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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用过了膳,也勉强地喝下汤药,冬秀便躺在床上装睡。
就这样,一直等到子时左右。
寝房内安静无声,只有蜡烛发出细碎的哔啵声。
又过了一会儿,冬秀听到房门被轻轻地带上,担任守夜的婢女出去了,多半是去小解,她马上翻身坐起,然后盘腿运气。
片刻之后,她满脸沮丧地垂下螓首,连叹了好几口气。
“还是不行”因为这副身体完全不曾练过武,又何来的内力?“大师兄,快来救我”
老天爷八成是看她不顺眼,才会故意恶整她,这么荒诞怪异的事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连作梦都没有想过。
叹了一口气,冬秀决定下床走动走动,躺太久也是会累的,谁知才踏到地面,来不及站稳,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就往前仆倒。
“我又忘了她有缠足”看着脚上的三寸金莲,她不禁泛出苦笑。“这一双小脚要如何飞檐走壁?”
她是在一岁时被师父收养,加上从小苞着大师兄他们习武,自然也不曾要求自己像普通姑娘家一样缠足,所以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寸步难行的滋味,现在才知道有多麻烦。
待冬秀穿上那双绣工精巧的弓鞋,扶着身边的东西,才得以行走。
好不容易走到镜台前,她不禁看着铜镜中反射出的美艳容貌,还有丰胸细腰的姣好身段,可以说是个无可挑剔的美人胚子,天底下没有一个姑娘家不希望拥有这些。可是顶着别人的脸孔,真的很别扭,一点都不像自己,虽然原本的她只能算清秀之姿,可是看久了也是很顺眼,而且已经习惯了,再说不是自己的东西,她可不能要,还是快点想办法回到自己的身体
对了!她的身体呢?
直到这一刻,冬秀才想到这个天大的问题。
“为何我会跑到这位荣国公夫人的身体内呢?”冬秀在镜台前的圆凳上坐下,努力回想整个经过。
“我只记得当时外头正下着大雨,跟着雷声大作,过没多久马车便失控了咦?好像忘记一件很重要的事我想起来了!”
冬秀终于忆起她跟那位荣国公夫人的额头曾经狠狠地撞了一下,接着便晕了过去,然后就听到大师兄他们的声音,多半是过了约定的时辰却没见到她,所以才会出来找人,再下来
“难道真正的荣国公夫人跑到我的身体里,让大师兄他们救走了?”她脸色丕变,抬起手抚着当时相撞的额头,万万没想到会撞出这么大的问题,恐怕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
“一定是这样没错,他们都以为那个女人是我,却不晓得我和她在阴错阳差之下交换过来了”冬秀惊愕地低喃。“要快点通知大师兄,可是得先想办法离开这里才行。”
这时,外头又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应该是婢女回来了,冬秀摇摇晃晃的回到床上,又躺下来继续装睡。
一定要赶快交换回来!
她要快点回到原本的身体才行!
翌日中午,盛永澜坐在书房内,沉着一张脸,令周围伺候的奴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爷,那天跟着夫人出门的婢女已经带来了。”一名奴才进来通报。
“让她进来!”他眼中闪着寒意。
“是。”奴才转身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名脸上有着好几道挫伤,左手腕还因为骨折而用木条固定,走路有些一拐一拐的婢女,呜呜咽咽地进来。
“见过爷”婢女跪倒在地,啜泣地说。
见这名婢女的伤势确实不轻,跟她相较起来,妻子可就幸运多了,盛永澜静默片刻才启唇。
“前天早上,夫人究竟是为了何事才会坐马车出门?她一向喜欢乘轿,除非是出远门,所以其中必有原因。”他沉声地说。
婢女用右袖拭着泪水,怯怯地回道。“夫人出门之前交代过奴婢要奴婢不能说出去”
“你不说是吗?”盛永澜大喝一声。“来人!把她拖下去重责三十大板。”
她登时吓得魂飞魄散,这三十大板可是会要了自己的小命。“爷饶命奴婢说奴婢说就是了”
盛永澜用力拍下座椅把手。“还不快说!”
“是夫人听说听说”婢女瑟缩一下,呐呐地说:“小柳巷内住着一位法术高强的道士,能帮人消灾解厄,所以专程前去找他,可是夫人又不想让人瞧见她去那种地方才会乘坐马车出门”
“她找道士要消什么灾、解什么厄?”
婢女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地说:“夫人当时命奴婢先到外头等候,所以奴婢也不太清楚,不过临走之前,听那位道士说作这个法是在害人,若是不幸失败,可是会反过来报应在他和夫人身上,夫人听了不以为意,还说只要成功,会另有重谢奴婢就只知道这些了。”
“你说那道士住在小柳巷?”盛永澜冷声地问。
她点头如捣蒜。“是,奴婢不敢欺骗爷。”
“来人!”
于是,盛永澜立刻叫来府里的管事,命他领着几名护卫前往婢女所说的地点,找到那名道士,再将人带回,好当面问个清楚。
“那天雷雨交加,马匹受惊,加上视线又不佳,才会导致两辆马车无端相撞,车夫也当场死亡”盛永澜想起当时得到消息,立刻带人前往出事地点,正好见到当朝首辅瞿大人府里的管事也带了奴仆在那儿救人,所以才会做出这种猜测,只能说是一场无妄之灾。
“你先下去吧。”他说。
婢女一面拭泪,一面从地上站起来,突然想到了件事,可不敢隐瞒。
“对了!爷,其实其实那天马车上除了车夫,以及夫人和奴婢之外,还有另一个姑娘在。”
“姑娘?”盛永澜一怔。
“是,那姑娘约莫十七,生得清清秀秀的,不过可凶悍得很,也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突然拦下马车,还把剑架在夫人的脖子上,硬逼着咱们送她一程”婢女心有余悸地说。
他沉吟了下。“当时马车上并未见到有其他人在。”
“那姑娘多半是趁乱逃走了。”她只能这么想。
“这件事我会查个清楚,你先下去吧。”盛永澜摆了下手说。
婢女吁了口气,庆幸不用挨板子,于是又一拐一拐地走出书房。
“她到底去找道士作什么法?又是想要害谁?”话才出口,他脑中马上闪过一个念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这座府邸里头,妻子最无法忍受的只有一个人了,盛永澜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般歹毒的事来。
“她大概也没想到最后害人不成,反而先害了自己。”
说着,盛永澜不禁摇了摇头,想起妻子过世的祖父怀远大将军江达当年平定边疆乱事,江家从此备受朝廷恩宠,她便是在那种养尊处优的富贵环境中长大,也在那时,两家的长辈作主,为他们订下了这门亲事。
当岳父和岳母相继过世之后,皇上还恩封妻子为县主,享受该有的礼遇,更让她恃宠而骄,而两家早有婚约在先,盛永澜再不情愿,也只能遵守,在妻子十七岁那一年迎娶进门,孰知成亲不到三个月,便决定与妻子分房而睡,两人连相处都难了,更遑论要培养感情。
在这当口,一名奴才进来通报,打断了盛永澜沉重又无奈的思绪。
“爷,太医来了,已经领着他到夫人那儿去了。”
盛永澜马上起身往外走,找出妻子失常的病因才是当务之急。
待他来到妻子居住的院落,一踏进寝房,就见太医已经坐在床边的凳子上,隔着纱帐,正在把脉。
他两手背在身后,静心等待结果。
而纱帐内的冬秀有些紧张,也跟着屏住气息。
半晌之后,太医终于把完了脉,从凳子上起来。
“情况很严重吗?”见太医神色凝重,盛永澜不禁这么猜测。
太医蹙起灰白的眉毛,保守地回道:“下官不才,实在诊断不出夫人为何会神智恍惚、心神涣散”
纱帐内的冬秀险些笑出声来,因为是假装的,当然诊断不出来了。
“不如先开一帖开窍活血的药方子,让夫人服用看看是否有所改善。”他硬着头皮说道。
盛永澜瞪着太医半晌。“就只有这个法子?”
“是。”太医不敢抬头。
“就先这么办吧。”为今之计,也只能试试看了,若是连药物也无效,再想其他办法。
太医捏了一把冷汗。“是,下官会命人把药送来,先告退了。”说完,便匆匆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