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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是文晴帮她化的,淡青色底衬鹅黄圆型金索图案的及膝百褶短裙,以及长袖淡青单色、前襟呈x型的上衣,和披塞在上衣胸前内与短裙同色图案的丝巾,则是珀贞动用人情去专柜借来的秋装,在走进“海琴珠宝公司”的大门前,桓竹还特地调整了一下腰间的三列双排金扣,然后才微微抬高头,以希望看起来是充满自信的样子,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走进去。
“你好。”柜台小姐亲切的笑容让她紧绷的心情松懈了几分。
“你好,小姐,我叫夏桓竹,是接到贵公司的通知,前来应征工作的。”
“原来是夏小姐,他们已经都在会议室了,请跟我来。”
会议室?他们?桓竹有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正想再问清楚一点,那位小姐却已经领头往里面走去,桓竹没有办法,只好赶紧跟上。
她们一起来到一扇米红色的门前,那位小姐先举手轻轻叩了两声,然后才推开门道:“欧先生,夏小姐到了。”接着转身退到门边跟桓竹说:“夏小姐,你请。”等桓竹依言走进去后,再轻轻将门带上。
桓竹往前一看,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发话的于轩。“夏小姐,请坐。”
他今天穿着一袭淡灰色西装,坐在可坐十人长桌的首位,两旁大约有五、六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桓竹根本无心去数,只能在一手斜靠椅子扶手,轻轻支颐的于轩的逼视下,缓缓与他对视的落坐。
“这位是夏桓竹小姐,公司新设“璀璨”部门的主任,现在就由夏小姐来跟各位解说第一批璀璨系列的首饰,待会儿大家再就消费者对象、价位、推出时机,以及可能发生的仿冒问题做讨论,”于轩说完就把眼光掉回到桓竹身上说:“夏小姐,请开始。”
这是什么意思?去北海回来三天后,她接到一封由“海琴珠宝公司”寄来的信,说他们正在广征人才,因“欧于轩”先生曾经推荐过她,所以想请她在一周后的下午两点到公司一趟,如果方便,并请顺道携带自己最满意的设计图过去。
接到信后,她兴奋了好久,拉着珀贞又跳又笑的,也曾想找于轩道谢,却又觉得还是等应征之后再跟他联络比较好。如果成功,自然要请他吃顿饭,当面致谢;如果不成,总也要打通电话向他道谢,信上只是说“偶闻欧于轩先生提起”说不定他只是闲聊时一句带过而已,如果现在就贸然打电话去找人,岂不嫌唐突?再三思量后,桓竹终于决定一切等应征之后再说。
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场面!什么璀璨系列产品?什么主任?她根本一点儿概念都没有,还有欧于轩那架式,根本就不可能只是位高级主管!
“夏小姐?”一名年约四十的女士说:“总裁和我们都在期待你发表作品。”
总裁!桓竹往于轩那头瞥去,却只见他轻轻颔首,他是这里的总裁?
桓竹的眼光巡过每一张表情不一,却显然都在极力压抑不耐烦的面庞,知道不管现在自己有多少问题,都得暂时扔在一旁,先应付掉眼前的场面再说。
“呃是的,有关这一系列的产品,是针对时下二十至四十岁的女性消费者所设计的,这个年龄层的女性有些是刚步出校门、踏入社会的新鲜人,有些是奋斗多年、已略有所成的职业女性,当然还包括初为人妻或人母的少妇,她们免不了有些需要配戴首饰出席的场合和机会,比如说毕业典礼、公司宴会,甚至是自己或别人的结婚喜宴,衣服可以按季添购,首饰却不一定能够如法炮制,真品太贵,而一般饰物又不够精致,所以,我们如果可以结合上述两种饰品的优点,必然可以吸引住这批数目惊人的消费人口。”
“请问如何结合这两种饰品的优点呢?”有人率先提出问题。
“我们可以为这一系列专门设计特殊的款式,以镀金、k金、银为主要材质,再镶嵌半宝石或合成宝石,甚至是本地所产的珊瑚,或东海岸沿海种类繁多的玉石,价位虽会比一般饰品来得贵,却绝对不会像真正的珠宝那样,昂贵得令一般大众却步,同时设计精美、款式大方,不会随意为流行所淘汰,具收藏价值,就像每个女人一定都会有一、两件以上的白衬衫一样,以供搭配任何服饰”
桓竹继续滔滔不绝的阐述她的构想,并且把带来的设计图派发下去,而于轩的视线则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自从跟她认识以来,她就不断的在带给他惊奇,那天在海边觉得她清新脱俗,想不到今日打扮起来,竟然也能成熟美艳但不见俗丽,绾起的发髻露出她优美白皙的颈背,专注在工作上的她,另有一份自信的光彩。
他相信自己没有为公司找错人,而且也为自己
“欧先生,你觉得如何?”珠宝公司的营业部经理问他。
于轩猛然回神,不免惊心,过去从不曾发生过这种在会议中分神的事啊,他是怎么了?
所幸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很好,我对夏小姐很有信心,各位的意见呢?”
大家纷纷点头表示赞同,纵有一、两个表情显得有些迟疑的,一想到总裁都已信赖有加了,况且她的设计理念和图样也的确都不错,便跟着点了头。
“那好,这计画等夏小姐正式上任后就开始推动吧,其余细节也留待那时再由各部门与夏小姐分别咨商,”于轩站起来做散会状,其他人当然也一个接一个陆续起身。“夏小姐,你最快什么时候可以过来上班?”他不忘问正在收拾图件的桓竹道。
桓竹先把东西全收好,等到其他人都已离开后,才面对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是凭真本事来应征设计员的工作,并不是来接受主任位子的施舍,欧总裁,谢谢你的好意,只可惜我消受不起,浪费你的时间了,真是抱歉。”
“桓竹,事情并非你所想像的那样,我是真的相信你有真才实料”于轩发现桓竹根本没有听下去的意思,拉开门就往外走。“桓竹!桓竹”脚已到门外,幸好又及时煞住,老天!真追出去的话,看在那些职员的眼中,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呢?于轩不禁为自己的差一点失去控制而暗中捏了把冷汗。
但是那夏桓竹的反应也未免太激烈了吧?竟然连听他解释一下都不肯,便拂袖而去!
“怎么样?小旦旦,成了吧?”珀贞一脸期盼的对着已经换回制服的桓竹说:“总裁亲自出马,下面的人哪里还敢有什么意见,老天!我真想现在就看到你跟雷公辞职时,他脸上的错愕表情。”沉醉在兴奋中的珀贞根本没有注意到桓竹的脸色越来越坏。““海琴珠宝公司”璀璨部主任,太棒了!”
“原来你全都知道。”桓竹脸色益发苍白。
“你说什么?”珀贞这才发现不对。“小旦旦”
“原来你全都知道!”桓竹的声音跟着大起来。“你知道他是海琴的老板,你知道什么璀璨部门、什么主任,你什么都知道,而你竟然还让我傻呼呼的去应征!”
“桓竹,你不知道他是海琴的老板?”珀贞也颇觉意外,想聘请桓竹担任主任的事,她是清楚的,也和孝康说好事先不讲,以便给桓竹一个惊喜,但她不知道桓竹竟然不晓得欧于轩是海琴的老板,她以为欧于轩已跟桓竹讲过了啊。
珀贞问这一句,让桓竹的心情更加恶劣,她不是不相信珀贞,而是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委屈,令她不肯细听珀贞的解释,从小到大,在家里她就有一种被隔绝在外的感觉,这一路走来,她也最怕这种感觉,想不到连珀贞现在也来这一招!
为了顺利得到这份工作,可怜她还听任珀贞的安排去化妆、去借衣服,而这一切原来他们三人早就知道,欧于轩若知道她为了到海琴去,不惜打肿脸充胖子,一定更觉得施舍她一份工作是正确的决定吧。
桓竹越想越不是滋味,越觉得自己在欧于轩面前闹了个大笑话,成了个大傻瓜!她不知道欧于轩怎么看她对她而言为何会如此重要,只知道她受不了这份难堪!
“桓竹”
她痹篇了珀贞想伸过来拉她的手说:“对不起,我突然觉得人很不舒服,麻烦你跟雷主任说一声,我想先回去休息。”说完也不等珀贞回答,迳自离开了玩具部门。
“别急着关门,”于轩用力顶着桓竹看见来人是他后,马上想推上的门说:“至少听我把话给讲完。”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讲的,欧总裁。”刚刚卸完妆,换上家居休闲服的桓竹冷冷的说。
“桓竹,你何需如此狷介?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就不会想用高薪厚禄收买对方。”
“我以为你会乐意在一个比较合适的环境里发挥你的才华。”
“我也以为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告,而不是你熟知我的现况,我对你却一无所知!”
于轩叹了口气道:“珀贞说的没错,你是真的很生气,刚刚我去玩具部找你,见她气急败坏,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桓竹想像她那个样子,不禁有点不忍,但又不愿在于轩面前坦露心事,便只咬住下唇不说话。
于轩见她有松动之势,干脆把姿态放得更低说:“桓竹,你离开海琴后,我便跟出来找你,赶来赶去的,你这地方又没电梯,爬得我口干舌燥、两腿发酸,不管你肯不肯听我解释,拜托请先给我一杯水喝,好不好?”
桓竹睁大那双原本就很大的眼睛瞪他一眼,终于让他进入屋里。
趁她转身进厨房去倒水的当口,于轩匆匆打量起这间五楼顶的加盖房子,虽然是钢筋水泥的建筑,但经过太阳一天下来的曝晒,在午后四点多的现在仍如同蒸笼般酷热,不过屋内收拾得极为整齐,所有的窗帘、椅垫、桌巾什物,全是纯白或淡蓝的色调,平添一分清凉的感觉。
“你要的水。”桓竹递给他说,一张脸仍绷得紧紧。
于轩喝一口后放下来道:“桓竹,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你明知故问。”
“好吧,是因为我没有跟你说我是海琴的老板?这真是个误会,或者应该说是我和珀贞两人都太自作聪明,以为对方会告诉你,结果我们两人都没说,倒像联手起来瞒骗你一样。”
“就算这件事是如此,那你今天戏耍我的事又怎么说?”
“戏耍你?”于轩无法接受似地喊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是诚心诚意想请你到我们公司来上班,想倚重你的才华。”
“在今天之前,你连我的作品都没有看过,何来倚重才华之说?”
“这个我就不知道你是该谢或该怪珀贞了,你的设计图放在哪里,她不是一向都知道的吗?”迎上桓竹投来的询问眼神,他点了点头说:“从北海回来的隔天,她就把你设计图的影本交给孝康带回去了,所以你今天所展示的图件,我那里早有一份,连“璀璨”之名都是在看过你的东西后才想出来的,”他停顿一下后说:“现在我请问你,换做你是我,难道不会急着想要把原设计人招揽进公司里来?难道要放任她在外头,以便让别的珠宝公司将她请去,反过来打击我们?”
依他的讲法,她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但桓竹仍愤愤不平的说:“你至少可以事先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出丑。”
“出丑?”知道桓竹的态度已软化下来,于轩心情一松,口气也轻快起来。“我觉得你今天很漂亮啊,态度落落大方,讲解自己的作品时充满自信,真的很漂亮。”
桓竹的双颊不禁发热、发烫起来,连忙侧转过身说:“你真的喜欢我设计的东西吗?”
“我不会拿海琴的信誉和薪水开玩笑,”他正色道:“怎么样?什么时候来上班?”
“给我两个礼拜的时间吧,这边的工作也不能说辞就辞。”经他一讲,她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过度了些。
于轩至此终于露出愉悦的笑容说:“好,就两个星期。”想不到这个女子竟是如此的外柔内刚,如果自己没有马上赶过来解释,说不定往后她连跟他见面都不肯了。“还是朋友?”他伸出手来问道。
桓竹嫣然一笑,伸出手来与他轻轻一握说:“当然是,不过以后你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于轩看着她还来不及放下,却已垂落些发丝的发髻,更觉她婉约柔弱,差点就舍不得松开紧握的手。“这个未来的顶头上司还欠你五十几块呢,怎么样?今晚请你吃饭好吗?一来庆祝你找到合乎自己理想的工作,二来还清前债。”
桓竹偏着头想了一下后说:“应该我请你才是,是你帮我争取到这份工作的。”
“出门吃饭,理当男士付帐,这一点我很坚持,你若真想谢我,就等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后,再一起请我和孝康他们好了,朋友嘛,不必如此拘泥。”
“也好。”桓竹发现他一直在强调“朋友”两个字,这是一份声明或警告吗?表示两人之间界限分明,他们永远都只能是朋友而已?
“小旦旦,我走了。”
埋首于设计图中的桓竹头也没抬的说:“哦,好,祝你玩得愉快。”
“喂。”珀贞折回来往她面前一站,又故意把灯推开,不理会桓竹那“干什么?”的眼神及叫嚷,叉着腰说:“夏桓竹小姐,你只是“海琴珠宝公司”璀璨部的主任,不是大老板?,就算是欧于轩本人,下了班也一样放下工作游泳、打撞球或关起门来欣赏音乐,怎么你这伙计比他更卖力呢?这个时代必须卖力,但绝不可以卖命,你懂不懂?”
“懂,懂,”桓竹把灯光拉回来说:“但现在都十一月底了,我再不赶工,明年春季饰品绝对来不及上市,你真想帮我忙的话,就快出门约会去吧,拜托、拜托。”
“我看这样好了,”珀贞煞有其事的说:“你把东西整理一下,我叫孝康送你到阳明山上去,让欧于轩陪你一起加班。”
“别开玩笑了。”
“我是认真的,”珀贞弯下腰来说:“他是木头做的是不是?难道感觉不到你的心意?”
“珀贞!”桓竹在灯下的脸立时转为惨白,表情也十分震惊。
“想问我是不是很明显?有没有被大家看出来?”珀贞摇摇头叹了口气,耳上桓竹设计的珊瑚耳环便随之晃啊晃的。“放心,没有,只有我这跟你住了两年多的鸡婆室友知道而已。”
桓竹闻言先是松了口气,但眼神马上又跟着黯淡下来,进海琴已有三个月了,和于轩见面的机会却并不多,她后来才知道于轩其实是永涛集团的执行总裁,而海琴珠宝公司不过是永涛集团的分公司之一而已,也难怪于轩一星期只顶多过来海琴一、两趟。
时序进入岁末,各行各业似乎都越发忙碌起来,所以直到今天,她还没有办法兑现请于轩吃顿饭的承诺,见他指挥若定、见他意态潇洒、见他几乎时时沉静稳重,仿佛完全不受外力影响,桓竹的一颗心便越发紊乱。
她说不清楚自己对于轩的感觉,或者该说她并不敢真正去面对,如果说他只把自己当成普通职员,那为什么在每周短短几分钟的会报上,总能感觉到他炽热的眼神?但如果说他对自己的确怀有特殊的情意,又为什么总是若即若离,甚至在好几次她并不认为产品真有什么问题时,对她几近疾言厉色呢?
“桓竹,就算他一直按兵不动,你也不必太过矜持,找个机会向他主动表示好了。”
“说到哪里去了?”桓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催她出门“去吧,去吧,我的花蝴蝶,孝康说不定早在下面等你了,他那辆保时捷实在很招摇,还是别在我们巷子里停太久的好。”
珀贞闻言突然收敛起笑容,幽幽的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往后那辆保时捷还会不会再来。”
“你说什么?”桓竹真怀疑自己听错了,猛然抬起头来问“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吵架了吧?”
“没有,没有,”珀贞又突然拚命摇头笑说“好吧,那我走了,等我回家时,可不想再看到你趴在这里工作,甚至累到睡着,懂不懂?”
“懂!老太婆,”桓竹嗔道:“倒是我根本不懂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
珀贞丢给她一个莫测高深的笑容后就走掉了。
十点不到,珀贞自己推开门走进来,刚想调侃她两句,问她今晚怎么会这么早回来的桓竹一见她白得异常的脸色,便已觉得不对,干脆等她自己开口。
“我全跟他讲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却已包含了珀贞两年前的沧桑往事,以及今夜的悄然心碎。
桓竹仍然什么都没说,只是起身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她,这才发现她全身抖得厉害。“为什么?为什么要跟他提呢?不是跟你讲过,没有人有必要跟对方交代所有的过去。”
“但是今晚他向我求了婚。”珀贞的声音中已经含有几乎隐含不住的呜咽。“桓竹,你能想像我那一刹那的惊喜吗?他跟我求婚,说我是他等待已久的女人,他想尽快娶我回家,永永远远跟我在一起,望着他那么诚挚的眼神,我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再继续欺骗他,所以我说了,一口气连讲了半小时,告诉他二十岁时的难堪往事,包括我相信了那个男人已经要与移民在美的妻子离婚,包括其实他已经决定好在三个月后赴美一去不回,我只是他在那三个月里的“小玩意儿”而已,包括他几近强暴似的占有了我,以及只发生一次,便怀下孩子的经过,和”她终于哭了出来,一声比一声凄切、悲凉。
“不要再说了,珀贞,不要再说了,我都懂,我都明白。”桓竹一边拍她的肩膀,一边安抚道。
她的确都懂,那时她刚从台南上来,和珀贞分租一间房,平常只觉珀贞有些冷淡,却因初初认识,也就不以为意,直到有一天她在浴室昏倒过去,桓竹急急忙忙送她到医院去,才从医生口中得知她怀孕,并且有流产迹象的消息,珀贞后来在医院住了三天,孩子还是没有保住,动手术拿掉了。一个月后,她们两人搬离原来的住处,又一起到玩具部工作,当时其实她们都分别有更好的工作机会,只因为想一起工作、一起生活,好有个依靠扶持的对象,所以才选择了玩具部门,一直做到今天。
珀贞知道当时若没有桓竹在身旁,她一定早已经踏上绝路,那段“爱情”使她有死过一次的感觉,但在再世为人后,却不敢再轻触情网,直到孝康的出现。
她原就不该对男人在这方面的器量存有幻想的,是不是?但也正因为格外珍惜孝康,知道他才是值得自己倾注一生真情的人,所以才不肯有所隐瞒,才宁可孤注一掷啊!
“没事了,”珀贞的泪水渐止,微微抽开身子说:“桓竹,我突然好想家,我想回花莲去一趟,彻底休息几天。”
桓竹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虽然她的冷静令自己有点害怕,但目前暂时离开台北一阵子,对她应该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也好,那我明天上班前先去帮你请个假。”
“今晚我们两人窝一张床,好不好?”
“当然好,”桓竹心疼的说:“当然好。”
说是窝同一张床,其实两人一晚几乎都没睡,六点不到,便已下楼,珀贞提着极为简单的行李走在桓竹的跟前,表情十分平静,好像一个已尽了全力的运动员,虽然最后仍输掉比赛,不过已了无遗憾。
她静静的推开大门,拉一拉长大衣,整个人在抬头的刹那突然僵住了。
桓竹不明所以,跟着看过去,便看到一脸憔悴,双眼都布满血丝的孝康朝她们慢慢走了过来。
“孝康”
“珀贞”他们同时出声,却又同时住口,然后孝康便看到了她手中的行李。“你要到哪里去?”
“回花莲。”
“这就是你解决事情的办法?”孝康突然激动起来。“逃回家去,以为如此一来就天下太平了?那我呢?你有没有为我想过?”
“我以为以为经过昨天晚上的事,你会希望永远不必再见到我。”
“该死的,珀贞,你知不知道我从昨晚十二点就来这里等了,怕就怕你会像这样突然走掉,”孝康扣住她的肩膀说:“你以为我会因为过去那件事而嫌弃你吗?谁没有过去呢?我的过去只会比你更荒唐,昨晚我的反应迟钝,只因为我太过震惊与心疼,那个男人最好别被我碰到,不然我铁为你吃过的苦头痛揍他一顿!不过我也要感谢他。”孝康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感谢他?”珀贞根本不晓得他在胡说些什么。
“对,若不是他的不知珍惜,我怎么可能遇得到你?不过我不会再给另一个男人同样的机会,我会紧紧捉住手中的幸运,而你就是我的幸运,珀贞,你休想逃走,休想离开我!”
“噢,孝康!”泪眼模糊的珀贞早已投入孝康的怀抱中,泣不成声。
桓竹的泪水也在眼眶中拚命的打滚,她轻轻将门关上,反身背抵住门板,为好友终于寻获真爱兴奋不已,当上帝将门关上时,一定会为你再打开一扇窗,不是吗?孝康才真是珀贞的整片晴空。
一个星期后,珀贞和孝康分别邀请了桓竹和于轩,在一家小餐厅中举行了小小的订婚仪式,这当然只是他们双方互许终身的一种表示而已,因为等分别回家宣布结婚的意愿时,铁定得经过一番繁文缛节,为此孝康决定先给珀贞吃颗定心丸,以便应付消息传开后的一连串礼俗考验。
他们交换的订婚戒是桓竹连夜设计,并拜托公司内的技师赶工打造出来的,全部采用半宝石,价格并不昂贵,珀贞那只戒环镶的是红色的戒面,孝康的则是翠绿色的,算是她对孝康老是以“红配绿,狗臭屁”来形容自己与珀贞所开的小小玩笑,另有成套的耳环、项炼、手镯及袖扣、领带夹以供搭配,这一整套不算设计费,光是成本及支付技师的工钱,仍大约耗去桓竹目前将近半个月的薪水,不过既是好友订婚,也就没有心疼的道理。
“桓竹,这套设计很好,干脆就以“订情”为名,放在明年情人节时推出好了。”于轩说。
“对不起,于轩,这是我个人的设计,只此一套,不再多做。”桓竹婉拒道。
“拜托你们两个,就算要谈公事,也等我们走了再谈行不行?”孝康说:“现在谈多么杀风景啊,”他边帮珀贞穿上外套边讲:“好啦,我们要去享受两人世界了,于轩,桓竹就交给你了。”
“好好玩。”桓竹对珀贞说。
“会的,我十二点前一定回去。”
孝康闻言马上说:“我可不敢做相同的保证啊,老婆。”
目送他们走了之后,于轩才转过头来问桓竹说:“时候还早,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啤酒屋,去坐坐聊聊好吗?”
桓竹没有拒绝,便跟着于轩来到有着美国西部风味的啤酒屋。
“你酒量好不好?”他问穿着一袭宝蓝色小礼服的桓竹说。
“不知道,我很少喝,所以根本不清楚。”这件露出整片雪肩的紧身迷你丝绒小礼服,还是她毕业时,小扮送给她的毕业礼物,珍珠项炼及耳环则是爸爸特地从日本买回来送她的,平常用到的机会不多,若不是碰到珀贞订婚,桓竹还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才会拿出来穿戴,也由于不常穿,所以桓竹并不知道每一稍微俯身,就会微微露出雪白的酥胸,若隐若现的乳沟更加引人遐思。
“给这位小姐一杯玛格丽特,我要一杯威士忌。”
“你待会儿不是还要开车吗?”等侍者走后,桓竹问道。
“放心,我不会喝过量,真的喝多了,还可以叫老陈来接我们。”
酒来了,桓竹啜饮两小口,顿觉精神松懈许多,但看着她微红的双颊、谜样的眼神和垂落下来的几绺发丝的于轩,却越来越是坐立难安,只好借故上洗手间去,猛用冷水泼脸。
不料才折回桌旁,就看到一个显然已经喝醉了的客人正欲拉扯桓竹。
“过去我们那边坐一下嘛,我请你喝一杯。”
“不,谢谢,不要”桓竹拚命抗拒着,她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会突然朝她走过来,而且一出手就要拉她。
“先生,麻烦你放手。”于轩用森冷的口气说:“这位小姐已经说不要了。”
他转过身来瞪住于轩说:“你是什么东西?老子钓个马子关你鸟事,而且还是她先对我笑,我才过来的,对不对啊?小妞?”
对桓竹而言,于轩此时扫过来的冷冽眼神,要比那男人纠缠不清的手更加可怕。“我喝了酒以后本来就会傻笑,先生,恐怕你是误会了。”
“我管你是不是傻笑,只要是对我笑就可以了。”男人得寸进尺,竟抚上她裸露在外的肩膀。
于轩终于控制不住地挥拳相向,男人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整个人往后倒去,撞翻了一张桌子,侍者和酒保全跑出来了,里头乱成一团,桓竹看见那位男客人同桌的朋友已经来势汹汹,连忙拖起还想再揍人的于轩叫道:“于轩,我们快走!快!”
于轩衡量了眼前的情势后,知道再留下去只会惹来更多的麻烦,二话不说,拉着桓竹的手马上往外冲,外头也不知在何时下起倾盆大雨,两人湿漉漉的坐进车中,于轩马上发动车子,火速离开。
车里虽开着暖气,但桓竹半因淋了雨,半因受了惊吓,全身剧颤不已,可恨那于轩一声不吭,只顾把车开得飞快,一副要冲到天涯尽头去似的。
车子停了,外头的雨仍下得又粗又密,于轩甩上车门后,再过来打开她这一边的门,粗鲁的拖住她的手臂喝道:“下来!”
桓竹根本还来不及问他这是哪里,已进入一片雨幕之中,冰冷的雨水兜头淋下,打得人差点都要叫痛。
“进去!”于轩开了门后,左手便往她背后一推,害桓竹差点摔倒在地。
她回头正想质问他,却已不见他的踪影,等他再出现时,手上已多了一条大浴巾和一套白色的休闲服。
“就是因为穿着招蜂引蝶,才会给人可乘之机,哪,快给我换上这套衣服。”
桓竹被他那充满曲解与自以为是的口气给激怒了,什么叫做招蜂引蝶?她穿这样有什么不对?况且去喝酒也是他提议的,又不是她的主意!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后,转身就朝门走去。
“站住!”于轩喝道:“你要去哪里?”
“回家。”
“笑话!下那么大的雨,你怎么回去?”
“走回去。”她仍然没有回头。
“然后再在路上施展你的魅力搭便车?”于轩只觉得自己有满腔的怒气,气她长得那么美,气她挑起自己沉寂多年、无波无纹的心湖,气她的冥顽不驯,气其他男人看她的色迷迷眼光,气恨不得能够再捉回刚才那个男人痛揍一顿,尤其气她这段日子以来的客气礼貌,界限分明!懊死的,难道她感觉不到自己已深深为她着迷?
“不,我宁可在路上被车撞死,或者被雨淋死,也好过在这里忍受你的侮辱!”
她咬牙切齿的说道,然后继续朝门口走去,但于轩的动作更快,硬是抢在她想开门前,将她的手连门把一起握住。
“不准走!”
桓竹转头看他挑衅道:“凭什么?”
于轩猛然扣住她的肩膀叫嚣道:“凭我说不准你走,凭我要你,你听清楚了没有?我说我要你,我要定你了!”
桓竹的脑中还一片混沌,他的双唇已经覆盖下来,紧紧的封住她颤抖的红唇,那教他心悸的柔软啊!于轩已经厌倦了长久以来的自制,这一刻他只知道他想要她,她的双唇如玫瑰花瓣般的柔嫩,她的身子是如此的纤细轻盈,他将双臂不停的锁紧,双唇也不断的辗转吸吮,恨只恨不能将她嵌入自己的体内怀中
“不!”桓竹突然使力推开他,再趁他错愕之际拉开门,奔进滂沱大雨之中。
在他之前,她从没有被吻过,更可怕的是,在他之前,她根本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对!她觉得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爱情”!原来她早已经爱上他了,而理智告诉她,这个男人是爱不得的,因为他太聪明、太高傲、太世故、太老练、太,总之她爱不起这样的一个男人,而她,天可怜见,她偏偏已经无可救葯的爱上了他!
“桓竹!”于轩跟着追进大雨中。“回来!”
“不要!”她拚命的摇头,拚命的后退。
“桓竹,你要到哪里去?快点回来啊!你要到哪里去?”于轩深怕她会跌倒,更怕她会突然跑出大门奔上马路,急得一颗心都快跳出胸口外。
“我不知道!”桓竹据实以答,有那么一阵子的恍惚,人已被及时冲过来的于轩搂进怀里,这个小傻瓜,不知道还要跑到哪里去呢!
“放开我!欧于轩,放开我,”桓竹在混乱情绪的冲击下,不禁握起拳头直擂他的胸膛。“我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长久以来对我的不理不睬,我讨厌你!”
于轩捧起她的脸,两人四目交接,他专注的神情让桓竹一下子就住了手,也停了口,所有未讲而想讲的话,全被抛到脑后去。
“不!我绝不会再放开你,天知道为了克制自己,我吃了多少苦头?天知道为了对你不理不睬,我受了多少折磨?我绝不会再放开你了,不管你肯不肯、不管你答不答应,也不管你是不是讨厌我,我都绝不会再放开你了!”他的指尖滑进她因湿透而散落下来的发丝间,内心涌现一种释放自己后的畅快感。
“你你好霸道!”桓竹的眼中浮现一层泪雾,雨水、泪水全混在一起了。
“对,所以我说你再也逃不掉了。”然后他俯下头来“霸道”的拥紧她“霸道”的吻上她湿润的双唇,桓竹本来抵在他胸膛上的手,顺势滑到他颈后牢牢的锁住,甘心臣服且全心回应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