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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掉一个客人的纠缠,黎嫣带着些微的酒意避到了阳台上去。初秋夜晚开始声些凉意,但她懒得披件外套再出来,更何况,她喜欢这样微醺的感觉在这样清凉的夜里,也许她可以更清醒的思考自己有些累乱的心情。
“今天老板没来接你?”一个声音出现在黎嫣身后。
她回过头去,是小娟。她有些意外。
“我以为你走了!”黎嫣笑笑,在她的印象里,小娟一向是独来独往也很少和酒店里的小姐打交道,而且,小娟上班的时间也不长,除非假日生意好酒客出手大方,否则小娟很少会出现。
小娟没有回答,只是耸耸肩,和她并肩凝望着前方黑暗深处。
“你知道吗?阿黎?”小娟深思的开了口“今天晚上给了我很多感触。真姐,小玉她们都不像她们表面上看来那么坚强。”
“我明白。”黎嫣淡然微笑“你呢?撇开小玉不谈,一个真姐给了你什么样的感触。”
小娟沉寂了半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平静的说“我明白你们都是为我好,但女人总是很笨的,只要有了男人信誓旦旦的保证,那么就算是黑龙江,你都会毫不考虑的往下跳,我只能说,目前为止,我还不后悔,至于以后,谁知道会怎样。”
黎嫣无言以对,陷入了沉思之中。每个选择了这个工作的女人,都有她的理由和不为人知的心酸,没有人愿意作贱自己看人脸色,靠着陪笑和牺牲色相过每一天,但那又如何?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幸运儿可以不用为生活烦恼,为生活打拚,这是残酷的事实。
“每个来这里上班的女人,都是有目的的。”小娟淡淡的接了下去“我为了赚钱生活,存将来出国的学费,供他唸书:真姐为了替她生意失败,沉迷于酒和赌的丈夫还债,小玉为了享乐,为了自由,也为了报复她父亲。”
她停了一下,半侧过头来看黎嫣,微微一笑“而你,阿黎,你来这儿的目的,不也是为了你写作的题材,而亲自进入到这个行业来体验所有不为人知的一面?若不是为了这些原因,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投入这个根本不为社会所接受,甚至还得忍受异样眼光的行业。槟榔西施或许只是惹人争议了,酒廊陪酒小姐却是没有尊严,得任由人家将你的自尊放在脚下践踏。”
黎嫣微微一凛,在小娟淡然的表情中,她发现自己甚至可以了解那样无奈而自嘲的悲哀。
离开酒店时已近凌晨三点,黎嫣站在门口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店里的保镳关心的询问要不要送她回去,她微笑的摇头,缓步而漫无目标的朝前走去,夜半三更的马路冷清而毫无人声,和酒店里的热闹有着天地之别。她在马路旁站了好一会儿,这下好了,刚才叫夏淮舟别来接她,她要怎么回去?
慢吞吞的转身走回酒店门口,她正想找个人送她一程时,一声轻咳在她身后响。她半侧过头去,那辆熟悉的墨绿色车身就在她身后不远处,夏淮舟正靠在车边,俊逸的脸庞似笑非笑。
黎嫣微扬起秀眉,也学他似笑非笑,意思是: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夏淮舟一下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的反应只是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我只是顺路弯过来了,举手之劳,再说,你需要我,不是吗?”
由他的表情,黎嫣相信自己刚才站在大马路上发呆的表情,八成也全进了夏淮舟的眼睛里,她想,店里的保镳大慨也将今晚店里发生的事全向他“报告”过了。他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对所有的事都漠不关心的。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她轻哼着,朝酒店里指了指“只要我愿意,里头多得是一堆家伙挤破头要送我回去,你算老几?”
“就算我爸专程要派人送你回去,你也不会答应?”他的眼底泛起笑意,慢吞吞的开口“当初是谁硬赖着要我充当她的保镳和司机不可的?我这么尽责,你该知足了。”
黎嫣鼓起腮帮子,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对那张英俊得邪恶的脸庞发睥气。哦,真该死,他正在用他那双煽情的眸子诱惑她,让她连想非常有志气的说声“不”然后掉头就走的举动都做不到。危险,她可得小心保持理智才行!她在心里提醒自己。
到了黎嫣的住处,黎嫣下了车,头仍因些微的醉意有些昏眩,但迎面而来的清凉晚风让她清醒了一点。
她半侧过身去,夏淮舟仍如以往的靠在车旁,用一手撑着车顶看着她。她垂下睫毛痹篇他的目光,暗骂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和脸红。
怎么搞的,自己又不是十七,八岁谈恋爱的小女生了,居然会对他的目光感到害羞和不自在,她可绝不是个轻易害羞的女人,可能是因为酒的关系,一定是!
“你在脸红。”夏淮舟沉隐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慵懒和戏谑“我可以大胆的假设是因为我吗。”
“恐怕你是太自作多情。”黎嫣扬扬眉毛,似笑非笑的睨着他“你在法庭上一向这么自以为是吗,夏先生?”
“常常。”
“啧啧。”她夸张的摇头“对法律大大的不敬啊!”“谁才是律师啊?”他从鼻子里哼道“你这是藐视法律的行为你知不知道?小表。”
“你也不过比我多吃了几年奶,少老气横秋!”她转身,见他仍然站在原处,她有些迟疑“呃要不要上来坐坐?”于情于理,人家不收报酬当了她这么久的司机,这么做应该没什么错吧?黎嫣皱着鼻子想着。不过这三更半夜的孤男寡女
夏淮舟的反应则是挑起一道浓眉。“真难得,小表头居然想到要报恩了?”他从鼻子里哼道“方便吗?不会有什么大狼狗,或是另一个司机之类的男人闯进来吧?”
“去你的,不要拉倒!”黎嫣瞪了他一眼,转身自顾自的进了电梯,耳边还传来他低沉而愉悦的笑声。她对着电梯里的镜子扮了个鬼脸,忍不住也笑了来。
进了黎嫣位于七楼的住处,夏淮舟随意找了张沙发坐了下来,自在的活像这里是他家一样。
“不简单嘛,进女人的屋子这么面不改色的。”黎嫣忍不住要糗他“想来是习惯成自然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有个女人也曹经大刺刺的潜进我的卧房里翻箱倒柜,看样子也面不改色得很。”他挑着一边眉毛看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听清楚了,是卧房!和卧房比来,客厅算什么?”
他得到的回应是一个迎面而来的大抱枕,和黎嫣从脚下脱下来的拖鞋。
黎嫣想,她一直到这时,才真正了解夏淮舟这个家伙,他和她聊他的事业,他和父亲之间的情感,虽然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她仍能感觉得出他和父亲之间深厚的情感。夏石庆虽口头上骂这个反对自己经营酒店的儿子“不孝”但心里头还是为儿子的成就感到骄傲的,不过,骄傲归骄傲,要他把他茶余饭后当消遣的槟榔摊收掉,那自然得详细考虑。
然后,黎嫣好奇的问他的工作。
“律师嘛!”他沉吟的转动着手上的杯子“在外人眼中,这是涸戚燥乏味的工作,你得做些无聊的调查,别人认为毫无疑问的蛛丝马迹,然后设法去说服所有根本不相信你的理论的人,有证据才有说话的权利,否则也等于是哑巴。”
“难道没碰过什么逃诏地的大案子吗?”她兴匆匆的问。
“怎么,你该不会连这个都想作为小说的题材吧?”他好笑的问,然后侧头思索,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我看了你出版的那篇小说。”
黎嫣讶异的秀眉微扬,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他先是无辜的摊摊手,然后深思的看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出一本书。”
黎嫣微扬起挺秀的眉,沉吟的道:“算是个心愿吧!学中国文学的,习惯了从文字中得到挑战和满足感,似乎这一辈子,就和写作钴了不解之缘。若能有文章出版,那自然是求之不得,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必须说,我很惊讶。”他轻笑“你那个朋友拿了一本给我,我就顺手翻了一下。”
“只是翻了一下?”她从鼻子里轻哼着“原来你和秀灵早在暗中互通款曲。”
夏淮舟沉沉的笑了起来,摇头大叹“小表,你的形容词需要改进,否则怎么成为伟大的小说家?我本来想赞美你几句的。”
“谢谢。”黎嫣礼貌的说。
“你真客气。”
“我很谦虚吧?”
“很好。”他轻咳一声“小表,到底要不要听我说故事?”
她撇撇嘴,然后仔细聆听他的故事,听地低沉而悦耳的声音诉说他的经历。他曾追查无头案件,几乎不眠不休的投入工作,花费了几个月的时间过滤人证的言词和物证,一次又一次到案发现场考证,希望能找出任何对案情有进展的线索,只因他相信他的当事人是无辜的。
然后,在他锲而不舍的努力下,案情终于露出曙光,嫌犯居然是原先大家认为最没有行凶动机,最没有嫌疑的人,他运用智慧抽丝剥茧,让他的当事人脱罪,让一件原本可能成为冤案的案件真相大白,让真正的罪犯哑口无言俯首认罪。
黎嫣将脸搁在膝上,静静的望着那张刚毅有型的男性脸庞,她从来没这么仔细的看过一个男人的脸,但她却不觉得害羞。相反的,她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这样盯着他看很多次了。不过,她发现夏淮舟以乎对自己被一个女人盯着看习惯得很,一点不自在的表情也没有。
见她有些瑟缩,夏淮舟微微皱眉,极其自然的搂近她,让她的身子偎近自己。
“冷?”他关心的问。
黎嫣摇头,一抹恶作剧的念头涌了上来。
“要是被人家瞧了你这个年轻有为的名律师,居然和一个酒家女在一起,不知会引起什么样的臆测和谣言哦?”她故意更偎近他,用一手去轻搔他的下巴“三更半夜在一个酒家女的客厅里喝酒,不知道你女朋友会怎么想?”
“唔。”夏淮舟闷哼“你倒是很关心我的交友状况嘛!”
“我想勾引你,自然得先清楚我有多少对手。”她狡猾的一笑,拿走他手里的酒杯,仗着几分酒意靠着他摩挲,细细碎碎的吻印在他弧形优美的下巴和唇畔。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不稳了,胸膛开始沉重的起伏,但他仍然没有回应。
黎嫣一手攀上他的颈项,退开一臂之遥,去看他的眼睛。他面无表情,深邃的黑眸显得莫测高深,那让她陡地有些胆怯了起来,毕竟,一个男人对你的挑逗无动于衷,那真算是挺没面子的事。
“看样子,你显然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她讪讪的轻咳一声,努力不使自己发窘的想退开身子,他却快她一步的箍住她纤细的腰身,没有给她退缩的饥会,猛烈而需索的盖上了她的唇。
她没有反抗,心甘情愿的缠绕住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他呻吟一声,加重了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整个纤巧的身躯压向他,更深入的吻她。她柔软而顺从,屈服在他熟稔的引导之下,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吻和以前不同,没有压抑,没有迟疑,只有熊熊燃烧的欲望和狂野。
然后,她在昏眩中感觉他的手滑下她的腰,探索着敏感细嫩的肌肤,黎嫣惊喘,脸河邙心跳,隐约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但她不想制止,朦胧的酒意和慵懒的感觉让她只想蜷缩在他宽阔的怀抱里。
终于,夏淮舟低吟一声,像是费尽了所有能力般离开她的唇,他将头埋进了她的颈项,她可以感觉到他仍在和自己的欲望挣扎。
“别玩火,女人!”他从牙缝里迸出声“我虽然不是什么好色之徒,但也绝不是该死的圣人,一个正经的女人不会这样吻男人,我可不想成为蹂躏钝洁少女的采花大盗。”
黎嫣知道自己不该笑,可是笑声仍无法克制的逸出唇畔,她相信夏淮舟也感觉到她的颤动。
他抬头来,不可思议的瞪着她的笑脸。这个小女人居然在笑?在她逗得他几乎失去控制之后,她居然还笑得出来。
“我是笑你,这么禁不住诱惑!”她朝他眨眼,给了他一个妩媚的微笑“别忘了我要勾引你,怎么,大名鼎鼎的夏淮舟律师自制力这么差,居然禁不起一个酒家女的勾引。”
原先这只是黎嫣一句玩笑话,她作梦也没想到夏淮舟的反应会那么强烈,她感到夏淮舟猛的一僵,然后毫无预兆,几乎是粗鲁的推开她站了起来,眼霎时变得冷漠至极。
“别再说自己是酒家女,也别再口口声声说要勾引我!”他的语气冰冷,眼透着致命的寒冰,他抓起搁在椅背的外套,在手触到门把之前又停了下来。
“到此为止吧,黎小姐,如果这从头到尾都只在你的计画意料之中,那我陪你玩这场荒谬的游戏,也该终止了。”他只淡然的丢下一句,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出了门。
一直到大门在他身后无声的阖上,她的目光才移向他用过的酒杯,将头靠在屈起的膝上,愣愣的出了神,遮掩不住内心那抹深沉的懊恼和颓丧。
楼下的车声传来,黎嫣震动了一下,她走到落地窗前,沉默的看着夏淮舟的车子消失在线之中,无法厘清渐深渐起的失落和怅然,不该是这样的,她无声的低斥自己,她从来没有要激怒他的念头,可是,他干么生那么大的气?
他说什么来着?“一切都在她的计划意料”之中?简直见鬼!若她真能如此理智,那她就不会这么可怜兮兮的在心里骂自己,懊恼自己该死的大嘴巴说了不该说的话。
坏脾气的大猩猩!黎嫣对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扮了个鬼脸,努力想使自己复杂的心情回复原本的轻松自在,但却发现自己再也轻松不起来了。
难不成真被她自己的乌鸦嘴给说中,她不但没勾引到夏淮舟,一颗心还被他给偷了去,随着他七上八下的?
哦,真是好极了!她苦哈哈的想,这下子不但是出师不利,还连带赔了夫人又折兵,她黎嫣也真是够走运了!
第二天,黎嫣打了个电话向夏石庆请辞在酒店的工作。作这个决定,黎嫣并没有考虑多久,她想夏石庆也明白她原本就没有打算就此沦落风尘,既然已经得到了她想要的资料,她自然也没有再待在这个是非圈中的必要。
当然,她也将当初到槟榔摊和酒店去工作的原因告诉了夏石庆,他一直是她所尊重的长者,她不想也不愿再对这个长者有所欺瞒,只除了一件事。
当然,让她这么快就作出决定的,还是因为夏淮舟。唉!为了这件事,黎嫣这几天叹的气加起来,大概会让她短命了好几年。如何再去面对夏淮舟,这可是个棘手的大问题,现阶段的她,心思还是一团糟,她不认为自己短期内还有面对夏淮舟的勇气。
黎嫣一向自负自己不会是个逃避现实当乌龟的人,但却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也许她一直就是这么懦弱的,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了!
说完之后,黎嫣有些心胆战的等着夏石庆的回应,毕竟她明白自己所持的理由,在他丰富的人生阅历中,恐怕也是从来没有过。想想看,一个才二十出头的黄毛丫头,居然为了想体验当酒家女和槟榔西施的经历,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闹剧,即使修养好如夏石庆,都不见得能谅解。
意外的是,夏石怯谠她委婉的解释没有丝毫的不悦,甚至像早就明白了她的小把戏般呵呵笑了来。
“那,你可要加油啊!”夏石庆拍着胸哺保证“要是你要的资料不够,你尽管再来,哪一天你的小说出版了,老老板一定先订个两百本,叫酒店里的人人手一本。”
听着夏石庆说得粗声大气的,黎嫣真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那请老老板替我向真姐他们说一声。”她有些迟疑自己这样不告而别是否不妥,毕竟这几个月来,这些真心的朋友陪着她走过了这一段难忘的人生旅程。
夏石庆沉吟了半晌,然后沉隐的开口:“对了,后天晚上我和你真姐有个饭局,也邀请了小玉和她的父亲,你就过来一趟吧,年轻人也有个话聊,不用陪着我们这群老人。”
哦!黎嫣有些漫不经心的应了声,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夏石庆已经自顾自的接了下去“还有,淮舟和他工作上的老板也会出席,有人告诉我,他老板的千金是个大美人,和我们家那小子走得很近,我正想到时双方可以正式见个面,你来那最好,顺便帮我瞧瞧那位千金,和淮舟未来的丈人。”
“哦!”黎嫣咬咬唇,突然有些生起闷气来了。什么嘛,他都已经有了什么千金了,居然还死不要脸的来勾引她?去他的,简直是天下第一号王八蛋。
想是这样想,黎嫣却发现自己的好奇心倒是被挑起来了。她转转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心思转得飞快。
“唉,阿黎,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夏石庆故意长吁短叹“论漂亮和气质,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比那什么千金的差,只可惜你看不上我们家那浑小子”
“您失去您的客观性了,老老板。”她半开玩笑的说“这句话等您见到那位千金之后再来说也不迟。”
夏石庆叹了一口气,试探性的问:“要不要淮舟去接你?”
“不用了吧,我想他也忙。”黎嫣耸耸肩,人家有顶头上司的千金要陪,她这个槟榔小“美眉”还是识相点,站到一边去得好,免得妨碍人家谈情爱。
记下了夏石庆说的饭店和时间,黎嫣挂上电话,咬着下唇沉思了好一会儿。
她倒想去看看,这个“千金小姐”、大美人长得是圆是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