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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归到生活的轨道里,霁柏表面上仍旧冷静沉着,进退应对方面也显得低调许多。虽然他把这种改变解释为对案子的投入,但只要多些时间跟他相处,就能轻易的感受到他微妙的改变。
一个星期过去,他的心不在焉愈来愈明显。
他不止一次的在例行会议上恍神发呆,发言时也常常不知所云,更严重的一次,就是在法庭上漏听了检察官的说明。要不是身旁有个能干的助理——季磊,早就捅出大娄子了。
霁柏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他清楚自己应守的份际,更知道任何一个小疏忽都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就算他不时警告自己、提醒自己,必须尽快找出让他心绪不定的根源。但七天过去了,他却像个陀螺不断在原地打转,没有任何进展。
这天上午刚结束了一场鲍听会。他跟助理坐在庭外的休息区讨论下一个案子的细节。
没多久,有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在面前来回绕着,似乎在观察两人。霁柏机警的抬眼,他先是转身,装做没事似的走开,几次之后,他主动趋近,怯怯的向霁柏点头。
“请问你是冷律师吗?”
“我是。请问你是”
他眼中露出欣喜的神睛,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只见这人黝黑的脸上泛起尴尬的笑。点点头,必恭必敬地伸出手。
“律师您好,我姓王,我叫王松林。”
他眉宇间的风霜、手心的厚茧,让霁柏猜到他是属于中低阶层的人。而他那深邃又满布红丝的眼睛,一看就知道有原住民的血统。
他停顿了一下,怕霁柏没猜到他的身份,于是又加了一句:“我是牡丹村王村长的儿子。”
“喔,你好。”霁柏点点头,记忆瞬间被拉回第一天去牡丹村的情形。
“我到事务所找过您,他们说你今天出庭,所以我就过来了。”他打量助理一眼,低声说:“和冒昧的打扰你,能不能私下跟你谈谈?”
“当然可以。”霁柏毫不迟疑的起身,把手上的资料全交给了季磊。
“那下午的庭讯?”他抱着厚厚的资料问。
“放心,我会准时回来的。”说完,就带着王松林快步走出法院。
霁柏开着车载他来到市区一间优雅安静的咖啡厅。眼务生一点好餐离开,霁柏就迫不及待的问起山上的情形。
“王村长他好吗?”他嘴边收住一个名字,没有贸然的说出口。
“很好很好,托你的福了。”
接着王松林兴致勃勃说起村子的事,霁柏点头应和却心不在焉的只想问问筑月的事。于是在无心跟他闲扯之下,他主动将话题转回他的来访。
“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开发案的事吗?”霁柏十指交错放在胸前,有点审问案子的味道。
王松林有点不自在的挺直背,低头说:“我知道这么拜访很冒昧,但我想知道你有把握打赢这场辟司?”
“虽然土地的变更案有许多疑点,但是只要理清,胜算应该很大。”
“你的意思是”他充满期待地望着霁柏。
“我没有任何意思,对我而言,任何案子都有赢的机会。”
“那有几成把握?”
霁柏一察觉到他急切的神情,态度立刻趋于保守。“理论上有五成的胜算,不过任何事不到最后,还是有变数。”
“这是什么意思?”他似乎不大能接受这种说辞。
“这件案子的变数是人,这一点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霁柏靠回椅背,左手轻轻放在嘴唇上,目光沉稳地看着他。
“你指的是辜筑月?”他一脸愤怒的指名道姓。
霁柏突然听到筑月的名字,心不由得狂跳了一下。
为何只要他一提到案子的阻碍.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筑月,却又不在任何文件上记载关于她的事呢?
“就我所知,村长也没有意愿卖地。”霁柏试探的问。
“哼,我爸年纪那么大哪有什么意见,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女人从中搞鬼,要不是她,这块地早就卖成了。”他轻捶桌面,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但我知道村长很支持辜小姐的研究。而且还说除非他不在,否则这块地绝不会卖。”他帮筑月辩护说:“把原因全归咎到辜小姐身上,有失公平。”
王松林压抑住心头的愤怒,试着转达其他兄弟的意思。
“不知道我爸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宁愿把地拿来种那些不值钱的野草,也不管我们几个兄弟在外面举债度日,说起来就一肚子气。”
霁柏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除了村长之外,根本没人支持筑月的研究,这儿年来都是她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就在霁柏在为筑月的处境担忧时,王松林突然一扫阴霾,面露喜色的说:
“冷律师,只要有把握打赢官司,那些旁枝末节交给我来收拾就行了。”
霁柏突然有种不样的预感,于是追着问:“你打算怎么做?”
王松林露出诡谲的微笑,故做神秘的说:“我有我们的解决方法,你不用操心。”
听他这么一说,霁柏更担心筑月了。
“现在情况都在掌握之中,你不要节外生枝。在做任何事之前都要跟我商量,免得”
“我知道,我知道。”
因为有了霁柏胜诉的保证,王松林高兴地说起山地开发成游乐区后的美丽远景。对面的霁柏只是听着,一句话也没应。
半个小时后,霁柏借口法院有事先行离开了。但他并没有回法院而是开车在台北街头闲逛。
不到半个小时的谈话中,筑月的名字只出现了一次,但为何他的心却像经历了一场突来风暴,波涛起伏,久久无法平息。
对筑月的记忆,就像电影预告片一样,是破碎而且毫不连贯的。尽管如此,每一个浮现脑中的影像,却都定格了好几秒,异常的清晰分明。
逛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把车开回法院。
下午的庭讯很快就结束了。
季磊抱着出庭的资料,紧紧跟在霁柏身后,在两人步出法院时,他忍不住忧虑地问:“冷律师,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很好,干嘛这么问?”霁柏脚步不停的走向停车场反问他。
“因为刚刚在庭上,你好几次都没回答检察官的话,而且准备好的问题也都没问,我以为你”“我没事。”
霁柏打开车门,先将公事包扔进后座,然后坐上驾驶座。他手握方向盘,开始深思自己继续逃避的严重性。
“季磊,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他突然转移话题问。
“要说一见钟情,我还比较相信缘份。”
“你这是摒除理性,全然向宿命妥协了。”霁柏深有同感地说。
“嗯,学法律的人一向讲求证据和合理的逻辑,但是爱情这东西偏偏背道而驰,所以谈起来格外辛苦。”季磊说完,看着他竟意有所指的笑了起来。:“我知道了,原来你是为爱情在烦恼。”
“什么?你别乱猜。”
“哎,如果是这个原因,那一切的疑惑都有了解答了。”
“你愈说愈离谱了,我只是”霁柏望着挡风玻璃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找借口。
季磊没把他的否认放在心上,自顾自的说:“可是我不懂,严老从来没反对你跟严小姐在一起,事业爱情都很顺利,还有什么好烦的?”
“严小姐?不我不是为她的事在烦心。”
“不是?”季磊面露惊讶之色,但是回想起上回她急着找霁柏的模样,又是有迹可循。“难怪她上次找你找的这么急。”
“你是说传真那件事?”说起这桩事,霁柏心里就升起一股无名火。“别再提了,以后如果再有这种情形,就算是严老出面,你也不用理会他。”
季磊听了点点头。霁柏随即发动车子,准备回事务所。
一路上两人虽然没有交谈,但是心里想的却都是同一件事。当车子驶近事务所时,季磊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那个”
“你是想问那个女孩子是谁?”霁柏打断他,直接挑明。
“嗯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能谅解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只不过连我自己都还没确定。”这时车子刚好在事务所门前停下,他拉起手煞车说:“回去之后你立刻把所有的行程往后延,然后订一张到高雄的机票,我要到南部去一趟。”
“这么突然?你是说明天吗?”季磊打开pda,查看接下来几天的行事历说:“延后行程没问题,不过你明天走了,那晚上的寿宴怎么办?”
“什么寿宴?你知道我从不参加那些应酬的,推了它吧。”
“这不是普通的寿宴,是严老的六十大寿耶。”
霁柏一听,懊恼地拍拍额头,这才想起彤云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提醒过他了,只是他精神恍惚,该忘和不该忘的全都揽不清了。
他叹了口气,面有难色地说:
“好吧,明晚的寿宴我会去,但是记得帮我订后天一早到高雄的机票。”
季面立刻低下头记下他交代的事。
或许是事情开始有了新的进展,霁柏本来浮躁不安的心,不知何时竟已经沉静下来。
他望向窗外,午后的艳阳洒满了整个街道,他眯起眼,感受着这暌违已久的喜悦。当心底再次浮现出筑月的身影时,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心根本还留在山上,在那与世隔绝的木屋中和它美丽的女主人身上。
隔天晚上寿宴准时在六点开席。
本来不想声张的严老,却因为在法界崇高的身份地位,和广阔的人脉,身不由己的必须配合了。
在陆陆续续抵达的宾客中,除了法界德高望重的菁英份子外,政商各界的名流仕绅当然也不会缺席,因为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建立人际关系的好机会。
一走进宴会厅,宜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镶花地板上映着的增熠光彩和天花板上昂贵的水晶吊灯,再往里走,经过圆形拱门就看见玫瑰木的装饰柱,在精心设计的雕花壁饰旁,挂着一幅幅严老珍藏的名贵画作。而特别订制的红水柜里,除了书籍外摆放着许多珍贵的古董玉器。
走一圈下来,俨然像逛了一个小型的博物馆。
除了傲人的收藏外,晚宴的美食也是让人赞赏不已。
严老这些令人咋舌的品味和享受,早已是这些后生晚辈努力追求的目标。
六点不到,霁柏就从容缓步的走进了大厅。
他一出现,立刻引起众人的目光。谁都知道他是严老中意的女婿人选,因此对他的注目自然多了些。
摒弃以往沉重深色西装的他,今晚特意挑选了一件发绿色的上衣内搭一件质感极好的苔绿色衬衫,让他的气质更加显耀。而层次分明的中长发随意抓出的线条,不羁中又带着些许优雅。
他才走进宴会厅,彤云立刻飞奔过来。
她那件粉红色的细肩带长礼服,拖曳的裙摆让她步履轻盈的像只蝴蝶。胸前水晶图案让她赛雪的肌肤更显晶莹剔透。
她笑意盈盈的挽上霁柏的手臂,仿佛在对所有人宣示她的地位。“怎么这么晚?我等你好久了。”她拉着他住餐台走去:“一会儿你跟爸那些朋友应酬起来一定没完没了,趁现在先吃点东西垫垫胃吧。”
“我下饿,你吃吧。”霁柏放下她送来的瓷盘,顺手端起一杯酒。
“你怎么会不饿?在哪吃过了?她怀疑的问。
“中饭吃的晚,所以不饿。”他显得有些急切。“我是来打声招呼,不打算待太晚。”
“什么?今天是爸的生日耶,难道你另外还有约?”彤云挽上他的手臂,不安的追问。
“不,我明天一早要出差,所以得早点回去休息。”
“又要出差?这次要到哪去?”见他只是喝酒不回答,彤云厥起嘴,生气地说:“又是那件非你不可的案子吗?”
霁柏没有否认。彤云一看,又耐不住性子了。
“这案子到底有什么重要?自从接了它,你不是几天看不到人,就是心不在焉的,再这样下去,干脆叫爸爸把案子交给别人去办。”
“你别无理取闹,这案子对我很重要。”
彤云没有察觉他的加重语气,只是忿忿不平的说:
“再重要也不能影响生活吧,搞得连身边的人都不顾了,这根本是本末倒置嘛。”
霁柏不理她的气愤,只是淡淡的说:“如果我真不顾身边的人,现在就已经上飞机了。”
霁柏说完,转身走到一个靠近阳台的偏僻位子坐下,彤云理所当然的跟了过来。
“你工作上的事我不懂也不想问,但是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一会儿爸可能会问我们的事喔。”
霁柏保持原来的姿势,目光不移的直视大厅中穿梭的宾客,仿佛没听到她的话。彤云捱近他,摇着他的手臂问:“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嘛?”
“什么?”
“我说——爸等一下要是问起订婚的事,你要怎么回答啊?”
“实话实说。”他面无表情的应。
“什么实话?”彤云紧张起来,不敢妄加揣恻他的意思。
霁柏别过头,再次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另个女人的身影。他好想立刻起身飞奔到机场,飞到她的身边。
“虽然我答应你不谈,但严老既然问了,我是不会说谎。”
“这好,那你还是别说,让我跟爸解释。”彤云揽下来说。
因为隐隐感觉到两人之间奇怪的气氛,为了驱散这莫名的恐惧,彤云拿着酒杯一口将酒饮尽。
“你这么喝会醉的。”霁柏说。
“有你在我不怕醉。”她皱着眉笑笑,见他杯子也空了,于是起身说:“你等我我再去拿酒来。”说完,彤云立刻起身朝吧台走去。
站在吧台前,彤云心里正反复想着该怎么说服父亲将订婚的事缓一缓,突然有人从身后拍了她的肩。她一转头,立刻惊讶的轻喊:
“表哥!你来了。”
“嗯,我说了要来看你和姨丈的啊。”风生微笑地接过她手上的酒杯,先于为敬。
“你真坏!要来也不先打电话,就爱制造惊喜吓人。”她发出娇嗔。“跟爸打过招呼了吗?”
“嗯,刚聊了一会儿,他这个寿星忙得很,我就不打扰他了。”
“那好,今晚就当我的护花使者吧。”彤云勾起他,撒娇地说。
“这哪轮得到我,你那个东床快婿呢?”他捏捏她的鼻子说。
“你在说什么呀?”彤云心里五味杂陈,既甜蜜又无奈。“你别听爸胡说,才不是呢。”
“你害什么躁啊。”风生故意向四下观望着:“姨丈可是对他赞誉有加啊,连他这个眼光比显微镜还细的人都说好,我倒真想看看喽。”
彤云娇羞的低下头,这反常的举止让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风生,一下子就嗅出了其中的诡异。
“看看你,说到他脸就红了,说不是谁相信啊。”风生故意追着她说:“没想到我一回来就碰上你的喜事,看来我们还真有默契啊。”
“婚事是我爸在急,我还没这个打算。”彤云红红的脸蛋透着些许尴尬,她低下头不敢看风生。
“这是什么话,哪有女人不急的?”
“我们都还年轻,他也想多花点时间在工作上,所以”
“别说了,告诉我他在哪?让我当面问问他。”风生左顾右盼,惹得彤云好紧张。
“介绍可以,但先说好,别提订婚的事。”
“为什么?”风生感觉她紧张神情的背后隐藏着什么难言之隐。“这是喜事,为什么不能提?”
“哎呀,总之你先答应我,以后我再跟你解释,好吗?”
风生敷衍的点点头,准备一会儿见机行事。
彤云拿了两杯酒,缓步朝墙角的座位走去。
坐在沙发上的霁柏,还在想着明天见到筑月时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所以当彤云领着风生走过来时。他根本没瞧见。
“霁柏。”彤云的声音突然将他拉回现实。
霁柏看到风生的刹那,整个人呆愣了两秒,脑子一片空白。
“霁柏,这是我表哥风生。风生,他是冷霁柏。”
彤云热络的介绍着,完全没察觉两人异样的神情。
“冷律师,久仰了。”风生先礼貌的伸出手,但不善掩饰的他,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霁柏虽然顿了几秒,脸上的表情却控制的非常好,丝毫不显露。
“彤云从来没提过你。”
“喔,因为我们几年前移民澳洲,待在台湾的时间很少,这一次还是因为工作才有机会长住。”
“我表哥是有名的摄影师喔。”彤云骄傲地说。
“别听她的,我只是在一家有名的杂志社工作而已。”
霁柏点头应和,却不主动攀谈。
风生见他超乎冷静的神情,似乎故意要让外人觉得两人非常疏离,于是心底有股莫名的冲动想立刻拆穿他的假面具。
于是他坐下,刻意盯着霁柏的脸瞧。
“冷律师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风生以为他会极力否认,谁知道霁柏只是冷冷一笑,从容坦然的说:
“如果我没记错,几个礼拜前我到南部去了一趟,好像是在那里见过面。”
风生愣了一下,一脸错愕的回应:
“对对你记性真好,就是在屏东的山上嘛,难怪我觉得面熟。”
“什么?你们认识啊?”彤云一听又惊又喜的说:“世界真小喔。”
“是啊,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面了。”风生意有所指的看着霁柏,却不敢再轻举妄动。
“袁先生这次回来有没有计划开个展?”霁柏问。
“目前我没有这个计划,我想先将手边的工作做好再做打算。”
“袁先生真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游遍世界各国,生活的阅历一定很精彩。”霁柏摇晃着酒杯,心里开始盘算怎么抽身离开。
“我这种生活,说好听是自由自在,其实是四海漂泊,如果亲身体验就一点乐趣都没有了。”他望了彤云一眼,是感慨也是暗喻的说:“所以我打算过了三十就找个地方定下来。”
“真的?你打算待在哪?”彤云挽着他的手问。
“应该是台湾吧,我很多朋友都在这里,而且我是在这里长大的,吃住都习惯些。”
“好啊好啊那你就换来跟我们一起住。”彤云像个孩子似的撒起娇来,让风生更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工作的时间没个准,我怕会打扰你们。”
“哪会啊,不管,就这么说定了。’彤云高兴的起身,开心的笑弯了眼。“我这就去把好消息告诉爸爸。”
“喂”风生来不及阻止,只能任由她去。
他转头瞥了霁柏一眼,略带警告的说:“彤云虽然任性,有时还会耍点小脾气,但她的心地善良,人也天真,我想你也清楚我姨丈有多纵她。”
“你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不用拐弯抹角的。”霁柏轻轻摇晃着酒杯说。
“既然我姨丈中意你,我无话可说。但你最好好自为之,别再三心二意的在外面占惹是非。”
霁柏一听立刻笑了出来。
“你还敢笑?”风生愤愤的瞪着他。
“你跟彤云真是千真万确的一家人,不但个性像,就连谈恋爱时的言行举止都一模一样。”
“你”虽然话里没一句骂人的字眼,但是风生听得出其中隐含讽刺的暗示。“捱了那一拳还没让你得到教训啊。”
“不管你怎么想,我可以告诉你,我绝不会娶彤云的。”
霁柏这话等于间接承认他的心另有所属,一想到筑月那天的反应,风生纠结的情绪立刻又燃起了愤怒之火。
他握起拳头,一脸愤慨的说:“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我万万没想到你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
“从头到尾我没骗过任何人——包括筑月。”
“你那些漂亮话我不会相信,彤云对你一往情深,她才是你的理想伴侣。至于筑月我还是那句老话,你给我离她远点!”
“你这是威胁还是恐吓?”霁柏一睑微笑,语气是毫不在乎的。
“要是你再不听,除了威胁恐吓,我还会狠狠揍你一顿。”
“难道你看不出来,就算没有第三者,筑月也不会选择你。”
“你还说,”风生被他这么一激,立刻伸手揪起他的衣领,慢慢地说:“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霁柏看看四周,深知这不是个挑起战端的好场所。
一来他不想破坏严老的寿宴,二来在情势尚未明朗前实在不宜冲动行事。于是拉下他的手,不再激怒他。
另一边的彤云听到人群议论纷纷,立刻赶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她看着神色有异的两人,紧张地问。
“没有,可能我们讨论事情太大声了,所以引起误会。”霁柏轻拍被抓皱的衣领,敷衍的解释。
彤云随即转头看看风生,他立刻用惯有的笑容掩盖脸上未消的余怒。
霁柏放下酒杯,从容的起身说:“我去跟严老打声招呼。”
“霁柏。”彤云不放心的跟上来,主动牵起他的手说:“真的没事吗?”
“嗯,打完招呼我会先走,你好好玩。”
“那你路上小心。”
彤云旁若无人的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吻。霁柏眼角的余光瞥见风生正死死的盯着他们看。
“去陪陪你表哥,我过去了。”霁柏拍拍她,转身朝人群走去。
刚刚还穿梭在人群中的严老,这会儿竟然不见了,一问佣人才知道他进了书房。于是霁柏转上二楼,朝书房走去。
“叩、叩、叩。”
连敲几声都不见里面有人应门,他便转开门把直接进去。
一进门,就看见严老伏在桌上,手中的杯子滚落在地毯上。霁柏立刻冲上前去将老人家扶起,正要叫人帮忙,严老突然睁开眼睛阻止他。
“没事没事,我只是晕了一下,不碍事的。”
“这样还说不碍事?”霁柏坚持要叫人。
他满布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但抓着霁柏的手却充满力量。“唉,休息一下就好了。楼下客人这么多,我可不想引起骚动啊。”
“那你答应我明天得到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就是老了嘛。”他拍拍霁柏的手,感慨的说:“我活到这把年纪也不求什么,将来公司和彤云有你照顾,我就放心了。”
霁柏听出他活中的隐喻,就算要反驳也不能挑严老身虚体弱的时候,所以只有沉默以对。
“霁柏,我们爷们也算挺有缘。你知道我一向不求人,但是现在我要拉下老脸求你一件事。”
“严老,有事你尽管说,只要是做得到的,我一定义不容辞。”
“你跟彤云”
“严老,这不用您说,我会好好照顾彤云的。”
“好既然你有这个想法,我就放心了。”
看着严老灰白的发和苍白的脸色,就算是心意再怎么坚定的人,恐怕也无法挑这时候表明心意吧。
休息了一会儿,严老坐直了身体,准备起身下楼。
“刚刚的事,就我俩知道行了,千万别说出去让彤云瞎操心。”
“嗯,我知道。”
严老欣慰地点着头。
在老人家殷切的注视下,霁柏只觉得心里那块石头不但没放下,反而变得更沉重了。
他知道事情拖下去对谁都没好处“选择”似乎成了他往后必须经常面对的课题。但最后是谁要妥协?谁又该让步呢?
陷入两难的他,决定暂时抛开这些,等见了筑月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