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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日后,五更天时分,有两个姑娘上了马车,一会马车便从祝家大门缓缓驶离。入冬的天亮得晚,马车前还点着风灯,随着马车行驶而摇摆着,而马车后头跟着十个锦衣卫急驰跟上。
待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后,十数名原本守在祝家附近的东厂番子也随即跟上。
又过了一会,另一辆马车到来。
“来者何人?”守在门前的一个锦衣卫校尉立刻持剑上前。
“在下是广源县令孔进才,还烦请通报镇抚使大人一声。”孔进才一身官服,外头还罩了件御寒的大氅。
“稍候。”校尉立刻入内通报,一会便旋回。“大人请广源县令入内。”
孔进才进入祝家,刚踏进厅堂便见袁穷奇独自一人坐在厅里,像正在看着什么。
“下官见过大人。”
“孔进才,你有什么事?”袁穷奇问着,将手中的信折起,搁在小几上头。
“下官想跟祝家姊妹道歉,今日特地带来上等的丹蔘,给两位姑娘补气养身。”说着,将手中的木匣递出。
袁穷奇想了下,伸手接过,翻开一瞧,他对药材没有研究,但看起来像是还不错的药材,估计对祝家姊妹该是有用。
“孔进才,就算要道歉,这时分拜访也太早了吧。”袁穷奇将木匣盖上,冷冷地说。
“那是因为下官待会要到县衙,所以特地绕道过来一趟,加上听说近来祝家姊妹都没踏出家门一步,下官担心两位姑娘的身体违和,一夜难眠,才会一早就过来。”孔进才唱作倶佳,说得扣人心弦,像极了一回事。
袁穷奇哼笑了声。“本官代她们收下了,你可以回去了。”
“是,下官自然是该告退,但下官想知道大人何时回京,可有需要下官派人护送?”孔进才腰软得很,不断哈腰轻问。
“不需要,有锦衣卫在。”
“是,下官知道了。”孔进才脸上的笑都快僵了,只得赶紧告退。
“慢着,我有一件事要问你。”
“下官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三年前祝湘被刺了一刀的凶案,你可还记得?”
孔进才闻言,眼皮子跳了下。“下官记得。”
“为何始终没找到凶手?据说当晚有个花娘亦被杀,不是吗?”
“是下官办事不力,没能将凶手逮住。”
“到底是你办事不力,还是故意纵虎归山?”袁穷奇站起身,声薄如刃地问。“这两天我请县衙主簿查过这事,三年前的六月十三日,镇上有人转籍,寄籍京城,而六月十四日当晚,勾栏院发生命案你认为这两件事有无关联?”
孔进才忍不住倒抽口气,随即极力冷静地道:“下官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袁穷奇不禁轻笑出声。“你不明白吗?孔进才,若有镇民要转籍,都得要到县衙通报一声,说明转籍何处,而至于寄籍,一直以来唯有中了举人的人才会为了春闱而寄籍,而寄籍不是容易之事,尤其在这偏远地方,通常都得拜托当地县官,而县官会为了往后好处而帮个忙,所以你说不明白,本官反倒是明白了。”
孔进才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如何敷衍,因为袁穷奇的眸光太锐利,仿佛他早已得知一切。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来人啊!”孔进才高声一喊,发觉外头半点声响皆无,不解地想要回头,却被袁穷奇给一把攫住。
“孔进才,你知道为什么刚刚本官要叫住你吗?”
孔进才脸色苍白,想问却又不敢问。
“因为你如果刚刚就走,你现在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袁穷奇话落,孔进才还来不及抽口气,外头已走来几名边防军。“启禀袁大人,外头的东厂番子已除,可要派人追上庞千户长的马车?”
“不用,庞千户长应付得了。”他说着,揪着孔进才到门外,就见门外倒了数十名的东厂番子,连身穿褐衣的档头皆无幸免。
孔进才见状,浑身不住地抖着。
“你来,是巩令阳要你来,不是要你嘘寒问暖,而是要以你作为幌子,确定里头人数,再教东厂番子行刺本官,对不?”
“下官、下官”
“可惜,你和巩令阳都没猜到本官已经跟东诸傅总兵借兵,再让手下另坐马车,引开部分番子。”
“下官”孔进才面如死灰。
“你和东厂合作,本官并不意外,就如巩令阳也该是领着齐贤之命而来,不过你和巩令阳的关系密切并不只如此,而是当年你替他寄籍,甚至还替他掩饰杀人一事,否则他怎会在公堂上替你求情?”
孔进才瞠目结舌,错愕得连话都说不出口。
“你在想,本官为何会得知,对不?”袁穷奇放开他,负手在后,冷眼睇着软倒在地的他。“其实,本官也只是猜猜而已,而你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一切,所以本官要在此宣判你的罪行。”
刷的一声,他抽出了身旁边防军的配剑。
“大人,饶命、饶命!”孔进才跪伏求饶。
“方才本官看的信,就是本官央求傅总兵派一名参军,暂代县令一职,傅总兵回复本官,明日参军就会到来,所以本官在此宣判,广源县令孔进才贪赃枉法,私相授受,以官职掩蔽凶案,无视百姓之苦,判斩立决!”
话落,就在孔进才抬头求情瞬间,他便已经人头落地。
“忘了告诉你,本官暂留你一命,是为了要亲手处决你。”他差人掌掴祝涓,对祝湘用拶指之刑,他一直惦记在心。
“大人,现在该如何处置?”一边防军向前问着。
“洗去血迹,脱下番子的衣衫配剑,将他们全都送进殓房里,后续处置参军自有打算。”袁穷奇睨着四周,握着剑道:“这儿就有劳诸位,本官还有要事,这剑就先借本官一用。”
“是。”
袁穷奇握着剑在街上疾驰着,直朝县令的官邸而去。
来到官邸外,他翻过了墙,如入无人之室,飞快地来到主屋东厢,厢房外有不少番子守卫,他大步来到众人面前。
有人认出他,惊诧地喊“袁大人?”
“本官要见巡抚大人,你等全都退下。”
几名番子对视一眼,恭敬退开几步,等着他接近房门时,突地抽出配剑直朝他刺去。
袁穷奇早有防备,一个侧身闪过,握在手中的长剑反手一挑,如惊雷疾电,不过眨眼功夫,守在厢房前的番子全数倒下。
他一脚踹开房门,就见巩令阳坐在桌前,一派从容冷静。
“袁大人,一大早上门,所为何事?”
“你说呢,巩大人?”袁穷奇噙笑走近他。“巩大人派了那么多人上门招呼,本官要是不过来回个礼,总是说不过去。”
“本官不懂袁大人的意思。”
“难道是孔进才骗了本官?”
巩令阳神色微变地问:“不知道孔大人跟袁大人说了什么。”
“他和本官聊了许久,甚至还提到三年前的六月十四日,镇上勾栏院发生凶案一事。”
袁穷奇走到离巩令阳只剩一步距离之处,巩令阳吓得起身连退数步。“怕什么呢?不就是杀个花娘罢了,巩大人在朝中直接或间接取的性命还少过吗?”
“你”“本官也不知道到底该跟你道谢,还是该怨你,后来想了想——”袁穷奇抬眼,敛笑寒冽地道:“留下你,也不过是危害百姓罢了,今日本官就以当年血案一事,判你——斩立决。”
“袁大人未免太过放肆,本官是皇上钦定的三品巡抚,是代天巡狩,你就算要论本官的罪,也得先请驾帖再回京问审,岂可私刑处决,你这是藐视王法,滥权处刑!”巩令阳喊着,不住地朝门外张望,就盼这声响可以引来其他番子注意。
而他的心思袁穷奇岂会不懂。“巩大人,一半的番子被你发派去追逐那辆以为有祝家姊妹搭乘的马车,另一半则是要取本官性命,哪还有多余人手留在此地?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派人追上那辆马车,那让本官确信你已认出祝湘是当年被你所杀的姑娘,如今你怕因她而翻起旧案。”
“这全是袁大人的片面之词,根本不足以采信。”巩令阳惊恐喊着。
“说的也是,不过呢,齐贤要你以视亲之名,行打探之实,一旦发现我和睿王的踪迹,便立刻发出追杀令,无须驾帖,没有拘提,不须审问,直接取人性命为何本官不能如法炮制,现学现卖?”袁穷奇说着,步步逼近。
巩令阳吓得拿起架上的油灯就丢,火沾上了桌上的铺锦烧了起来,映照出袁穷奇形似恶鬼的肃杀模样。
“巩令阳,本官以杀人罪之名,判决斩立决,即刻行刑!”长剑在晦暗的房内闪动慑人银光,在巩令阳无以防备之下,剑下头落。
他一脚踢开了斩落的首级,走到倒地的尸身旁,从腰带里头翻找出一只腰牌,形似铜钟。
紧握着铜钟令,袁穷奇踢翻了圆桌,让火势蔓延开来。
走到房外,他双手合十朝里头一拜,嘴里无声念着“祝湘,本官认为一切因缘皆是冥冥之中注定,今日本官替你处决凶手,请你就此安心离去,别再留恋人世。”
他不知道祝湘的魂还在不在人间,但因为“她”的恐惧,教他决定除去任何可能造成“她”离去的可能。他不知道移魂是否有时限,但既然“她”已存在于此,他就要“她”永远留下,心想只要处决了巩令阳,应该就能让祝湘不再留恋人间才是。
只要能让“她”永久留下,要他付出任何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待袁穷奇回到祝家时,门前的尸体早已被清空,一辆马车停在门口。
“袁穷奇,如何?”已换上番子服饰的齐昱嘉适巧走出门外,一见他便问。
“应该就是这个吧。”袁穷奇扬起手中的铜钟令。
齐昱嘉接过手,那是一块铜制的腰牌,形状似钟,看起来是挺像,但他却无法确定,只因他也不曾见过。
“应该就是了,咱们用一辆马车就把番子引来,要说是县令所为,恐怕他还没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派番子。”袁穷奇说着,又问:“祝涓和祝湘准备好了吗?”
“已经在马车上了。”齐昱嘉把铜钟令递还给他,拉开马车门,就见两姊妹早已换装,等候多时。
袁穷奇朝祝湘扬着铜钟令。“等我一下,我换套衣服。”
祝湘朝他点点头,心想他这个人脑袋动得真是快,一下子就联想到巡抚大人身上,果不其然,巡抚的身上确实有铜钟令。
想来,袁穷奇真是个奇才,竟能猜中巡抚的心思,将计就计地让庞得能和另一名锦衣卫扮女装上马车,引开一部分的番子,剩下的再交由边防军处置,并接纳她的意见假扮番子,走官道回京,让庞得能一行人走山道,诱引其他番子追捕,想来他的计划要比她来得周详多了。
“姊,咱们真的要离开杏花镇了。”坐在身旁的祝涓往她怀里窝着。
“是啊,再待下去恐怕会招来杀身之祸,但这不能怪他们,要不是他们救了咱们,咱们岂还能这般悠哉地坐在马车上。”祝湘轻抚着她柔细的发,安抚着她。
“姊,我感激齐大哥和袁大哥都来不及了,怎会怪他们?只是要离开这里,教我不舍罢了,往后清明时节要如何回来跟爹上香祭拜?”
“放心吧,只要咱们一得闲就回来走走。”
“嗯,不能让爹孤单地待在这里,咱们得找出空闲回来不可。”
祝湘应了声,不禁想起亲生爹娘。不知道她的爹娘是否安好她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要是能够见见他们,不知道该有多好。
心中暗忖着,前头听见袁穷奇的喝声,马车缓缓地驶动着,载着她们离开杏花镇。
这一趟路,只有他们四人,两个扮东厂番子,两个扮司礼监太监,不走山道走官道,一路上皆无遇到东厂的番子,就这样过了一日夜,然后大大方方地住进了驿站的驿舍里,翌日上路前驿舍还提供了不少的干粮和热食,让他们这一路上不缺吃喝。
然而没多久马车却突地转了道,绕进一条狭窄的小径,教祝湘不解地掀开车帘,只觉得路愈走愈崎岖,景色越发荒凉。
“袁穷奇,咱们不是要走官道到四台城吗?”她掀开手扶板前的车帘,问着负责驾马车的袁穷奇。
齐昱嘉拍拍袁穷奇的肩,示意后头。
袁穷奇明明没听见她的问话,但却精准地回答着“到四台城之前,我想先绕到榆川镇看故人。”
他转头看着她,她楞楞地说:“你在榆川镇有朋友?”这么巧?
“嗯。”“那你是打算在榆川镇过夜吗?”她问得小心翼翼。
“我打算投宿在我那朋友府上。”
祝湘没再追问,放下车帘,不禁心忖着,到了那里,也许有机会可以打探到爹娘的消息,这简直是老天给予的好机会,她绝不能放弃。
以往她曾想过要到榆川镇一趟,但因为祝父突然去世,教她打消了念头,只因她不能放着祝涓不管,于是就这么耽搁下来,没想到眼前竟能成行。
就在祝湘满怀期待之下,于掌灯时分左右,马车进入了榆川镇。
和杏花镇相比,榆川镇还更热闹了些,此时街道上依旧灯火通明,街上人潮不少。
祝涓兴奋地掀开车帘,开心喊道:“姊,那儿有家糕饼铺子,咱们待会过来逛逛,尝尝这儿的糕饼滋味。”
“这得要问问他们成不成。”话是这么说,但祝湘认为这是个绝佳的借口。
马车再往前行驶了一段距离,往右拐进一条巷弄,停在转角的一幢宅邸前,袁穷奇先将缰绳繋好,随即跳下马车,牵着祝湘下马车,当然祝涓有齐昱嘉照料着,自然就不劳他费心。
“齐大哥,方才来的路上有家糕饼铺子,待会我能不能和姊姊去买糕饼?”祝涓一下马车就迫不及待地问着。
祝湘不禁微扬笑意,心忖着她还没开口,祝涓就先开口了。
“我现在就陪你去。”齐昱嘉牵着她的手,满是宠溺地道。
“就知道齐大哥最疼我了。”说着,喜笑颜开地抱住他。
闻言,祝湘忍不住沉下脸,随即又道:“我也一起去吧,毕竟是袁穷奇要造访友人,我贸然跟着进屋总是不妥。”
袁穷奇笑眯眼,握住她的手。“不,你得留下来陪我,我的朋友很好客,你来,他们一定会很开心。”
“可是——”
“你们路上小心,别走太远,一会就赶紧回来。”
“好,我顺便买点热食,要不这时分到人家家里,简直就是逼着人家请咱们一顿似的。”齐昱嘉牵着祝涓已经往前走去。
“走吧。”袁穷奇握着她的手直往门前走去。
祝湘抿紧唇,可这当头也不能发作,只能捺着性子,心忖待会逮着机会再到街上打探消息。
“杨先生。”袁穷奇在门外喊着。
一会,随即有人应门。“欸,你不是袁大哥吗,怎么打扮成这模样?”
“莫愁,杨先生在吗?”
“先生在,他正在教课,不过也差不多要休息了,而夫人正在准备晚膳呢。”被唤作莫愁的男孩约莫十二三岁,浓眉大眼十分讨喜。“我得赶紧跟夫人说一声,要她多准备点膳食才成。”
“对了,我还有两个朋友,待会会一道过来。”他踏进屋里摸了摸他的头。
杨莫愁没辙地任由他弄乱他的发,谁教他的命是他救的呢?“那你先到正厅等会,我去备茶。”
“劳烦你了。”
“说什么劳烦,啐。”杨莫愁丢下他俩,径自转身跑了。
“走。”袁穷奇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别一直握着,这样不好。”一副像是怕她跑了似的,也不想想待会要拜访人,这般握着手成何体统。
“握紧点,才不会让你给跑了。”
那不需言语的心有灵犀,教祝湘不禁摇头低笑。随着他踏进穿堂,这间宅邸颇大,分出东西厢房,院落前还有个小花园,打理得井然有序。
两人进了正厅,才刚坐下,就见有几个年岁不一的孩子从一旁厢房前的长廊走来,直朝门外走去。
“先生要休息了。”
“你的朋友是个私塾夫子?”她问。
“是啊,方才那个莫愁则是我两年前来拜访朋友的路上捡到的,我就顺便带来我朋友这儿,我朋友就把他给收为义子了。”
“听来,你的朋友人挺好的。”
“你一定会喜欢。”他寓意深远地道。
一会,杨莫愁端着茶水到来。“袁大哥,先生来了。”
祝湘闻言,随即站起身,还未见到人,便听见外头传来熟悉的嗓音——
“穷奇,还没过年,你怎么提早到了?”
祝湘怔住,只觉得这声音好像待那硬朗的身形从门边转入,那张慈祥和蔼的笑脸教她瞠圆水眸,瞬间泪水盈满眸底。
她在作梦吗她在作梦吗?!
“欸,你怎么穿这样?”杨安平见他一身东厂番子打扮,不禁楞了下。
“先生,我到边境办点事,现在要回京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们,不知道你和夫人好不好?”袁穷奇噙笑打招呼,暂不提乔装一事。
杨安平也不打算在这当头追问:“很好,都很好,只是前阵子听边境东诸城那头有战事,担心了下,不过幸好只是场小战役,教人宽心多了。”大步走向他,再看向他身边的祝湘。“这位是——”
“先生,她是我即将过门的妻子祝湘,特地带来给你们瞧瞧。”
杨安平闻言,不禁心喜地打量着她,却见她热泪盈眶。“姑娘,你”祝湘双眼眨也不眨地直睇着他,直到豆大的泪水滚落,她才赶忙回神,抿唇噙笑道:“方才来时眼睛进了风沙,先生别介意。”
“那倒是,这儿一旦入冬,北风强劲得吓人。”杨安平不以为意地招呼着。“坐坐坐,都坐,别站着,待会就可以用腾了。”
“好。”她笑眯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掉。
是爹啊她从没想过她还能见到爹
“穷奇,你来啦。”
门边响起另一道熟悉的嗓音,她抬眼,就见娘亲走到面前,如记忆中笑得那般慈爱,对着袁穷奇不断地嘘寒问暖,质问着他怎会乔扮成东厂番子。
袁穷奇应对着,逗笑她,就见她慈爱地笑眯了眼,突地她望向她“看来是要成亲了,可有定下日子了?”
“等冋京跟我义父说过之后。”
“很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姑娘看起来真不错,只是眼睛怎么红红的?”秦氏不解地望着她。
祝湘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有股无法遏制的冲动从身体深处不断地冲击着她。
袁穷奇随即代她道:“她方才眼睛进了风沙。”
“喔,也是,外头风是挺大的,每年入冬总是如此,这你也很清楚的,每年过年和妍儿的忌日你都会特地从京城来看咱们两老,往后,得多顾着家,不能老是这样东奔西跑了。”
祝湘听着,这才明白原来他还代替自己尽孝道
“还是得来,祝湘会很愿意陪我一起来的。”袁穷奇不着痕迹地握着她平放腿上的小手。
祝湘压抑着自己,可是阻止不了双眼近乎贪婪地注视着秦氏。娘有点痩了,身子骨更单薄了些,说了两句话,便轻咳了起来。
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解开身上的帔子就往秦氏肩上一披。“说过入冬时就得要足够保暖,早上得泡壶蔘茶喝,都忘了吗?”她的娘亲每到入冬就容易引发咳症,所以入冬的每个早上她都会泡壶蔘茶要她润喉。
秦氏闻言,猛地抬眼直瞅着她,一见是张陌生的脸,不禁疑惑地道:“姑娘,你”那口吻,那叮嘱是女儿才有的,可她的女儿已身亡三年
“我”祝湘楞住,不知道该作何解释。
“夫人,她是个大夫,许是夫人身上有些症状才会这么说。”袁穷奇缓颊道。
“可是”
“袁大哥,外头有两个人说是你的朋友,一个姓齐,一个姓祝。”杨莫愁敲门进来问着。
“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我的朋友。”
适巧齐昱嘉和祝涓回来,打断了秦氏的思绪。一会,齐昱嘉牵着祝涓入内,一见到杨安平不禁愣了下。“你不是曹大人吗?”
杨安平一见到齐昱嘉,随即认出他是谁,想到边境一战传出睿王失踪,加上袁穷奇提早造访,教他联想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禁要秦氏先去准备膳食。
“睿王,曹大人已化名为杨安平,在这小镇上教书,还请睿王别将这事传出。”袁穷奇低声说着。
齐昱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找谁说去?再说曹大人高风亮节,我可都是记得的,他在此处安身立命,也是我所乐见,庆幸当初郭庭邵保下了曹大人。”
袁穷奇满意地笑着,朝杨安平道:“用过膳后,先生要是有疑问,我会替先生解惑,咱们现在就先用膳吧,睿王还带了不少热食过来。”说着,便将齐昱嘉手上的油袋接了过来。
祝涓则是献宝似地将刚买来的糕饼和祝湘分享着,祝湘手里拿了一块,却没有想尝的冲动,她内心一团乱,总觉得袁穷奇知道她是谁,他是故意带着她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