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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庭,听小如说你前天晚上‘突发善心’,请左邻右舍大啖日本料理,是不是真的?”林宇辰坐在“巧屋”的柜台旁,对前来接班的高孟庭笑问着。
当他一来到巧屋,乍听小如比手画脚地形容前晚丰盛的消夜时,他简直就无法理解。行事一向理性、富自制力的高孟庭,竟也会犯了“瞎拼狂”的毛病,而且还是用在饮食上头?莫怪他无法置信。
想他忝为她的“男朋友”从大学开始交往至今已两、三年,对她的了解并不少,可像她前晚那般大手笔的事却是从未见她做过,他怎么都无法想像她会是做出这种“疯狂”事情的人,而且还是毫无理由地做?尤其她现在又和方琼文合伙开了这家叫“巧屋”的少女个性服饰店,为了节缩花费以度过初创期,怎可能豪奢地花钱请客。这其中定有缘由,基于身为她的朋友不!是“男朋友”的立场,他应该关心一下。也许她遇到了什么挫折,一时失意做下这冲动的事。
“是啊,我是带了两大袋的日本料理请他们吃,不过,花的不是我的钱。”
斑孟庭老实地招认。前晚之举可是迫不得已,照理她还得谢谢他们肯帮忙消化呢。
为了那顿“重量级”晚餐,她这两天都是清粥小菜打发三餐,因为她光看到那些鸡鸭鱼肉、青菜豆腐就觉反胃,连肚子也吓饱了。幸好经过这两天的休养,她的胃肠总算不再抗议;而懒洋洋的她也无多余力气去解释那消夜的由来,反正吃的人也不会在乎究竟是谁请的,就算知道是谁他们也不认识,她干脆也省下说明。这会要不是林宇辰问起,她还在想此事大概就此结束了呢。
“那是谁这么慷慨?还是你的朋友当中有人开日本料理店正在举办试吃?”
他想不透这是怎么回事,因为若不是高孟庭请客,那就更有问题了。
“没有,不过是新认识了一个对金钱数字没什么概念的人。”说着她简要地把和沈维刚认识的经过,以及前天那顿晚餐的缘由大略说了一遍。她好像真认识了一个“凯子”了,不过她向来满有良心的,这种趁机敲竹杠的事她是不屑做的,但若是为了“报仇”倒也可以破例;只可惜第一次违背良心做亏心事,整到的竟然还是自己。
“听你这么说,那位沈先生家境可能不错吧。孟庭,你得小心点,也许他是个花花公子。”
林宇辰善意地提醒。照高孟庭的说法,那个对穿着行止都十分讲究的沈维刚大有问题,搞不好是个靠外表、金钱哄骗女人的花心大萝卜。
这番“善心建议”听在高孟庭耳里竟觉刺耳极了。她红唇一抿,伸手贴到林宇辰的额头,斜睨着他道:
“你是发烧了还是弄错对象?我是你女朋友耶,结果你说的好像哥哥在提醒年少无知的妹妹似的。没看过哪个当人家男朋友的竟是如此‘客观中立’,好像你是‘张老师’,我是来做‘感情咨询’的彷徨少女。真服了你,我看起来那么好骗吗?”
是啊,他的反应是奇怪了点;不过,却是他发自内心的直觉反应。林宇辰只得讷讷地解释:“我只是一片好意。”
“我知道你是好意,只是你表达的态度也太特别了。不过你尽管放心,他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而且以他的条件,哪还需要拐骗女人,自然就会有人乐意投怀送抱,所以他不需要也不会费心机在我身上;再者就算他真是个骗子,也会去找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千金,好搭配他的外表,找我这‘贫’民百姓有啥用?他要是眼花到分不出谁是肥羊的话,可见他也没多厉害,你也就不必为我担心了。”高孟庭想都不必想地回道。
只是她这一分析起来,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说到他倒让我想起来,他好像问了很多有关琼文的事,也许他对琼文有好感喔。嗯,大有可能,他们俩的气质满相配的,论外貌也很搭调,如果真是这样,也难怪他肯花钱请我吃饭了,可以打探情报又能拉拢个帮手,哈哈!一定是这样,也许我可以充当红娘呢。”
听到她要为沈维刚和方琼文牵红线,林宇辰竟紧张得手心冒汗,比起他警告高孟庭时还要心急。
“孟庭,我们对那位沈维刚并不熟,也不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如果贸然地自作主张,万一撮合错了,岂不是害惨琼文,我看还是算了吧。”
“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没大脑的女人,也不是整天只想赚红包钱的职业媒婆,当然会谨慎小心地为我的好朋友挑选对象。如果那个沈维刚没再出现,这一切就只是咱们平空猜测,可是如果他又冒出来了,嘿嘿!”她冷笑两声。“那他就是真的想追琼文了,不过到时候他还得先通过我这关的考验,才有机会接近她,否则以琼文善良又不擅拒绝的个性,就算她不喜欢沈维刚或沈维刚不适合她,她大概都不好意思表态;可是只要有我在,我保证能替她去芜存菁,你说这样好不好?”
“好吧,你看着办。”林宇辰无可奈何地回道。以高孟庭和方琼文的交情来说,她确实是比他更有资格为方琼文把关、物色男朋友,而他则是毫无置喙的余地,即使此刻的他心急如焚、万般不愿,亦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是嘛,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件事就等沈维刚有进一步行动再说喽。倒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直言问道。
“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刚刚还说我不像你男朋友,这会你这么问话又哪儿像是我的女朋友了?还是你不欢迎我来?”林宇辰像在问罪,但那眼神却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
“这你也不能怪我这么问。你自己说,你多久才到店里一趟?今天你突然大驾光临,我当然觉得意外啊。”一向口齿伶俐和高孟庭也之辞穷,为自己突兀的问话感到难堪。
其实连她自己也弄不清楚她是怎么了。怎么会问林宇辰这种话呢?也许该说是她和林宇辰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从大三下学期与他交往以来,两个人的感情总是若即若离,一点也不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既没有热恋期的惊逃诏地,这近一年来更没有相交甚久的相知相惜,反而有种兄妹知己的情分。当她不如意的时候她会打电话向他抱怨、发牢騒,而他也似个好朋友般听她倾诉、给她建言,他们之间可以说是无所不谈,但仅除了“甜言蜜语”所以交往两年多,至今他从没对她说过情人间的悄悄话。
在以往,她只当他是个口拙的男人,而她也不是个爱听浪漫情话的女人,自然不甚在意。可是,他好像从没对她说过“我爱你”这三个字,而她?似乎也未曾讲过这句话。他们俩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
她只知道这三年来他们彼此对外通称是男女朋友,而她也懒得去深究他是否真的爱她。因为感情这件事真是难懂,而她显然还没打算去弄懂它。
“好,谁也别说谁,我是过来看看你最近生意怎么样,为你加油打气。”
“这还差不多。”她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吗,现在的客人说有多难捉摸就有多难捉摸,要抓对他们的喜好、跟对他们的流行还真难。有时我真怀疑自己否太年长了,以致跟不上现在年轻人的流行脚步和欣赏眼光,所以目前的客源还不是很固定,而且我总觉得名声还不够响亮,所以开幕至今已经三、四个月了,也不过是收支平衡。照我估计要想回收,至少还得熬上好一阵子了。”
“怎么你这么快就泄气了?这不太像你哦?”林宇辰看着状甚落寞哀愁的高孟庭。她一向充满活力,否则怎么能当上斗志十足的辩论社社长。
“不是泄气,只是心有戚戚焉,感叹谋生之不易。要是这店只是我一个人的倒还好,至少我不会觉得愧对任何人,现在我正在烦恼如果生意一直没起色,该怎么向琼文交代。她那么信任我,把店交给我打理,结果却做不出像样的成绩,你说我该不该叹气?帮我想想有什么好办法可以让生意源源不绝,是去多买几棵招财树,或摆几只钱蛤蟆?也许真该试试,虽然我一向不信这个。”她那俏丽的脸蛋满是无奈,颇有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哈哈!那我建议你,干脆去写张‘对我生财’的海报贴在店门口,听说这招又直接又快速;至于有没有效,就得问那贴过的人了。对了,前两天我在电线杆上还看到这种海报,你要不要去观摩看看别人怎么写的?”
“林宇辰,你是来帮倒忙的吗?这种俗气又丢脸的法子亏你还说得出口,说我没志气,我看你才有点傻气。”
斑孟庭双眼一翻猛瞪着他,自是听出林宇辰取笑的意味居多。他啊每次跟她讲话老是这么不正经,只有在谈到方琼文时才勉强像个成年人。难道在他眼里她就这么轻浮吗?还是配合她的“气质”?她知道她没有方琼文的温婉柔和、纤细气质,可是却有股自信风采、俐落神态,这还不够水准?
“开开玩笑让你恢复元气而已嘛。你看,你现在不是又斗志激昂了吗?”他赶紧讨饶地说道。
看着地那讨饶的模样,高孟庭就是连骂都懒得骂。她怎么会有这种男朋友,安慰她、为她打气竟是用这种法子?罢了,她还是省点口水别跟他一般见识,否则再这么抬杠下去,她非下逐客令不可。当然,她最后还是赏给他个大白眼以示警告。
“好,言归正传。其实你何必上太苛求自己,生意好坏并不是你一个人能左右的,即使你的服务再亲切,产品再精美,但现在整个大环境皆处于经济低潮,消费能力自是低得多,你唯一错的是,选在这个经济黑暗期开业,所以这段日子只好先苦撑一下,等景气好转,自然否极泰来,别灰心。”
“听你这么说,我当初好像应该学学你和琼文,乖乖当个上班族;可是偏偏我没有琼文的好脾气,又没有你的好运道,只好打肿脸充胖子,当起老板了。”
说到这,她不得不惋惜自己的上班族生涯竟如此短暂,算起来她当“伙计”的日子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因为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到一家外销厂商担任业务工作,每日生活在业绩压力下已是紧张万分,可是那不懂得体恤员工又生就暴发户嘴脸的老板,三天两头专挑她这快言快语的小女子麻烦,一会嫌她说话不够委婉,容易得罪客户;一会说她对公司业务不够了解“高小姐,多用点心,用心你懂吗?像你这样怎么成得了大器?唉!女孩子就是这样,还是回去带孩子好了。”
天哪!她才刚进公司当然凡事生疏了点,这竟然也成为她得回家带孩子的理由?她不过是不懂得拍马逢迎,对老板“和颜悦色”罢了。可是就因为这样,老板老把棘手的事扔给她。若只是这样她还能忍受,大家不都说“吃苦当做吃补”吗?可是偏偏他连鸡毛蒜皮的事都要她做,只因为她是他看最不顺眼的一位,所以她活该倒楣?现在回想起来,她当初竟能撑过四个月也真是厉害。
她会离职的原因只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而导致她离职的导火线,就是因为老板又开始挑剔她订单写得不够端正清晰,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拿起订单往他脸上一甩,大叫道:“不满意你自个填,我不做了!”
就这样,她的第一份工作宣告“终结”而她一气之下,决定给自己升级加等,正式当起“老板”只是当了老板后她才知道,老板这“职称”还不是好顶的。
“别埋怨,也许这才是适合你的路,你不觉得自己包办这家装潢、采购、行销的巧屋深具特色吗?还有根据我的观察,在附近商圈类似的服饰店中,巧屋的生意也许不是顶尖,却能不断维持一定的成长,这不就代表你也在进步中吗?孟庭,照我看你是愈来愈适合吃这行饭了。其实你能有这番成绩已经不错了,才开幕三个月就能收支平衡、开始回收,你啊可别不知足,想想那些门堪罗雀的同业,你该偷笑了。”这番话完全是他的肺腑之言,可不是为了安慰她才这么说的。
“我真有这么好吗?”高孟庭喜孜孜地问道,想不到她除了口才好外,还颇有经商的头脑。霎时她又充满了信心活力,毕竟,好久没听到些夸赞的话了,听起来还满舒服的。
“对,确实不错。”
林宇辰看着她默默笑着。直爽的人是没什么心机的,在她身上似乎得到验证。可是直爽并不代表她是个傻大姐儿,因为她要真做起事来又精明得连些微细节都注意到,算是个粗中有细、细中有粗的可爱小姐,也是个难得的好朋友。喔!又忘了,是女朋友。他不好意思地搔着头,暗怪自己怎么又忘了,不过幸好他没说出来。
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就要打烊的快餐店门外有一道俊挺身影不住左右张望、徘徊。看样子今天她是不会出现了。沈维刚深吸口气考虑是否放弃,否则光看店老板不时投来的怀疑眼神就让他尴尬至极。
算起来已经有好几个夜晚,在下班后,他都不由自主地走到这家上次遇见高孟庭的店门口,希冀能与她再来个不期而遇。虽然明知她和友人在公司附近的巷子内开了家店,可是碍于工作关系,他又不好沿街“查访”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守株待兔,在这家她偶尔会光顾的快餐店门口等候。
只是他这一晃已经好几天过去了,连她的人影都没见着。他不禁怀疑,她该不会是存心躲着他,怕他跟她索讨那半碗没吃着的牛肉面?想到这,他不觉为她的“精打细算”笑了起来。
来回踱了会,他终于决定放弃。捺熄了手中只剩半截的香烟,还是回去工作吧。虽然他的心情颇为沉闷,盼望能听听高孟庭那爽朗的笑声,可是公司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处理呢。尽管那些公文他已经一看再看,背得滚瓜烂熟,只是为了更臻完善,他仍是不断思索最佳方案。今晚他大概又得加班到半夜了。当然,这是指在没遇见高孟庭的情况下。
可是为什么一定得找她呢?难道他这个顶着显赫家世、名列全台最有价值单身汉之一的沈维刚,连个朋友也没有吗?不!朋友当然是有,可是知心的有几人?加以他现在身处台中,一干可以陪他聊天解闷的人可全在北部,他总不能像女孩子一样拿起话筒叨絮个不停吧?这种事他做不来。而且他也不认为有其他人可代替高孟庭,因为他不止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解解闷,还有那股想再见见她的心。这种心情不是言语可以形容,更不是能和他那群兄弟哥儿们告白的,那可是会让他们笑掉大牙,因为他竟然心系个女孩子?一个见了两次面、吃过一顿饭、有点迷糊又大而化之的女孩?别说别人不信,若不是他此刻正站在快餐店门外,恐怕连他自己也以为是在作梦呢。
“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人了呢。你站在这儿做什么啊?”
沈维刚想不到才一转身就接触到高孟庭的凝望眼神,让他那充满失落的脸庞顿时浮现笑容。他终究没有白等。
“我刚巧经过这里,你呢?过来吃饭吗?老板已经打烊了。”他带着抹浅笑,差点说溜嘴招认是他“看着”老板打烊。
她摇摇头。“我早就吃饱了,现在正要回去休息。如果没事的话,我要走了,有空再联络。”
有空再联络?一听这话他的心不觉沉了。他当然明白“有空再联络”这般交际辞令所代表的双面意义,会联络并不表示有空;若没有联络,那么理由一律统称为“没空”他不知对多少人说过类似的话语,当然明白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只是除了长辈外,向来只有他对旁人说这话,倒还没有人告诉他等“有空再联络”;而他相信,高孟庭不但跟他说这句话,而且她还会是那种“没空”跟他联络的人,从此把他丢到脑海的偏僻角落。
他不许,更不会轻易退缩到角落里。
“你的车呢?”不管她已经暗示他该说再见了,沈维刚仍挡住她的路。
“喏,在那儿。”她伸手一指停在路旁的“欧多麦”
这是她回家必经之路,不过她原本没注意到他站在这儿的,要不是突然瞥见有道鬼鬼祟祟又似曾相识的人影晃动,一时好奇才停车察看,否则她早就呼啸而过了。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骑机车回去太危险了吧?还是我开车送你。”
沈维刚看着那除了便利之外没什么保护性的机车,很不放心地建议。而另一个理由则是,他得找到她的巢穴才能掌握主动权,他总不能每次都守株待兔,等着她偶尔光临吧。
“晚?现在才八点多耶?先生,虽然台湾的治安日益恶化,但是请你仍要有点信心好吗?”高孟庭拍拍他的肩膀,似在鼓励他道。
“对一个单身女子来说,现在已经‘很晚了’。”他略带蛮横地表示。虽然她可能不领他的情,可是他仍无法隐藏那分关怀的心。
斑孟庭瞪视了他一会,决定不与这个“危机意识”超强的男人争论。
“沈先生,如果哪天我太晚回家的话,再请你护送我一程吧。至于现在,我还不想回去,这么好的天气要是窝在封闭的房间里就太可惜了。对不起,我要四处去逛逛,改天见了。”她撒个小谎道。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由衷地想要送女孩子回家,可是却被拒绝了。惨吗?真的满惨的,至少他从没想过有被拒绝的一天。
“真巧,我也正想到处走走,这样吧,我知道有个地方还满不错的,可以在星空下无拘无束地漫步,想不想去看看?”硬是不让步地往她面前一站,他打定主意要毛遂自荐了。
听说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时候,也是他们的脸皮最“super”厚的时候,往往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眼前沈维刚这邀请举动虽还称不上令人赧颜,可是却已经是他三十年来首次无视对方的软钉子,继续再接再厉地向前迈进。看来他今晚应该可以创下他生涯中无数个“第一次”的纪录。
斑孟庭原想简单明了地一口回拒,可是,当她抬头看到沈维刚那热切邀请的眼神,却突然改变主意了。不是因为感动于他的诚意,而是想起她的“阴谋论”对!这个沈维刚接近她是有目的的,而他的目的就是方琼文。她在心理大笑着,他果然要露出马脚来啦。
“好吧,你带路。”
深富艺术、休闲气息的美术馆旁绿园道,在夜幕低垂的星空下,间距立着一盏盏昏黄路灯,摇曳树影之下格外显得魅影幢幢,这气氛究竟是种浪漫情调或是暗夜鬼魅,诚属各人心境而异。如对旷男怨女们来说,这儿或许只能当做让他们安静沉思的地方,但若真要到这儿来思考“人生的大方向”前提是他们得有雅量不能眼红,更不能心生怨对,因为夹杂在一棵棵傲立树木中的,是偶一漫步而过的对对有情人。那情人眼中特有的幸福,以及流露出的浓情蜜意的肢体动作,怎能不教那些孤家寡人羡慕、嫉妒?
“啊,终于可以随意漫走,不必担心撞到人了,要是我家也有这么片绿地让我每天散散步那该多好。只可惜现在连找个停车位都成问题了,哪敢期望还会有片草坪。”
走在绿园道的高孟庭感慨地伸展双臂,像在做晨起舒展操般动动身躯。生活在现代的都会人,十之八、九都与她有相同的困扰,剩下的那一、两个不怨叹的,则是因为他们“挑对了爹娘,投对了胎”住的是洋房别墅,哪来这种烦恼。想不到沈维刚还真会挑地点,这里,嗯!她喜欢。
“听你说的好像是受到极大压抑似的,难道你家小得像个鸽子笼吗?”
与台北的房价比较起来,台中的房子算是便宜多了,只要努力工作攒个几年,要订间三、四十坪的房子并不困难,也不至于像大多数的台北人得窝居在小巢苦恼那高昂的房价;而能教养出像高盂庭这般“认真”生活的父母,应该不是贪懒之辈。
斑孟庭站立不动地仰望满天星斗,缓缓地斜瞟他一眼。
“蓝天绿地,这才是人住的地方,只要是活的人就要住在活的地方,要我每天看着水泥墙简直乏味死了。你等着看吧,总有一天我一定要住在一个有花园庭圃的房子里。”她豪气地夸口道。
“哦”沈维刚低头一笑,双手插在裤袋里,促狭地问:“找个有钱的男人嫁给他,倒是不错的主意。”
“喂喂!你说什么?谁说我要钓金龟婿啦?你就这么看不起我啊,我像是一辈子没出息的人吗?什么时代了还有你这种臭大男人主义,到现在还以为女人最拿手的事就是睁大眼睛挑张长期饭票?你这只大沙猪,超级lkk。”高孟庭万分不屑地讥讽回去。她哪容得下自己被评为投机的女人,尤其他竟然跟她的前任老板说同样的话,简直罪不可恕。
“我只是开个玩笑,真生气了就太划不来。”他看着她杏眼圆睁的敌视眼光,他要不求饶是不行了。只是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笑她的意思,而他也不真以为她是这种女人。但是看她扁嘴的模样,倒是有趣。
“哼!不许你藐视女人。”高孟庭不满地又凶他一句。
“我从不藐视任何人,更何况是你这个凡事靠自己的女子。看你一个人要照料店里大大小小的事务,很累吧?有没有想过到百货公司设个柜位,这样你就可以专心在生意上,而不必分神处理一些琐事。”
他不是希望她到丽都设柜,因为这么一来他的身分很快就会暴露。故意提起这事,只是想知道她是否会对他提出任何要求。帮她游说?给她方便?然后百般讨好他?
从认识到现在,她对他向来是不假辞色,即使他不是丽都企业的继承人,但综合他的各项优秀条件仍会是众多女子的追求目标,唯独她似乎总是视而不见。他这会乃是“善意”地提醒她,也许该多看他两眼,怎么说他总有点利用价值吧?而且不试试,怎知她是否真不在意他背后的利益。
不过,他有预感高孟庭不会让他失望的。
斑孟庭吓着似的吐吐舌头,啧啧惊呼:
“到百货公司设柜?那得下多大的资本啊;再说,你也是在百货业服务,该知道百货公司每个月平均要跟各个专柜抽取二到三成收入的柜位费用。你想想,二至三成耶,简直就是在抢人嘛。要是只有这笔也就算了,偏偏还要分担什么广告费、装潢费、税金的,一只羊要拨好几层皮,我这么个小本创业者哪付担得起?除非,你想陷害我早点破产,否则别出这馊主意。”
“这种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果百货公司未能吸引客源让公司与专柜互蒙其利,我相信也不会有任何一个品牌、行号愿意前来设柜。别把百货公司业主说的像是吸血鬼似的,在很多地方公司确实也帮了厂商不少忙。”
“是啊,遇到你们这种‘恶房东’谁还敢吭气?不过说到百货公司,都怪你们,老是抢了我的生意,害我到现在还没赚到钱。真是的,明明品质、设计都不比你们差,就只少了块百货公司的招牌,竟然生意就差那么多?想起来我就不服气。”
“所以你还能说我们的费用收得不合理吗?这不就是其中一个无形的好处。”沈维刚笑答道,不过在瞧见她仍不服气地瞪着他,他只好改口:“要不我跟公司建议另寻新址,不要跟你抢生意,好不好?”
“那怎行,没有百货公司的招徕就没有人潮,那我不是连你们‘吃剩的’客人都没得捡,你真的很想看我倒闭是不是?”这个人怎么净出些没有建设性的馊主意,真的很讨厌。
“哈哈!左也不行,右也不行,你真的很难伺候。”沈维刚得意地瞧着她紧张的神色。那副害她没饭吃的愣模样,教他怎能不想笑。
又来了,这个人又在拐她了。好个“老奸巨猾”、专打小报告的臭男人,偏她还笨得“有问必答”
斑孟庭嘟着嘴,转而欣赏四周景物。
“你常来这儿吗?到这儿散散步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嗯,因为我就住这附近,所以有空时常到这儿走走散心,只是我大部分在清晨时过来散步,今天还是头一次到这儿夜游。”不再闹她,沈维刚意在言外地提示她可是他的例外。
“是啊,有这么多青翠树木,白天来看更好,像现在除了看到树影摇动外,什么都看不清楚。”高孟庭“善意”地表示赞同,而不是如他所愿懂得他的弦外之音。
听她这么“毫无情趣”的建议,沈维刚真想把她拉到一对对卿卿我我的情侣面前,让她睁大眼瞧瞧别人晚上到这儿来是做什么的,可不光是来看风景。他虽不希望她是个专心找有钱老公的女孩,可是也别连站在她面前的他也不屑一顾,那会教他非常失望,因为她迟钝得简直不把他当未婚男人看了。
“你不觉得晚上来别有‘一番情趣’吗?”他脸色暗沉地说道。
“晚上?哈哈!我懂了,原来你是想在晚上出来走走,可是又怕在这空旷的地方会被‘劫色’,所以才找我陪你来的吧?你放心,台中的治安真的不错,你是多虑了。”
斑孟庭投给他一个“安啦!”的微笑,可是咦?他的脸好臭喔,她说错了吗?没错啊,有色狼当然也会有色女,所以尽管他是男的,还是有“被劫”的可能啊。
她这番高论显然更惹得沈维刚一肚子不痛快。
沈维刚轻叹口气,拿她没办法。难道她连高低音都听不出来?他的重点是“情趣”跟白天、黑夜有啥关系?
“孟庭,你不觉得在这儿散步的大都是两两相依的男女吗?”他更进一步地提示她。
“是啊,我也注意到了,看他们那样子好像是情侣呢,啊!我知道了。”
斑孟庭捡到宝似的尖声叫道,原来她刚才没说到他的心坎里,难怪他脸色臭臭的。
她这一惊呼,沈维刚放心地以为这回她真懂了,再度扬起微笑等着她。
“这儿是情侣们谈情说爱的地方?”她狡笑地问。
“对,就我所知,这儿是个不错的地点。”说到这儿,他的情意更浓了。
“而你是在暗示我,你正缺个女朋友?”说着她的声音更显高亢。
她愈问愈得意了,意志昂扬得让沈维刚心里毛毛的,因为照正常发展,她应该是“含羞带怯”地默默不语,让那分似有若无的情愫在他俩之间默默发酵才对啊,照理说应该这样才对啊。
“孟庭,我”不管她是否懂得他的心意,他最好趁她没“想歪”前适时言明更正,可是偏还是被她给抢先一步。
“你别说,让我来情,我猜你是不是要我帮你介绍女朋友啊?”
她真想掩嘴偷笑,可是不行,那会伤了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像他这种外表堂堂的男人,其实内心最脆弱了,因为随时随地都得装一副“勇者无敌”的样子。可怜喔,连要她帮忙牵红线都不好意思明说,还得带她来实地观察,看看他这孤家寡人如何打发漫长夜晚的寂寥生活。唉!她怎能不助他一把呢,好歹他们满谈得来,也算是朋友啦。
“我是对某个人印象不错,而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我的朋友琼文,对不对?我没说错吧?”她一手拉着他,一手伸出食指得意地指着他的鼻子,活像逮到他的小辫子般。这一刻,两个人的距离好近好近,可是她却浑然不觉。
当她说“就是我”时,沈维刚刹那间有股莫名心悸,在这一瞬间,他看清自己的内心。他确实倾心于这个时而调皮、时而体贴懂事的女孩,虽然她的反应是怪了点,可是只要她懂得不就好了;就算没有“正常”反应又有何憾,反正他不就喜欢她凡事有主见吗?
只是他又空欢快了一场,理清了自己的心意,她却“会错意”了。没想到,她实在是太有“主见”了,而坏就坏在这儿,她似乎认为他“别有所图”说他喜欢方琼文?这未免太牵强了吧。
“谁告诉你我喜欢方小姐的?”沈维刚苦着脸问道,很好奇她是如何把他和方琼文联想在一块。
“就是你啊,虽然你嘴上没说,可是我看得出来,你一开始就对她印象不错。记得我们在茶艺馆认识时,她就特别偏袒你。后来,我们去吃日本料理时,你又不时问起她的事,由此可知你满喜欢她的,我这么说没错吧?”
一派胡言!如果高孟庭真会读心术的话,沈维刚心里正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到现在都不约她出来呢?你不觉得这未免太奇怪了吗?”他依然沉着脸问道。
其实他之所以会问起方琼文,只是想借由她和方琼文的关系对她多了解一点,而且,就他记忆所及,他也不过问过她,她和方琼文为何会成为挚友,还有她们俩那家服饰店的合作关系,剩下的全是她自己有意无意地聊及方琼文,他不过是做个倾听者罢了。怎能据此判断他对方琼文有意呢?,这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吗?还是她太有想像力了?
“不奇怪,因为你怕太急躁会吓到她了;而且,从我们这几次相处后,就我对你的感觉,你应该是个做事谨慎细密的人,莽撞行事不像是你的作风,所以呢,细心的你就先约我这个好说话的人出来,先敲敲边鼓、探探口风,以做为你日后行动的参考,这么说没错吧?”她得意地扬眉笑问。
就这点分析来看,她说的对极了,谨慎行事确实是他做事的方法,但除了这点,她其它的观察全部错得一塌糊涂。
“既然你认为我别有居心,为什么还愿意和我出来?”原本的满腔热情被她这么一大盆冷水当头浇下,沈维刚又恢复那“冷静自持”的态度,因为他内心非常非常不悦。
“我说了,琼文好像对你的印象也不错,所以,我决定给你个机会,如果你真的适合她的话,我愿意当你们俩的红娘,所以我跟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研究你。”
对,她要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把他调查清楚。为方琼文择偶可是项重大任务,不能打混的。
沈维刚这会的脸色就像是被打了一巴掌后充满了错愕与不愿。原来她是为了这原因才答应他的邀请,而且还把他列为“有待研究”的动物,她怎么不干脆把他绑到实验台上,先检查看看他的基因是否优良、血统是否纯正。
“那么你现在研究的结果如何?我的条件还符合你的要求吗?”他冷淡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态。
“目前看来还好,可是你知道的,琼文她太善良了,我不忍心见到她受到丝毫伤害,所以为了不出些微差错,我还要再观察你一阵子,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的忙。”穿梭在小径中,高孟庭走在沈维刚前方一步,轻跳着步伐答道。
虽然沈维刚的表情似乎少了分有求于她的谄媚,不过从他不否认,还问她研究结果如何,可见她确实料事如神,他确实有这个意思。
“再观察我一阵子?”沈维刚终于禁不住低头冷笑。想不到他不但沦落为有待观察的对象,经初步审查还不及格呢。“我约的人是你,一块出游的也是你,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我喜欢的人说不定是你吗?”
他这番提示,教高孟庭足足绕了他两大圈子仔细把他瞧个够。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说笑,可不是说笑又是什么?
“我?想唬我,你看我们两个人这样像是情侣吗?”反背着双手,高孟庭转而到他面前,踮起脚尖来让他瞧个清楚。“你看,不像嘛,还是琼文和你看来比较像一对;再说,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林宇辰啊,你记得吗,我跟你提过的。好了,我知道你被我猜中心事觉得很没面子,可是你又何必难堪呢?被我猜中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迟早都会知道的。放心,我不会笑你的。”话是这么说,可是她眼里的笑意,恐怕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聪明睿智”如沈维刚者。
“你刚刚说,还要观察我一阵子,对吧?”深吸了口气,沈维刚一吐深埋内心的那股闷燥。
“嗯,没错。”她理所当然地点头称是。
“那好,我就给你机会让你仔细观察,以后我天天送你下班,时间充裕就约你出来,好加深你对我的‘印象’,让你早日‘审查完毕’。”
沈维刚下定决心,既然她认为他的意图在方琼文身上,想观察他就让她观察个够。只是想不到他第一次主动出击,竟碰了一鼻子灰。不!是碰上一堵墙,一堵顽固的石墙,毕竟能把单纯的约会事件想得如此错综复杂的,恐怕也非她莫属了。至于林宇辰从高孟庭提起他时并无甜蜜的情意看来,他有把握他们俩不过是“普通朋友”罢了;但竟会凑成一对,唯一的解释是,可能又会错意了。
“每天?不必了、不必了,我可无福消受,你要上班我也要工作,怎么有时间老是做报告,还是偶一为之就好了。”高孟庭心想,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时间似乎过得特别快速也特别快乐,可是她还要照料服饰店的生意,总不能老是到外头闲逛吧,那太不务正业了。万一客人都跑光了,怎么对得起方琼文的托付。
“不行,偶尔见个面,你能对我了解多少?况且你了解的速度愈慢,就表示我等待的时间愈长,这我不能忍受。所以,就这点你必须要照我的意思去做,否则我就自己找上门去。”他不是个被动的男人,惯于发号司令的他,决定争回主导权,否则让这个高孟庭导下去,他可想见这绝对是出大闹剧。
他可没说等的人是谁,更没说是要上门找谁,总而言之,在明了她的神经如此粗大后,他的危机意识更深了。
“你这样让我很为难耶。”她是真的很为难,瞧她都已经扁起嘴,一副“非常头大”的模样。
“你不是要当红娘吗?红娘可不是这么好当的。”他很没同情心地反讽。
他就要看看她还敢不敢自告奋勇为他牵红线,所以毫不掩饰语意间的幸灾乐祸,充分流露出他对她的不满。
斑孟庭看他一副存心找她碴的模样,认定了他想来个死缠烂打,因为她挡了他的路,横互在他与方琼文之间,故而万分不悦地想“虐待”她。
“那一、三、五好了。”她提议道。
“不行。”
“要不二、四、六呢?”
她当他不会算数啊?还是以为他是朝三暮四里的那只笨猴子?斜瞟了她一眼,答案还是一样:“不行。”
可恶!这个人真难缠,哪有这么蛮横下讲理的。要不是为了方琼文,她早跟他吵上一架了,他简直比她男朋友还要专制嘛。相比之下,林宇辰对她的态度要消极多了,除了偶尔到店里看看她外,大部分都是打通电话问候她,现在看起来好像他还真的比较像她男朋友似的。不对,他是方琼文未来的男朋友,这点得要搞清楚,否则不会不会!她不会弄错对象的,她只是当个“尽责”的介绍人罢了。他们两个人高孟庭紧蹙眉头瞅着他怎么可能嘛。
“好啦,你高兴怎样都随你,我长这么大还没看过有人追女朋友像你这么‘猴急’的,连对女朋友的‘经纪人’都要紧迫盯人。”她发出大开眼界的叹息声,抬头远望星斗,暂时不想理会这个急性子的臭男人。
猴急!他的形象怎么愈来愈不堪了?先是个无聊男子,再来是个亟需爱情滋润的猴急男子,那下回呢?不会直接被她打入下流的大色狼之列吧?沈维刚自觉在她面前愈来愈无形象可言了。不过至少他争取到了随侍她左右的权利,这已经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