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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宋雪脉依依不舍地拉着樊焰的衣袖,再一次地交代着。
这是她亲爱的相公在成亲后,头一次外出办事,一想到往后几日要独守空闺,她就忍不住想掉眼泪。
一旁的奴仆、婢女见状,全捂着嘴偷偷笑成一团。
她们家的少夫人可真不害臊,大庭广众之下就如此“真情流露”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家少爷和少夫人的感情,还真是好得令人羡慕。
“放心,我这趟快则三日、慢则五日,很快就回来了。”樊焰脸色僵硬地说着,他早就注意到下人们那暧昧的眼神。
“你一定得去吗?”这问题她已问了不下百遍。
“雪儿,乖,你先进屋去,我很快就回来了。”樊焰尴尬不已地哄着她,再不走,天都快黑了。
“唉”
宋雪脉有如深闺怨妇地重重叹了口气,声音哽咽地像快捏出泪水来。
“有道是商人重利轻别离,这滋味、这滋味人家我、我我今儿个总算领略到了呜”
“好了、好了,雪儿,没那么严重,我很快就回来了。”哄着妻子的同时,樊焰不时注意着一旁下人的表情。
“呜”宋雪脉像牛皮糖似地紧紧搂住丈夫。“你不能不去呜那么你带我去好了。”
樊焰伸手招来了莲花、荷花。
“你们要好好地照顾夫人,知道吗?”
“是,奴婢知道。”见一向沉默的主人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一天,莲花、荷花应答的同时,嘴里仍暧昧地笑着。
“我、我不要”
“莲花、荷花,你们没事的时候就和夫人掷几把骰子,替夫人解解闷,别让夫人闲着了。”
“奴婢知道了。”莲、荷二花掩嘴轻笑地应道。
宋雪脉闻言,真是感动地无以复加,心里更舍不得放他离开了,于是两只圈住他腰际的小手,圈得更紧了。
呜她这个相公真是太好了,人不在府里还记得让下人陪她掷骰子,这要是在家里,爹怎么可能这么大方?
越想越舍不得,一滴晶泪迸出了眼眶,滑下了粉嫩的颊畔。
“怎么哭了?”樊焰心疼地捧着她哀伤的小脸。
“人家想去嘛!”
“这趟出门不是去玩的,下回我再专程带你去游山玩水,嗯?”
“嗯”宋雪脉嘟着小嘴,一脸无奈地点点头。
“别伤心了,我会替你带礼物回来。”
再不情愿,她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好了,外头风大,快进屋去吧。”
半哄半迫之下,宋雪脉终于让奴仆们给送进了屋子。
末了,她还不忘大声叮咛:“早点回来喔”
***
“嘻嘻”陪着樊焰一道出门的阿忠,一路上不时诡笑着。
樊焰冷着脸骑在马上,不时感觉到身后射来的暧昧视线。
他当然知道身旁的奴仆们脸上暧昧的笑容由何而来,原本他不断告诉自己别在意、别在意,但走了一段路后,见众人似乎没收势的打算,终于忍耐不住的瞪住这放肆的小厮,严峻道:“够了吧?”
“呵呵,少爷,您和夫人感情真好呢。”阿忠骑着马儿追上几步,与主子的座骑并驾齐驱,哈哈笑道。
服侍了主子那么多年,哪会不知主子面冷心慈的个性,于是言谈间也有意无意地大胆了起来。
一提到他那可人的新婚妻子,樊焰冷峻的脸部线条不由自主地放柔,甜蜜的滋味在心头漾开。尽管如此,他仍冷着脸瞪了阿忠一眼。
“多嘴。”
“呵呵,夫人真是和一般的大家闺秀与众不同哩。”阿忠仍不怕死地继续说着。
“是啊。”另一名跟随的小厮阿诚也跟了上来附和道:“多亏了少夫人和少爷作主,阿诚我才能一次娶了阿珠和阿花。”
“是啊,让你这小子享足了齐人之福。”阿忠笑道。
听下人们如此爱戴他这个新婚妻子,樊焰心里悄悄地涌起一股骄傲,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显露出此刻极好的心情。
“像少爷这么好的相公,只怪那月琼姑娘没有福气”
“你说什么?”樊焰在乍听到旁人谈起月琼的名字时,原先的好心情顿时消逝无踪。
“呃”阿诚这时才发现说错话了“没什么、没什么,小的是说今儿个天气很好嘿嘿天气很好。”
月琼樊焰这才发现,他已经有多久,没想起这个名字了?
雪脉的身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取代了月琼曾经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在乍听到月琼的名字时,他甚至感觉有点陌生。
阿诚看少爷脸色不对,赶忙转移话题道:“啊,少爷,前头有座村子,咱们今晚就在那落脚好不?”
樊焰心绪复杂地睨了阿诚一眼,沉声道:“好吧。”
***
樊焰先一步进了客栈,阿诚与阿忠牵着马到客栈旁专给客人使用的马厩,准备解下包袱。
两人没有发现在不远处的一角,正有双眸子颤巍巍地望着他们。
“阿诚,你也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在少爷面前提到月琼姑娘作啥?”阿忠责备地瞪着同伴。
“哎呀,一时口快。”
“下回注意点,多亏了咱们少夫人,少爷才渐渐忘了月琼姑娘,别再没事提起那个衰货。”
“我知道了啦。”
阿诚由马背上解下一只包袱,叹了口气后道:“话说回来,那月琼姑娘也真是想不开,没事和帐房里的长工跑了,真想不透,那家伙论长相、身家背景,哪点能和咱们家少爷比?”
“女人哪,哪有搞懂的一天?”阿忠一副心有深深感触地叹道。
“咦?怎么?有心事?”阿诚注意到了阿忠话里的惆怅之感。
阿忠睨了阿诚一眼。
“我哪有你命好?少夫人一句话,少爷就赏了你两个老婆,咱还是光棍一个哩。”
“那就请少夫人也替你”阿诚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忽见一道黑影晃出了马厩。
“怎么了?”阿忠循着阿诚的视线望去。
真奇怪,那人的身影怎么和月琼姑娘好像?
不过他心思一转,那月琼姑娘怎么可能一身邋遢地在这里出现?
“没什么,可能是眼花了吧。”阿诚搔搔头道。
“快把东西解下来吧,别让少爷等太久了。”
“喔,好,就来了。”
***
食客几乎坐满了客栈里的食堂,阿诚啧啧称奇地道:“这店生意还真好。”
“等会儿上了菜,试试味道不就知道原因了?”阿忠接着道。
突地,店小二高昂的叫嚷声在店门口响了起来。
“去去,别来这儿,你这婆娘乖乖到旁边去待着,晚点再让厨房给你几颗剩下的包子。”
小二哥的声音大到整个食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年头外头要饭的人还真不少。”阿忠撇嘴道。
眼角瞥见那要饭婆娘身影的阿诚,眉头一皱,他越看越觉得那身影熟悉的紧,于是站起了身,打算前去看个清楚。
“阿诚,要吃饭了,你上哪儿去?”阿忠嚷声问道。
“我”阿诚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半晌。
“没事就坐下吧,待会就上菜了,咱们哥俩先和少爷好好喝两杯。”阿忠咧嘴笑着。
“喔,好。”阿诚有一下没一下地答道,眼神仍困惑地望着外头。
奇怪,为什么那要饭婆娘的身影跟月琼姑娘好像?
“怎么了?阿诚?”樊焰注意到阿诚的心不在焉。
“喔,没什么。”
“遇到熟人了吗?”樊焰接着问道。
“喔,不,没什么,一时眼花了吧。”阿诚搔着后脑道。
疑惑了半天,阿诚决定不再想了,一定是自己眼花,那月琼姑娘怎么可能沦落到要饭的地步?
想那月琼姑娘和帐房里的那个长工离开樊府前,少爷还给了两人一笔不少的银子哩,应该不可能沦落到乞讨的地步吧?
这时店小二恰巧端上了酒菜,哈着腰道:“客倌,慢用、慢用。”
“用吧。”樊焰举箸向两人道。
***
用过晚膳之后,樊焰早早地上床休息,事前先打发了阿忠和阿诚两人到市集去逛逛,他想一个人静静。
窗外一轮皓月高挂枝头,樊焰半躺在床侧望着窗外,耳里隐隐约约可听到楼下食堂传来鼎沸的人声。
月琼
这个名字已有好一段时间未被他想起,曾几何时,她的影像在他心里已渐渐模糊,他甚至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
而相反地,雪儿那张粉嫩可爱的小脸,却不时涌现他的脑海里,不须费力,她那倔强却又娇嗔的可爱面容,就会在他面前出现,清晰地令人忍不住想一亲芳泽。
不由自主地,刚毅的嘴角滑开一道幸福弧度,他不禁心想,这趟出门办事,要带什么礼物讨她欢欣?什么样的珍宝才配得上她那令人爱怜的娇美容颜?
呵,他的雪儿呀
思念间,他隐隐约约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阵轻声啜泣,听那低低幽诉的声音,该是个女人才是。那女人为何在夜里哭得这么伤心?
那哭泣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原本他并不以为意,但随着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这才下了床打算弄个清楚。
“是谁在我房外哭?”
他一打开房门,一张熟悉又陌生的容貌毫无预警地出现在他面前,他因太过惊愕几乎忘了呼吸。
他瞪着眼前的女子,这人虽然脸上脏污不堪,身上衣着破烂,但那对明眸和身形却在瞬间,将他原以为已渐渐遗忘的回忆,猛地拉回。
樊焰只觉心脏顿时像被人紧紧捏住一般,好半天回不了神。
女子似乎也没料到房门会突然由里头让人打开,也是一愣,张口结舌地和樊焰相望。
“是你?”
樊焰震惊不已,胸口紧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少、少爷”女子低头轻泣,泪珠儿成串地滴落胸前。
“月琼?”好一段时间不曾吐诉出这个名字,樊焰困难地唤了一声。
他实在不敢相信,再见面竟然会是此等局面。真是造化弄人!
“呜少爷”一身脏污的月琼控制不住,全身颤抖地扑到他的胸前痛哭失声。
“月琼,真是你?”
樊焰不敢相信在自己怀里哭的死去活来的女人,竟然真的是已经离开他许久的前心上人?
一身狼狈的月琼像忽然感觉到自惭形秽,猛地推开那令她怀念不已的温暖胸膛,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月琼,等等。”樊焰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急着逃跑的月琼。
“放开我、放开我少爷,您就当今晚不曾见过月琼”月琼急着挣脱他的钳制,对着他又推又打。
“月琼,你冷静下来。”樊焰有力的大掌一把攫住月琼正不断挥舞的皓腕,大声嚷道,企图要她冷静下来。
“不让我走”她大声哭泣地嚷道。
“不,在我还没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你不能走。”樊焰紧紧拉住急欲离去的月琼。
“呜少爷”月琼崩溃地大声泣道。
“让我看看,你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狼狈?”樊焰一手扯住她,一手抬起她污黑的下颚。
“不,别看别看”月琼慌张地扭动着脖子,不愿让他见到自己现下此等肮脏的模样。
“走,先进房去。”樊焰不由分说地将她一把扯进房里,并且将门给闩上,以免阿忠和阿诚突然跑了进来。
“少爷”月琼可怜兮兮地抖着双肩,眼泪扑簌簌地掉个不停。
之前她在马厩里见着了阿忠和阿诚,不敢出面相认,但后来知道樊焰也来了,实在忍不住便偷溜进客栈,想偷偷见他一面。
樊焰倒了杯热茶后递给她,并且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他目光哀痛地望着她,嗓音嘎哑地问道:“月琼,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一提起伤心往事,月琼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呜少爷,都是月琼不好,辜负了你的深情,少爷您心地善良,月琼做了那等丑事,您还不罚月琼呜但老天爷罚了月琼呜罚了月琼”
“先别哭了,说清楚。”樊焰轻拍着月琼紧握着瓷杯且颤抖不已的双手,沉声道。
啜泣了一会儿后,月琼这才稍稍收了哭势,哽咽不已地道:“都是月琼不好老天爷罚了月琼,也是应该的”
“那林祥呢?你为什么没有和他在一起?”樊焰问道。
林祥便是当时在帐房里工作,后来两人的韵事被发现后,与她一同离开的樊府长工。
“他呜”一提起林祥这个令她恨得牙痒痒的名字,月琼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了,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我们离开了樊府之后,林祥他呜”月琼几度哽咽地无法顺利将话给说清楚。
“月琼,你慢慢说。”
“他、他就拿着少爷给的银子呜跑了!”
“什么?”樊焰一听,大怒喝道。“他跑了?”
“呜”月琼伤心欲绝地跪倒在樊焰脚旁,凄凄泣诉道:“少爷,都是月琼不好、是月琼该死”
“林祥竟敢这样对你?”樊焰愤怒喝道。
“他把我一个人丢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樊焰心绪紊乱地扶起月琼。
“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呜我不敢少爷,您知道为什么的”
“唉”樊焰重重叹了口气。
他当然知道自从发生那件丑事后,府里的人便难以再和善对她了。
“林祥走后,我一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呜身上又没有银子,于是就在这儿的马厩里住了下来,这儿的厨房偶尔会赏我几颗包子裹腹有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月琼也算是有福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樊焰越听越心痛,他发誓一定要将这个林祥给揪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少爷呜”月琼哭得梨花带泪,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尽管身上脏秽不堪,但天生一副柔弱气质仍是引人心怜。
“月琼,你这是何苦?”樊焰心痛地猛摇头。
“少爷”月琼身子往前一扑,哭倒在樊焰宽阔的胸膛上。
“你饿了吧?”樊焰忍不住叹气。
“我嗯”月琼抹着眼泪,轻轻地点点头。
“那好,别哭了,我这就去替你张罗些吃的。”
“少爷”他才站起身,月琼喃喃唤了一声,双手不舍地紧拉着他的衣袖。
这熟悉的情景令樊焰胸口一怔。
这衣袖不久前才让雪儿扯过,她那临别时伤心落泪的模样,蓦然袭上心口,不知怎么地,他猛地将自己的衣袖由月琼手心里扯出,复杂的情绪在他胸口里交荡。
“少爷”虽然动作极小,但月琼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他刻意的冷漠。
樊焰转身,别开视线。
“你就在这儿先安心住下来,我去吩咐小二给你准备热水净身。”说完,樊焰叹口气后便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