎难下,便提起勇气抓住了左方不远处一柱坚硬的水管,使劲地握紧,让自己腾了空,而后运用了极大的腰摆力量,以鞋跟勾着了二楼房间外的小凸墙,慢慢地贴实了左脚
暗严还来不及让自己站稳,便扯住了被夜风吹扬的窗帘,一个不注意碰倒了几个养着小花的砖盆
在房里静读的小渔也被这声响惊着了,连忙将手中的诗册一把砸向窗外偷儿的脑门,而后大喊:
“爸!有贼啊!”暗严听到小渔的声音着实松了口气,却又发现她正大喊抓贼,又朝他丢书,一个心急,整个人跌进了内侧窗口,两脚腾空
小渔惊魂未定,欲再次叫喊之际,却看到狼狈挂窗的不是别人,而是傅严。
她马上收了口,将他拉了进来,急着道:
“你在做什么啊?”
她低声喊骂,傅严却只是呜呜乱叫,觉得气力耗尽,累得说不出话来。
小渔不安心,先是轻启房门,见父亲房外毫无动静,又是锁上。
这才走近傅严,看到他前额肿了大包,想是自己心急丢书的“杰作”有些不好意思地从书桌抽屉取出葯膏,涂抹在他的额上,道:
“你怎么搞的啊,都九点多了,还来我家做什么?”
暗严被她的手揉得刺疼,却又强忍住,喘着说道:
“今天的课都不能翘头,觉得一整天下来没见你一面怪怪的,所以就来你家,想约你出去玩”
“出去玩?”小渔停下擦葯的动作说道:“有什么好玩的?”
“很多好玩的啊我想这时间你爸也该醉得不省人事了,你偷溜出去不会有事的。我有开车来,再送你回家绝不会耽误时间的”
暗严的语气不知怎地愈说愈心虚,只觉得自己的眼光顿时不知如何摆置
“你怎么啦?”小渔拿出了湿纱布,轻轻地盖上他的额头,却发现这人动作一点都不配合,她微斥道:“你不正眼看我,我怎么给你包扎啊?”
“呃小渔,我你”傅严怪怪的眼神溜转着一些心慌,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我怎么了吗?”
小渔看了看他为难的表情,又见他把目光朝自己的胸口望了望,她便也随着他的眼神轻移,竟赫然发现自己仅着一件薄薄的衬衣,那质料早被暑汗渗得若隐若现,她少女的身躯全被这半夜闯入的恶男窥尽无遗
“啊!你这色胚子!”
小渔想都未想就把手中的纱布葯水全往他的伤处丢去,傅严倒是叫都不叫一声,只是干笑。
小渔气得脸红,她才不去想会不会弄疼他呢,她只知道她竟然无端给人占了便宜,这真是全天下最没道理的事!
她先是以手掩胸,后来发现遮不住大片青光,她急着一喊:
“你给我转过头去!”
“好好好”傅严的声音颤着令小渔可恨的笑意,他又说:“小声点可千万不要吵醒你爸”
小渔听到他的话,先是压低音量,却还是气不过地说道:
“你也一样,给我爬下去!”小渔打开衣柜穿上了外套,语气十分不饶人。
“小姐你怎么这么不讲理啊,你也看过我洗澡”傅严转过头来取笑。
“你诬赖我!那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小渔气得脸鼓鼓的,傅严心起玩兴,整个人欺了上去,将小渔一把逼近了床沿。
他表情满是邪气,说道:
“你看过我的裸体,我可没有要你还我一个公道呢!”他凑近了小渔,闻着她的发香,看着她脸上滚出一颗颗汗珠,他又说:“那么热,你别穿外套了”
他作势要替她宽衣,却被烈女掌掴
“啪!”小渔先是一巴掌,然后一个下踢,踢中了傅严的下盘,她气魄十足地说道:
“你少来!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去的”她后来又觉得自己这番说辞像是少女的娇嗔,于是又加了句:“你敢乱来的话,我就让我爸用酒瓶把你砸死”
“哇!这种话你说得出口啊”傅严揉着热呼呼的右脸,两脚紧夹着自己的尊严,那样子不堪极了。他扁嘴道:“我只是开个玩笑嘛这你也当真?我才不是这种人呢!”
“你是什么人对我不重要,我要睡了”小渔走近窗沿,指着外面的夜空伸手作送客姿态:“你请吧!”
“你还真忍心让我爬下去啊?”傅严一脸不买账。
“要嘛一起从后墙爬下去,要嘛一起从前门溜出去,你选一个吧!”
“这是我家耶!”小渔不以为然地说道:“你夜闯民宅,又对我非礼,你果然是个‘登徒子’”
“小姐,那你偷看我洗澡,我可没喊‘救命’”
“你用得着喊‘救命’吗?”小渔被他激得微怒:“你在我洗衣服的地方洗澡,我只是‘不慎撞见’,你听着,是‘不慎撞见’”
“那是一片天然湖泊,而且我也是在那里洗我的衣服,你可没立牌子说那是你的地盘”
小渔不想再想起那天的事情,只要一想起她就全身发热不对劲。
“我不要再跟你辩了。”
“我倒挺爱跟你辩的。”傅严今天可是勇往直前,他一个大步就让小渔靠墙,一个俯身就让小渔屏息。“我要跟你说,我、喜、欢、你”他在小渔略显恐惧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未知,于是他更加笃定地覆上他温热的唇瓣,与小渔发冷而颤抖的红唇盖合
他的眼里流动着清澈的爱意,直欲向小渔的双瞳袭去。
小渔只觉得脑中轰然一片,全然不知道这一刻这一秒怎么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有着微微的挣扎,仿佛一支残帆突然被狂风暴雨打翻。她不知道这个偶然是否容许被发生,她也不知道这一吻,是否能安稳地贴紧这个偶然。
她觉得自己全身干涸得像一只离开水面的鱼,就这样被一只飞鸟给擒去,包围在他温热而潮湿的汁液里,却不是如旧日熟悉、不是原以为一生就这么覆盖她的咸咸海水气味。
她好害怕,虽然心灵的某一个声音告诉她要让自己更柔软
只是这柔软并没能淹没她的恐惧,她开始极力地欲挣脱开这个吻。
可是傅严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他只是有些粗暴地伸出他探索的舌尖,直欲往她的舌后侵去
他试着交缠那微颤,企图予之吞吐,却发觉她竟对甜美的此刻无所恋栈,只是想逃,只是想躲。
暗严的男性意识已经卷走他的理智,他将小渔紧紧拥在怀中,像是维护世上惟一珍物那般。小渔抵不过那强硬的臂弯,亦避不开唇中的缠绕。
她只能狼狈地又被拉扯进那令她恐惧的爱意中,直至无力,她只有虚耗,却渐渐感到那强烈如同灭顶的交吻,慢慢流成一道蜿蜒清浅,像是她脆弱滴坠的泪,灼热地细流在眼前这男子的脸庞上
暗严察觉到她的眼泪,缓缓地以不舍的碎吻拂去。
他知道她不安、害怕,于是他不再渴求进一步,只是轻轻顺着她的发丝,看着微汗与泪水胶着在她清丽瘦削的脸庞,说道:
“我把你弄疼了吗”
他以手指轻微地揉着她的唇瓣,此刻,他们贴得如此近。
小渔只是不发一语地看着傅严,眼里流露着傅严难以解读的讯息。
“你在想什么?”傅严将她拥得很紧,他胸膛上起伏着她的心跳。
小渔迟迟地开口,语气如稚子般说道:
“你真的会喜欢我吗?”
“我当然喜欢你啊”可是傅严又随即改口:“不!我不只喜欢你,我还爱你!”
那句话像是咒语般让小渔的眼里有了彩虹般的晶亮,可是短促得像雨后天彩般,随即又覆上了一层阴影。
“你知道”她心里很难受地说道:“我其实并不完美”
“没有人是完美的”傅严揉着她的发说着:“你会慢慢知道我也有很多缺点的”
小渔突然将他拥紧,心里的那句
你也会的。她却没说出口。
这一夜,对小渔而言很漫长。
小渔还是没跟傅严出去夜游,傅严只好闷着心情走了。
而小渔只是彻夜写着日记,写了好多好多,傅严当然都不知道,那本日记里,究竟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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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傅家的大厅里传来了汪萍的声音。
“夫人,这是昨天的事。”那年轻的男声在电话那头提高分贝。
汪萍闻言,持着话筒,眼底一抹深沉。
“那么晚了他还出去?没有人管他吗?”
话筒另一端的男子说道:
“少爷执意把车开走,冈田先生和李嫂都劝不住他。”
“那么他又去哪儿呢?”坐在大厅里的汪萍,左手按着玻璃杯沿,再一出力,玻璃杯便会应声而碎。
“少爷把车开到海岸公路上,然后将车停好步行进了山。我跟踪他走了一会儿,看到了一间山里的屋子。
少爷他”话筒另一端突然不说了,语气甚是诡异。
汪萍心里被勾急了,追问道:
“他怎么了?”
那电话里的男声又开了口:
“少爷绕到人家的后院爬了上去,还差点跌了下来,我隐约看到一个女孩子将他拉进了屋内””电话里有着窃笑。
然而,汪萍的脸色却是铁青,完全没有笑意。
“好了,别说了,你继续跟下去,把那个女孩的身家背景给我查清楚!”
她欲收线,对方却似乎说得意犹未尽,那男子低声说道:
“夫人,少爷进了屋子里好一会儿,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消息传出去,对长鹤集团”
“你少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汪萍赶紧把话说清楚,她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跟这等人说话都嫌脏了她的嘴:“总之你听我的吩咐,你开的数我绝不啰嗦!”
语罢,她将电话给大力挂上,转身走进卧房内欲盥洗。
躺在床榻上的傅予丞看了她一眼,别有用意地说道:
“你还是派人去监视严儿了,是吗?”
汪萍打开了衣柜,取出睡衣,背对着傅予丞冷冷说道:
“你全身都糟了,听觉倒还很灵敏”她的话总像根刺,扎着傅予丞的心。
暗予丞掀开了床被,靠着枕坐直了身子,道:
“如果这样的嘲弄,能让你好过,那么你就尽管说吧”
汪萍轻解衣裳,她依然美好的身段在傅予丞的眼中始终是个更大的讽刺。
她想到了一件事,难得委婉地说道:
“你请律师来过了吗?”
“你说什么?为什么要请律师来?”傅予丞刻意别过头,不看她解衣的动作。
汪萍闻言,只是转身正对着傅予丞,她的双胸在宽松的丝衣中显得幽微一片。
她坐到了傅予丞的身边,将手探向他的裤头轻揉挑逗
暗予丞不堪地侧身躲开她的举动,低喊道:
“你在做什么?”
汪萍更是残忍地对他抛以妩媚的眼神,而傅予丞却只能报以滞默的无言。
她盯着他衰老的身影说道:
“问我说什么,问我做什么,你有权利问我这些吗?‘我的丈夫’”
“不要再说了”
暗予丞扯被掩面,汪萍却一把拉开。
“听不下去了吗?我说得正中你‘下怀’,是不是?让我告诉你,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失败者,你的事业跟你的‘那个’一样,永远‘不举’”
“你够了!”
暗予丞一挪身就勒住汪萍的喉头,他尽他所能的最大力量将她推到床边,整个面容胀得火红。
汪萍似乎还没完,她一边揉着发疼的颈项,一边低呻:
“你留着这些力量打女人,你怎么不留些力量来‘办事’?”她知道自己又占了上风,假意一阵浪笑。“我不跟你说这些了说了还是一样”
她指出修长的手指一弯,故作心疼地说道:
“没本事的‘小宝贝’,我认了”.
暗予丞遏止不住怒气,整个人一动,从床上摔了下来。
他扶住了床沿,对汪萍说道:
“你笑啊你去笑吧!”从那凹陷的眼眶里,他流出了多么衰老的眼泪。
然而,汪萍显然一点也不怜悯。
她以丝毫不夹带情感的语调说道:
“关于遗产的事,你尽早找律师来办一办吧。”
“遗产?你说什么?你竟然已经想到了我的遗产?”
暗予丞简直难以置信。
“没错,我还想到了你的‘遗嘱’。”汪萍突然脸一沉,说道:“你听着,你休想象你妈一样,临死还跟我作对!”
“对了”他被她一提醒,倒知道自己手中还有筹码。“我还有我的‘遗嘱’,我会好好的写,绝对不会顺了你的意的。”
“你敢!”汪萍大喊。
“我为什么不敢?”傅予丞坐地回道:“我要让我的儿子活得快乐,我绝不让他跟我一样”
汪萍一阵无言,而后虚情地将语气放软,说道:
“你不会这么做的,是吗?”
暗予丞冷笑,他把这个女人的卑劣看得一清二楚。
“你错了!我一定会这么做。”
汪萍知道他说到做到,于是又把语气转为不屑:
“我告诉你,你爱写几份‘遗嘱’就尽管去写吧,我都,有办法让它不算数。你的遗言最好先交代给我知道,否则我可要额外花费精神去帮你想”
“你你不可以”
汪萍一脸笑吟吟地面对他的高分贝,中断他的话,
“我当然可以。毕竟活着的人说了算,你就趁早人土为安吧”
“你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傅予丞喘得说不清话语。
他已然被怒火狂烧,整个人突然剧烈抽抖倒地,脸色只是可怖的苍白。汪萍的笑意显现在他发直的眼里,成了一幕讽刺。
渐渐地,傅予丞模糊了意识,他僵直地沉伏在一片黑暗里。
汪萍看见傅予丞倒地,却是出奇地冷静。
她移近傅予丞,确定了他鼻息渐弱之后,竟像是经过演练般的失声大叫:
“老爷昏了快来人哪”
如同她所想的那样,第一个夺门而人的便是冈田弘也。
他跪倒在傅予丞身边,试图摇醒倒地的傅予丞。
“老爷老爷!”
他的语气满溢着急切,他简直快要失去理智。
他看着一旁的汪萍,汪萍因那仿若能透视人心的眼神注目而心慌转身。
她低喊道:
“你快把老爷送到医院去啊”霸田弘也盯牢那颤抖的娇弱身影,沉声说道:
“你把老爷怎么了?”
他知道事情并不寻常,他的逼问也让心虚的汪萍越显紧张。
“你问这个做什么?快快把老爷送医院啊”许多仆从与佣人闻声全进了卧房内,汪萍作崩溃状,一个劲地大喊:
“快送老爷去医院你们全出去!让我静一静”
霸田弘也也顾不了太多,他知道里头有文章,却还是无暇多问。
他背起了奄奄一息的傅予丞下楼,一同坐上了救护车,心里全是复杂的头绪。
老爷!撑着!如果你走了,傅家的未来会变成怎样?
老爷你不能走,你走不了,少爷还小,他需要你啊!
霸田弘也眉头盘桓的焦灼与傅予丞血色全无的脸庞成了极端的对比。他闭上双眼祷告,为他的主人祷告,为傅家祷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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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家的仆从与佣人全被汪萍阻挡在卧房之外。
“夫人,您节哀,不要伤心了”房外的劝声不断。
还待在房里的汪萍不时的假意哭嚎,一一瞒过了所有人。但是她害怕冈田弘也背起气绝的傅予丞时看向她的眼神。
她仿佛被读懂了一丝愧疚。
然而,她再也无法走回头路了。
她急着打开傅予丞的个人电脑,却赫然发现有着锁码程式,汪萍试了几次密码全不对。
忽然,她想到了与傅予丞结婚的日子,无计可施之下,她急急地按了“19631225”竟然成功地破解了程式!
汪萍从没想过,傅予丞竟会记得那个日子
那是西元一九六三年在日本东京的圣诞节雪夜,她在一群日本企业人士前,披着中国传统的凤冠霞帔与傅予丞完婚。
那年,她才十九岁,在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之下,她就被父亲像货物一样丢到了傅家,送给了一个她全然陌生的男人,展开了她华丽却苍白的二十年人生
然而,她很清楚没时间缅怀过往了。
汪萍眼眶微热地开启了一个新文件,以最短的时间写完了一纸遗嘱。
她将之列印在纸张上,然后取出了檀木书桌抽屉里的傅予丞专用印章盖上,细细密封在一个白色信封里,慌忙地扔置在桌上一个公文夹下。
在做完一连串动作之后,汪萍的身体仍是颤抖的。
终于,她看着窗外惨淡的夜色,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她和傅予丞的婚礼上的那场冬雪
她已难忍心中的压抑而哭出悲伤的声音,一串沉重的泪水顺势滑下她白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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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严一下课,又跟冈田彻要车跑去找小渔了。
他不相信一个吻会让她因此对他却步。
心里只是反复搅着一个念头,他真的想不透,拜托就一个吻罢了
昨夜他糊里糊涂地被赶走,原本计划好的约会都没搞头了。
他辛辛苦苦地在某个小海滩布置了一个烛光夜烤,搭了一个小篷子预备一起和她看星聊天,没想到仍是没能完成约会。
虽说他追求的进度来了个大跃进,要到了一个吻,可是却也换来了小渔对他似有若无的抗拒。
这简直让他不是滋味极了。
他可不能让两人愈趋白热化的感情状态中断,他反复思量后发现,他惟一能做的,就是“紧迫盯人”
对!紧迫盯人。
像打篮球一样,对方愈要问躲偷跑,你就愈要跟得死紧,这才是最佳战术。对待感情上亦是妙用,这点他深信不疑。
今天他天刚暗就来了,正还想该如何让小渔出门,没想到她却坐在家门前的藤椅上,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研读着。
暗严先是倚树探了探,瞧砖屋内并无动静,只有屋前的灯亮。照着小渔低头全神贯注的模样,他心想,难道小渔的父亲不在?
暗严偷偷地、不发声响地绕到小渔一旁,突然一把抢过她的书。
“我来了!我们怎么那么有默契呀,你知道我会来,在这儿等我啊?”
他的嘻皮笑脸看在小渔眼中却有些微的不同,她只要一见他就想起昨夜那个动人心魄的吻。
“怎么不说话啊?”傅严见她不语,又瞧了瞧屋内说道:“你爸不在?”
小渔只是静静作声:
“他去找酒伴”
“那好!”傅严理直气壮地拉起她的手说道:“我们也去喝酒,我们喝红酒”
“我不能出去”小渔拒绝地说道:“我要为我爸等门。”
见小渔又搬出理由,傅严却无欲理会,他直言:
“你爸不在,你就不能有借口了。昨天你拒绝了我,今天不能再来一次”
说完他就拉着小渔直往来路走去,小渔无力招架,只好说道:
“可是我穿得这么邋遢,你要带我去哪儿?”
“不会啊”傅严将她上下看了又看,一身素净装扮的她,顶多是要将头发束整,其它并无不妥之处。
他诡异说道:
“你好极了。不要再说了,跟我走就是了”
暗严拉着小渔踏进漆黑的林中小道,只有一弯新月隐约透出凉爽的微光。他紧抓着小渔走在前方,觉得此刻他俩像在森林冒险一般。
小渔只能被动地踩着他踩过的脚步。
她心想自己就这么跟他出来,那么父亲回来该怎么办呢?她不能避免去想这些!她的心一向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
此刻,她随着傅严在林里乱闯一通,她觉得很荒谬、很惶恐,她不敢相信下一刻她会遭遇到什么?
然而,这分耽虑,却因为傅严紧紧握牢的手而感到一股依靠。
她在夜里凝视着那个厚实的臂膀,突然生出了深深浅浅的依恋。
这个男人,活得如此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所向往的,他都拥有。那么,她可以去拥有他吗?可以去拥有这样一个他吗?
这些杂乱的思绪不时打进她的心底,她觉得有很多疑问都没有答案,自己只能任由那些疑问在心里深处愈埋愈深。
她边走边想着这些,一个不留神,撞上了傅严止步挡在前方的宽肩,小渔整个人差点滑倒在离她不远的烂泥沟中。
暗严连忙扶着她说道:
“哇,好险啊,你差点跟我上次一样成了‘小黑人’呵!不过那也不错”他又逗她:“我们可以一起‘夜泳’”
“你再说一次,我就走人”
小渔气他每次都拿“裸泳”一事寻她开心。
“我不说我不说”傅严笑着看向前面只有一尺宽多的坑洞,说道:“你先上吧”
“为什么要爬这个洞啊?”小渔不解地问。
“要说这个洞的故事要说好久呢等你爬了我再告诉你。”傅严交换条件。
小渔也颇为配合,撩起裙摆轻易地出了洞口。
暗严也轻松地过了洞。他随手拔起一根芒车送给小渔。
“每次找你都要过这个洞,不然不知道怎么到山里头去”
“是吗?你专走这些‘旁门左道’,真不磊落”小渔试图放松心情,嗅着夜里海风的气味,拿过了芒草管搔着傅严的脸。
暗严躲了开,揽住了小渔的肩,他认真说道:
“我没说过自己磊落,我偷窥、裸泳、闯民宅,样样都在行,惟独不会追女孩子”
小渔怕又落了他话里的陷阱,故意不回话。
她走近傅严的车,傅严绅土地开了前座门,凝着她的脸说道:
“你是我第一个女朋友,我也是你的初恋吗?”
暗严设下圈套,就等答案,她说了就成了他的“女友”了。
“你们男人都在意‘数字’问题,我拒绝回答。”
小渔有些狡诈地逃过了,她关上了车门,在车内望着傅严的苦笑。’
暗严只是不甘地坐上车,发动了引擎。
突然,他出其不意地俯身一个浅吻,看着小渔脸颊的腓红笑道:
“我们‘心知肚明’这一切,不用答案,不是吗?”
小渔听着他言语的霸,气感受他对于爱的掌控的蛮横,那股莫名的害怕又涌上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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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过了一段又一段的山壁转折,终于离开了海岸。
小渔第一次离家那样遥远,她应该觉得快乐,然而多么矛盾,她却对家有着一丝奇异的眷念。
她这才知道,原来浓密的山林,早就成了她的保护色。她已经被眼前的这个世界摒除于外了。
小渔冷静地看着平整的道路、异样的街景,人显得更为沉默。傅严却不疑有它,认为她只是接收不了这么多复杂而新奇的讯息。
他笑着说道:
“跟山里很不同吧?”
“是很不一样。”小渔诚实地说道,她又补了一句:“可是我不喜欢。”
“你过得太封闭了,这才是人过的生活”
暗严自以为是的戏谑,在小渔的耳中却像是讽刺。
她开口说着:
“我是活得很封闭,我整个人都很封闭,不是吗?”
“到了”
暗严没听清楚小渔的话,他下车替小渔开了门,又将车钥匙交给餐厅的外场,而后才转身对小渔说道:
“带你吃好吃的,你实在太瘦了,不好抱”
小渔发现傅严的幽默、说话的逻辑全变了。他显然以为自己的安排再妥当不过了。小渔跟着他,只能照单全收,不能表示意见。
她见傅严一身流露着豪门子弟的自以为是与狂妄,心里不知怎地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
但她还是握住了傅严,毕竟眼前接连发生的种种对她而言,充满了未知,她必须跟着他,即使她有过一丝掉头的打算,她终究没这么做,不是吗?
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小渔才走进餐厅,就听到钢琴的声音。她的白鞋踩在淡色的洁白地毯上,还是有着颜色鲜淡的差别。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举止似乎都该有着气质。
她有些无措地四处望了望,灯光柔和,气氛浪漫,其他桌的客人里,男人优雅的风采,女人娴静的气质,都像是理所当然地存在着。
搂紧傅严手臂的她,反而在这个高雅的空间里像是多余。
随着英挺的侍者引领他们走到预定的位置,他俩方才坐定,傅严随即起身对小渔说声:
“失陪一下。”而后就这么走了,小渔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在餐厅的转角消失。
她感到有些慌乱急切,却不敢喊出傅严的名字。在这样的场合里,她是多么害怕自己任何一个举动失态,让傅严难堪。
只是,她脑中响着傅严说的那句:
“失陪一下。”
她发现这是一句多么造作的客套用词,这绝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热情的大学生会说的话,不是吗?
小渔也不敢确定了,她低头不发一语。
“请问小姐要选择什么样的餐前酒呢?”男侍者唤回了小渔的思绪,他有礼地低首询问。
“什么是餐前酒?”小渔反射性地回了话,随即暗自责骂自己的无知。
“嗯小姐是需要白葡萄酒,还是红葡萄酒呢?”
侍者有点讶于小渔的探问,但还是很亲切地回答。
“嗯我不知道。”小渔又低下头说道:“还是等他回来,由他决定吧。”
“小姐是要等先生回来才决定喽?”他再确认。
“他不是我先生等他回来再决定吧。”小渔显得丧气、不自在,她微样的沮丧,投射在逐渐压低的声调。
怎么?他俩像是一对新婚燕尔的佳偶吗?
男侍者浅声道歉:
“不好意思,那待会儿再为您服务。”侍者转身离开。
小渔只脑戚坐,只能盯着干净的桌巾发呆。她看着桌上一排光亮的银色刀叉,取了汤匙,有些无聊地敲了敲桌沿。
这举动显然引来了很多用餐者的注目,小渔才惊觉自己敲出了声响打搅了客人用餐,连忙放下汤匙,有些胆怯,亦像是求救般的朝傅严刚刚离开的方向探望。
她的心里竟有一种被人丢弃在此的念头。
五分钟后,傅严终于出现了,他的手中多了一大束黄玫瑰。
呼吸显得急促的他开口对小渔说道:
“好累送给你。”傅严全身弥漫着一片深情,他连说话的方式都显得格外温柔动听:“喜欢吗?我临时想到,就冲到对面商家买了”
小渔依然被动地接过了花朵,有一丝丝榜徨地接了话说声“谢谢”却没有由衷的微笑。
她明白傅严的脸上的确流动着很动人心弦的情愫,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她的缘故。
可是这一切却让她感到像雾般朦胧,心里只是觉得毫无踏实感可言。她开始后悔来这一趟,却又不忍扫傅严的兴,勉强吃完晚餐,她便提议离开。
暗严与她在短短三十分钟后又走出餐厅坐上了车。
回去的路上,傅严有些无奈气短地道:
“真是的还想带你逛逛街,你却要回家。”
“我本来就不能出来太久。”小渔看着窗景,话回得简单。
从饭局不甚热络的攀谈,到回家的路上一片窒人的沉默,傅严一直熬住困惑,直到送她到家门口,他终于提出了疑问:
“你怎么了嘛,都不理我”
暗严本来欲将她的表现解读为“适应城市步调不良”后来隐约觉得问题是出于自己的缘故,否则她不会不说话,不看他。
“很晚了,你走吧。”小渔见屋里一片黑暗,知道父亲尚未归来,但是她心里的感觉很复杂,不是一时牛刻说得清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好吗?”
暗严尴尬地挤出笑容,说道:
“那你早点休息,我明天再来找你。”
小渔轻轻应声道了再见后,就关上了门。
她问自己是怎么了?应该开心他如此重视自己,不是吗?
她走到窗口拉开窗帘,窥视着傅严转身走人林中。
心情也仿佛像是他迟缓离去的脚步声,拖曳得那样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