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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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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静”

    辗转步行、换车、步行了好久,林蔓姬终于回到台北。

    也许单牧宇的说法是对的,如果她自己开车,应该一个多小时就到了吧?当一个人心灵空虚时,多一分钟都是凌迟。

    她只能想到韦静这个朋友了,她只想在韦静的肩上靠一靠,静静地就好,静静地。

    林蔓姬没有哭,虽然她失恋了,用最难堪的方式失恋了,但她完全认同他的选择,任谁都会这样选择的,不是吗?

    “怎么了?”韦静忧心地问。在她的认知里,林蔓姬向来不是会愁着脸的人,她开朗、积极。

    “我失恋了。”林蔓姬淡淡地抛出这个句子。

    “失恋?”什么?她何时谈恋爱了?“你失恋了?”

    “嗯!我以为他是爱我的,其实他还有一个更好的女朋友。”林蔓姬心痛痛的,但并不是怨恨。

    “嗄?他劈腿?我都还不知道你谈恋爱了,他就劈腿,把你甩了。”韦静大声嚷了起来“我都还没参与到耶!”

    “韦静,你冷静点,好吗?”林蔓姬冷眼地望着她。

    多年的朋友了,林蔓姬当然了解韦静的个性,念商学院的她是一个擅分析的人,尤其是人性,不同于念农学院的林蔓姬,一迳思路简单。

    “好,你先说,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韦静盯着她。问题总是要一个一个来,抽丝剥茧。

    “台风夜吧!”是那一天引发他们的“生物本能”他们之间就是在台风夜失控的。

    “台风夜?你说的是这个星期一那个台风?”韦静下巴都要掉了下来。

    “嗯!就这个台风。”

    “那什么时候分手的?”

    “几小时前。”

    “哈、哈、哈,几小时前?哪有人开始、结束在一个星期内完成的?你们根本不算谈恋爱,只是小暧昧,好吗?”韦静觉得很瞎。

    才不是、才不是,我们才不是小暧昧!林蔓姬不服气地想着。

    “也不是啦!这几天我们感情真的很好、很好。”好到都

    “那为什么分手?”唉!不清醒的小家伙呀!

    “因为他女朋友来了。”所以她必须走了。

    “他女朋友?他劈腿喔?”来人啊!刀子拿来。

    “你知不知道倾城之恋的故事?台风塌陷了牧场联外的道路,把他留在牧场里陪我”林蔓姬用浪漫的口吻说着。

    她实在不想把这几天的感情想得太不堪,毕竟是拥有过的。

    “所以联外道路修好,正牌女友来了,就叫你滚一边凉快去?”最好是可以这样物尽其用的。

    “他女朋友真的很美、很美、很美!”连她都要爱上了呢!

    “这不是重点!”女朋友很美,就可以随意甩掉别人吗?

    女朋友很美,还去招惹别人,不是更该死吗?

    “这是重点!我真的相信在牧场的那几天,他是真的爱我的!”林蔓姬无法揣想他的吻、他的抚触都是假的。

    那是生物本能不是吗?没有心动,怎么做得出来呢?

    不爱一个人,可以这样痴缠地吻吗?

    “林蔓姬,你清醒点!你的这个道理是说不通的,哪有人因为被困在牧场就谈个假期恋爱的?最过分的是,还堂而皇之地带着女朋友出现在你的面前,这算什么爱?”她都要动怒了!

    她没想过她的朋友竟是这种愚昧又自欺欺人之流。

    “那几天,他是真的爱我的!”林蔓姬任性地坚持。

    “他没有爱你,他只是无聊!”韦静泼冷水。

    “他爱我啦!呜”林蔓姬终于哭出来了。

    看她哭了,韦静也是有些不忍心,但是又不想纵容她一直作着白日梦。

    “好好好,他爱你、他爱你。”她把林蔓姬抱在怀里“他爱你,因为他有人格分裂症,很严重的那种。”

    “呜一定是这样啦!”哪有人一转身几小时,就去抱别的女人了?

    她宁可相信他有人格分裂症,也不要相信他不爱她!

    “乖乖乖,反正才几天嘛!靶情还不深。”不幸中的大幸。

    “才不是呢!我真的很爱他,我真的很爱他啦!”

    “初恋嘛!总是比较容易痴心,ok啦!等你再长大一点就好了。”韦静温顺地拍拍她,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我再也不要谈恋爱了!”林蔓姬大呼。“每个初恋失败的人,总是这样的。”她了解的。

    才不是呢!她是认真的!

    “韦静,我是说真的!”

    经过了林蔓姬几乎不吃喝的两天时光,韦静总算相信她是真的对这段感情是认真的,而且难以释怀。

    “唉!想不到你真的是傻女。”

    “我不是傻,我只是遇到了真正喜欢的对象。”林蔓姬如是说。

    “他有什么特质让你喜欢?”会劈腿的人,都该下地狱吧?

    林蔓姬侧着头想了又想。

    “他笑起来很可爱,举动很孩子气。”林蔓姬回想着他陪小牛健在玩耍时的顽皮笑脸,唇畔忍不住漾起笑。

    “就这样?”听起来是个幼稚的家伙嘛!

    “嗯!就这样。”一想起他,林蔓姬一脸的陶醉。

    她脸上柔和的线条,韦静全看在眼里。果真是深深陷入爱情泥淖的人才会有的标准表情,而且是没救的那种。

    “走吧!我最近在学校认识了一个念中文所的女孩。她很特别,她会算命,而且说起话来非常有哲理又不会太空灵,我看你需要找尹大仙解一下,你的病症颇严重的。”依韦静对人性的了解,林蔓姬的病只有神仙能救了。

    韦静带着林蔓姬漫步到学校附近尹毓承租的宿舍。

    “静。”一头及腰长发的尹毓前来应门。

    “尹大仙,这是我朋友林蔓姬,最近破感情病破得满严重的,救一下吧!”韦静对尹毓的宿舍很熟,一边引见林蔓姬给她,一边着手张罗起泡茶的工具。

    尹毓的宿舍里泡茶工具一应俱全,不过来找她算过命的人都知晓,泡茶这档事通常不能假手于她。韦静常笑称她是仙女转世,做不来这凡人的事。

    林蔓姬两眼无神地望着飘逸的尹毓,却发现她的眼神竟然更加空洞。

    “蔓姬,你随便坐吧!”尹毓的屋里有一组l型布沙发,她的访客不少,虽然她的表情向来冷漠。

    “尹大仙?”她该这样称呼眼前这个眼神空洞的女孩?

    “叫我小尹吧!”尹毓看得出林蔓姬眼底的迟疑。

    韦静很快速地把尹毓透明的玻璃壶装了过滤水,放置在电磁炉上煮,茶具也安稳地摆放在桌上,等着水煮开就可以泡茶了。

    “尹大仙,蔓姬刚失恋,你开破她一下吧!”韦静把茶叶放进茶壶里。

    尹毓打量了一下林蔓姬,没打算拿出她帮人算命用的笔记型电脑。她光看林蔓姬的脸就觉得她是一个有福气之人,现在只是一时的低潮。

    “今天聊星座,好吗?”尹毓觉得林蔓姬并没有迷惑。

    “我金牛座,而他是双子座。”林蔓姬说。

    “你是第二个星座,他是第三个星座,是相邻星座,这通常代表他是你学习的对象,你是他羡慕的对象。”尹毓说着。

    “学习?羡慕?”林蔓姬倒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他羡慕的。

    “你该学习的是他的灵巧,他该羡慕你的是你的定心。”尹毓的眼神远飏。

    “灵巧?花心算吗?”林蔓姬揪心地问。

    “我倒不觉得双子座的人是花心。”尹毓望着玻璃壶中因滚烫而冒出的透明泡泡,出神凝视着。

    “什么?尹大仙,那家伙都劈腿,同时交两个女朋友了,这样还不算是花心吗?”韦静把滚水冲进壶里,茶叶在壶里翻滚着。

    尹毓很世故地笑了。

    “在西方占星里有一派说法,十二星座是一个轮回,第一世是牡羊,第二世是金牛第十二世是双鱼,通过十二世考验的人,就不用再受轮回,没通过的,就再从牡羊开始。”

    “十二世的考验?”金牛座的林蔓姬突然有点兴趣。

    “嗯!每一世的考验都是不同的。”尹毓啜了口韦静泡的茶“金牛座的关键语是ihave(我拥有),关心的是手中握有的是什么,在意的也是所拥有的人、事、物,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双子呢?”果然,金牛座的林蔓姬只在意拥有的人、事、物。

    这小妮子是真的动了心。尹毓了然地一笑。

    “双子座的关键语是ithink(我思考),对双子座来说,人生是无止尽的思考,他最大的问题是无法分辨事物的价值,例如他分不出杯子跟手机的价值”

    “当然是手机贵啊!”林蔓姬立刻说。

    “你是金牛座的,你是以世俗的价值去衡断手机与杯子,但对双子座来说,手机不可以用来喝茶,杯子不可以用来通话,各有所长,各有所短,两者无法取舍,看起来似乎很花心。”尹毓笑盈盈地说,不过相信这个论调对林蔓姬不适用“双子座的课题就是要分辨出什么才是自己要珍惜的。”

    “哎呀!原来他那几天是真的对你动心吧!”韦静突然插花。

    “怎么说呢?”林蔓姬诧异地问,她完全听不出来这两件事有何关联性。

    “我想,照尹大仙的说法,他也许真的无法分辨你跟她,哪一个比较好,比较适合他吧!”韦静自以为是地分析着。

    原来逻辑是这样的呀!

    “明明就她比较好。”林蔓姬诚实地说。

    “你是金牛座的,你当然分得出来嘛!”韦静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也不是这样说啦!你当然比较好,我们是朋友,我挺你!”

    韦静的话还是让林蔓姬很受用,金牛座的林蔓姬很爱那种“自己人,我挺你”的感觉。

    “我还是不懂。”林蔓姬似乎无法揣摩尹毓的意思“对事物的喜欢是直觉,不是吗?哪需要什么分辨?”

    “对事物的喜欢未必是直觉。你对他算是一见钟情吗?身为金牛座的你,是不是在已经相恋了,他在你心底的影像才渐渐清晰?”尹毓凝视着林蔓姬。

    林蔓姬想了想,在台风夜之前,他确实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嗯!”“对金牛座而言,只在乎握在手里的人、事、物,但也容易被握在手里的人、事、物困惑。很多人觉得金牛座念旧,在我的解读里,那是金牛座对拥有的霸道,不管过去、现在、未来。”尹毓如是说。

    “霸道?”她都退让了呀!

    “嗯!是霸道,对拥有的人、事、物的支配欲。金牛座的人喜欢自以为地为拥有的人、事、物做最好的安排,用很自我的方式去设想。”也许林蔓姬现在就是用“离开”为他做安排吧!

    “所以呢?”她似乎真的是一个很爱管身边人、事、物的人。

    “双子座的课题是单纯,你的课题是放淡。在你们的爱情里,他究竟爱哪一个女孩多一点,他需要诚实地面对自己最真实的意念;而你则需要放掉你天生母性的支配欲,别自以为为他好的安排。”

    “可是我真的是为他着想!”林蔓姬反驳着。

    听着林蔓姬的话语与尹毓的分析,韦静几乎不用参与林蔓姬的恋爱过程,她就可以臆测了,十之八九是林蔓姬自己想成全他们,所以迳自离开。

    这也没有什么不好,离开也许是好的,在错误的爱情配置里,多执着只是多伤情罢了。

    “林蔓姬,你真的很笨耶!”韦静忍不住出言“算了,尹大仙,她智慧未开,听不懂你的开示,换说说我,我天秤的,我的课题是什么?”

    尹毓笑了笑,韦静是她认识过最焦躁的天秤了。

    “天秤的关键语是ibalance(我平衡),在爱情的课题里是婚姻。天秤认定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个体,也尊重对方是一个完整的个体,结婚是两个人、两个家族的相融,势必需要互相有所牺牲与退让,对天秤来说,这是一个考验。”

    “哎呀!我是耶!我从不想去改变别人,也不会为别人改变。”韦静通常是片叶不沾身的那种人。

    “这终究是你要突破的课题。”尹毓淡淡地说。

    “嘿嘿!你呢?你的课题是什么?”韦静兴味盎然地问。

    “我是魔羯座,关键语是iuse(我运用)。”尹毓幽幽地把眼神抛向窗外“我的课题是放下执着。”

    放下执着,何其不易?

    “你懂这么多,一定可以的。”林蔓姬单纯地说。

    “蔓姬,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原汁原味。”尹毓由衷地说。“很多事情总是这样的,懂越多的人反而越不容易放下。”

    “所以说,你们同样都是执着的人,差别在于蔓姬是傻傻地执着,而你是处心积虑地执着?”韦静善用自己的分析能力。

    “嗯!”尹毓垂下长长的黑睫。

    单牧宇匆匆赶到坐落于宜兰平原上的度假村,尝试是否可以取消一些单炜靖签下的天文数字订单。

    因为雪山隧道的开通,从台北开车到宜兰的时间大幅缩短,但文明的开发却也破坏了大自然的原始美感。

    文明的发展,总是必须有所牺牲。

    到了度假村后,单牧宇一连拜访了几个签约厂商,运用智谋与口才,极力把原本单炜靖签订三万吨的水梨订单,降至一万五千吨,粗略计算,单农集团旗下水梨果园年产约可有一万两千吨,再向其他果园收购三千吨,应该足以应付出货量。

    然而这些善尾的事一忙,几天就过去了,当事情稍露转机时,单牧宇才突然想起他亲爱的小女朋友林蔓姬。

    拨了她的手机,未开机,打到向阳牧场找她,阿福伯说她离开了。

    离开了?

    回台北了吗?

    明天是上课的日子,也许她上台北找他了。

    当时单牧宇接到单炜靖的电话,因太过情急,忘了告知林蔓姬,就迳自驾车回台北公司处理事情了,现在想起来,单牧宇忍不住责怪自己毛躁。

    才刚责怪自己毛躁,在联络不上林蔓姬后,单牧宇又更加毛躁了。

    她是回台北了吗?

    虽然还差了三千吨的产值尚未搞定,但得不到林蔓姬的消息,单牧宇对公事几乎无心了。

    文明的好处。就是距离时间缩短了。在林蔓姬该回台北上课的日子,单牧宇开着车回台北寻她。

    他想她,很想。

    在车里,仿佛用力呼吸,他就可以嗅到车内林蔓姬的气味。虽然她从来不使用香水,但他依然分辨得出她的气味。

    这是一种专属于某一个人的生物气味吧!

    在开回台北的路上,他的脑海翻起很多很多的她。

    限速七十公里的雪山隧道,实在很适合用来想事情。时光隧道似的长隧道,让很多的记忆朝着挡风玻璃迎面而来。

    第一次见她的样子,有些俗气的模样,蓝色的睫毛、蓝色的眼影,单牧宇一回想起。都忍不住笑了。

    相遇的第一个夜里,当水柱洗净她不搭调的彩妆,显露她原本的样貌,其实她是一个俏丽的女孩,但是个性好强。

    他当然没忘记她拿薄荷棒伺候他的“家伙”那泼辣又古灵精怪的样子,真是亏她想得出来。

    在校园的第一次相遇,她也是可爱的。

    怎么会有人在校园里用手蒙住脸跟别人说话呢?足见这个女孩心思实在很单纯,难道她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道理吗?

    而在向阳牧场里的她,魅力更是加乘再加乘,仿佛她天生就是属于牧场的人,诚如他一般,在牧场的空气里,他才能放松。

    台风夜在停电的牛棚里吻了她。这并不是偶然,单牧宇发现这是迟早的事,他们的磁场是相近的,他们都热爱大自然,即使是在腥臭味浓重的牛棚里都能自在的拥吻,除了林蔓姬,还会有谁?

    台风夜的性关系,也许是他太过冲动,但竟异常美好。

    在那一夜过后,单牧宇内心挣扎了好久。他喜欢林蔓姬自然不造作的样子,对植物的在乎、对动物的关怀,一切都跟他好契合。

    可是,他爱巫漩叶呀!

    他总觉得那是无庸置疑的事。

    在牧场的那几天,巫漩叶的身影偶尔会飘进他的脑海里,那是他执恋了十余年的一帧图像,他曾以为那是天经地义的执恋。

    但林蔓姬似乎打破了这个天经地义。

    在开车回台北的路上,单牧宇发现自己竟想不太起巫漩叶的样貌。

    汽车行进中,隧道里间隔的灯火不断地映在挡风玻璃上,仿佛映出了一幅又一幅林蔓姬的笑脸,可爱的、愚笨的、娇憨的、动情的

    全都是驻在他心上的,他的蔓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