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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都不准走,全给本太子拿下!”燕太子丹起身一吼,候在厅后的侍卫快速地涌进厅里,福盛赶紧抽剑应敌。
“师兄!”荆轲单手抽剑,另一手托着赢政喊道。
盖聂和徐夫人在赢政倒下时便已经冲进厅里,拔剑格开攻击,在厅里和对方拚斗了起来。
“大人,奴婢来帮你。”阿蕊冲到荆轲身旁。
“不用,你去帮我把高渐离带出来。”荆轲指向大厅侧廊方向。
阿蕊点了点头,立刻乘隙冲了过去。
荆轲想扛起赢政,但他全身虚软无力,她纵使力气大,一时间也扛不动,一旁的秦舞阳见状赶忙上前帮忙。
“师兄,东门见!”荆轲喊道,便带着赢政先离开。
“知道了!”
然,荆轲三人才刚踏出厅外,随即被燕太子丹的侍卫给团团包围。赢政似乎失去了意识,身体沉得像石块,她光是要扛起他就耗尽力气,想以单手迎敌,还要顾及秦舞阳,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
秦舞阳忽地拔剑护在她身侧,低声道:“荆轲,我试着杀出一条血路,你得隙就快走吧。”
“你?”
“可能撑不了太久,你动作得快!”话落,秦舞阳已经挥剑而去。
荆轲顾不得惊讶秦舞阳竟如此义气英勇,单臂应敌,就在血路渐开时,一抹人影突地挡住她的去路。
“樊先生,挡下荆轲!”燕太子丹在厅里吼着。
荆轲低声问:“樊于期?”
“止是。”樊于期抽出长剑,状似要攻击她,剑锋却在逼近她时硬转了向,砍向她身侧欲偷袭之人,一个回身剑出,血溅如花。“走!”他喊着,一把揪住了秦舞阳,替荆轲开了条大血路。
“多谢!”荆轲扛着赢政跟着樊于期身后跑,跑得气喘吁吁,在春寒料峭的冷夜里,竟已是汗水淋漓。
“樊于期,我要往北门走。”见他似要往东门跑,她随即高声喊道。
“你方才不是说东门?”樊于期急急返身。
“那是我与我师兄的暗语,北门的守备最弱,自然是朝北门走,撞不开城门就登城墙。”荆轲气喘吁吁地道,身后已可见阿蕊和盖聂等人的身影。
“那就走吧,动作得快!”
抵达北门时,由盖聂和樊于期领头杀了守城兵,北城门外的郊地里,秦国的随行侍卫早已等候多时。
赢政由樊于期接手,他扛起赢政,策马直朝最近的秦兵驻军地而去,怎料急驰一段路后,竟有燕军自四面八方而来。
“二师兄,赏燕军们一颗球吧。”荆轲喝道。
她好歹也跟在燕太子丹身边一段时日,自是明白燕军军纪散漫,尤其传承了王室的怯懦,只要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教他们做鸟兽散。
徐夫人闻声,立刻从包袱里取出一颗他精心打造的烟雾弹,点火之后随即朝一旁官道掷去,发出巨大的响声,随即烟雾弥漫。
“往这儿!”荆轲一手策马,单手高举长剑,映着月光闪动青光,让后头的人可以寻迹追上。
然,又跑了一段路后,樊于期惊声喊道:“等等,大王不对劲。”
荆轲赶忙策马并行,伸手抚向赢政的脸,只觉他的脸竟冰冷得不可思议,俨然已是死尸。
她该要立刻停下,可是眼下还不清楚燕军是否退散,要大伙都留下实是太危险,她思索片刻,当机立断的停下马,等着后头人赶上。
“怎么了,还没到驻军地!”福盛赶上时急问道。
“大王有异,我和樊于期先留在这里替大王诊治,除了我师兄们留下,你们都先赶到驻军地。”荆轲说话的同时朝后头的徐夫人招手,要他先过来诊治赢政。
“那怎么成,留下你们几个,要是燕军攻过来,大王该如何是好?”
“可是大王的状况拖延不得,他”
“等等,前方有军马踏地之声。”樊于期伸手示意静声,侧耳仔细聆听,一会便问:“确实有军队从这头而来,是自己人吗?”
“裨将军高欣奉令留在边境,这里还未达边境。”福盛呐呐地道。
“所以不是自己人?”樊于期皱了皱眉。“听着,你们先带着大王往易水的方向退,这里先交给我。”
“可是”
“从这里往北约莫三十里路就是代郡,赵国代王嘉就守在那里,我担心燕、赵早已暗议,趁此一举将大王擒住。”说着,樊于期不禁动怒道:“我不是传讯大王,告知大王万万不可进燕国?!”
荆轲愣了,她压根没听赢政提过这件事。
“大王说,你不响应高渐离安否,他便认定高渐离肯定是在你放眼能及之处,所以非来不可。”福盛垂着眼道。
荆轲神色恍惚地看着赢政,天色太黑,只凭月光,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但她看得见二师兄皱紧了眉,皱得她心都痛了。
“就为了那个蠢女人?!”樊于期动怒了,朝荆轲骂道:“就因为你想救那个蠢女人,却累得大王如此?!”
“等等,先别说那些,先把秦王搬下来,快!”徐夫人突道。
“不成啊,前有虎后有狼,得要先将大王带到安全的地方。”福盛头一个不允,他只想赶路,不能让大王落到两军手里。
“他都没呼吸了,带到安全的地方有个屁用!”徐夫人暴跳的喊着。
荆轲惊喘了口气,立刻跃下马,将伏卧在马上的赢政给拉了下来,一落地,她便将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她屏着气息,强迫自己冷静,但她等了许久还是没听见心跳声,而她贴覆的胸膛竟没有一丝余温,冰冷骇人。
“怎么会这样?阿政并没有用宴上的酒菜,怎么会突然”荆轲慌了,怎么也想不透他为何像是中毒了一般。
“会不会是那个筑?”福盛急声问道。
“高渐离!阿蕊,把高渐离带过来!”她怒声吼道。
阿蕊策马而来,拉着高渐离下马。
荆轲立刻揪着高渐离怒问:“你的筑上面有毒吗?”
“没有!”高渐离吓得浑身发抖。“阿轲,你听我说是燕太子丹逼我的,我敬酒时在袖子里藏了把鱼肠剑,好像有刺到他”她从袖袋里翻出薄利的鱼肠剑。
徐夫人一见,大惊失色。“这不是我铸造的那把鱼肠剑吗?该死,那上头淬的毒是肺鱼毒!”
高渐离闻言,吓得赶忙将鱼肠剑丢开。
“有、有解吗?”荆轲颤声问道。
她脑袋一阵晕眩,想起一开始是她拜托二师兄替她铸剑,还要他淬上最毒的毒,最好是半刻钟内就会发作且无药可解的剧毒。
“没有肺鱼毒,无解。”徐夫人的脸色早刷白了。
荆轲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喃喃道:“肺鱼毒无解毒入血走心经,入心则死”怎么会这样?没派上用场的鱼肠剑竟在这当头要了赢政的命,在她希望他活下去时,老天却带走了他!
“等等,撞击他的心脏,快!”徐夫人急声喊道:“阿轲,肺鱼毒虽是无解,但这毒是因麻心而死,持续敲击他的胸口也许有用。”
荆轲闻言,想也不想地举手敲着他的胸口,一下重过一下,简直像是要将他往死里打,可她已经顾不了那么多,她必须想办法让他的心恢复跳动,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突然间,她想起他说过没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活,这个瞬间,她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样的感觉了
“咳”“有了,阿轲,有了!”徐夫人一听见咳声,随即替赢政诊脉,他的脉搏虽弱,但弦动有息,徐夫人赶忙再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盒药,直接扳开他的嘴巴,将整盒药都倒了进去。
“二师兄,这样有用吗?”荆轲感觉到不断有水珠从脸上滑落,却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只要心还跳着就肯定有用,剩下的就等他自行排除体内的毒,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他会难受了些,不过眼前咱们还是赶紧退吧,马蹄声已经逼近了。”徐夫人直睇着她,等着她发号施令。
“整装,顺着易水南方退,快!”荆轲紧紧将赢政抱进怀,哪怕费力,她也要抱着他上马,边策着马边注意他的脉息。
“走!”樊于期重声一喝,随即调转马头往西行。
荆轲的衣裳被汗水濡湿,她紧抱着尚存一息的赢政,泪水不住地流。
她怎会愚蠢得直到现在才察觉,原来她的心跳加剧是因为爱,也许当她失去所爱时,她的心就再也不会跳动了。
一夜奔驰,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出了边境,抵达秦军驻军地。
裨将军高欣亲自迎驾,才听闻大王竟已奄奄一息,问过了始末原由,才知道竟是因为荆轲而起。
“现在不是究责的时候,必须等大王清醒再由大王定夺。”樊于期淡声阻止。
“你也不过是个叛将,凭什么指挥我如何行事?”高欣不满地道。
“谁说我义兄是叛将,他是大王派去燕国的眼线。”福盛不服气地道。
“燕国早无足轻重,何必要特地派个眼线潜进?该不会你们全都是一丘之貉吧。”在主帐外头,高欣来回看着两人。
“你这个混蛋,我可是宫中卫尉福盛,你胆敢对我无礼!”福盛气不过,直想给他一点教训。
“够了,后头还有燕、赵两军追击,你们两个窝里反,到时谁来保护大王?”
樊于期不耐地制止道“现在先撤军,护送大王回中山再说。”
“我为何要退回中山?我领了一万的军,正好可以将燕、赵两军一网打尽。”
樊于期不爽高欣企图一战成名,不顾他人死活,一双拳握得死紧。“你以为燕、赵两军不抵你万人军吗?人家是有备而来,你要送死自个儿去,我等要先送大王回中山。”
“可不是?你的上头是王翦将军,当初是大王向王将军调了一支军马,如今你回中山也是应该。”福盛自是清楚高欣不愿屈居人下,永远当个杂牌将军,有战可打时便想立功,拉抬身价,可现在的状况并不允许他违抗军令,拖累他人。
“那我可不管,没道理他人攻来要我当夹尾狗逃走,我”碰的一声,高欣直挺挺地躺下,一点声音都没再发出来。
福盛咽了咽口水。“义兄,你忍很久了?”
“他要庆幸我手上没剑。”樊于期哼了声,掀开主帐的帘幕,关心的问道:“荆轲,大王的状况如何?”
营帐里呕吐酸味浓厚,荆轲就蹲在床板边,替赢政料理着吐出的秽物。“樊将军,大王的气色好一些了,我二师兄说,大王能吐出一些秽物也算是排毒,只要再等上几日,大王就会渐渐好转。”
樊于期直睇着她灰败的脸色,再望向大王黑灰的模样。“大王让你多劳了。”
荆轲将秽物清理干净后,撇唇苦笑。“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本该将完好无缺的大王送回咸阳才是。”
她明知一路凶险难断,早该强力阻止他,而不是让他跟着涉险,甚至成为众矢之的,他要是没能在这里留下一口气,她是肯定会跟着他走的。
“不关你的事,这是大王自个儿的选择。”樊于期干脆在床边盘腿坐着。
荆轲闻言,脸色益发凝重。
赢政什么都没告诉她,而她那当头还因为可笑的原因疏离他一想起自己竟这般后知后觉,她就想先揍自己一顿。
“待得知追兵的状况如何,咱们随即启程赶往中山,我已经先派人前往中山告知一声,要王翦派兵迎接,以防万一。”
“樊将军顾虑得是,待会儿我就准备准备。”
“不急,斥侯未归,我说这些是要你抓点时间稍作歇息,要不路上你倒下了,谁来照料大王。”他将荆轲的忠勇看在眼里,只是很难相信她真的是个女人就是。倒不是说她不像个女人,而是她眉宇间的英气和不羁作风,更甚男人。
“我明白了。”荆轲轻点着头。
樊于期将话说完后便起身出帐,荆轲倚在床边,眼也不眨地直睇着赢政,不舍地轻抚着他略嫌冰凉的面颊。
巨子说,当她懂得怜惜一个人时,那便是爱。
如今她终于明白了,而且深刻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