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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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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黎琦休假回家,吃完晚餐后,照例家中又是老小全出去。她站在厨房洗碗,忽然注意到对面空屋子里有灯光,似乎有人搬进来了。

    "咦!有人住进来了。"她喃喃自语:"不知道住的是什么样的人?"

    她耸耸肩,反正不论是谁,也不关她的事,于是她又低头专心的洗碗。

    洗了几分钟,她突然觉得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背后有双眼睛盯着她看似的,她抬起头往窗外一看,吓得差点将她手中的碗滑落在地。"

    "你怎么会在那里?"她尖声问。

    是东方天,他正好玩地趴在栏杆上看着她在厨房的一举一动。

    "你怎么会住在那儿的?"她追问。

    "我向屋主租的啊!"

    "但是听我妈说屋主的亲戚要来住啊!怎么会租给你呢?"黎琦不信地问。

    他不受她语气的影响,贼贼地笑着。"因为我说服了屋主,并且告诉他租给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你说清楚。"黎琦高声问。

    "因为我告诉他们,我正在为我将来的'幸福'努力,事成后,这份媒人礼算他们的。"他邪邪地说。

    "你!"黎琦满脸通红;再次觉得这个男人真是世界第一超级无赖!

    "君子有成人之美啊!从他们身上我深切的体会到中国这个古意的美德。"他非常赞许地说道。

    他这句话无异是火上加油,令黎琦火冒三丈地朝他大喊:"你真是个无耻、下流、恶心、厚脸皮的浑蛋!"她喘着气。"去死啦!"

    "砰"一声关上窗子,气得连碗也不洗了。

    她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生闷气,耳际还响着他的笑声。

    一会儿,对讲机的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

    她走过去,拿起对讲机的听筒,没好气地道:"喂!"

    "人鱼公主,开门吧!"东方天的声音自听筒传来。

    "你还敢来!"黎琦对着话筒大叫。

    "要杀要剐也要等我上去啊!你的邻居们都被你吓着喽!"他揶揄道。

    黎琦挂上话筒,站在原地犹豫着,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按纽开门,并且坐在沙发上,聚集好怒气等他。

    东方天才踏进门槛,黎琦即双手又腰,对着他炮轰!"你还真有本事啊!先是查到我堂弟是谁,然后又查到我的电话、地址、工作的地方,最后竟还敢搬到我家对面住!你说,你是何居心!"她实在是气昏了,噼哩啪啦的说着。

    他从容地关上门,缓缓地走到沙发边,站在她面前。

    她仰起头看他,决定也站起来,她才不想让他占优势呢?

    他看着她站了起来,莞尔一笑,又将头抬得老高,存心逗弄她。

    "别孩子气了,我们坐下吧!这样站着腿会酸。"说完,体贴地扶她坐下。

    她甩开他的手,忿怒道:"干嘛!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要你扶啊!"她重重地坐到沙发上。

    他颇觉有趣的看她一眼,跟着坐在她身边。

    "说啊!"她不耐烦地说着。

    他先是一愣,随后说道:"说什么?"

    她语气逼人地说:"你不是来解释的吗?"

    "解释什么?"他此时倒成了一头大笨牛!一问三不知。黎琦气得直想敲碎他的脑袋。

    "你别装傻,以为这样就能逃避问题。我再问你一次,你干嘛搬到我家对面?"她吼着。

    "小姐,你很不讲理圆我正好找到这间房子,当然就住进来啦!"他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可是你刚才说"黎琦的态度有些软化。

    "我刚才说的话你全当真?"他注视着她。

    "我可是你"对啊!他住哪里都是他的事嘛!她干嘛这样生气?或该说是自己心慌?她迟疑着,觉得立场全失。

    这种反应是否正表示她

    她咬着唇摇摇头,那神情有些迷惘。

    黎琦的反应,东方天全看在眼里,他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她还是无法了解他的用心!

    可是,不管她懂不懂,他不忍看到她心烦的神情。

    "别想了,我们去海边好不好?"他柔声道。

    一听到海边,她双眼一亮,点点头。

    他们两人几乎将南台湾的海域踏遍。但是,去过那么多地方,黎琦还是最喜爱旗津的海边。

    东方天开着车,一路开进大学。

    "咦!你怎么带我来这儿?"黎琦疑惑的问。

    他微微一笑,没有答腔继续往前开。

    车行至小路,学生渐渐稀少,经过学生宿舍后,就完全没了人迹。

    车子通过一个哨口,黎琦问他:"你怎么可以通行?"

    他回答:"因为我在山下教书啊!"

    她恍然记起。"对喔!我都忘了你在那儿上班。"说着并调皮地看他一眼。"看你这么闲,我还以为你是无业游民呢!"

    他瞟她一眼。

    不久,来到了山顶。

    他们下车,俯瞰台湾海峡。

    一阵海风强劲的吹来,她按住飞舞的头发,转头对他露齿一笑,神情甚是欣喜。

    "喜欢吗?"他柔情地问。

    她点点头。"可是站在这里看海,感觉与它的距离好远喔!"

    "有时候距离也是一种美。"他自然地搂着她,而她也自然的靠在他怀里。

    在天地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显得渺小。

    "可是,"她娇憨地说:"我还是比较喜欢站得近近的,这样才可以摸得到海水呀!"

    "你喔!真是鱼精转世。"他宠溺地说。

    两人静静地位足了片刻。

    她扯扯他的衣服。"喂,我们去海边啦!"

    他看着她,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好,都听你的!"

    东方天顺着黎琦的意思,开车到旗津。

    黎琦自从认识他后,每次到旗津海边,总是开车由过港隧道到另一头,这和坐渡轮感觉大不相同,别有一番滋味。

    "你知道吗?有时候我觉得人类实在很伟大。"她忽然开口。

    他微转头看她一眼,静待她说下去。

    "譬如这隧道吧!我第一次来时才十三岁,那时这隧道刚完工不久;有一天晚上,我父亲特地去借了一辆车,载全家人来这儿走了一趟。当我们进入隧道后,我看着这浩大的工程,想到工人是如何辛苦的在这海中筑起这条隧道,就为他们的辛勤努力感到很感动。后来课业繁忙,考高中,考大学,接着北上念书,到与你相遇前,这隧道我就只来过那么一次。有时候我在台北想家想得紧,会忽然想到,我竟只去过过港隧道一次!每想一次,我就更心慌,好怕那一次会成为我此生仅有的一次,因为我渐渐了解,有很多事,一生就只能有一次,是不能重来的。"她静静地说,静静流泪,直到他递给她一条手帕,又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她拭掉泪,嗅着他手帕中干净的气息,又说:"可是对于人类的伟大之处,我感受得不多,这只是其中一件。大部分的时候,我觉得人才是世上最该被毁灭的族群。人既滥垦滥伐破坏环境,甚至为了口欲。不知杀死了多少动物,而且一心一意的只想满足自己的私欲,丝毫不顾及其他的生灵,却又口口声声地嚷着'我们的地球病了'。没错!地球的确是生病了,因为它得了绝症。"看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但过了一会儿她又泄气地说:"但我也是这丑陋族群里的一分子。"

    他没有说话,眼睛直视着前方,专注地开车。

    "我常想,当人是很可耻而痛苦的,活着更是彻彻底底的荒谬,我真希望有天醒来,能突然变成另一种动物,只要别再做人就好了。"

    他扬扬眉,说:"那你想变成什么?"

    她思索了一会儿,说:"鱼吧!可以在海底自由自在的悠游,要不就当一只邀翔在空中的小鸟也行。"

    他腾出右手,轻抚她的脸。"那你一定是最美的一尾鱼,或是只最优雅的飞禽。"

    她微微脸红,脸仍在他手上厮磨着。

    车上流泄出一股静谧的气氛。

    到了目的地,两人下了车,东方天牵着黎琦漫步在沙滩上。

    海边的星光点点,浪潮一进一退的拍打着沙滩。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吗?"东方天将黎琦微搂入怀中。

    "嗯!"

    "告诉我,那天你到底躲到哪儿去了?"他疑惑地问。

    她轻笑。"海里。"

    "黎琦"他恶声恶气地叫她。

    "真的嘛!毅帆教过我一点潜水的技巧;那天我不过是先潜人海中,再游到另一边而已。"

    "那你都看到了?"东方天指的是自己下水找她的事。

    黎琦笑得更厉害。

    "你这小坏蛋!"他轻敲她的头。

    黎琦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而东方天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东方天等她笑够了,继续问道:"那时我问你人鱼公主上岸的目的何在?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笑容迅速隐没。

    "她在寻找什么?"

    黎琦挪开东方天的手,微微地向旁挪一步。"她只是想要上来看看水上的世界罢了!"

    "在这之前,她已见过王子,所以,在我认为她是上来寻找王子的!"

    "那只是巧合。因为她太想知道外面的花花世界,若她想上来,就只好找一个藉口,因而王子成了她的理由。"她辩解。

    "我认为她是爱王子的,所以她才不惜用美妙的嗓音和巫婆换一双脚。"

    "不!"黎琦转头怒视东方天。"她并不爱他,只是她挑错理由,结果害得她世界还没看成,就化成泡沫。"

    "她是爱王子的。"他态度坚持,但语气却是轻柔的。

    "哈!那她更傻,借口永远只是借口,她却傻得信以为真,也算她活该!"她残忍地说。

    "为什么?"他站到她面前逼祝她。

    黎琦转头不愿看东方天,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琦,"东方天唤黎琦的语调,极为轻柔。"这原本是个美丽的童话故事,为什么你却认为在它背后隐藏了一段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为什么?"

    黎琦仍固执的不去看他,然后闷声地说:"我想回去了。"说完掉头往回走。

    他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轻叹一声,跟上她。

    一路上,黎琦只看着窗外,不肯和东方天说话,直到车子在她住处停下。

    "早点睡,明天我来接你上班。"他柔声道。

    "不必!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她冷漠地说。

    "椅"

    黎琦回头瞪视东方天。"谁让你这样叫我的?"

    黎琦蛮不讲理的态度,令东方天有些气恼,但他还是耐着性子说:"我们已认识一段时间了,还需要计较这个问题吗?"

    "认识归认识,但还没到你可以这么亲密叫我的地步!"她冰冷的说。

    "你"黎琦竟然无情地撒清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实在令东方逃诏气。

    东方天抓住黎琦的手腕,而黎琦只是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过了良久,东方天泄气地放开她,苦涩地说:"早点休息吧。"

    黎琦一下车,东方天旋即离去

    第一次,他没有等她上楼,见她房里亮灯才离去!

    黎琦看着他的车后灯渐渐隐没在夜色中,才拖着沉重的脚步上楼;进门后,走到床边扑倒在床上,嚎陶大哭。

    她不该利用他对她的好来满足自己的伤害欲。

    "天!"黎琦低唤他的名字,仿佛他就在身旁。

    "你知道吗?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呀!"她哽呖地嚷着。

    黎琦早已学会不再掏心,不再等待。因为她曾经掏心对待的结果,是被人将真心放在脚下践踏。

    她怕,她怕自己一旦付出真心,日后就无法全身而退;一次就够了!真的,有很多事也许一生只有一次,可是有些事却只要一次就足够了。

    既然她已受过一次伤害,她无法让自己再去接受另一次可能的伤害,那伤害太深太重,久了只会化脓蚀骨,永远也无法好转。

    她只剩下半颗心,另一半早在很久前就被啃噬光了,她竭尽全力地维护那已伤痕累累却仍存在的半颗心,只想平静的生活。

    真的,有些事一生只要一次就够了!

    既然如此,为何那残存的半颗心仍会狠狠的抽痛着,像被无数的箭刺穿一样?

    她无语的自问着上天。

    第二天黎琦和别人调早班。下班后,既没回租赁处,也没回父母家,只是骑着车,漫无目的的四处晃荡,直到凌晨才疲倦地回到住处。

    车刚停下来,她感受到东方天站在阴暗处;路灯虽然昏暗,但是她却感应得到他的存在。

    东方天走向前,但黎琦仍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你去哪儿?"他阴沉的问。

    她耸耸肩。"上班、下班、吃饭、闲逛。"

    "不要说谎,你同事说你今天没去上班。"他喝道。

    "是我要她们这样说的。"她无所谓的说。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沉重地问:"琦,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黎琦仰头看着东方天,她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美,双眼深邃炯炯有神。

    看着看着,泪雾弥漫了她的双眼。

    "我的心不肯"她不知如何说。

    黎琦那无助的模样,深深地刺痛了东方天的心,他猛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真的是个小傻瓜,折磨我还折磨自己。"他暗哑地说。

    黎琦默默的流泪。

    一会儿,她推开他。"回去吧!我很累了。"她疲惫地说。

    东方天仔细的端详黎琦,温柔地拭掉她的泪。

    "别多想,嗯!"他低声地说。

    她点点头,转身朝大门走,还一步一回头的看他,直到关上门。

    许久,黎琦才听到他的车子离去的声音。

    她烦乱地坐在椅上,脑子乱哄哄的,好像整颗脑袋快要爆开来似的。她不想继续和东方天交往下去了,连当朋友都不要!可是那份不舍之情那么浓,那么深,深到她光想到不再见他,就令她痛苦得无法自持。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缓缓的拿起话筒,低低地喂一声。

    对方没有回音,她正想挂断,忽然传来一阵抽泣的声音。

    "姐"

    "小珞,怎么了?你在哪儿?"她听到妹妹的哭声,一股不安自心中升起。

    "我在车站。我我不敢回家,姐,你来接我好不好?"黎珞低泣着。

    "你等一下,我马上过去。"

    她匆匆的拿起车钥匙,冲下楼,骑上机车,以最快的速度飙到车站。

    黎珞一看到黎琦,即扑上来哭倒在她身上。

    "小珞你怎么了?你怎么跑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吗?"她冷静地问。

    黎珞摇摇头。

    "好吧!先回去再说。"

    "不要回家!"黎珞大叫。

    "好,那去我那儿,好不好?"黎琦安抚地说。

    黎珞点点头。

    回到黎琦的住处,她先打点黎珞洗澡,吃东西。

    可是黎珞只洗了澡,根本没有食欲吃任何东西。

    一阵长长的静默

    "小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告诉姐姐,姐才能帮你想办法啊!"

    黎珞咬着唇,不肯说话。

    "唉好吧,先睡觉,明天再说。"

    当晚,黎琦感觉到黎珞饮泣了一夜,却不知如何出言安慰。

    因为这突来的混乱,使她忘了自己的问题,疲累得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隔天,黎琦和黎珞带着简单的行李,搭上飞机,直飞澎湖。

    冬天的澎湖很凄寒,人烟相当稀少,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似的疼。

    她们由澎湖玩到无人岛,虽然只是随意的走走看看,玩得还算开心。

    黎琦没再问黎珞发生了什么事,她想,若黎珞想说,自会告诉她,所以她耐心的等待。

    回来的前一晚,她们在青年活动中心过一夜。

    那晚黎琦想到东方天,想到她一声不响的离开,东方天不知会不会着急和生气。

    "姐!"

    黑夜中,黎珞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什么事?"她转身面对着黎珞。

    "我怀孕了。"

    黎琦自床上慢慢的坐了起来,打开床头灯。

    "你说什么?"黎琦虽然感到震惊,但语气平静。

    "我怀孕了,已经两个月了。"黎珞重复一次。

    "孩子的父亲是谁?"黎琦平静的问。

    "同学。"

    "什么同学。"黎琦继续追问。

    "班上的同学。"黎珞的语气有些骇怕。

    "哪一个?"

    "姐"

    "哪一个?"黎琦提高声音。

    "张邦群。"黎珞小声说。

    "你的男朋友不是方逸吗?几时又变成张邦群?"黎琦质问她。

    "我发现自己爱的是张邦群。"黎珞任性地说。

    "你的爱变得可真快。"黎琦厉声说。

    "那你要怎样嘛!"黎珞大喊,泪也滚了下来。"方逸爱上别人了!"

    黎琦看着妹妹;她自小就美丽,男孩看到她就像蝶儿遇花一样,绕着她转。黎琦早已数不清她有过几个男友,还好黎珞一直很自爱,她从不玩弄别人的感情。后来,黎琦见她和方逸在一起时的神情,及方逸待她的模样,才放下心,想来她是找到真心喜欢的人了。

    黎琦虽然不相信世上有真爱,但她仍给黎珞最深的祝福,希望她不再是个感情的流浪者,毕竟有个人相依总是比较好的。

    黎琦坐到黎珞的床上,伸手拥住她,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一样,每次黎珞一哭,黎琦就这样安慰她;尤其是在她们父母热战的那段日子。

    "不哭了,告诉姐姐,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黎珞睁着一双黑白分明、水汪汪的眸子,无助地低喃,"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真心爱张邦群吗?"她边问黎珞,手边轻柔的拍着她的背。

    黎珞迟疑许久,才摇摇头。

    黎琦叹了一声。"姐不能帮你做决定,只能给你建议。"

    黎珞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如果你有足够的勇气,就把孩子拿掉。"黎琦坚定地说。

    "生下来不是更需要勇气?"黎珞反问。

    "没错!但你只需承担社会大众看你的眼光,至于孩子生下来后,会有许多人帮你承担养育的责任。你想,爸妈刚开始一定会很生气,但事后会不要你这个女儿吗?而姐姐是一定会帮你的,至于弟弟阿琅,我认为他一定也会尽一份绵薄之力的。"

    黎珞在脑中思考着。

    "而拿掉孩子后你得自己承担痛苦,因为你剥夺了一个生命,你将永远带着这个挥之不去的阴影。"

    黎珞一语不发地默默垂泪。

    "但是话说回来,不能给他一个健全的成长环境,生下他反而是害了他!"

    黎珞擦擦眼泪。"万一将来我嫁人,对方不知道会不会待等我的孩子?"

    "小珞,一个快乐健康的单亲家庭,胜过一个整天争吵不休、冰冷的双亲家庭,你明白吗?"黎琦严肃地说。

    "可是"

    "你忘了,我们的家庭状况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黎珞沉默了会儿,反问道:"姐,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黎琦愣了一下。"我会拿掉。"

    "可是你说"黎珞急叫。

    "我宁愿让这个阴影一辈子跟着我。孩子是无辜的,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因为我一时造成的错误,而一辈子跟着我痛苦。毕竟,'生'只是个瞬间,而'育'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知道我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来教养他。"

    黎珞眼中闪着泪光,抱着黎琦说:"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回到高雄,黎琦送黎珞上车回台中后,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住处。

    黎琦希望能看到东方天等在门口,但是她失望了!

    一走进房间,关上门,她把袋子往旁边一丢,正想倒杯水喝,突然瞄见有个人坐在床上。

    "你怎么在这儿?"她吃惊地问。

    东方天跳下床,冲到她面前,紧紧地抱住她。

    "说!你这几天跑去哪里了?"他低吼。"你干什么?放开啦,我去哪里不干你的事!"她倔强的说。

    "你真可恶。"他说着,低下头重重地吻她。

    黎琦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怔愣了数秒,当她恢复神智后,随即用力推开东方天的脸。

    东方天喘着气盯着黎琦,而黎琦亦不甘示弱地回瞪他

    东方天勒紧黎琦的腰,继续追问:"你到底去哪儿了?我找你找得快疯了"越说音量越低,声音渐渐地散去。

    黎琦伸出手轻触他的鼻,轻柔地说:"妹妹出了点事,我带她去散散心。"

    "我以为你离开我了。"东方天颓然地说。

    "你好傻。"黎琦微笑着,双手环住东方天的腰,将头轻轻的靠在他的胸膛上。

    他们相拥许久,黎琦忽然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去楼下找房东,告诉她我是你哥哥,她就让我进来了。"他有些得意地说。

    东方天牵着她坐下。

    她把头靠在东方天肩上,幽幽地说:"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事。"

    东方天的神情有些紧张,双手紧握住黎琦的手。

    "我想,我们还是别再见面了。"她静静地说。

    东方天骇然的转头看着黎琦,有些颤抖地说:"什么意思?"

    "你是你,我是我。"黎琦没头没脑地说,心中有股郁闷之气直冲脑门。

    东方天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忿恨的抓住黎琦的手,逼视她。"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你是你,我是我!"他嘶声道。

    "放开我,你弄痛我了。"黎琦挣扎。

    东方天目露凶光,神色狰狞,活像头野兽。

    黎琦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控过;与他认识至今,他总是斯文有礼,即使是与他开玩笑故意惹恼他,也从未见他恼怒过,看他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令黎琦害怕。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发脾气,我们本来就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个体。"黎琦虽然骇怕他现在的模样,却仍然强自镇定地说道。

    "你真的是个没心没肺、无情无义的女人!人的心可以让你这样玩弄的吗?"他厉声说。

    "谁说我玩弄你?一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黎琦大喊,死命的想挣脱他紧握的手。

    "我一厢情愿?我自作多情?"他的神情变得阴冷,眼神凌厉得似两把利剑。他因忿怒而紧握黎琦的手,劲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黎琦忍住手腕上的疼痛。"我曾对你表示过什么吗?是我鼓励你来追求我的吗?都不是啊!是不是?更何况我躲你比躲鬼还勤呢!"

    东方天一听,简直忿怒到了极点,他扬起手,一巴掌将黎琦打得往后退了数步。

    东方天狂乱的心智随着清脆的巴掌声而恢复正常。

    "琦"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打她,于是,无限后悔的唤着她的名。

    "呵呵,你们男人,全是一副德性,口口声声说爱啊爱的,一旦翻脸时比翻书还快,甚至还恨不得将它毁掉!"

    黎琦的话,句句像把锋利的剑,朝东方天的心口猛刺。

    东方天伸出手,想轻抚她已红肿的半边脸,却被黎琦无情的拒绝。

    "出去!"黎琦的声音又冷又硬。

    "对不起,我只是一时"

    "出去!"不等东方天说完,黎琦崩溃似地大喊:"出去!出去!我永远不要看到你,你滚!宾"

    东方天缓缓的走到门口,突然又转头,颓丧的看着黎琦。

    黎琦神情狂乱,尖声喊道:"出去"

    东方天张口欲言,却又放弃,他知道再多说也无益。随着一声长叹,转身走了出去。

    黎琦一见他关上门,冲过去把所有的锁全锁上,然后全身力气被抽离似地滑坐在地上。

    泪一颗颗的自她双颊滑落

    东方天站在门外,听到黎琦的哭声,痛苦的闭上眼。他竟亲手伤害了自己最珍爱的宝贝,他不是曾发誓要好好疼惜她一辈子,不管她心中有什么苦,什么结,他都会耐心等她的吗?

    这个星期,他一直告诉自己要耐心的等她日来,但是却又为了她的几句话,而出手伤了她!她是他最爱的人啊!

    听到黎琦的哭声渐竭,东方天瞪着门板,有股想要冲进去祈求她原谅的冲动;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他刚才的举止,令他感到他不配求得她的原谅,甚至已失去追求她的资格。

    东方天蹒跚地走下楼,想着自己今生恐怕再也不能来此,守着他最疼爱的人,泪自他的脸庞滑落。

    黎琦哭了一阵,声音渐渐停息;突然有股输得很惨的感觉,自她心中升起。

    她站了起来,走到浴室洗脸,看着镜中的自己;红通通的鼻子,眼睛肿得像核桃般,而右脸颊就像发酵的馒头,她喃喃自语:"他不算什么,是你自己太傻,不是早知道有期望就会有失望吗?"

    "不能怪他的是不是?"她勉强扬起唇角,镜中人回她一笑,那模样却比哭还难看。"老说小珞给人太多希望,原来自己也一样,真不愧是姐妹,哈哈哈"她越笑越大声,看着镜中人,忽然大声咆哮,一拳击向镜子。"我讨厌你!我恨你!每次都是你,你自己心里有病,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为什么要来破坏我?你是恶魔!你是恶魔!"她送声地喊着,手也一拳一拳的捶着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