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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弓,夜晚的竹林里风声飒飒。
“其是令人料想不到,娃儿居然是位格格,而且,还是九王爷的女儿。”
今天听到的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傅炎睡不着,打算出去透透气。
他走出屋外时,看到娃儿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仰望星空。
娃儿美丽的脸庞略带哀愁,黑发散落在身后,仿佛和整片大地融成了一体。
好美!美得就像一幅画、一首诗。
暗炎不自觉的就坐在她身旁。
“你”一发现他靠近,娃儿先是吃惊的瞠大双眼,然后本能的往另一边挪去。
她似乎是坚守着阿哀的那一句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暗炎看了,心中有三分懊恼和七分好笑。
“娃儿,你不必避我如蛇蝎,我不会再对你无礼了。”他沉吟道:“昨儿个是我鲁莽,真的对不起。”
娃儿低垂螓首,不让傅炎看到她窘红的脸蛋“你有想到要怎么样帮我娘洗刷冤屈吗?”
“还没想到。我的脑子里还有许多疑问。”
“疑问?”
“是。”傅炎的目光变得漆黑。“我不明白的是,这十八年来福伯为什么不直接带你上北京认亲?”
“因为福爷为了保护我。”
“保护你?”傅炎不解的问。
“你来到雪茵镇一定听过这首歌吧?”
娃儿轻轻吟唱起来
雪茵山上,那华如斯。唇红肤白、歌声如莺
“听过。这是”
“当年我娘身边有一位和她情同姐妹的女婢,两人不管做什么、吃什么、学什么都在一块儿,所以,那位女婢琴棋诗画也十分精通,而她就是春姨。”
“春姨?”
暗炎大吃一惊。原来,今天晚上拎着菜赶回来做饭的女子,居然有这不为人知的一面。
“你不说,我会认定她只是一位烧得一手好菜的奶娘罢了。”
娃儿噗哧一笑,模样看来可人极了。
“福爷曾说,论才华,春姨只比我娘略逊一分。刚刚那首歌就是她作的。”
“我明白了。”
暗炎了然一笑。“福爷装疯卖傻,在雪茵镇大街小巷疯癫的唱着,就是要让百姓心生畏惧,不敢上山,为了不让人发现你的存在?”
“是的。当年我被福爷抱着逃了出来,那个女人并不知道,要是她知道了,一定会派人赶尽杀绝的。”
“哦!这么说来,村民说的鬼魂、妖女复仇、断手断胳臂什么的,全是你们的杰作?”
娃儿嘟起嘴“那是那些色鬼咎由自取。见了我还以为是我娘,说话轻佻、举止轻浮,阿哀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再也不敢欺侮别的姑娘家。”
暗炎望着她,不由得被她动人的神情吸引住。
“我知道九星叔为什么会爱上你娘了。如果你跟你娘长得十分相似,这般出水芙蓉的面貌、宛若天仙的风姿,教人不着迷都难。”他痴迷的说。
他这是在称赞自己吗?
娃儿的脸又红了,头压得低低的“要是阿哀听见了,准会割掉你的舌头。”
一阵夜风袭来,娃儿冷得缩了缩身子,咳了两声。
暗炎看得心疼,连忙脱下外衣要替她披上“你看你,都着凉了,来,披上。”
“不,不用了。”
娃儿连忙推拒着,小手不经意的触碰到他温暖的大掌,一颗心怦怦直跳。
“听话,小心成了病西施。”
暗炎强势的将宽大的外衣裹住她纤细的肩,但他的力道太大了,娃儿轻喘一声,往他身上靠去
“我”
发觉自己轻靠在他的胸膛前,娃儿慌忙的抬起头,鼻翼轻轻刷过他的脸庞。
暗炎浑身一颤,几乎忘了呼吸。
“你”他忘了原本想说的话,只能傻傻的望着怀中的俏佳人。
她眸中波光潋滟,轻轻一眨,好似会说话似的;她的身子好柔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她的唇好诱人粉嫩嫩的色泽,微微启着
突然,他有一股想吻她的冲动。
暗炎不自觉的伸长双臂环住她发抖的肩,让她柔软的身子更加贴近自己。
娃儿也说不出话来了。
她像是被施了魔法,只能定在原地。
她发现,他长得比她看过的男人好看数十倍,而且,他的胸膛好温暖、好舒服喔!
“呃”娃儿张口欲言,却紧张得吐不出半个字。
暗炎的唇就这么贴住她的额头。
娃儿觉得仿佛有两片烙铁印在她额上似的,她憋住气不敢呼吸,没想到,他的唇又轻轻刷过了她鼻头,她几乎要尖叫出来。
“放开娃儿!”
一抹凉意袭上他颈间。傅炎恍如大梦初醒,连忙松开娃儿,转头望去。
只见阿哀一脸肃杀之意的站在他身后,手上那把锋利的长剑正抵在他颈间。
娃儿一张睑红通通地,羞赧的低着头。
“我”
暗炎无法说出任何辩解的话,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心意,在那一刻,他是真的为娃儿着迷了,若是阿哀没有出现,他真的会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你这该死的登徒子,快跪下向娃儿道歉,否则我一剑杀了你!”阿哀稍一使劲,便在傅炎的颈上留下一道血痕。娃儿见了心慌不已。
“阿哀,不要。”她抱住阿哀,嚷着:“不要伤他,快把剑收起来。”
“娃儿,你还替他说话,他分明是个大色鬼!”
“不,他”
娃儿不明白了,她的心好乱、好乱啊!
“你道不道歉?”阿哀厉喝。“不管你是京城来的什么贝勒爷,你要是敢欺负娃儿,我就要你血溅雪茵山。”
“阿哀,不要这样。”娃儿低声求情,眼泪都快淌下来了。
“我不道歉。”傅炎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我道歉,就是承认我方才的举动是戏弄娃儿,所以,我绝不会道歉的。要杀要剐,请便。”
说着,他闭上眼,一副无愧于天地的模样。
难道他的意思是他是认真的?
瞬间,娃儿迷惘了起来
**
隔天一早,饭桌上的气氛是紧张而凝重的。
娃儿默不吭声,一张小脸都快埋到碗里去了,傅炎几欲开口,但发现娃儿忙着痹篇他的视线,害他不知如何是好,而阿哀则是臭着一张脸。
春姨好奇的打量这三人怪异的神色。
“娃儿,昨儿个夜里听你咳了好几声,是不是喉咙又不舒服了?待会春姨熬碗葯给你喝。”
阿哀重重的哼了一声“哼!这还不都是某个杀千刀的好色之徒害的。”她意有所指的说。
“你在说什么?”春姨感到莫名其妙,见到傅炎时又“啊”的惊叫一声“炎贝勒,你的颈子怎么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傅炎乘机追问:“娃儿是不是受了风寒?”
春姨亲切的答道:“娃儿不是受了风寒。多年前,娃儿虽然从那场大火里逃了出来,但却教浓烟呛伤了喉咙—只要天气一转凉就容易咳嗽。”
“原来如此。”
饭后,傅炎想找机会向娃儿说清楚自己绝非存心戏弄她,但娃儿总是刻意痹篇他,再加上阿哀总是片刻不离的站在娃儿身旁,还用一副狠绝的眼神瞪着他,让他苦无机会向娃儿解释。
好不容易,因为柴火已用完,终于让天字第一号大电灯泡阿哀暂时消失数小时。
暗炎一达到机会,马上厚着脸皮跟在娃儿屁股后面。
“你你不要跟着我。”
娃儿拚命的往屋外逃去。
“娃儿”他无奈的喊。
“你不要叫我,我听不到。”娃儿像个任性的孩子似的,用双手捂住耳朵。
“别这样,我是很诚恳的要和你谈。”
暗炎来到她面前,紧紧捉住她两只手,强迫她面对他。
虽然天气有点冷,但娃儿却觉得自己浑身发热,一颗心开始急速跳动
“谈什么?”她有些心慌,却没有抽回双手。
“谈”
是呀!谈什么呢?顿时,傅炎的脑中一片空白,他原本有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她,但在这一刻,他和她四目交接,她欲语还羞的娇模样勾住了他的心魂。
那张粉嫩嫩的樱唇依然微启着,像芳香诱人的樱桃,让他不自觉的以拇指轻轻抚着。
“我想吻你。”他说出心底的渴望。
吻?!
听到这个字,她呼吸急促得差点晕了过去。
“你”色狼、登徒子,一时之间,她不知该怎么骂他,或者,她该像阿哀那样给他一巴掌?
她红着脸,不知所措。
在博炎眼里,她仿若是默许,只见他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目光柔得像是要将她融化了一般,他缓缓的倾下身子,逼近她
“不好了、不好了!”
埃伯忽然奔进竹屋内打断这一切,两个人迅速的分开,同时背过身去,努力调匀气息,试图掩饰自己的心慌与悸动。
春姨原本在厨房里忙着,闻声跑了出来“发生什么事了?”
“陈进那老狐狸派官兵搜山了。”
“什么?”
“福伯,这是怎么回事?”傅炎抓着福伯问。
“稍早那老狐狸早怀疑娃儿没死,暗中派了好多人搜查,但那些人全被我灭口了。”福伯气得捶胸顿足“现在他大概是得到消息了,派了几百名官兵打算彻夜搜山,还说只要见着妖女便放火烧了她!可恶啊!这王八蛋,当年烧死了那华小姐还不够,现在还要对娃儿下毒手。”
娃儿的大眼内布满恐惧,浑身止不住的轻颤着。
暗炎看了心疼,轻轻搂着她的肩,而她下意识的往他胸膛靠去,寻求一些慰藉。
“现在要怎么做?带着娃儿藏起来?”春姨冷静的问着。
“藏?”福伯摇摇头“咱们藏了十八年了,有用吗?还是快逃吧!”
“不!不用逃。”傅炎紧紧抱住娃儿。“我认得陈进,相信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不会对你们怎样的。”
“炎贝勒,难道你还不明白吗?”福伯苦笑着,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流下了泪水。“当年陈进为什么会盲目的放火烧山,为什么这十八年来我们要躲在山上?是因为陈是那女人的手下啊!论关系,他们是堂姐弟。你明白吗?”
暗炎如遭雷殛,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阴谋、迫害、丧亲之痛、大火梦魔娃儿究竟承受了多少磨难?
娃儿凄惶的大眼仍是茫然的,小小的身子仍是抖个不停。
暗炎拥着她,想要给她安慰,他喃喃低语道:“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不一会儿,春姨已收拾好简单的细软,由福伯带领着大家从竹屋后的小径逃走。
娃儿看来十分害怕,但她紧持不走“不行,我要等阿哀回来一块儿走,我们两个一块儿长大,她就像是我的亲姐姐一样,我不能丢下她。”
“傻娃儿,陈进要捉拿的是你呀!现在已顾不了那么多了,快走吧!”福伯苦口婆心的劝着。
“不要,我要等阿哀。”她仍坚持着。
“走吧!陈进派了三百多名爪牙,很快就会搜到这里来的,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娃儿猛的摇头。
春姨也劝着“娃儿!听福爷的话,咱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之后再回来找阿哀。”
不要!她好害怕,她感觉到一股黑暗的力量正侵蚀着她,压迫得她无法喘息
“不要任性。”
暗炎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肩,厉喝着,强迫娃儿迎视着他。
“你也明白的,那群人是冲着你来的,你要让福伯和春姨担心吗?阿哀有武功,你根本不用顾虑她,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阿哀不会有事吗?”娃儿呐呐的问。
“我向你保证,她会平安无事的。”傅炎怜惜的轻抚着她苍白的脸庞“相信我。如果你出事了,不仅福伯和春姨会受牵连,就达阿哀也会自责的。”
“我明白了。”娃儿只好点点头。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埃伯焦急的喊着。
这就像是一场梦魇,一如十八年前那无情、寒冷的一夜。
他们只能漫无目的地奔逃,越过重重密林,穿过数不清的芒草,永无止尽的逃!
娃儿跑得气喘吁吁,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晕厥过去。她仿佛听到魔鬼狂傲的吼叫声,在她身后追逐着,好像只要她一停下脚步,就会有一只魔手攫住她不放。
不,她不要落入可怕的恶鬼手中,她不要啊!
“娃儿,你还好吧?”傅炎十分担心她,她的眼神空洞得吓人。
娃儿不语,只是睁大一双眸子茫然的看着他。
暗炎紧紧的握住她纤细的手。如果可以,那么他愿意做任何事来换回娃儿调皮的神采。
就在他忧心忡忡之际,前头的福伯突然煞住脚步。
“福伯,怎么了?你做啥停下来?”春姨害怕的问。
“有人!”福伯神情惊恐的说。
“没错!”傅炎敛气凝神。他也听见了,对方人数不多,但身手颇高。
“哈哈哈!你们别想逃,阎王要你们三更死,绝不会留你们到五更。”
陈进狂妄的笑着,笑声在树林里回荡,同时的,从树上跃下四道黑影。
暗炎仔细一看,这四名蒙面黑衣人各个武功高强,再看到陈进那副阴险的小人嘴脸,心中一把怒火翻涌。
“陈进,你这个狗官,竟敢大剌剌的做这种泯灭良心的事情,你简直禽兽不如!”傅炎发现娃儿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哎呀!贝勒爷。”陈进躬身一揖,脸上堆满虚假的笑容“下官还要叩谢贝勒爷的鼎力相助,若不是您下官派出的探子也不会找到这孽种的下落,多谢贝勒爷相助啊!”原来他派人跟踪他!原来自己是间接害了娃儿的凶手。
“你”傅炎气得脸颊涨红。“卑鄙小人。”
“多谢贝勒爷的赞美。”陈进仍是涎着一脸奸诈的笑。
“你这个杀千刀的狗杂碎!我呸!”福伯啐了一口口水,随手捡了一根木棍,说道:“炎贝勒,娃儿就交给你了。我们把所有的希望全放在你身上,你一定要替小姐伸冤,快带着娃儿逃吧!”
“是啊!当年小姐死得多么冤枉,今天我一定要为她出一口气!”春姨拔出腰间的长剑。“陈进,我要砍下你的头去祭墓。”
埃伯和春姨挟着一股视死如归的气魄,教傅炎看得动容。
“贝勒爷?哈、哈!一具在山中被野兽咬得稀烂的尸体,就算是傅王爷看了也认不出那是他的爱子呵!”陈进阴狠的笑着“给我杀,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三名黑衣人一齐展开攻势,其中一名黑衣人倏地劈剑砍来,傅炎眼明手快的掷起一粒石子射出,右手拉着娃儿,将娃儿拉至身后护卫着。
那粒石子正中黑衣人的手掌,长剑顿时落地,但他再度赤手空拳袭来,傅炎以左手隔开他一掌,就在此时,娃儿拧开他的束缚,蹲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啊!娘啊”“娃儿。”傅炎又挥出一掌,将黑衣人震得老远,连忙转身要扶起娃儿。“娃儿,你没事吧?”
“不要、不要”娃儿害怕的哭喊着,刀光剑影化为染了血的火海“不要烧死我娘,娘救命哪!”
“快杀了那个孽种,快!”陈进命令着。
“不要。”
眼见另一名黑衣人举高长剑就要朝娃儿刺下,傅炎一个旋身护在娃儿身前,那一剑便划下他的右臂,傅炎咬牙忍下一瞬间的巨疼,以左手擒住黑衣人的手腕,长腿一踢,将黑衣人踹飞得老远。
“娃儿!”
暗炎心疼的赶紧扶起娃儿。
血!是血,好多好多的血!好可怕、好可怕娃儿的脑海中闪着一幕幕画面。
“不”娃儿喃喃低语,眸中布满泪水。“不要娘娘”
“去死吧!”陈进蓦然大喊一声,持剑挥向娃儿。
娃儿心底一凉,尖嚷道:“娘,救命哪”
说也奇怪,就在陈进正要挥下那窒命的一刀时,倏地一阵狂风袭来,吹得人人均站不住脚,狂风吹起,呼呼风声中,夹杂着一股哀凄的低呜,像幽魂哀凄的哭声
“鬼!是鬼!”
“是那华的鬼魂来复仇了,啊”黑衣人纷纷恐惧的大喊着。
逃!快逃,娃儿,快逃啊!
仿佛有个一轻柔的声音在娃儿耳边催促着。瞬间,娃儿像是拥有了巨大的力量,她不再哭喊,蹒跚的爬了起来,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娃儿、娃儿”
暗炎连忙追去,狂风吹起的沙尘扰乱了他的视线。
“孽种逃了,快给我追,追呀”陈进叫喊着,但狂风阻挡了他的去路,让他无法前进半步。
“娃儿、娃儿”傅炎呼喊着。
娃儿拚命的向前跑,仿佛没听见傅炎的呼唤,只是不停的跑,头也不回的向前狂奔。
“娃儿,你等等我!”
暗炎不放弃的追着。
娃儿穿过了树林,身子像是长了翅膀似的,不停的向前方飞去。
暗炎使出轻功,足不点地的将两人的距离拉近,就在他即将追上娃儿时,骇然看见前方的断崖
“娃儿,小心!”他大喊。
这次她听到了,就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脚下的土一松,整个人滚落山崖。
“娃儿”
暗炎的一颗心像是要蹦出胸口,他毫不犹豫的飞身跃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