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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你头没昏吧!”爱莲张大了眼睛,对着前来找她的话剧社社长艾康屏说。
虽然她并不是话剧社的社员,但因好友沈如花是其副社长的关系,她间接认识了社里的人。
“我非但没昏,还比别人都清醒。”他举高手上的剧本“米蒂亚这个角色你来演最适合了。”
“不行,不行,米蒂亚的角色太高难度了,我不适合,我演不出她内心那对杰森爱恨交织的报复心理。”她头都快摇断了,非常明显的表示拒绝。
“你怕什么?这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困难,再说我相信你可以办到的。”他拿出“天缠功”的缠人本事不停的想说服爱莲。
“侏可以去找张亚蓝,我听话剧社里很多人说她去年演的茶花女深获好评,她才是米蒂亚的人选。”
“亚蓝已接到俄罗斯大学的通知,她通过了交换学生的测试,月初就要去了,不然,我怎么还会来麻烦你呢?”
喔!虽怪了!
“原来我是后补的。”爱莲故意板起脸“找不到人,才来找我啊引”
他忙着解释,说得口沫横飞,打躬作揖的苦苦哀求着。
爱莲什么都不怕,就怕人好言美语,禁不住他的要求,她终于点头答应了。
“你点头了,你终于点头了!”他惊呼一声,竟然在校园里众目睽睽之下抱起她转圆圈。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她捶打着他直骂道:“很多人在看耶!”
艾康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他随即放下爱莲。“咱们这下可红了!”他吐出舌头说。
“红个头啦,真丢脸!”她白了他一眼。
午后的风轻轻飘来,爱莲拉长了脸,一想到从现在开始要天天留下来练习话剧,她开始后悔了。
“小女人,你最近在忙什么?我来了那么多次,这次总算碰见你了。”麦伟正和爱莲的父亲郝文彬在谈话,看见爱莲抱着波斯猫从楼上走下来便问。
“什么总算碰见我,你又不是来找我,我早知道你是来找爹地聊财经,才顺便看我一下。”她嘟着嘴说。
每次麦伟来,都是为了和她父亲谈公司或股票、政治的事,根本不是为她。
再说对上回使劲全力扮病人,结果仍是被送回家的事,她到现在还生着闷气。
麦伟笑笑的问:“最近在忙什么?”
“她啊!忙着演戏。”郝文彬笑说。
“哦!你参加话剧社。”
“哪有?都是那个死康屏,硬要把我抓去演那个复仇女神。”
“复仇女神?”麦伟挑高眉“你能演吗?”
“复仇女神”这出戏所指的便是希腊三大悲剧中最有名的“米蒂亚”的故事,它的主题是“背叛”
女主角米蒂亚为了她的爱人杰森,背叛父亲杀死了她的兄长并盗取柄宝金毛衣。
金毛衣到手后,米蒂亚和杰森就此浪迹天涯,最后在小岛柯林斯定居下来。
不料,柯林斯的国王看中了杰森,决定要将公主下嫁于他。
于是,杰森背叛了米蒂亚,也因此已经举目无亲的她,心中燃起了熊熊的愤怒之火。
她开始一连串的复仇运动
演这个角色的困难处在于把米蒂亚复仇的情绪表达出来的内心戏,麦伟实在无法想像单纯、天真的爱莲如何能够诠释这个复杂的角色?
面对他的怀疑,爱莲不服输的说:“你认为我演不好复仇女神?”
“ㄜ应该”面对着咄咄逼人的地,他不知是否该说实话。
郝文彬此时开口了“我也真想像不出单纯的你怎么去诠释这个角色?”他笑着说:“所以你公演那天,我们都要去看。”
“这还差不多!”
“那请问女主角,公演当天我们要不要带手帕去啊?”知道她气已消,麦伟随即转个话题。
“当然要,你知道吗,这几天每次我演到米蒂亚用刀子杀死她亲生孩子的那一幕,康屏都会偷偷的哭。”
又是康屏!麦伟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他忍不住问:“难不成康屏是演背叛者杰森?”
“宾果!”
爱莲不自觉的高喊一声,她的声音惊动了怀中的小猫咪,它瑟缩的喵呜着。
“他是杰森,你是米蒂亚,天天在一起排练,他对你还没展开攻势吗?”他试探性的问。
“你讨厌!”她瞪了他一眼表示抗议。
她不喜欢麦伟这样说,为什么那么久了,他总是不清楚她内心对他的爱恋呢?爱莲转过头对父亲求救“爸爸,你说,麦伟这样乱说话是不是欺负人?”
“他说得没错啊!哪天把那个杰森带回家坐坐。”郝文彬笑道。
“爸爸”
爱莲撒娇的样子,让麦伟呆呆的看着,一时竟舍不得移开视线。
距离公演的日子愈近,话剧社里排演的时间就愈长,这日周末从下午两点开始排演到现在都六点了,艾康屏竟然不放过社员们,还要大伙再排练一次。
排练一次要一个钟头,每个人心头都开始浮躁了起来,有的甚至开始抗议了。
“康屏,我晚上七点有约会,不能再练了。”演国王的小李说。
“我也是。”演公主的沈如花亦抗议“我还要赶火车回员林,你饶了我吧!”
“这怎么可以?”艾康屏急了“你们有没有团队精神,就剩一遍,为什么你们不合作一点?”
戏份最重的爱莲已经瘫坐在一张木箱上,她没有午睡,又一直经历着角色里头情绪的激荡,她都快疯了。
“我们哪里不合作?我们都跷课宋配合你排戏,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大概实在真是太累了,她火气无由的升了上来“像你这种不懂得体谅别人的社长,我们可没必要陪你。”
说完,她背起背包转身离开话剧社,其余的人也纷纷拿起他们的东西走人。
看着社员一个个离开,站在原地的艾康屏错愕不已。
“我是求好心切了点,难道错了吗?”他自言自语着,不自觉对自己生起了闷气。
在社团里他一向是风云人物,对于排练戏码大家虽难免有怨言,但都不敢对他决定的事有太多异议,现在却落得让一个大一的小女生数落?!
叹口气后,他缓缓推开话剧社的门,却遇上正巧要进门的沈如花。
“你回来做什么?”他闷闷的问。
她用关注的眼神看着他“你还好吗?”
他们两人从大一就一直在话剧社,艾康屏是社长,她是副社长,长时间的相处,她了解他的脾气,刚刚爱莲真的伤了他了。
本来,她是要赶火车回员林的,可是才走没几步想到所有的社员都不理会康屏,一个个走了,心里不自觉的替他难过起来。
想他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在话剧社里,以他的脾气一定是闷坏了,思及此,她便又折回来了。
她实在不忍心他一个人。
“我”他没好气的回了句“我好不好,不用你管。”
其实那只是气话,但他的语气却伤害了她。
依照沈如花的脾气,她一定甩头走人,可是她爱康屏,所以选择了原谅。
虽然心中一片苦涩,她仍然面带微笑“我不管你,我只是担心你。”
“不用了,你还是快去赶火车吧。”
他转身去拿之前遗忘的戏本。
她轻叹了口气“既然你没事,我要赶火车去了,只想让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在一旁关心着你。”
她黯然的转身离去。
满天的星光下,她的背影渐隐,待艾康屏察觉自己失言而追出去时,已看不见她的踪影了。
艾康屏才踏进家门,陈冠宇的抒情浪漫钢琴音乐轻轻柔柔的飘来。
是艾梅菲,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
“是灰姑娘吗?”
他总是喜欢这样叫她,自从她大学毕业那年下嫁给有名的心理医生罗门后。艾康屏就一直这样戏称着。
艾梅菲一身白色及地雪纺纱洋装,古典美人的鹅蛋脸,红唇鲜艳。她正要将手上的一束玫瑰花插在花瓶里。
“去哪里鬼混了,我等你好久了。”她满脸笑容的问着正脱着鞋的弟弟。
他们的父母在一次地震中不幸死亡,往后的日子里便只有他们两人相依为命,虽然后来她和罗门去了美国,但每半年都会回来台湾小住。
她是昨天晚上到的,罗门没和她一起回来。
罗门和她是在大学认识的,她在毕业欢送会上演“复仇女神”那时罗门是某名医学中心的心理学教授兼医生,他在台下看她表演,话剧一结束,她才进入后台休息室便收到罗门送的花。
那次,她的初恋情人麦伟也在场。
麦伟那时大三,准备毕业后考研究所,而她读高三。
他和她认识是因为一只猫咪
那是个冬雨霏霏,四处是灿烂圣诞红的早晨。
平日她都会在隔壁大学校园宁静的一角读书,抱着她的猫咪陪伴。
麦伟看见她时,她正在微雨中慌张的找着她被土狗吓得逃跑的猫咪。
他忍不住走向前,也和她一样弯着腰,两个人在雨中呋拂的唤着猫咪。最后,猫咪从另一棵树上跳了下来。
奇怪的是猫咪竟然是跃向麦伟。
“喵!”的一声,它跃钻向他怀中,温柔的闭上眼睛。
麦伟和艾梅菲相视一笑。
麦伟和她结识在这场美丽的冬晨中。往下走的是甜甜蜜蜜的日子,之后,艾梅菲考上和麦伟同一所大学。
就这样,校园中自粕以看见麦伟骑着脚踏车载她,后来她参加了话剧社,麦伟也成了话剧社的常客。
麦伟在大四时因为准备考研究所,常在图书馆窝,她也经常陪伴着他。
雨中,他们共用一只伞。
太阳下,他们共骑一辆车。
黄昏,校园湖畔有他们喂鱼的笑声。
篮球场有他俩的奔逐。
话剧社,更可看见麦伟为忙着排演的艾梅菲倒茶、擦汗。
话剧演完了,麦伟考上研究所,艾梅菲升上大二,一切都没变,只是罗门用花、用诗,用最美的情话闯入了艾梅菲仍然单纯的心。
艾梅菲毕业那年,她留下一封信给麦伟,之后便和罗门一起去了美国。
这一晃眼就过了好几个年头,康屏都上大三了,而且还是她念的那所大学。
时间真的过得好快,她万万没有想到弟弟竟然会演她当年在学校主演的复仇女神,昨晚他们姐弟促膝长谈,艾梅菲还和他一起演了开头的一小段。
“你那可怜的米蒂亚有和你一起回来吗?”她把插满玫瑰花的花瓶放上餐桌。
今早康屏要去上学时,她还交代他把演米蒂亚的女主角爱莲带回来,想互相认识做个朋友。
“算了,别谈她了。”艾康屏进入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拉环一开,仰头而饮。
“怎么?吵架了。”
昨晚康屏在她面前说尽了爱莲的好话,到最后,她这做姐姐的断定,他已疯狂的爱上爱莲。
但康屏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只战败的公鸡,一脸颓丧。
只有被喜欢的人指责的男人才会有这样无奈的神色。
她微微浅笑,看着孩子气的弟弟说:“我可以替你做些什么事吗?”
叹口气后,他把晚上爱莲不肯留下来继续排演,还有她指责完他并带头离开的事说给她听。
“你们今天练了多久了?”艾梅菲语气温柔的问。
“下午两点开始。”他又喝了一口啤酒,坐在餐桌上,两只脚晃啊晃的。
“到几点?”
“六点。”
“如果是我,我也不肯留下来。”她以过来人的身分笑道:“你有没有想过米蒂亚的内心戏每演一次,体内细胞就死了一次,你一直让人家排演,不是存心谋杀她吗?”
经她这么一说,艾康屏才不好意思的抓抓头,他说出了自己的阴谋“其实除了希望戏排得完美些外,我也希望能够和她多相处。”
“怎样,终于从实招来了吧!”她敲了他一个响头“坏男孩!”
“你知道吗?我就是不忍心对爱莲发一点脾气,如果我也舍得凶她一点点,她就不会那么做了。”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自视太高。”她无奈的摇摇头。
转念一想,艾梅菲的眉间不经意流露出浓浓的忧郁,罗门和娜的影子又浮现在她脑海,她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这次回来,她就是需要冷静想想她和罗门还有第三者娜之间的事。
其实,她和罗门之间的问题已存在一阵子了。大约在半年多前,她便发现罗门常以公事繁多为借口晚归,在几经观察下,她发现他有了情人。
这个打击对她而言非常重大,但为了面子,她一直隐忍着,但娜却一再的打电话给她,并用些尖锐的话刺激她逼她离开罗门。
于是,她选择暂时回到台湾,沉淀一下心情。
或许,离了婚,对两人都好。
艾康屏虽然是个粗心的男孩,但他从姐姐的眼神中,也感觉到她似乎有心事。
他从桌上跳了下来,一手搭住她的肩,柔声的问:“想什么?”
她拍拍着他的手,苦笑的说:“我和罗门”
闻言,他的心一直往下沉,他预料到了,和他猜测的一样。
事实上在半年前有两次他打电话到美国找姐姐时,都是同一位外国女人来接的电话。
他没告诉梅菲,他以为他可以隐蹒,没想到
两人对视了片刻,他直接挑明了问:“你们出了问题?”
“康屏,如果我回来台湾,会造成你的困扰吗?”艾梅菲轻声的问。
“说什么话?你最好都不要回美国。”他顿了一下又开口“你和罗门的事情,有这么糟吗?”
她双肩一垂,头低了下来。
“是谁的问题?”
“罗门。”她颓丧的语气说:“他有女人了。”
果然不出所料,艾康屏叹了一口气,他伸出手轻拍她的肩“你和他谈过了?”
艾梅菲强忍着酸涩的眼睛,安静的点点头,她不敢说起那件事,就怕会伤心落泪。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事情都过去了,这里永远是你和我的家。”关怀之情自然流露。
这时,她再也忍不住了,泪水不听使唤的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