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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樊焰,是我对不起你,爱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招架不住。”她含泪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要背叛你,我只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我的心你不在的时候,我好孤单,他对我很温柔、很温柔”
“好吧,既然如此,那么你走吧别再回来了。”他叹口气,背过身去。
“对不起,樊焰,你是个好男人,别因为我而伤透了心,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是月琼没有福气”
是吗?真是如此,那她又为何要选择一个条件不如他的男人?
“我太孤单了,我需要肩膀依靠;我太软弱,需要关怀”
还不够吗?
我给你衣食无缺的优渥生活,绫罗绸缎,穿金戴银,这些还不够吗?这样还不足以表示我的关怀?
“你祝福我好吗?我需要你的祝福”
祝福?
在你伤透了我的心,割下我心脏的一角,夺走了我部分的灵魂后,你还贪心地要我的祝福?
“我要看到你快乐地成亲,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我要看到你有了相扶一生的伴侣,就像我一般,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伴侣?
遍宿?
唉,也罢、也罢
夜深人静,樊焰被自己的梦境惊醒,他弹坐起身,全身是汗。
在发现不过是一场梦境后,他呼出一口长气,抬手抹去了额头的汗滴。
思绪已然清醒,他干脆下了床,踱到窗边并打开了窗户。
一轮皎洁明月高挂天空,一阵凉风随着窗扉的开启而吹进了屋内,他那因汗滴而闷湿的身子,马上感到一阵舒快,稍稍吹走了烦人的心绪。
月琼离开前对他说的话,几乎是一字不漏地在他的梦境里重新上演了一遍,那字字句句深深敲进了他的心底,像刀刃般锋利地将他的心口刨出一道血口,令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
唉
凝眸望着天边高挂的明月,控制不住地,一张清秀的小巧脸蛋马上浮上了他的脑海里
那是曾令他魂牵梦萦的女子,虽然人已离开他了,却仍然在梦里缠绕着他的灵魂,向他索取温柔关怀的女人月琼。
他是火焰,像太阳,而她,却是温柔的月娘,而两人之间的命运也像两人的名字一般,一个太阳,一个月亮,永远搭不上,永远地错开.
几年前,她才十四岁,他在一家青楼里巧遇了她。
那时她刚丧母,被继父卖到烟花之地,一见到她,他便有种心动的感觉。
或许是她眼眸中的温柔牵动了他内心深处某一条细弦,那天晚上,他买下了她的初夜。隔天,二话不说,他便向老鸨赎了她,从此带在身边。
她很美、很美,美到他不忍苛责她半句,就算是她在他离开家乡到外经商期间,与他一位得力助手暗通款曲。
事情爆发后,他非但没有苛责任何一人,反而大方地给了两人一笔银两,让两人离开这里,到他方生活。
陷在自我迷思之际,一名小厮阿忠小心翼翼地进到房里来,一见到主人已经起身,讶道:“少爷,您起来啦?”
天都还未亮呢,主子今儿个怎么起得这么早?
“天太热,睡不下。”他随意编了个理由。
“少爷,那要不要小的替您打桶冷水净净身?”
“不用了,待会天亮了,让总管到书房见我。”
“是,知道了。”
***
“我这一趟出远门,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樊焰在年逾半百的福总管一踏进书房,就由成堆文案前抬首问道。
看着拼命工作的少爷,总管不禁在心里欧献了半天,虽然名义上这孩子是他的主子,但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自从那月琼姑娘的事情发生后,这孩子就成天拼命地工作,似乎是想把自己给累死似的。
“是没什么大事。”福总管叹了口气后道。
“然后?”樊焰听出了福总管话语未尽的语气。
埃总管皱起了眉丘,担忧地看着他。
“少爷,你也找个时间好好地休息休息,像你这样一天到晚工作,身子不累垮才怪。”
“没的事,我的身子好得很。”
“那月”月琼二字险些脱口而出,他也知道聪明人最好别在少爷面前再提起这二个字,那对少爷而言,就仿佛在伤口上洒盐。
“月什么?”樊焰果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马上敏感地由成堆帐册中再次抬首望向福总管。
“没、没什么,我是说那会‘越’来‘越’不好。”
樊焰凝眸望着他好半晌后,什么话也没说,重新将目光移回帐册上。
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导这被伤透心的主子时,福总管忽然瞥见置于案桌上的一只褐色信封,双眸顿时一亮。
他拿起信封,兴匆匆地递到樊焰面前“对了,少爷,这里有封帖子,麻烦你先过目一下。”
这帖子福总管昨儿个就看过了,里头是说那宋家打算嫁女儿一事。
樊焰将帖子取出,大略看了一下,便随意丢到一旁。
“这宋老爷也未免太胡闹了,居然用这种方式为女儿觅婿?”
埃总管重重叹了口气“这年头,什么怪事都有,不过是发个帖子替女儿觅个相公罢了,这也没啥好大惊小敝的。”
埃总乖粕以说是自己半个父亲,樊焰岂会不明白福总管那兜着圈说话的本事?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别拐弯了。”
被识破诡计的福总管先是尴尬地红了脸,干笑两声后才道:“那宋家也是大户人家,和咱们樊记商号一样也是经商的,我和那宋老爷虽谈不上有什么深交,至少也有过几面之缘;还有呀,听说那宋家姑娘个个长得是貌美如花,依我看,和咱们可说是门当户对。”
“你要我去提亲?”
“呃是有这想法。”
“那你可以马上忘了它。”樊焰将视线重新移回帐册上。
“唉,少爷,你先别看了,这事等会再做也不嫌晚。”
埃总管一把抢去帐册,逼得樊焰非得专心与他讨论不可。
“你究竟想怎么样?”
“去提亲。”福总管简单地道。
“不可能!”樊焰也简单地回道。
就在气氛僵凝不下之际,福总管忽地眉头一拢,哀愁马上浮上老脸,戏剧性地,声音马上哽咽了几分。
“老人家我膝下无子,终生未娶,一辈子都贡献给你们樊家了,虽然名分上你是少爷,老人家我不过是个总管,但却也一直将你当成自己的孩子”
樊焰无语地盯着正一脸悲容且大声哀叹的福总管,惟有微微聚拢的眉心稍稍透露了情绪。
“自从老爷、夫人相继撒手人寰后,你就是我惟一的亲人呐!老人家我也年过半百了,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身子骨又不好,不晓得还能撑多久呀唉!死前要是没能替你娶房媳妇,到了地府,老人家我要怎么向死去的老爷、夫人交代呀!”
樊焰静静地听着福总管“真情流露”的唉声叹气,不知怎么地,昨夜那个梦境又再度袭上他的心头,仿佛月琼正轻轻地在他耳边诉说着
你祝福我好吗?我需要你的祝福
我要看到你快乐地成亲,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我要看到你有了相扶一生的伴侣,就像我一般,找到了幸福的归宿
见似乎正分神的主子,福总管这才停住了唠叨,唤了声:“少爷?”
“什么?”樊焰回过神来。
“我刚说的,你是听见了没有?”
“都听见了。”
呼,还好,至少不枉费他年纪一大把了,还得卖力演出,刚才那一场靶人肺腑的桥段,可是花了他好多精力哩。
“那么?”福总管斜眼睨着他,拉长了语音,等着他的回答。
沉吟半刻,樊焰站起身,离开了堆满帐册的桧木大桌,负手踱到窗边,凝眸远眺,剑眉微蹙,似是正思索着某事。
埃总管也不打搅,就让他这样静静地想了片刻。
我要看到你快乐地成亲,否则我会良心不安的
须臾,樊焰叹了口气“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算了,要是能让老人家高兴就随他去吧,反正月琼离开了,他娶什么样的人都无所谓了。
埃总管一听,简直是喜出望外。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命人赶紧去准备,明儿个喔,不,最好今天就起程!”
说着,福总管便像一阵风般刮出了书房,在敏捷的动作中,一点都看不出他方才所说的“年过半百”、“身体不好”、“一只脚踏进棺材”等等形容词和他有任何关连。
***
“宋老,这是一点薄礼,请笑纳。”福总管笑嘻嘻地命人送上一盒盒用红纸包着的礼物。
“福总管,你真是太客气了。”宋原德也笑嘻嘻地接了下来。
“宋老,几年不见,您的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福总乖仆套地道。
宋原德摇摇头,叹口气。
“唉,没办法,身后没个接班的儿子,底下还有上百人等着吃饭,不拼死拼活的做,还能怎么办?”
“唉,这说到底,还不都是上辈子欠下的儿女债呀。”福总管也是一脸心有戚戚焉地猛点头。
“说的是呀。”宋原德叹了口气,才又道:“福总管,这次到寒舍来,是为了生意?”
“不、不,咱们今天不谈生意。”
“那么今儿个您来是?”
“就是咱们方才说的儿女债呀。”
“呃?是福总管的公子,还是千金”
“不、不”福总管忙摇手“我这辈子注定是孤独命,别说膝下无子了,就连老婆都不曾娶哩。”
“咦?”这下子,宋原德可听得糊涂了。
既然这福总管不曾娶亲,也未曾有子嗣,那么他方才又是叹气、又是皱眉,还直嚷着的“儿女债”又是怎么回事?
“宋老您有所不知呀,我虽然没半个儿子、女儿的,倒是有个从小看着长大的男孩儿,这二十几年下来,也算有着半个父子情分吧。”
“喔,是这样。”宋原德这才恍然大悟。
“是呀。”
“是这位公子惹上了什么麻烦?”宋原德接着问道。
“没,他好得很,做事既勤快又诚恳,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虽然个性上是安静了点,不过可老实、可靠的紧。”
宋原德这一听,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做事勤快又诚恳?
心地善良?
老实、可靠的紧?
这、这、这不就全具备了“好丈夫”的主要条件?
宋原德像是突然挖到宝似地,兴奋地道:“福总管,这位公子现在人在哪儿?不知娶妻了没有?”
见到宋原德这热衷的模样,说真的,福总管有些吃惊。“他”
“怎么样?”宋原德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未曾娶妻。”
“现年多少岁数?”
“现年二十有五。”
“那模样?”
“五官俊逸,身形颀长,堂堂七尺之躯。”
“那身家背景?”
“主宅占地三顷,另有院落七座,田畦多处供佃,奴仆共七十八人”
听到这里,宋原德已满意得不得了,继续问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双亲均已仙逝。”
天哪,那真是太、太、太完美了!
宋原德一听,简直乐上了天,直呼道:“太好了、太好了!”
“宋老,您”福总管试探性的目光直睨着笑得合不拢嘴的宋原德。“您这是表示答应了?”
“什么答应了?”
“答应了这门婚事?”
至此,宋原德才一脸恍然大悟地笑道:“呵呵,原来福总管今日远道而来,就是专程为了提亲哪!”
“是呀,所以才说是儿女债呀。”
“对了,还不知道福总乖期中这位人中龙凤、出类拔萃的公子大名是?”宋原德接着问道。
“樊焰。”
“咦?”宋原德愣了一下。“那不就是你家少爷?”
“是呀,没错。”
一桶无形冷水兜头罩下,宋原德原本兴高彩烈的心情,登时冷了下来。“那怎么行?人人皆知你家少爷早已有了红粉知己,听说好日子不远了,我宋家女儿怎能委屈作妾?”他蹙眉嚷道。
“宋老,您先别怒,听我道来这其中原委。”
人说见面三分情,就算宋原德心里再不高兴,当着人家的面,也得给个面子听下去。
“这事也算是件家丑,原本我是不想讲的,但为了让宋老您放心将宋小姐嫁到我们樊家来,不管如何,也是得让宋老您了解一下。”
“那你说吧。”
“我家少爷原本的确是有个红粉知己,名叫‘月琼’,宋老您也知道,咱们经商的,一年起码有大半年不在家,谁知这姑娘半年前趁我家少爷不在家的时候,勾搭上帐房里的一个帮手,两人私通款曲,最后被发现了。”
“什么?有这等事?”宋原德一听,讶异地瞪大眼。
“是呀,真是让宋老您笑话了。”
“然后呢?你家少爷后来知道了这件丑事后,怎么处理这月琼姑娘和这个呃嗯”宋原德迫不及待地追问下去,但却因一时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而支支吾吾。
“姘夫?”福总管好心地替他接了下去。
“嘿嘿”宋原德颇为尴尬地干笑两声,赶紧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香茗,以遮掩当前窘境。
埃总管又叹了一声。
“我家少爷宅心仁厚,非但没处罚这对男女,反而给了他们二人一笔银两,让他们离开。”
“什么?”宋原德听到这里,深觉这年轻人的确有着一颗善良的心。
“所以说啊,宋老,您可以放心咱们家少爷的为人,这孩子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样样都好得不得了,就是话少了点。”
“嗯。”宋原德点点头,表示认同。
“我们家老爷、夫人相继往生之后,整个家族的生意全都由我家少爷一人担了下来,真是不简单、不简单呀!”
“嗯”宋原德早已乐不可支,没想到这么顺利就为女儿找到了一个理想的夫婿。
这时,福总管又道:“呐,宋老,咱们家少爷这么有诚意,依我看就赶紧下聘,把这亲事给定了吧。”
仅管宋德原在心里已十分喜欢这名叫樊焰的男子,更希望能招他为婿,但他的女儿们
人家对方来提亲的人都这么坦白了,他是不是也得和对方“坦白”一下?
嫁出去了三个女儿,就剩雪脉和雨脉二女仍待字闺中,但这二个孩子唉
不是他要说,雪脉嗜赌,雨脉嗜武,女孩子家的女红不学,琴棋书画少习,尽学些男孩子的玩意。
他不禁开始怀疑,是不是他对她们的教育哪儿出了差错?不然怎么会导致五个女儿一个比一个性格古怪?
不过话再说回来,雪脉前两年聚赌时,被他给逮个正着,接着在被关进柴房反省三天后,好像收敛了许多,这也算是安慰啦!
比起喜爱玩刀弄剑的妹妹雨脉,雪脉也较为活泼,时常对他嘘寒问暖、撒娇嬉笑的,颇讨人喜欢。
老实说,嫁出这个女儿,往后日子恐怕会冷清不少,唉他还真舍不得哩。
埃总管以为宋原德此时的沉思是在考虑,忙又道:“宋老,您放心,咱们家少爷生得风流倜傥”
“不、不,福总管,你误会了,我是在想我那尚未出阁的两个女儿,哪一个比较适合你们家少爷。”
“喔,是这样。”福总管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我看这样吧,论排行,理应是老四先出阁,再论性格嗯嗯呃呃这个老四雪脉的个性和你家少爷也较为相配。雪脉向来活泼,这两人一正一反,恰巧互补,你家少爷本就少话,若是婚配妻子也是个冷性子,这两人往后恐怕就真得相敬如‘冰’了。”
挣扎到最后,几经思量下,宋原德还是没有将女儿古怪的性格全盘托出。
“嗯、嗯,宋老说的是、说的极是。”福总管抚着下巴猛点头。
“只是你家少爷不知是怎么看待这桩亲事的?要是他心里还有那月琼姑娘的影子,这我家女儿若嫁了过去,不就”宋原德拉长了语音,表示不希望女儿受到冷落。
见宋原德似已有将女儿许配之意,福总管忙又道:“这是当然的,宋老您放心,我家少爷让我来替他求亲,就表示早已不将那月琼姑娘放在心上了,您想想,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还留恋什么?”
“我看这事我还得再琢磨琢磨,让我考虑个一日吧。”
虽然他急着嫁女儿,但也不能随便将女儿嫁给早已有心上人的男人,若因此婚后遭受了冷落,他可会心疼死的。
“这样吧,我们一行人今夜落脚在市集上的福来酒馆,就静待明日宋老您的答案。”
“这样也好,就先如此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