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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台北的霁柏,并没有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他花了一天的时间,在网路上找寻着筑月和她的研究的相关讯息。但是付出和收获却远不及自己的预期。
惟一找到有利的资讯,就是近一年来,她不断努力使那片山地列为生态保育区。这也是惟一会让财团和事务所吃败仗的最大关键。
当初答应接下时,他以为只是件繁琐却不算艰巨的案子。
但是一趟勘查之旅下来,情势却完全改变了。
他犯了一个律师最不该犯的错——就是同情对手。严格说来,还不只如此,他甚至还可能爱上她了。
暂时离开了电脑桌,他先走进浴室冲了个澡,让脑子稍稍冷静一下。
突然,客厅的电话响了起来,他赶紧围了条浴巾走出来接电话。
他一拿起话简,严老的声音立刻把他拉回现实。
“回来啦,辛苦你了。”他愉悦地说。
“嗯,我收到你的传真了。”
“那边清形怎么样?看你一待这么多天,应该很有收获吧。”
“嗯,那里的情形比我想的还要单纯,法律条文方面没有问题,倒是人的问题可能得多花点时间。”霁柏不想直接说出筑月的名字。
但严老却意外的先提了。
“你说的应该是辜筑月吧。”
“严老原来你知道她?”霁柏掩不住惊讶。既然早知道,为什么事前只字未提呢?
“我听明扬的人提起过,本来我以为不是什么大问题,怎么?她真是个麻烦吗?”
“麻烦倒不至于,只是”霁柏脑海里突然浮现筑月的身影,嘴角不自觉的浮出笑意但口气还是严肃的。“需要时间好好跟她沟通。”
“你知道我们没有时间了。”他停顿一下才说:“钱不能解决吗?”
“钱?明扬不是已经试过这个方法了。”霁柏有股冲动想直接回绝他。
“或许是价格谈不拢吧,你再深深口风,五百万之内都可以商量。”
“要是钱能解决,我想这案子也不会落到我们手上了。”霁柏不悦的应。
严老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这样的话就有点棘手了是吧。”
“所以过两天我可能会再下去一趟。”
“这样啊”严老语气中带着笑意的说:“反正这案子交给你了,我就不去多操这个心了。只要记得,要不择手段的让王村长签字卖地,知道吗?”
“不择手段是什么意思?”霁柏因为猜不透严老的居心而担忧起来。
“你应该知道一个成功的律师心里只有胜负,没有对错的。”
霁柏沉默的等他说下去。
“既然要赢,在合法的范围之内什么方法都值得一试。女人最大弱点除了钱之外,还有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吧。”
“你要我利用她?”霁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只要这事能办成,分寸之间的拿捏就看你的功力,我相信你不会假戏真做的。”
“严老.这未免太”霁柏脑子一片混乱,除了暂时虚与委蛇一番,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她不是无理的人,实在没必要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
“霁柏,你想的太严重了。放宽心,速战速决才是最重要的。”
霁柏深呼吸一口气,不再跟他争辩了。
“严老,我好好想想,明天到事务所再谈。”
“好好”严老满意地挂了电话,霁柏却还紧抓着话筒不放。
他呆呆望着天花板,脑子一片空白。
虽然是夏天,刚洗好澡的他还是觉得有股凉意袭来。听着纳金高浑厚低沉的嗓音,才让他稍稍有了暖意。
他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半掩的落地窗外。他一向喜欢在子夜十分,望着霓虹闪烁的台北夜景,手捧一杯威士忌,享受这独处的快乐。
但现在,他却犯瘾似的想念起山上的无垠星空,那沁凉的徐徐微风,吹得人心旷神怡,当然还有筑月那被酒染红的双颊
呆呆地坐了快一个小时,正当脑子里开始有点头绪时,门铃突然响了。
霁柏疑惑地起身开门,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电似的扑上来抱住他。
“你终于回来了!”
彤云把脸埋进他胸口,双手抱着他不放。回神过来才发现霁柏光着上身,立刻红了脸。
“你你刚洗好澡啊?”
“嗯。”霁柏拉开她,边走便问:“这么晚来有事吗?”
彤云没说话,人却像是录影带倒带一样,又扑上来抱住他。
这一下因为太突然,差点让霁柏因重心不稳而跌倒。
“你到底怎么啦?”
“我还想问你怎么了?什么也不说就消失不见,害我急得连觉都睡不好,你真没良心。”
“我是到南部去工作,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以为你在生我的气呢!”她双手仿佛确定似的来回抚摸他光滑的背。
霁柏不喜欢这种接触,于是伸手拉开她。
“来,先坐下慢慢说。”
“不,你要先说没有生气,我才要放手。”彤云执拗着,其实是贪恋这种亲密的感觉。
霁柏无奈地笑说:“我干嘛要生你的气啊?”
“那你这次不声不响的到南部,真的是为了那个‘非你不可’的案子?”
霁柏点点头。这才让彤云不舍的离开他的身体,乖乖坐到沙发上。
见她稍稍安静下来,霁柏才赶快走回房间,把衣服全穿上。
走回客厅的他,特意挑了她对面而且是单人座的沙发坐下,没想到彤云还是起身,硬是凑到他身边来。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到处找你,连着好几天都失眠呢。”
“失眠?为什么?”霁柏为她过度的反应感到好笑。
“我知道是我太依赖了,但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啊。连爸都不忍心看我受苦,所以赶紧传真叫你回来,你总该有点感动吧?”
“是你叫严老传真?”霁柏不但不感动,反而气她假公济私,严重干扰了他。“彤云,我想我应该跟你把话说清楚的。”他要趁此机会把立场表明。
“你说的很清楚,我都懂。”
“不,我的意思是”他扶住她的肩,认真地凝视她说:“我不会跟你结婚。”
“什么?”彤云还在幸福的顶端回不了神。
“这件事,我会找个机会当面跟严老说清楚的。”
“跟我爸说什么?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谈结婚,我也尊重你的意思,我只要跟你在一起就好。”
彤云双臂紧紧攀住霁柏的颈子,着急的泪水随即奔流而出。霁柏试着拉下她的手,却遭到强烈的抵抗。
“彤云,你听我说”
“我不听,我不听”她的脸紧贴在霁柏的胸口,温热的泪水渐渐溶化了他的决心。“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
不管霁柏怎么哄怎么安慰,彤云的泪水就像是打开的水龙头,怎么也停不下来。
在法庭上,霁柏可以做到摒除私心,就事论事不讲一丝情面。但是面对彤云,面对严老这唯一的宝贝女儿,他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别哭了,没人要你离开我,我也不会这么做。”他拍拍她的背,第一次说出了类似承诺的话。
“真的?”她还怀疑着不敢松手。
“真的。”霁柏肯定地说:“但你也要答应我,从现在起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好吗?”
“嗯,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答应。”
彤云惊魂甫定的松开一只手,但身体却贴的更近了。她乞求的把后送到他嘴边,要他热情回应。
“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好吗?”她大胆地说。
“这不大好,你爸爸会担心的。”他委婉的拒绝了。
但彤云仍不死心的说:“爸知道我跟你在一起,最放心不过了,好嘛?”
她把他的借口推回去,再次依靠过来。
她的手不断在他胸前画着圈,想撩拨起他男人的原始欲望。但霁柏满脑子想的是严老说的话,还有那几天跟筑月相处的点点滴滴。
彤云的手趁势探进他双腿间的敏感处,霁柏突然反身一起,将她重重的压在身体下,睁着眼细细瞧看着她。
“霁柏,你怎么啦?”彤云对这突然强势的举动感到又惊又喜。
霁柏只是低下头,沉默地望进她的眸子,一动也不动。彤云以为他要吻她,于是闭上眼,满心欢喜的等待。
一直等不到霁柏的下一步动作,彤云好奇的睁开眼,霁柏突然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立刻从她身上跳起,远远的逃到落地窗前。
“霁柏,你不是要到底怎么了?”
“役什么,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彤云说什么也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她试着走近他,延续刚刚正要燃起的欲火。
“霁柏,你没事吧?”彤云靠过来,用手轻抚他的脸。
霁柏笑了。但这笑不是对彤云表示善意。而是嘲笑自己。
“彤云,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好吗?”
“好今天晚上让你好好休息,明天中午吃饭再聊。”彤云依恋的手不断在他的胸前抚摸着。
霁柏拉下她的手,体贴的送她上了车。
再回到屋里,他试着不去想刚刚在彤云身上看到的影子,却徒劳无功。
是筑月——千真万确就是她。
霁柏再次笑了起来。
怎么不好笑呢?一向自信果决、冷静自持的冷霁柏,竟然会对一个认识不到一个礼拜的女子如此牵肠挂肚。这不仅仅荒谬,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他不断的想理出一个头绪,找到筑月之所以吸引他的原因,然后再予以分析。但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头疼之外,他什么也没想出来。
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他起身走到橱柜前,拿出威士忌连喝了三杯,才让紧绷的思绪稍稍得到放松。
但是他没停止倒酒,就这么一杯接着一杯,决定让自己醉个彻底。
“你回来啦。”
筑月进门,行李才刚放下,风生的身影立刻出现在身后。
“你时间算的真准,我都还没坐下呢。”
“其实我这两天都会过来看看,算算时间你也应该下来了。”
筑月看了他一眼,对他话语中的暗示故意不搭理。
“你还在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筑月放好行李,立刻拿起浇花器帮植物浇水。
“因为前几天我打了那个律师啊。”风生自已坦承罪行。
筑月听了,一脸无所谓的笑笑。“打的好啊,你不是说他是我的敌人吗?你这算是帮我出了口气啊,我谢你都来不及,干嘛生气。”
“哎哟,筑月,你就别再挖苦我了,我知道自己太冲动了。”
筑月瞧他一眼,仿佛接受了他的自责。
“你知不知道他要是真的火了,是可以告你伤害的。”
风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点点头。“但是我并不后悔打了他。”
“你”筑月知道他一向冲动,只要是他认为对的,即使可能犯法,他都义无反顾,更别说是帮心爱的人了。
“你这么急着找我,不会只为了道歉吧?”
筑月坐在电脑前整理着这几天的资料,闲聊似的问。
但风生一脸严肃,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让周围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筑月,你先停一下,听我说好吗?”
“什么事,你说,我在听。”
筑月手指正快速敲着键盘,突然被风生从身后一拉,整个人离开了桌子。
“你干什么?”
筑月正想责备他的顽皮,却发现他垮着脸,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风生拉了张椅子在她面前坐下,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信封,犹豫若要不要交给她。
“谁结婚啊?”筑月猜到是喜帖了。
风生低下头,把喜帖紧紧抓在手里,说:“是学长,他下个月订婚。”
“喔,很好啊。没想到这么快。”
筑月知道风生在看她,于是她尽量不让任何情绪表现在脸上。
“你有资格生气的。他不该”
“风生,我跟他分手快一年了,就算他要结婚,我也不意外啊。”
“可是”
“你跟他情同兄弟,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风生点头默认。“我是怕说出来会惹你伤心。”
“傻瓜,你太高估贺云在我心里的份量了。经过这么久,那时的爱意早就转化成记忆了。”筑月移动椅子坐回电脑桌前。“我祝福他。”
风生沉默了一会儿,又倾身向前将她拉回来。
“我们一起去吧,也让学长看看现在的你过的有多好。”
“你这是报复吗?不要,我不想怀着恨意去参加婚宴。”
“好那我这么说,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风生,我”
“求你别再拒绝我了。”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我知道我太心急,但这不也是个好机会吗?情势明朗了,我们也就”
“风生,你到底在说什么?”筑月抽回手,急忙走到客厅去。
“我知道很唐突,但是上个礼拜经过那个律师一闹,反而让我想清楚了。”他跟到客厅,紧捱着她坐下。“反正我对你的心意绝不会改变,既然这样,我又何必在人前畏畏缩缩的呢。”
“这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
“怎么会无关?你是我爱的人。”
他说的理直气壮,但是筑月听得冷汗直冒。
“风生,你听我说”
“风生,你先听我说”他迫不及待的表白心意说:“对未来我都有了万全准备,虽然你还没准备好,但是我不急。我会等到你的心靠近我的那一天。”
筑月看着他,忍不住在心里大喊着:不会有那一天的!但面对着风生,她还是心软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筑月,我不怕等待,只要你心里没有别人,我永远会是那个第一人选,对吧。”
他自己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筑月笑不出来。她感觉事态严重,要是不趁早说明,将来就很难收拾了。
就在她犹豫着该怎么婉转的让风生明白时,他突然耐不住沉默,移靠过来想亲吻她。
她摇着头努力闪躲,却还是让有备而来的他亲到了脸颊。
“风生,别这样放开我。”
风生贪恋着她身上的香味,充耳不闻的更加靠近,哀求地说:“筑月,我求你别再拒绝我了好吗?”
筑月本来以为自己能够轻易的推开他,全身而退。但是临到头来,才知道风生的力气有多大。他像个千斤重石压在她身上,别说是逃走,就连移动一下都不太可能了。
就在她试着扭动身体时,风生双手捧起她的脸,不费吹灰之力吻了上来。
风生的唇厚实且带着一股灼人的热,和霁柏冰凉而柔软的触感完全不同。
这出乎意料之外的一吻,立刻勾起了那天的记忆。
她的经验不丰富,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贫瘠。所以不知道男人可以用这么温柔的方式来吻女人,霁柏的舌尖像是施了魔法,让她浑身都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愉悦中。
“筑月”风生突然的叫唤让她立刻回神过来。
原来她始终紧闭着双唇,就是不让他越雷池一步。风生不但感到沮丧,而且发现她的心思竟不知飘向何处了。这一犹疑,他的唇渐渐离开了她。
筑月就趁这迟疑的片刻,一鼓作气的推开他,急忙坐起身来。
“别再这样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只会让我讨厌你。”筑月拨拔头发,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不是怕讨厌我,你之所以拒绝我的吻是另有原因吧?”
“你说什么?”筑月对他的想象力真是佩服。
“虽然你口口声声说没准备好,但是我知道那只是借口,刚刚吻你时我感觉得到——你有喜欢的人。”
“你胡说!没有”她不知道是哪里泄漏了心事,极力否认着。
风生皱起浓眉,心疼地说:“你这样对学长念念不忘,只会让自己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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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贺云没有任何留恋。”筑月坦承说:“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他。”
“什么?”风生一时找不到这两个答案的关联性。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受事实的望着她说:
“跟学长无关?那是说你另外有喜欢的人喽?”
筑月没想到他会如此联想,一时不知该怎么反应,但是她脸颊上的那一抹红,已经先一步泄漏了秘密。
“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不断向她迫近,逼得她只能起身逃跑。
见风生不会善罢干休,她只好随口搪塞:“说了你也不知道。”
“就算我不认识,也该有个姓名吧?”风生完全失控了。“是跟你一起做研究的人吗?还是大学的教授?对了!上回我听村长说有人要介绍一个亲戚给你,是他吗?”
风生胡乱猜着,只希望能抓到一点蛛丝马迹。
当他说出这些答案时,筑月不是一脸无奈就是不屑的皱眉,直到他无意的提到冷霁柏,筑月的表情再次有了微妙的转变。
“是他?真的是他吗?”
风生的声音由惊讶转成愤怒,这完全出乎预料的答案,让他所有的希望都幻灭了。
“怎么会是他?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说啊!”风生像只发狂的狮子,紧抓着筑月不断摇晃。但是愈摇,筑月的心也就愈冷静。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没什么。”
“你不要再解释了。”风生摇摇头,不接受这迟来的辩解。
这一次,不等筑月开口,他主动松开了手,然后颓然的转身离开。
筑月没叫他,更不企盼他的谅解。
她不断说服自己——这不过只是个拒绝他的借口而已。
但是当夜晚来临,她一个人独处时,那片灼热的唇和狂跳的心,却像是强而有力的证据,一再一再地推翻她的坚持和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