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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转眼间,又到大地春回的时节。
上林苑里,青光明媚,群花怒放,笙歌盈耳,曼舞如翩
今天是皇上宴请新科进士的日子,进士新贵们名登金榜,人人春风正得意,相互道贺、恭喜之声,不绝于耳。
皇上在各部尚书及诸位大臣的陪同下,莅临了上林苑,把现场欢乐的气氛提升至顶点,一片喜气洋洋
今科进士之中,尤以状元、榜眼和采花备受瞩目。大臣们谁都明白,皇上有意在此三人中择一乘龙快婿,封为驸马爷。
新科状元柴毅,生得眉清目秀,温文尔雅,是白面书生的典型。
新科榜眼冯复文,体格壮硕,皮肤黝黑,敦厚木讷,乃出身贫苦农家之寒士也。
新科探花毕胜,年近五十,寒窗苦读数十载,终于一偿宿愿,荣登金榜。
大臣心中,人人有数,千金之女、上林之花,明仪公主究竟花落谁家。
“状元公,你是何方人士?家中尚有何人?还有,娶妻与否?”皇上别有用心地问道。
“启禀皇上,臣柴毅祖籍陕西长安,家父于去年春天病逝后,家中只剩家母及臣,母子俩相依为命。臣今年十九,尚未成家。”
“好啊,好啊,好—个少年得志!朕见你文章字字珠玑,才华似锦,将来前途必无可限量。”皇上赏识道。
“臣下才,蒙皇上厚爱,是臣之幸也。”
柴毅谦恭有礼,拱手作揖道。
“柴爱卿,你现在一举成名,功名已立,朕干脆来个锦上添花,为你作桩大媒,让你娶得一位天仙佳人为妻,如此一来,成家立业,两全其美,相得益彰。爱卿,你以为如何?”皇上试探道。
柴毅面有难色,呆滞良久,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柴爱卿,你意下如何?”
皇上见柴毅怎生如此失态,试图唤他。
“回禀皇上,臣仰慕咏絮才子才名已久,若皇上肯为臣作媒,臣斗胆恳求皇上把鱼家姑娘许配予臣,臣毕生感激不尽。”
柴毅此言—出,全场愕然,鱼松龄在一旁不知该喜或忧,尴尬不已。
“咏絮才子鱼澹然?柴爱卿,你怎会晓得此女才名?”
“几年前,臣随家父至京城,见文人之间竞相传诵鱼姑娘的一翦梅,臣拜读之后,深感臣心,自此而后,臣即立志今生非此女不足以为妻。”
柴毅思忖了一下,即口若悬河地表明心迹。
“好狂妄的口气呀!今生非此女不足以为妻,果真如此吗?柴爱卿,如果朕把公主指给你,你是要朕的掌上明珠呢?抑或是鱼尚书的咏絮才子?”
“回皇上臣还是一句话,今生非此女不足以为妻。”柴毅无畏地坚持道。
“哈哈哈鱼尚书,看来朕的公主是不及你家千金喽。”皇上揶揄道。
“臣请皇上恕罪,小女澹然年幼无知,恃才傲物,臣管教无方,请皇上降罪,臣愿受责罚。”
鱼松龄一副诚惶诚恐相“碰”的一声,跪地讨饶。
“鱼贤卿,快请起,朕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朕有点为难。前些时候,太子才在朕跟前提起他对鱼家姑娘倾心不已唉,怪只怪你鱼尚书呀,怎么不多生几个这样的女儿呢?”
“小女有幸,蒙两位仁人君子之厚爱,但自古有道,贞女不配二夫,请皇上为小女作主吧。”
鱼松龄心想,一边是太子殿下,一边是是新科状元,两方都得罪不起,不如把这道难题交由皇上去伤脑筋,自己也乐得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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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我鱼某人这个不伦不类、不成体统的女儿,竟有如许的身价啊!哈哈哈”“爹,什么事让您笑得这么开心?”
鱼澹然一进大厅,便见祖母和父亲正兴高彩烈地聊著,使她忍不住好奇,这回又有什么新鲜事,值得他们母子俩如此兴奋、开怀。
“澹儿,天大的喜事呀,怎能不敦我们鱼家人引以为荣。唉,真是没料到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你这小丫头现在的行情,可比你姑姑当年略胜一筹。”
鱼老夫人和鱼松龄两人一搭一唱,把今天上林苑里发生的事绘声绘影地叙述一番。
“后来皇上作了什么决定?”鱼澹然兴趣缺缺道。
“嗯皇上说:鱼家小姐乃一介才女也,朕向来敬才、惜才,不如这样吧,过些日子宣鱼姑娘进宫来,朕倒想听听她自个儿的看法,毕竟是她的终身大事呀,到时候无论她选了谁,太子和状元公,你们只有认命喽。好了,大概内容就这样。”
鱼松龄模仿皇上的语气和神情十分逼真、传神。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还好这事儿没落入乔太守手中,不然我铁定是完了。随便乱点鸳鸯谱的结果,唯有多添一对怨偶,制造婚姻悲剧罢了。”鱼澹然庆聿道。
“疯丫头,你胡言乱语个什么劲儿,都快出阁的姑娘子,怎么还是一点儿也不正经?”
“娘,先别念她!当下最要紧的事,就是澹儿到底是入宫封为太子妃好呢?或者嫁作柴家妇,当个状元夫人?”
“一样好,一样好,再来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咧。”
“不,不,不,松龄以为,要是澹儿先当上了太子妃,然后再生个胖小子,嘿嘿往后母以子为贵,将来必能母仪天下,后位非她莫属了。唉,这丫头即将飞上枝头当凤凰喽。”
鱼松龄已先把一切都预设好了,极其陶醉地道。
“爹,您有完没完?既然皇上都说由我自己决定,那您就别干涉了,难道您想抗旨不成?”
鱼澹然逮住她父亲的弱点,胸有成竹地道。
“澹儿,澹儿”
鱼澹然不再表示任何意见,转身回咏絮阁去了,留下满腹焦急、下知所措的鱼松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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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澹然一遍一遍读著白容膝的信,无心地翻弄著他寄来的书本,望着那本楚辞章句、那幅择书美人图,让往事—幕幕浮上心头
“然妹,然妹,你—个人发什么愣呀?”
“表哥,你怎么来了?”鱼澹然回神道。
“门没关,我就自个儿进来了。”
朱瞻垣见鱼澹然这般心不在焉的模样,他早料到七、八分了,肯定是为了皇上赐婚的事,惹得这小妮子心神不宁。
“明白地说,我这回是奉我母后之命、奉我皇兄之命、奉舅父之命,总之是奉命而来,预备做说客的。”朱瞻垣开门见山道。
“滚!”
鱼澹然二话不说,怒颜以对,马上下逐客令。
“然妹,别这样,听我把话说完。奉命只是形式而已,实际上,我是以一个兄长的身分过来,想先了解一下你的心境,再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朱瞻垣诚恳地道。
“老话一句,今生非摘云公子,我不嫁!”
“然妹,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表哥,谁跟你开玩笑了?你看,这幅择书美人图,是谁的手笔?画中之人又是谁?还有,这个摘云公子”的印监,总假不了呀。”
鱼澹然接著把自己和白容膝的一段相遇、相知之情娓娓道来,向朱瞻垣全盘托出。
“这事还有谁晓得?”朱瞻垣既震惊又紧张地问道。
“娉婷姐姐,现在再加你一个。表哥,你要是敢给我泄漏半个字,我会找你拼命的。”
“放心啦,我当然什么也不会说,只是现在你到底想怎样?唉,我都快被你搞糊涂了。”
“简单,来个如法炮制呀。我再跑到皇上跟前实话实说,请皇上作主,把我许配给苏州的摘云公子,不就什么事都没了。”鱼澹然天真地道。
“不成!不成!我皇兄和柴状元他们在皇上面前透露出自己的心事,那是基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心理,这是情有可原的,而你呢?生为一个女子,岂可如此大瞻?这事万一出个什么纰漏,那准会贻笑大方,你的名节、鱼家声名,统统不保。然妹,你可得三思而后行呀!”
幸好朱瞻垣及时阻止了鱼澹然的妄念,否则这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的,皇上赐婚,乃至高之殊荣,叩首谢恩都来不及了,哪由得了你说一个“不”字?
“表哥,那你有什么法子?快救救我呀!”鱼澹然恳求道。
于是,他们表兄妹俩在书斋左思右想,苦思应变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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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鱼澹然被召进宫里去。
养心殿里,皇上、皇后、娴妃高坐正堂之上,鱼老夫人,鱼松龄夫妇,以及几个皇上的心腹大臣,皆列坐一旁。鱼澹然退居垂帘之后,丽影纤纤,依稀可见。太子和柴毅则等候在殴前。
皇上表面上从容愉快,心里亦是暗涛汹涌;万一鱼澹然选择了柴毅,他先失去一个儿媳妇,再失去一个女婿,这损失才大哩。
“朕先郑重声明,这是一场君子之争,无论鱼姑娘最后花落谁家,你们彼此君臣之谊仍在,绝不因此伤了和气,知道没有?”皇上不忘叮咛道。“好了,鱼姑娘,时间交给你了,看你怎么让他们心服口服。各位,咱们只有静观其变喽。”
一片鸦雀无声中,鱼澹然婷婷起身,微启朱唇道:
“青光乍临,日丽风和,敢请二位君子,以此为题,赋诗一首。”
鱼澹然有意试试两位的才情,到时候孰高孰低,有在场人士足以为证,才不至沦于舞弊、偏袒之嫌。
太子作了一首春晓,诗风恬淡、自然,用韵、平仄皆十分工整,唯多引用古人之意境,了无新意。
随后,柴毅即吟咏道:
去年今日砚茗轩
桃李春风聊柳词
桃李不知何处在
春风依然惹相思
“哦,请教公子,这桃李不知何处在一句,奴家可不明白了。花落花开又一年,难道这桃李已遭人砍伐,不复存在了吗?”鱼澹然故意刁难道。
“非也。姑娘有所不知呀,欧阳文忠公有一句词: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这句正有此意。景物依然,人事全非,在当事人眼中,此物已非彼物,早蒙上一抹浓浓的愁绪,徒有凭添相思之情罢了。”
柴毅不愧是今科之状元郎,文才斐然,辩才无碍,深得鱼澹然及在场人士之赏识。
相形之下,太子殿下就显得黯淡无光了,至于鱼澹然最后选择柴毅,大家都能理解;才女惜才、怜才,爱才之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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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吏部尚书府鱼家之宅第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天是鱼家千金鱼澹然和新科状元柴毅龙凤于飞,喜结百年好合的大日子。
话说咏絮阁内的鱼澹然,凤冠霞帔、穿金戴玉,早已被装扮得美丽非凡,华贵逼人。
身旁围绕著鱼老夫人、鱼夫人、娴妃,还有一大堆婢女们,人人都展露笑颜,开怀地笑着,子诩快合不拢了。
唯有鱼澹然,深锁著眉头,哭丧著脸儿,一副愁容满面相,大家还以为她是因为出阁在即,离情依依。
“澹儿,开心点嘛,虽然你是嫁出去了,但大家都同住在京城里,以后见面的机会多著呢,用不著这么难过。瞧你这样,只有让奶奶更加舍不得”
鱼老夫人说著说著,偌大一颗颗泪珠儿便不听使唤地滚了下来。
鱼澹然见鱼老夫人落泪,她只有更加难过,毕竟这儿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呀,即将远离亲人,对她而言,怎不感到难分难舍?
“表哥呢?”
鱼澹然忍不住抱住身边的亲人们,痛哭一场,哭完后,还不忘关心一下朱瞻垣的行踪,抽抽噎噎地问道。
“这儿呀,他说柴府人丁单薄,他和柴毅又有同僚之谊,先过去柴府帮忙了,待会儿会直接留在那儿喝喜酒。”
娴妃看不出有什么端倪,以为他们表兄妹俩感情好,鱼澹然临出阁前,想见见她表哥,和她表哥话别一下而已。
不久,柴家花轿吹吹打打地上门来,鱼澹然在拜别祖母、父母之后,被搀上了轿子。
迎亲队伍所过之处,无不吸引好奇群众围观,人人争先恐后地,只为了一睹状元郎迎娶“咏絮才子”的空前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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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抵达柴府,新郎、新娘同拜天地后,鱼澹然被送进洞房中休息。
华灯初上之时,鱼澹然已如坐针毡,焦急地掀开喜帕,在新房之中来回踱步。
“臭表哥,烂表哥,怎么还不来呢?急死人了!”鱼澹然又急又气,喃喃自语道。
“呸,呸,呸小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老夫人交代,不许说那些不吉祥的话。”绿儿楞头楞脑道。
“下去,下去,少来烦我了!拜托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
鱼澹然一心想着和她表哥的那个计画,不得不速速赶走这个碍手碍脚的笨奴婢,省得待一会儿误了事,那可要遗憾终生喽。
—刻钟后,七殿下朱瞻垣携带几个侍卫,连同—位身著大红礼服的“新娘子”偷偷潜进新房里,他们打算来个“狸猫换太子”
“然妹,表哥来救你了。”
“表哥!”
此时,鱼澹然感动地直抓住她表哥的手,心中千万种情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你们务必把鱼姑娘给我护送到苏州去,平平安安的,一点儿差错都不许有,听见了没?”朱瞻垣对他的手下交代道。
“听见了,听见了。七殿下,我正到处找你喝酒呢,没想到你竟先跑来闹洞房了。”
他们表兄妹俩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点,新郎倌柴毅这时刚好进门来,居然给他当场逮个正著!
“柴兄,我我是来来闹洞房的,祝新郎、新娘永浴爱河,白首偕老。在下先告、告告辞了。”
朱瞻垣见事迹败露,只好胡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连忙识趣地走人了。
“表表哥”
鱼澹然顿时从云端跌入了万丈深渊,她绝望地喊了一声“表哥”朱瞻垣只能回头递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其它的他也无能为力了。
“来人啊,给我好好地伺候夫人。下官到前厅招呼客人去,晚点儿再来好好陪伴、陪伴夫人。”柴毅眉飞色舞道。
鱼澹然身旁随即婢女环绕。
新房之中,红烛高挂,烛光正熊熊地燃著,但她却心灰意冷,恨不得引火上身,马上化为灰烬,随一缕轻风飘呀飘,飘到苏州城里,飘进摘云山庄,哪怕只是见他一面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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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佳宾散去,已是二更时分,柴毅喝得醉醺醺地进洞房来,
“下去,下去,统统下去!夫人我自个儿伺候不劳各位费心了。”
柴毅走起路来已是东倒西歪、跌跌撞撞,他醉言醉语地遣去婢女。
“夫人来,香—个!以后下官会好好疼惜你”柴毅挨过身去,试图一亲芳泽,揽住鱼澹然的香肩道,
“别过来喔!否则,这把匕首可是不长眼睛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鱼澹然突然取出袖中的匕首,护住胸前道。
“哎哟!夫人,你才初入我柴家大门,就身藏凶器,预备谋杀亲夫呀。”
柴毅根本无视于匕首的存在,得寸进尺,贴过脸去,极其挑衅地道。
鱼澹然眼见名节即将不保,毅然决然地选择了殉情以明志,也不愿违背心意,嫁作柴家妇,苟且偷生一辈子。
“然妹,小心!”
鱼澹然手持匕首对准自己的心脏,正要一刀刺进去时,柴毅突然重击一下她的手腕,随即匕首掉到地面上。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为什么”
鱼澹然又哭又闹的,死命地试图夺回地上的匕首。
“柴毅,就算你得到我的人,也休想得到我的心”
搏斗了许久,鱼澹然在全然被柴毅制住时,已面如死灰,却目光如炬地咬牙切齿道。
“我知道,你心早已属于白容膝那小子,我有自知之明,既不想占有你的人,也没打算掳走你的心,你也不看清楚我是谁,只会又哭又闹,还学人家烈女殉情呢。”
说著说著,柴毅把新郎倌的帽子取了下来“现出原形”露出—头丝缎般的秀发。
“娉婷姐姐怎么会是你!?”
鱼澹然又惊又喜,又喜又惊,终于破涕为笑,搂住“柴毅”哭笑不得
原来赵娉婷为了完成其父赵崇石之遗志,追回礼部失窃的那批宝物,以将功折罪,所以特地向同乡一个大病初逝的举人家属买了个空名,冒名顶替,进京赴考,而后一举中了状元。
门外响起敲门声。
“柴文给少爷、夫人送酒菜来!”
“进来吧。“
“少爷,夫人。”
书僮柴文见柴毅“夫妇俩”并肩坐在绣床上,—副“柔情蜜意”的模样,顿时安心了不少。
“死婵娟,你别装了!就算把你烧成灰,我都还认得出来。”
鱼澹然见这书僮居然如此大胆,夜闯洞房,还睁大双眼盯著她直看,加上赵娉婷都“破功”了,哪由得婵娟这丫头装蒜下去。
“哦,鱼姑娘,原来你们相认了,我还以为你变节了。”柴文机伶道。
于是,她们主仆三人,在新房之内尽情畅饮
夜阑人静时分,红烛高照,正是她们无拘无束、把酒高歌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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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
鱼澹然和柴毅醉倒在芙蓉帐里,同床共枕而眠,乍看之下,几可乱真,活像—对交颈酣睡的幸福鸳鸯。
“少爷、夫人,醒醒吧,七殿下来访。”
书僮柴文冲进新房里,唤醒睡梦中的这对“新人”
“大清早的,吵个什么劲呀?人家睏死了。”
鱼澹然翻个身,继续睡她的大头觉。
“少爷,少爷,你就醒一醒,接近中午了,快起床呀,七殿下正在外头候著呢。”柴文催促道。
“七殿下?他怎么又来了?”
柴毅揉揉睡眠,打起精神,起身问道。
“他说是来看鱼姑娘,不,是夫人的。”
“好,知道了。柴文,你先过去伺候吧,我们一会儿就到。”柴毅吩咐道。
之后,柴毅花了好大的工夫,才把鱼澹然从周公手里抢回来。两人盥洗完毕,更衣准备至厅堂见客。
“娉婷姐姐,你想这事要不要让表哥知道?”
鱼澹然端坐菱花镜前,—面对镜理红妆,一面仰著小脸儿问道。
“夫人,你怎么又忘了?以后请喊我相公。”柴毅一本正经地纠正。
“是,相公。”
“依我之见,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不然万一哪边出了纰漏、泄了口风,那才教我们吃不完兜著走呢。”
柴毅深知她女扮男装、冒名顶替,为乱科考,这件件皆是欺君罔上的杀头死罪呀,怎可等闲视之?
“可是我曾经答应表哥,一有你的消息,便马上通知他,省得他一天到晚心里惦著你、念著你、记著你、挂著你相思之情,情何以堪呀。”
鱼澹然故意夸大其辞,只为了一试柴毅的反应。
“免了吧,巨正同朝为宫,日日相见,何来相思之苦?况且父亲遗忘事大、生死事大,区区儿女私情,算得了什么夫人,你就发发慈悲,帮帮我嘛!人前陪我扮恩爱夫妻相,以瞒天过海,等礼部那件失物案了结后,我再胡乱编个理由,辞官归隐,到时候,你想嫁白容膝就嫁吧。”柴毅对鱼澹然晓以大义道。
“也好,谁教我都已经嫁给了你。”
鱼澹然之所以会答应,纯粹出于一片好玩的心理,与什么深明大义,姐妹情谊,并无太大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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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表哥”
鱼澹然一步出厅堂,便活蹦乱跳地跑到朱瞻垣身边,一副神清气爽、神采奕奕模样,看得朱瞻垣一整夜的担心与忧虑顿时消减了不少。
“然妹,你好吗?”
朱瞻垣附在鱼澹然耳畔,小声地问了一句。
“好,好,好,表哥,你放心,柴毅他对我很好。”
鱼澹然以她惯用的语气坦然以对。
“柴兄,恭喜,恭喜,你果然厉害,一夕之间就掳走了我表妹的芳心。”
瞧鱼澹然那副神情,很难不教人多作联想,于是,朱瞻垣把“有色”眼光转向柴毅,对柴毅刮目相看。
“表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娉柴毅只是”
这下子换鱼澹然羞得无地自容,她又恼又怒,急于厘清这种暧昧关系,但教她从何说起?她百口莫辩呀。
“是啊,是啊,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如春,七殿下,此乐何极,得妻如斯,此生又有何求?哈哈哈”柴毅为了避免鱼澹然羞怒之余泄漏了秘密,连忙佯装—副陶醉、幸福的“新郎倌”模样,甚至不惜语带轻狂以敷衍。
鱼澹然见柴毅装出那一副轻佻、好色之相,硬是把“他们”的关系愈描愈黑,她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柴兄,我的好妹婿,为兄算是服了你。”
朱瞻垣见他们小俩口眉来眼去,好一副恩爱模样,他只有衷心祝福他们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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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柴毅拜见娴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柴贤婿,不必拘礼。”
娴德宫中,娴妃召见柴毅,一方面关心鱼澹然嫁入柴家后,生活各方面的适应情形,一方面她倒想好好瞧瞧这个她宝贝侄女自己挑选的侄女婿。
柴毅一听娴妃召见,心里忐忑不安,比皇上召见还紧张哩。
没办法,谁教娴妃是她心仪男子的亲生母亲。而面对皇上,大可以君臣之礼相待,以己身之真才实学,获得赏识。
“听七殿下说,你们小俩口十分恩爱,如胶似漆,这倒使本宫宽心了不少。柴贤婿,你知道的,咱们家澹儿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通,只是闺训教养,稍嫌不足,这点希望你多包涵。才女嘛,自当有别于一般闺女,不拘泥一些既有的闺训教条。”
“娘娘教诲的是,柴毅当谨记在心。”
柴毅见娴妃这般维护鱼澹然,不禁心生幻想,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成了七殿下之妻,娴妃之媳,真希望亦能被娴妃疼爱如斯、赏识如斯。
“柴贤婿,改天可不可以让澹儿进宫来?让我们姑侄俩好好聚一聚,聊聊贴心话。”
“可以,可以,澹然能蒙娘娘这般宠爱,是她之福气也,柴毅感同身受。”
柴毅见娴妃如此慈祥、和蔼,使她忍不住想起远在故居的高堂母亲,不知她老人家是否健康?是否快乐?一切生活起居都还能适应吗?
此时,柴毅不禁渴望早日完成父亲遗忘,好恢复女儿之身,速速归回故里,侍奉母亲大人于堂前。
“澹儿她任性,有几分恃才傲物,常常口出妄语,目中无人,有时不免显得无法无天,像个小暴君似的。但多往好处想,她胸无城府、坦率自然,亦是个不可多得的女孩儿。”
“这臣知道,臣会处处让她,时时以她为念,疼她、爱她,宠她。请娘娘宽心。”
一个下午,娴妃和柴毅的话题都围绕在鱼澹然身上打转,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