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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第一道阳光照在耿亚尘的脸上,他翻了个身,根本不想睁开眼睛,他多希望昨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多希望睁开眼睛之后,看到的是自己舒适的房间,还有惠妮他忽然间没办法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希望见到惠妮,这样的犹疑,连他自己都觉得讶异。
“你的胃口不错,看来你的身体也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只是不知道你的脑子是不是也清醒了?”月灵看着篮子里的食物几乎被耿亚尘吃得精光感到相当满意。
这是月灵的声音,清清楚楚,实实在在,这绝对不会是梦了,他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面对现实。
“如果你真的是月中的精灵,怎么太阳出来,你也没消失?”其实耿亚尘并不是真的希望她消失,只是此时此地,面对这样一个令人动心的美女,他觉得有点怕,可是他又不确定怕自己些什么?
“那只是一种比喻,你不会相信这个吧?”笑意依然萦回在月灵的眼眸。
“我也不相信会有酋长的女儿来逼婚,可是不也发生了!”耿亚尘一脸的苦笑。
“走吧!大家鄱在等我们呢!”月灵不理会耿亚尘的自嘲,牵着他就要往外走。
“等我们做什么?”耿亚尘明明知道,可是他坐直了身子,还是问。
“当然是等着帮我们举行婚礼啰!我不相信你真的会选择挖去双目!”月灵一副想当然尔的样子。
“你真的要嫁给我?”耿亚尘不死心地问。
月灵点点头。
“你没听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我,难道你要跟我回去?”
月灵摇摇头。
“我只听过‘入乡随俗’,既然你入了我们的乡,当然得随我们的俗!”
“我们根本没有感情,这样的婚姻怎么会幸福呢?结婚是女人一辈子的事,你不再考虑清楚吗?”耿亚尘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死前的挣扎。
“你想得太多了,这里的一切根本不受文明世界的规范,包括感情,只有在这里,我才能想爱就爱,不必有所顾忌。”
雹亚尘听得一头雾水。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我,一个落人凡间的精灵!”月灵拉着他:“收起你所有的问题,放下你文明人的身段,跟我们共欢吧!”
月灵的语气虽不强硬,但耿亚尘看得出来她心意已决,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辩不过她,昨晚如此,今天也是如此。
他只好下了床,拿了鞋
“别穿鞋!这里没有人穿鞋,别忘了,‘入境随俗’!”
他这才发现月灵赤着脚,没办法,他只好又放下鞋,赤脚踏在粗糙的地上,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跨出脚步。
“走啊!去感觉大地的呼吸,很棒的!”
雹亚尘可没心思去体会什么大地的呼吸,他只担心这么走会不会伤到脚,他没办法像月灵那样飞奔,每一个脚步,他都跨得非常小心。
“走快点!”
月灵一催,耿亚尘不由得抬起头来,却被眼前的景像震慑得无法再挪动自己的脚步。
月灵见耿亚尘迟迟没有跟上来,停下脚转过身,只见他目瞪口呆,一脸惊异地直视着前方,她肯定他不是盯着自己,因为他的眼光落在自己的身后。
月灵循着他眼神中那股崇拜望过去,所见到的除了蓝天,青翠的树林,以及穿透枝桠的日影外,就只有族人居住的圈屋。
月牙族的人有很大的凝聚性,他们的屋子都是毗邻而筑,沿着山势围成一个圆形,为了抵御外侮,整个圈屋就只有一个出入口,如果抵御不成,他们也将葬身于自己的土地上。
雹亚尘住的那一间其实是间囚室,犯了错的族人,就会被逐出圈屋,不供吃喝,三天后才能入屋。月牙族的人心地善良,这样的惩罚对他们而言已经相当严重了,而挖去双眼之说,当然是月灵编出来吓耿亚尘的。
如果不是月牙族的一份子,是不能住入圈屋的,所以月灵才叫人摘了许多花布置四室,暂时让耿亚尘栖身。
她对于耿亚尘的反应感到奇怪:“怎么了?”
“那屋子”耿亚尘指着圈屋兴奋莫名。
“那屋子怎么样?所有月牙族的人都住在圈屋,沿着山坡都有,有什么好奇怪的?”月灵真搞不懂,自己投怀送抱主动求婚,他是明推暗拒,百般不愿,现在见了圈屋倒兴奋得忘了自己还身处险境。
“胡大平没有说谎!”耿亚尘兴奋地喊着:“它真的存在,真的存在!”
“胡大平?!”月灵不明白这些圈屋跟什么胡大平扯得上什么关系?
雹亚尘顾不得赤足,也不怕受伤,三两步冲回去,从袋中翻找着胡大平给他的资料,却怎么也找不着,或许掉在什么地方,自己忘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早把那些资料熟记在脑海中,用不着比对,他就可以肯定,这些就是自己要找的建筑,只是没想到自己遍寻不获,却在落难时意外得见。
他拿出了相机又冲了出去,不停地对着那些建筑物拍照,他一边按着快门,一边自语着:
“这下胡大平可没话说了,拍了照片回去,让他知道没有什么事情可以难倒我耿亚尘!”
他兴旧地只顾拿着相机取角度,根本忘了还站在一旁的月灵,直到月灵突然闪入他的镜头内,他不小心按下了快门,才放下相机,想起自己的境况,那股子兴奋消褪了大半。
他冷静下来,沮丧地放下相机,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还回不回得去,拍了照片又如何?难不成做明信片寄给胡大平吗?
“你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跑来这里,就为了这些圈屋?”月灵不相信有人会傻到做这种事。
雹亚尘点点头。
“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就为了这些只供月牙族人遮风避雨的房子?!”
雹亚尘听得出月灵话中的不以为然,有点不服气,也像是在为自己辩解地说:
“你有你的执着,我也有我的坚持,有什么不可以吗?”
月灵笑着说:
“可以!现在你已经实现了你的坚持,那么可以帮我完成我的执着吗?走吧!”
雹亚尘神情黯然地跟在月灵身后,自己是实现了坚持,可是又没有人知道,有什么用?
月灵走到了入口,叽哩咕噜地不知道跟站在门口的族人说些什么,耿亚尘见了这些人,才确定自己见到的那些牛头马面,就是这些人,不过有了几次经验,再加上一点心理准备,感觉好像比较没那么可怕。
月灵牵着亚尘走进圈屋内,一路上亚尘没见到什么人,却强烈地感觉到那些从四面八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月灵的手。
走到了圈屋的正中央,他的目光又被这栋建筑所吸引,他不由得放开了月灵的手,原地转了一圈,他真不敢相信这样浩大的工程,这种地形,这种环境,这样的取材,居然来自一些完全没有建筑观念的土著,他们凭借着什么力量?耿亚尘深深的感动,一种震撼性的感动。
他又想拿起相机,月灵忙阻止着他。
“别拍,他们没见过相机,别吓着他们了!”
“难道你见过?!”耿亚尘一直对月灵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感到很疑惑。
“我?”月灵短暂迟疑后笑着说:“我当然见过,你忘了刚才不就在圈屋外拍过了吗?”
“可是我并没有告诉你,这个东西叫做相机啊?”耿亚尘仍是一脸狐疑。
月灵还没回答,一阵一阵的鼓声四面八方响起,耿亚尘一时也无暇深究他心中的疑问。
人群慢慢地一个一个走出圈屋,就站在廊下,他们的脸上各有不同的纹彩,不论男女老幼皆裸露上身,赤色,道道地地的原始部落,更显得月灵的与众不同。
“为什么只有你穿著嗯衣服,还戴着面纱?”其实月灵穿的真的也不能算是衣服,那只是他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你忘了我是酋长的女儿!”
月灵牵着耿亚尘走到最大的一间屋子前站着,从屋子里走出一个土著,应该是阶级较高的土著,高喊了几声,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
月灵也跪了下来,耿亚尘站在中间,倒像是所有的人都向他下跪似的,他有点不知该如何是好。
“跪下!”月灵扯了扯耿亚尘的衣服。
“跪什么?你没听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说跪就跪?”耿亚尘压低了嗓子拒绝,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月灵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不对吗?”
“对对对!不过如果你连命都没了,还顾得了你膝下的黄金吗?而且此时此地,高唱这大男人论调,并不表示你的勇敢,而只是不识时务!”
雹亚尘想想也是,这种时候,这样的坚持,真的是毫无意义!
“我可告诉你,阿努是整个月牙族人的精神象征,冒犯了他,就等于跟整个月牙族为敌,到时我可救不了你!”月灵威胁着说。
“好吧!大丈夫能屈能伸!”耿亚尘还是跪下了,不过说句话自我安慰。
他又开始不断地暗自咒骂胡大平,这是他现在唯一可泄愤的方式。
蹦声突然停了下来,他也停止了咒骂,接下来不知道又有什么事,他必须集中精神。
从屋内缓缓地走出一位年约六十开外的男人,看他的装扮,耿亚尘不用问也知道一定是月灵口中的“阿努”可是他是一个东方人,而且一看就知道他是标准的汉人,边疆部族的装扮,掩盖不了他身上浓浓的书卷气,直到他生定之后,耿亚尘都无法收回自己惊讶的眼光。
“他”亚尘指着那名老者。
“别指!”月灵忙拉下亚尘的手。
“可是”
“阿努!他”
月灵打断耿亚尘的疑问,而那名老者又举起手打断月灵的话。
“别说族人听不懂的话!”
雹亚尘这才恍然,怪不得月灵会说中国话,原来他有个懂汉语的父亲。
“可是我们得说些让他听得懂的话啊!”月灵指着亚尘。
老者想了想,点点头,然后先高声地对族人说了一些话,耿亚尘听不懂,又怕他宣布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急急地问着月灵。
“他说什么?”
“别吵!”月灵轻喝着,手却紧握着他的手,以安抚他慌乱的心。
那名老者的话才停下,整个圈屋内响起一片欢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他们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他们虽然笑着,可是耿亚尘依然紧张,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准备煮了自己大坑阡颐。
“阿努在宣布我们的喜讯!”月灵虽然逼婚逼得理所当然,但到最后关头,她仍然有着女人的娇羞。
喜讯?对耿亚尘而言,这虽然称不上是恶耗,但怎么也不会是喜讯。
“这怎么行?!”耿亚尘霍地站起来。
震动似的欢呼声一下子全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光全都集中在耿亚尘身上。
“月灵!你不是说已经跟他说好了吗?”酋长冷峻的声音,充分表达了他被冒犯的不满。
月灵站起来背对着父亲,耿亚尘却抢先一步指着她说:
“搞了半天这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
月灵拨开耿亚尘的手,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
“你当着族人的面拒绝我,并不是我下不了台,而是你的性命不保,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命是你的,你自己决定!”
月灵停了一会儿按着说:
“请露出你的笑容,他们虽然听不懂你的话,可是他们绝对可以从你的神情中看出大概!”
雹亚尘越过月灵,迎着酋长冷冽的目光,盘算着该怎么做,他绝对相信在这个三不管地带,私刑是一定有的,自己若想在这个蛮荒地带大难不死,就不能在这个时候意气用事,先过了这关保住性命要紧,否则连回去的机会都没了。
他缓下脸色,清了清喉咙。
“我的意思是这样太委屈月灵了!”
月灵知道这根本不是耿亚尘的真心话,但是她不在乎。
酋长点点头,又高声说了几句话,震天的欢呼声再次响起,耿亚尘这回不用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都把事先准备好五彩缤纷的花瓣撒向天空,花瓣随风纷飞,飞散在阳光下,格外鲜明耀眼。
轻快的鼓声也在此时伴着族人的欢呼声响起,每个人的情绪都持续沸腾,以他们心中的愉悦,来祝福这一对新人。
雹亚尘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场盛大感人的婚礼,虽然没有珠光灿烂。没有席开百桌的排场,可是有谁的婚礼可以得到这么多人真正衷心的祝福?可惜的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连心情也不对,世界上娶得如此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却不知如何是好的男人,大概还没有几个吧?胡大平!胡大平!真被你害惨了。
经过一连串的仪式,耿亚尘一直被动地做着每一个必要的动作,最后终于在月灵的指示下,抱着她回到她房间。
他轻轻地把月灵放在床上,走到门边关上了门,想想不妥,又把门打开。
“他们已经认定你是我的丈夫,关不关门其实没那么重要,你不必在那儿伤脑筋了!”月灵坐在床上,双脚自然地垂在床边。
雹亚尘最后还是决定关上房门,他环顾月灵的房间,满屋子的花,满地的花瓣,连床上也撒了许多花瓣,而花香萦绕整个房间。
“你还真是爱花成痴!”
月灵笑笑,伸手就要去揭面纱。
“别揭!”耿亚尘吓得忙阻止着月灵。
“你打算让我戴着面纱跟你过一辈子吗?”
雹亚尘想想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在月灵揭去面纱的同时,耿亚尘别过头去,他无法面对月灵令人动心的美。
“你打算背对着我过一辈子吗?”月灵一直温柔的逼着耿亚尘。
雹亚尘发现自己对月灵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他转过身,与月灵四目相接,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盛满似水柔情,在昨晚惊鸿一瞥中,他知道月灵美,可是这样扣人心弦的凝望,他还是无法将自己的眼神自用灵缱绻深情的目光中移开。
月灵下了床,走到耿亚尘的面前,执起他的手,贴在自己的心口。
“你感觉到我的心跳吗?”
月灵的声音像咒语似的,耿亚尘点点头,眼光仍然停在她的脸上。
“只有在这里,没有世俗的一切约束,我的心才能肆无忌惮地为你狂跳,你懂吗?”月灵一脸真挚。
雹亚尘不懂,他不懂为什么月灵总给自己一种感觉一种她早已认识自己的感觉。可是月灵的话却提醒了他,他是属于那个俗不可耐的世界,他甩甩头,拉回了目光,抽回了手。
“对不起,我”
“你不喜欢我吗?”
“这跟喜不喜欢无关,而且你根本不知道,要抗拒像你这样一个女人,对男人是一种多大考验!”耿亚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既不能明说自己打定主意要离开,又不想在这个时候占月灵的便宜。
“你不需要婉拒我,你只需要放松你自己,安心在这儿做你的酋长!”月灵整个人偎在耿亚尘的胸膛前。
“酋长?!”耿亚尘真不敢相信,在这场婚礼之后,竟然会拥有一个酋长的头衔。
“可是!我”
月灵踮起脚尖吻住了耿亚尘的唇,也堵住了他的话,不管他是拒绝或接受。
雹亚尘一开始有些错愕,但月灵那么真,那么深的吻却融化了他对月灵设起的防御网,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拥着月灵。
他虽然不是什么情场老手,但也非情窦初开,可是从没有一个女人能这样吻入自己的心灵,让自己觉得不可抗拒,即使是惠妮,那个在文明世界即将跟自己步入礼堂的女人,他吻着她时,好像总隔了一层保鲜膜,少了什么似的。
月灵的吻毫无保留,那么全心全意,整间屋子只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两人就像在吻中探索彼此,在吻中寻求一条共通的脉络,直达彼此的内心深处。
月灵体内的热情传到耿亚尘的体内四处奔窜,所有的感情都在体内急速燃烧,可是月灵的话却在两人激情的狂乱中,在耿亚尘的耳畔回荡。
“只有在这里,我的心才能肆无忌惮地为你狂跳!”
那么出了这里之后呢?
不行!
雹亚尘推开了月灵,对月灵,他做不出一夜风流的恶行。
“酋长他我是说,你父亲看起来并不像月牙族的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做酋长?”耿亚尘必须找些问题来浇熄两人的狂乱。
月灵虽然逼了耿亚尘娶了自己,而今主动献爱却又遭拒,一抹难掩的受伤之情涌现在她眼神。
雹亚尘只能视而不见,他怕自己的不忍会动摇自己的决心。
“你打算跟我聊到天亮吗?”月灵绕到他的面前,直视着他。
“我只是觉得奇怪,月牙族的人,怎么会让一个外人做酋长,统治这里的一切?”耿亚尘故意回避着月灵的问题。
过了好久,月灵才深深叹了口气。
雹亚尘面对月灵的失望,他真的于心不忍。
“我父亲是个医生,他很喜欢探险,当年跟朋友深入蛮荒却脱了队,是我母亲细心的照料,才将他从鬼门关拉回,而凭着他的医术,救了老酋长,受到所有月牙族人的崇拜,甚至视为天神,或许他感于母亲对他无保留的付出,也或许是他悟透生死大事,看破世俗,所以他娶了酋长美丽的女儿,就是我的母亲,理所当然地做了酋长,就这样一个平淡无奇,老掉牙的传奇版本。”
月灵口中的平淡无奇,却是耿亚尘最做不到,最看不破的。
“难怪你对文明世界那么熟悉,原来你父亲是个医生!”
月灵的话不无试探之意,可是却只换得耿亚尘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使她脸上失望更深。
雹亚尘想想苦笑着说:
“你父亲凭着他高超的医术,赢得整个月牙族的敬仰,我呢?我凭什么让你的族人把我奉为天神?帮他们设计房子吗?”
“凭你是我的丈夫,这就够了!”
月灵坚定的眼神,望得耿亚尘有点心虚,他明明理直气壮,可是从月灵的眼眸中,他却彷佛看到一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
“如果你今天救的人不是我,而是其它任何一个人,你也会嫁给他吗?”耿亚尘心中仍有许多疑惑。
月灵摇摇头。
“你是你,任何人都不会是耿亚尘!”
“如果我没来,难道你一辈子不嫁吗?”
“可是你来了不是吗?这是神的旨意!”
雹亚尘早领教过月灵的拗,可是他不知,月灵固执到可以用各种不同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你真的相信神会为你安排一切?!”
“我相信,而且神确实也为我做了安排,祂给了我机会,我就一定要争取我想要的!”月灵停顿了会儿,用更坚定的神情和语气说:“而你就是我想要的!”
雹亚尘摇摇头,自己的口才地不算迟钝,可是想说服月灵却不是自己能力所及。
“你不睡吗?”月灵又恢复了温柔的口吻。
“我?”耿亚尘面有难色,也有些不知所措。“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调适我的心情,毕竟从一个建筑设计师,一下子跃为统治一族的酋长,这完全不同的行业,实在令我难以适应!”
“希望这不是你拒绝我的借口!”
“我想所有的借口都动摇不了你的决心对不对?”
“没错!只不过这样会令我伤心!”
雹亚尘摇摇头说:
“看了你的脸就要被挖去双目,更何况现在还结了婚,下场一定加倍凄惨,那我又何必费事地找借口,对不对?”
月灵根本不相信他的自圆其说,她凝视着耿亚尘,像要看穿他的心事似的。
“你是因为要保住性命才娶我的是吗?难道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月灵问得耿亚尘不知如何回答,也许一开始,他真的只为了保命,可是月灵震撼自己心灵的亲吻,与自己的莫名油然而生的感情不自禁令他开始怀疑,若是自己对月灵没有任何感觉,他这么费力地抗拒她的吸引又为了什么?自己大可做个虚情假意的坏男人,为什么不呢?
这么多他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在自己身陷危境,加上心理压力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分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们别谈这些了,你先睡吧!”经过一天的折腾,他已经累得没办法再与月灵争辩。
月灵也不再逼他,顺从地走到床边躺下。
对月灵这回意外的顺从,耿亚尘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他走到窗边,整理着这短短几天来一连串惊人的混乱。自己莫名其妙有了老婆,又莫名其妙做了酋长,而属于自己的一切就这样被斩断,也许现在报上已经刊出自己的照片,外加几句“痛失英才”、“英年早逝”等诸如此类的惋惜之语。
那又如何?过几年,冒出几个新人,就不会有人记得“耿亚尘”这个名字了。
惠妮呢?她会为自己伤心落泪吗?或者胡大平正拥着她,安慰她破碎的心?胡大平铁定是惺惺作态,而惠妮虽然做不到生死不渝,可是总会有点伤心吧?
当初会跟惠妮订婚,不能说没有感情成分,但虚荣心至少占了七成,惠妮或许也是,他竟然记不起跟惠妮四目相望时,是否曾经有过悸动,他甚至想不起跟惠妮接吻时是什么感觉?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心跳加速?血脉贲张?剎那即永恒?这些感觉都没有,可是总有一些让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吧?至少自己就永远忘不了月灵的吻,月灵的眼眸,月灵的温柔,还有
不行!得赶紧想办法离开,否则日子一久,他就不敢保证还会有今天的决心,而且也不可能每晚都明月灵先去睡,比较起来,他还是比较喜欢做建筑设计师,对月灵,就只有抱歉了!
月灵突然从床上惊坐起来,见耿亚尘睡在地上,她才松了口气,想想也真委屈了这个男人,好日子过惯了,睡在又硬又冷的地上,一定很不舒服。
她下了床到耿亚尘的身旁,跪坐在地上,轻轻摇着他的肩膀。
“亚尘!亚尘!”
雹亚尘翻转个身,睁开眼睛,见月灵坐在自己的身旁,像个小妻子般,柔柔地望着自己,他还真有一种新婚燕尔的感觉。
“饿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雹亚尘坐起来,筋骨虽有些酸痛,但精神总算是养足了。
“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先出去走走好不好?”耿亚尘刻意的漫不经心,听起来却又特别小心翼翼。
月灵奇怪地盯着他。
“干嘛这样看我?”耿亚尘有些不自在。
“我只是奇怪,昨天你还千百个不愿,怎么睡了一觉倒转性了?而且这几天,哪天的天气不好?”
“心情不一样嘛!”
“怎么不一样?”月灵逼着问。
“如果不能改变现状,只有认命适应对不对?”耿亚尘耸耸肩,故意把话说得无可奈何。
月灵自有打算,她才不管耿亚尘是真认命了,还是敷衍自己。
“好啊!我们走!”月灵拉着耿亚尘就往外走。
“我可以带相机吗?”
“带相机做什么?”
“帮你拍照!”耿亚尘脱口而出。
“你这话说得也太离谱了吧?”月灵笑着说:“这儿又没有冲洗店,照像干什么?”
雹亚尘背起相机,有点耍赖地说:
“你放心,我这台是万能相机,等等你就知道!”
月灵点点头,至少耿亚尘不再说“不”这总是一个好的开始。
“走吧!”
“等等!”
“又怎么了?”月灵又停下脚步。
“你不用蒙面纱了吗?”
月灵抿着嘴直笑。
“怎么了,你怕全族的人都被挖去双目吗?”
“不会吗?”难道这条族规只针对自己。
“女人结了婚就死会了,还蒙着纱做什么?”
“你连死会这种用词也知道?”耿亚尘有些诧异,他不觉得那个懂汉语的酋长会懂得这么通俗的用词。
“走吧!这么多问题!”
月灵挽着耿亚尘的手往外走,对于他的问题则避而不答。
雹亚尘心里想着别的事,所以也没再追问,他跟着月灵走出圈屋,月灵对这一带环境相当熟悉,所到之处,风景幽静、美丽,如果没有挖眼、逼婚之事,倒也令人心矌神怡。
“月牙族的人从不下山吗?”耿亚尘若无其事地问。
“下山做什么?外面是个吃人的世界,稍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月灵摘了几朵花拿在手上。
“你父亲呢?难道他不想回家看看?”耿亚尘一边问一边找着下山的路。
“当你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都成为过去式的时候,你又何必活着回去吓他们,也许还会带给某些人不必要的困扰!”
“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吗?”
“这里很美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要嫁给我?”耿亚尘停止了搜寻,认真地问。
“因为我”月灵停下脚步,转过身,却在面对耿亚尘时接不下口。
雹亚尘没想到一直对答如流的月灵会突然无言以对,而且这个问题他并不是第一次问,为什么这回她却答不出来?
“我是说,既然你生于此,长于此,又深爱这里的土地、这里的人,你为什么坚持要等待一个外地人的来临,难道你真为了我终身不嫁?”
月灵走到耿亚尘的面前,手指慢慢滑过他的脸庞,脸上漾着醉人的笑容。
“耿亚尘,你是名建筑设计师,这个行业勉强也可算是艺术的一部分吧?!为什么你老像科学家似的,每件事情都要追根究底,保有一点神秘感,不是很浪漫吗?”
“浪漫只是王子与公主的爱情故事!”
“只要你愿意,它就会成为我跟你的故事!”月灵殷盼地凝望着他。
雹亚尘不明白,对月灵这样一个蛮荒女子,为什么她一举手,一投足,一个眼神,一个笑容,都令自己如此怦然心动,自己所有的爱情守则,对月灵好像全不管用,昨晚下定的决心,现在竟有些动摇。
他甩甩头,甩去了情不自禁和心中即将流窜而出的感觉,一只手抓着月灵的双手,另一只手从袋中拿出一条事先备好的长藤,绑住月灵的手。
“你干什么?”月灵讶异地问。
“对不起月灵!我真的没办法留在这里!”
雹亚尘拉紧了长藤,见月灵紧皱眉心,忙松开些问:“疼吗?”
“真正疼的是我的心!”月灵在意的是这样的坦白自己的感情,依然留不住雹亚尘,而且她也低估了他的倔强与毅力。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有意要闯入你的生活,可是我必须回到我的世界!”耿亚尘又拿了另一条长藤绑住月灵的脚。
“你一个人走不了的!”月灵恐吓他“让月牙族的人找到你,他们会把你剁了喂狼!”
雹亚尘抱起月灵放到树下。
“在喂狼之前,我总得试试,既然你们从没离开过,就不会知道下山的路,而我除了运气外什么都没有,如果我死在山里,就当是我辜负你一番心意的惩罚吧!”
“你宁可冒生命的危险也不愿意留下来?”月灵满心失望。
雹亚尘突然有股冲动带月灵一起走,可是行吗?别说她无法适应自己的世界,有惠妮在,带着她又该如何?收做二房吗?
“这里应该还是月牙族的领地,应该不会有其它的人来,再过一会儿,他们就会来找你!”他无法回答月灵的问题。
他站起来转身就走,走了几步,又折回月灵的身旁,俯下身轻吻月灵的唇,心中竟有些难舍。
他下定决心似地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朝他认定的方向走,月灵定定地望他的背影也不喊他,她不知道耿亚尘这一走会是事情的结束还是另一个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