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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斑二升高三前,任凉曦参加了学校的课后辅导。课后,她常常是顶着月光放学回答。
她徐缓漫步在人行道上,偶尔停下脚步浏览橱窗内陈设的礼品。
再过半个月就是四少的毕业典礼,该找些适合的礼物送他刚进社会的新鲜人需要什么呢?
她略略沉吟,转入右侧的小巷子里,前方路灯闪过一抹黑影,她马上警觉的停下脚步。
这是回家惟一的捷径。她稍作衡量,随即一步步前进;才经过路灯,眼前银光一交,一把晃着冰冷寒气的西洋剑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没注意直逼向前的利剑,反倒看向手持西洋剑的人。那人背光而立,僵硬的脸部线条、过分阴柔的美感
她微微错愕。是他!
多年前,就是他要把自己推下月台,最后却自个险些失足的神秘男子。
即使相隔一段距离,她依然看得一清二楚。但现下仔细一瞧,细致的脸蛋却看不出一丁点男子的粗犷气息。
莫非是她看错了?
她双唇微微开启直觉想问,但对方手持利剑的冷然表情,在在显示出是敌非友的事实。
“你是谁?”她选择提出另一个问题。
他扬起唇角,未置一词。
毫无温度的笑容,冷冽绝然的眼盯着她上下打量任凉曦知道,在她估量对方的同时,对方也同样在观察她。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几乎以为他不肯透露,却听见他沙哑的嗓音。
“知道或不知道我的身份,对你都没有帮助。”
“一个将被猎杀的目标该有荣幸知道攻击者的姓名。”她不客气地反驳他的论点。
他晶亮的黑眸闪过一族光芒,她没错过那真实存在其中的赞赏之意。
他轻一抬手,另一柄西洋剑直落在她面前。
她左手握住剑柄,不死心地问道:“你还没告诉我?”
“杨莘。”
他不疾不徐报出姓名,转瞬剑尖直刺她眉心
她狼狈的闪躲,长发冷不防的被削落;没给她喘息的机会,他大跨步逼近她心脏。
她一时闪避不及,剑尖划破她长袖,雪白的手臂马上生出一道怵目惊心的血痕。
她微微皱眉,迅速丢开肩上的书包;趁着回身闪躲之时,将西洋剑换到右手。
仿照他的姿势,她使剑抵挡他泰半功势。支持片刻,她渐感吃力,毕竟没习过西洋剑,一时间难以应付他凌厉的攻势。
他手上的剑像是有生命般,剑刺横挑紧密配合,竟让她难以找到间隙趁机进击。
她做个深呼吸,设法控制紊乱的脚步。
敌人剑尖一扫,她挥剑去挡,立时被他手上劲道逼退一步;她脚下一个不稳,身子欲向后跌去
眼看他剑尖即将刺入她喉咙,她立时以左手撑着身体,右手使剑挑开他剑柄,亮晃晃地剑应声飞向空中。
她马上站直身体,等着对方接下剑再展开第二个回合。
对方看也不看的凌空抄过长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你本来有机会”
“我不趁人之危!”她脱口出。
他抿紧唇,似乎在揣测她内心的想法。
“凉曦”一阵急促的脚步由远而近。
他似笑非笑的轻扯唇角,翻身跃入围墙随即不见踪影。
任凉曦扔下手中的西洋剑,席少宇惊骇的执起她满是鲜血的手臂。
“你的手?!”他气红了眼,放开她的手就要追上去。
“四少,不要追!”她紧握他手臂阻止他。
“放开!我不会轻饶伤你的人。”他使劲甩开她的手,却不小心碰触她伤处。
“噢!”她佯装吃痛的捧着手。
“凉曦,要不要紧?!”他低声咒自己,轻柔的抬起她手腕,察看她的伤势。
“还好。”
席少宇的脸倏地泛白,
剑伤由她的手肘延伸至手碗上方,深长的血痕,鲜血汩汩流下她的青葱玉指。
他一时惊慌,手忙脚乱的扯开自己的衬衫,无奈钮扣老扳不开。他一急,两手使力一扯,撒下大片下摆。
她解开制服的领带绑在手臂上方,藉以安抚他的不安。
“不要慌,没伤到动脉。”
席少宇冷汗直流,不敢想像晚到一步,后果会是如何。
他强迫自己定下心,颤抖的双手赶忙包札好她的伤口。
“凉曦,为我保重自己好吗?我我不想在你身上再看到任何伤口”他心疼的轻拥住她的身子,内心尽是不舍心疼。
席少宇恼怒的踢开脚下的西洋剑,拾起她的书包,弯腰抱她大步走出小巷。
“四少,我只是手上受伤。”她淡淡地提醒。
“我知道!”他挥手招来计程车,直到车子抵达医院门口,他才放开紧搂着他的身子。
**
天,他们约在一家茶店为席少宇庆祝。
她手上的伤只缝了几针,其它并无大碍。
席少宇心事重重的看着她缠着绷带的手臂。
任凉曦拿出预备的礼物推到他面前,他只瞧了一眼,又将眼光调回她身上。
“四少,你不打开?”她指了指礼物。
“喔,要!”他忙不迭地点头,拆开包装精美的礼盒,样式新颖的领带夹呈现在眼前。
“谢谢!我很喜欢。”他笑开了脸,拿起领带夹在胸前比了比。“好看吗?”
任凉曦点点头。
他眉开眼笑的放好领带夹,谨慎的收进背包里。
“伯父最近还好吗?”
“好多了,已经销假回公司上班。”
“那就好。”他微微沉吟,再度陷入沉思中。
男侍者端来了两人的餐点,不时以眼角偷瞄着她。
“有事吗?”她问。
男侍者红透了脸,摆好刀叉、碟子后立即离去。
她不明白所以的盯着男侍者仓皇离去的背影,良久才将眼光调回热腾腾的美食。
席少宇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出神的凝视她超脱世俗的美貌。
即使是他,和凉曦相得了七年,他还是经常会为她的娇颜失了魂,更何况是别人?他轻叹了口气。
爸爸的支气管炎日益严重,住在瑞士的阿姨不断鼓吹爸妈移民;说是瑞士的空气清新,最适合支气管炎的患者养病。
爸妈住边台湾,怎肯轻易抛下亲戚朋友移居人生地不熟的外国;只是碍于爸爸的病
必于这个问题,家人也犹豫不决许久;如今,母亲在考量父亲的病况下,也不得不决定尽快移民到瑞士。
虽然他已是二十三岁的成年人,席母仍不放心他一个人独自留在台湾。
母亲的顽固是出了名的,她若是坚决要带一家四口移居外国;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单独留下。但他舍不得凉曦啊!
“四少,不吃会冷掉的。”她将餐盘推到他面前。
席少宇轻扯了下嘴角,食不知味的将食物送进口。
她静静看了看,问道:“好吃吗?”
“不错。”他漫不经心的应道,随即又叹了口气。
他守着她七年,真要抛下她到瑞士万一又有不肖之徒攻击她,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掉进敌人设计好的陷阱,万一她爱上了别人
老天!光是想着,他就冷汗直冒。
不行!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但一想到老妈说一不二的个性哎。
任凉曦看着他唉声叹气,又瞧瞧他眼前的那盘宫保鸡丁饭。
她不解的想道:那饭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
“送到这里就好了。”任凉曦转头说道。
席少宇站在原地,不搭腔。
一整个晚上,他说的话寥寥可数,泰半的时间都直盯着她看。
他是怎么了?是有话想对她说吗?
“四少,你想说什么?”
席少宇错愕的抬起头。他有满肚子的话想对她说他对她的爱意、他心中的不舍、他即将离开她的事情
但,她又是怎么看待他的?
在她心中,他是否占有一席之地?或者她只是把他当成邻家的大哥哥,一个唾手可得的儿时玩伴。
他激动的紧握拳头。不会的!老天不会对他如此残忍,他企睁的是她同等的爱意,不是成为她身边一个无足轻重的角色。
他心中有许多想法,纷然杂陈的心情起伏不定
他怔怔地望着她。好半晌,他才走近她,颤巍巍地捧起她的脸,如同手捧着易碎的瓷娃娃般小心仔细。
“凉曦,你懂吗、你吗k骊?我对你的心”
懂什么?他的心值得她去研究吗?任凉曦一脸不解。
虽说她认识四少七年了,但她部不十分明白他。
他偶尔会直愣愣盯着她瞧,大半天不说一句话;等她一发现,他又会手足无措的收回眼光,扯开话题。
从她认识他那天起,七年了,她却更加了解他。
她再度抬起头,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我不懂。”
“为什么?!七年了!再迟钝的人也该有感觉,为什么你就是不懂?!”他绝望的低吼,吼出他心中多年来的疑问。
他对她的心不容置疑,他对她的爱,连任伯父、任伯母都窥知得一清二楚,为什么她竟毫无所觉。
她看着他异乎寻常的激动,第一次发觉,这样的四少是陌生的。
在她印象中,四少总是体贴入微,什么事也不放在眼里,典型的乐天派。她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他额上青筋直跳、双眉紧紧揪着,仿佛他内心充满了极度的痛苦与悲伤,只稍多一点刺激就会马上崩溃。
她盯视着他好一会,想起自己从不曾如他这般激动的时候一时间,她内心深藏的疑惑脱口而出。
“四少,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不是人?”
他别开头不想听,却听得一清二楚。之后,他回头深深望了她一眼,眼中有惊疑、不信,以及可笑的悲哀。
天空乌云满布,遮盖了月光,像是在暗示他的绝望。
席少宇仰头苦笑。
他是该彻底死心了,他诓骗了自己七年,告诉自己默默付出的情感终有一天能获得回报。他七年如一日的呵护着她,盼望她能回应自己的爱,期待她的心思占满他一人。
他骗谁啊!尽管再过十个寒暑,她对他依然无动于衷。而今她竟企图以这可笑的借口教他打退堂鼓!
认识她七年,他难道分不清她是人是鬼?!
懊要放弃了,他不愿强迫她接受自己的感情,也不愿加深她内心的困扰,更不想再从她口中听到类似回绝的话语,那会令他再度教无法承受。
席少宇低下头,深深地注视她,像是要一辈子将她刻在心版里。
“凉曦,我不会再来找你了,永远。”
他举起手,温柔的拂开她脸上被风吹乱的发。
无声的叹息回荡在风中,久久,她才回过神,低低问了句:
“为什么?”
没人回答她,她眼前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光影随着那渐行渐远的人影逐渐模糊消逝他走了。
在她十六岁那年。
**
入秋之际,任凉曦进入首屈一指的大学。以着惊人的才智,她以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大学学业。
“席少宇”三个字像是彻底从她生命中抹去,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最后一次到席家,看到的是满屋子的陌生人。她这才知道,席家四口已移民到瑞士去。
那天,她默默的坐车回去,一个人在两人经常偶遇的公园里头,从白天坐到月亮升起。
她平静的接受席少宇已经离去的事实,继续过着原来的生活,每天忙碌得穿梭于学校和家庭间。
进入研究所后,她另外选择了一门冷僻的科系“基因工程”并且把全部的时间花在实验室里头。
偶尔,她心思会停顿一两秒,脑中一闪而逝的景象,不是过去出身千百回的原始丛林世界,是当年席少宇绝望远去的背影。
之后,她总会不自主想起他离去前说的话
四年的光阴没有改变什么,她依然解不出当年席少宇留下的疑问,她百般尝试的结果,只证明她徒然耗费了时间。
研究所的课业繁重,为了方便使用实验器,她老早搬出家里,住进了研究生宿舍。
与她同住一块的室友,是和她同一学年的女孩纪桑洁。
她个性活泼好动,三天两头的不见人影,每每在出人意料的情况下出现,譬如她碰上死缠烂打,说什么也要硬拗到一顿晚餐约会的男生时。
像现在,她正站在系馆前,身边是一径想尽镑种办法想邀约她晚餐的大学部教授;当然,还有不知从哪凭空冒出来的纪桑洁。
“老师,恭喜你啊!”纪桑洁皮笑肉不笑地说。
“恭喜我什么?”王教授不解。
“听张老师说,明年的系主任百分之百提你的!这么大的事,当然要先向你说声‘恭喜’啊!”“哎,张老师说的是客气。是不是由我出任系主任,系上还没定案。”王教授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禁得意万分,眼睛还不时偷偷瞄着任凉曦脸上的表情。
任凉曦想走,手臂却不知何时被纪桑洁悄悄握住。
“老师你别客气了!系上的人都知道系主任除了你没有第二人选,其它只是时间问题。”纪桑洁紧接着再送上一顶高帽子。
“哪儿的话!系上人才济济,每个老师都比我优秀百倍,我怎么比得过那些老前辈?”
“老师说的是,系上有能力的人才是挺多。像前阵子,就有人谣传洪老师有意与你竞争”纪桑洁满意的看到王教授顿时僵硬的脸,然后又接着说:“但他哪里是你的对手,光凭他和女学生纠缠不清的男女关系,就被校长摒除在外。你知道的,校长最痛恨教授与女学生牵扯太多,教师和学生如果不清不楚,本来就容易惹人非议。”
她这话如一桶冷水泼了他全身。
之前校内的师生恋闹上新闻媒体,被甩的女学生硬着指责昔日相恋的男老师对她性騒扰;挤到后来,校长一听到教授和女学生间暧昧不明的交情,总不免先把教授召去关切一番。
看来,想登上系主任的位子,在这节骨眼上,万万不能闹出什么不堪入耳的丑闻。
他匆匆瞥了眼任凉曦,托辞有要事之后随即逃离现场。
“胆小表!”纪桑洁不屑地啐道。
“放开我,我得走了。”任凉曦淡淡地说。
“是啊!见到那样的男人,聪明的女人早闪了,就你一个笨瓜还傻愣愣的站在他面前受他口水洗礼。”
“他是老师。”她硬拉开她紧抓着不放的手指。
“仗着为人师表的名义邀你,当‘老师’可真是方便啊!以后我也去当当别人的老师,顺便弄几个童男童子解解馋!”纪桑洁一脸向往,仿佛有美少年当前,口水直流的模样。
“请便。”任凉曦懒懒地回道。
她一径走出前,不得会她身后的纪桑洁如何呼天喊地的大叫。
“等等我啊!我可是刚刚帮你赶走大色狼的大功臣耶!你这么对待恩人太不应该了吧!”
“告诉我,你要当我‘恩人’的目的是什么?”任凉曦站定脚步。
纪桑洁心头一惊,脸上依然不动声色地笑道:“嘿嘿当然是因为我垂涎你的美色,要你以身相许喽!”
她斜睨她一眼,重拾脚步向前。
纪桑洁几个大步追到她身旁,轻佻地搭上她肩膀。
“怎样,大美人!看我在任劳任怨替你打跑苍蝇的份上,赏我个吻吧!”
“好!”纪桑洁一愣,没料到她回答得如此痛快。
“等你告诉我真正的理由,我再履行我的承诺。”
“不是讲了,我喜欢你”纪桑洁气虚地辩解。
“你我知道,那不是实话。”
纪桑洁的一举一动令人匪夷所思,她必须再多加观察她。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你看得太严重了啊!做人要随和点,不要把每件事看得太认真。”纪桑洁意味深长地说。
任凉曦只直视着前方,不搭腔。
住在一块四个月,她鲜少看到纪桑洁留在宿舍,她总是匆匆来又急急离去。课堂上没见她露过几次脸,但期初的研究报告却做得有声有色,考试的成绩也名列前茅。
上了大学,她身边的意外事件陡然消失不见。她一度怀疑,这是否意味着未来巨大暴风雨的片刻宁静。
可以想见的是,对方对她已经有相当程度的了解,不需要瑞用这种不时的突发状况来测试她的能力。但这是否也意味着,一旦测结结束,紧接而来的,将会是空前巨大、不可预知的危险挑战?
“哎哟!你怎么看我看得发了呆。纵使我的心早已属于欠的,纵使我有如仙女下凡般的美艳动人;但你这么盯着我瞧,我多少还是会感到害羞的。”纪桑洁不正经的娇斥,不依地推了她一小把。
任凉曦总觉得,纪桑洁的活泼是装出来的。她明明和自己一样,不是个多话聒噪的女子,她如此矫情究竟是装给谁看?
“原来你也暗恋我很久了。来来来!别害羞,让我亲一个!”纪桑洁兴奋的大声嚷嚷,红唇凑上去就要吻上她。
她干脆不闪不躲,直立在原要。
纪桑洁猛然打住,随即无趣的摆摆手。
“你好歹也装腔作势闪躲一下嘛。算了算了!跑你玩不起来。我还是找别人消遣消遣有趣些。啊,有了!”
任凉曦看着她走到那男孩跟前,有一搭没一搭的以言语勾引那男孩,那男孩脸色立时一阵红白交错。
任凉曦转身就走,不想再理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