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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夜晚原是安宁祥和,可是隐隐飘浮空中的幽香硬生生为四下景色染上一股肃穆,连沉睡的人都感觉到危险逼近,然而,无论她如何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想张开双眼,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当她息了念头,眼睛却冲破黑暗重见光明,不过,入目的竟是一把锐利的刀,在她还来不及发出求救的声音,刀子猛然刺入她的心脏——
痛,撕裂般的痛楚蔓延开来,接着冰冷的死亡向她袭来,尖叫声响起
季霏倌倏然睁开眼睛,汗水淋漓的坐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小姐是不是又作噩梦了?”如萍急匆匆走进来。
气息渐稳,季霏倌转头看着如萍,微蹙着眉道:“你唤如意进来。”
如萍很委屈的看了季霏倌一眼,娇弱的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如意急步走进来——
“小姐今夜又作噩梦了?”
“我不是吩咐你值夜吗?为何又丢给如萍?”
“如萍抢着要值夜。”
“我是主子还是如萍是主子?”
季霏倌不曾如此严厉,如意吓了一跳,连忙跪下来道:“小姐,奴婢错了。”
“小姐,奴婢究竟哪儿做错了?”在外间一直注意里头动静的如萍,闻言忍不住冲进来也跪在床前。
“你真当我是小姐吗?”季霏倌的口气很温和,却透着一股冷冷的距离感。
“奴婢愚钝,不知哪儿做错了,请小姐告诉我,我一定改,以后再也不犯。”
季霏倌终于转头直视如萍“我教如意值夜,你却抢过如意的差事,你真的有将我当成主子吗?”
“奴婢、奴婢只是”
“说起来,有错的是我,没有将你们的规矩教好,以至于你们忘了分寸,喜欢自作主张,向来我不喜欢责罚你们,最多斥责几句,你们当然不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这绝对是季霏倌发自内心的感慨,回想前一世,若非她自以为是的纵出如萍的野心,如萍又岂会找机会爬上姑爷的床,想要取而代之?
她确实体悟到上一世的悲剧是自个儿的错,以为是穿越女,比起信息落后时代的古人还聪明,因此恣意张扬,筹谋换夫君,却也换来短暂悲剧的一世。上天恩待,让她重生回到十四岁摔倒磕了头醒来之际,她也记取前世的教训,行事变得内敛沉稳许多。
如今她已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不讲人权、不讲民主的时代,若是让一个奴婢与主子站在平等的地位,不是鼓励奴婢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吗?她可以对奴婢好,盼着她们将来都有好归宿,以真心待她们,但是不能让奴婢忘了自个儿的身分,忘了她是她们的主子。
其实,低调过日子并非是委屈自己,而是一种保命的手段,过去她太骄傲了,不明白这个道理,重来一次,她不会再犯相同的错。
“小姐,奴婢再也不敢了。”如萍和如意同时道。
“你们就认定我不会追究今晚的事?”
“请小姐责罚。”
“如萍一个月不能进屋子,如意一个月不准值夜。”
两人皆是大惊失色“小姐”
“有意见?”
如萍可怜兮兮地咬着下唇,不敢说话,今晚的事因她而起,若再惹恼小姐,她这个大丫鬟是不是要换人了?
如意是个心实的,倒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提出自个儿的担忧。
“我不能值夜,如萍又不能进屋,夜里谁来伺候小姐?”
“如叶。”前世,她从来就不喜欢如叶这种平凡得让人记不住的丫鬟,可是重生之后,她从外貌协会跳脱出来,仔细观察她这澄清院里的每个丫鬟,发现四个二等丫鬟中年纪中最小的如叶很机灵,善于与人打交道,是个打探消息的高手。
“如叶?”如意一时没反应过来。
“如叶与你一样手脚利落,适合在夜里伺候我。”她要提拔如叶,却也不能让如叶太惹人注目了,正如同她不想再重用如萍,也不会一下子冷落如萍,而是渐渐降低如萍在她面前的重要性她无意因为前世的关系就否定如萍,不过对此人的怀疑已经种下,以后难以重用,只能观察往后表现,再决定为她安排什么样的出路。
如意终于想起来了“如叶确实手脚利落,可只有十岁,就怕她伺候不好。”
“你仔细教导她,该做什么、该注意哪些细节,几日就可以上手了。”
“我觉得如心比较细心。”
季霏倌微微挑起眉“你觉得一个月太少了,想再多加一个月吗?”
“嗄不是,小姐,我只是觉得如叶性子太野了,喜欢乱跑,老是不见人影。”
如意终于意识到小姐好像变了,自从小姐在生辰宴上,因为调合二房的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争吵,不小心被推倒磕到头醒来后,就沉静得好像忘了如何说话。以前多是如萍在身边伺候,如今反倒她近身伺候的时间最多,而如心也可以进内室和小书房当差了。
如萍之前就跟她说觉得小姐变了,她以为是如萍在小姐跌倒时没有伸手拉住,小姐心里生出疙瘩,直至此时,她方才看出来小姐真的不一样了。
“如叶闲着没事做,当然会乱跑。”
虽然永宁侯府的姑娘过了十岁后,身边配置的丫鬟会多一倍——两名一等丫鬟和四名二等丫鬟,可是身为庶女,每次人牙子带来卖身的丫鬟,送到她面前时已经见不到出色的,她索性挑选年幼的好调教,而如叶更是其中年纪最小的,其他人看她年幼,又生得特别娇小,自然忽略她,倒没想到反而让她有机会发挥自己的专长。
“小姐至少让我跟着如叶三日,要不,让如心跟着也可以。”
“如叶年纪确实小了点,不如让如心搭配如叶,前三日两人一起值夜,往后轮流,待你结束处罚,也加入值夜。”季霏倌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此时大概寅时了吧。“你们都出去,我想再歇会儿。”
如意和如萍应声退出去。
季霏倌却未躺下来,思绪重回前世福恩寺的最后一夜,究竟是谁要杀她?
前世,她费尽心机换了一个自认容易掌控的夫君——平安侯次子夏建枋成亲之后,还劳心劳力应付平安侯府各房的乱七八糟,没想到却招来他的厌恶嫌弃,还因此让刻意扮善良温柔的如萍爬上他的床。不过,压垮他们婚姻不全是因为她善于算计,以及如萍的破坏,更重要的是陈姨娘身边的人爆出她非陈姨娘所生,换言之,她并不是永宁侯的女儿。
虽然陈姨娘坚持婆子被人收买诬告,可是无风不起浪,致使她在平安侯府的地位一落千丈,最后甚至让如萍借着有孕一事,担心腹中孩儿会遭到她谋害,煽动夏建枋将她赶至福恩寺,对外却宣称她主动去替家中长辈们祈福。
她死了,对谁最有益处?如萍吗?不,她死了,如萍只是一个贱妾,不能扶正,而夏建枋却一定会再娶继室,若这个继室是个宅斗高手,如萍就惨了,因此对如萍来说,她不死反而更好。是夏建枋吗?夏建枋真的很厌恶她,她死了,他应该很高兴,但他不至于暗杀她。至于平安侯府其他人,实在没此必要,她已遭夏家所有人厌弃,何必非要她死?
想来想去,她越觉得此事与自个儿的身世有关,可是,有何关系又着实教人想不透。前世,当爆出她非陈姨娘所生的事之时,她也找过陈姨娘,陈姨娘口口声声说嫡母容不下她,不过,以她对嫡母的了解,嫡母也许乐于侯爷后院少一个女人,但是她从来没将这些姨娘放在眼里,更何况有必要拿她的身世作文章吗?
若说,前世她在福恩寺遭到暗杀乃因身世,她不弄清楚自己究竟是不是永宁侯的女儿,不但没机会知道前世她死于何人之手,很可能这一世也会不明不白死于此人手上。总之,如今她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自个儿的真实身分。
隔日,季霏倌结束每日的晨昏定省,离开季老夫人的德晖堂,不声不响地来到陈姨娘的春香居,正巧见到陈姨娘又对着最宝贝的木匣子发呆——木匣子里面是一个系着两个墨玉铃铛的墨玉葫芦,墨玉葫芦只有大拇指那么大,而墨玉铃铛约是它的一半大,两者放在一起显得有些突兀。
“姨娘又在想外祖母了吗?”季霏倌对这个匣子不陌生,陈姨娘每隔一段时日就会拿出来看了又看,可是,彷佛这里头藏了什么秘密,害怕教人见到似的,果然,下一刻她就见陈姨娘急忙阖上匣子,收起来。
“你来了啊。”
虽然陈姨娘言明此乃其母遗物,季霏倌以前却怀疑这与姨娘的初恋有关,不过有了前一世的经历,如今她有不同想法——这会不会与她的身世有关?
“见着外祖母留给姨娘的匣子,就想起我出生的事,我是早产儿,当初情况想必很凶险吧?”
陈姨娘站起身,拉着季霏倌在软榻坐下,而此时大丫鬟柚心已经送上一盏茶。
“倒也谈不上凶险,只是提早两个多月生下你,担心你活不下来。”
季霏倌喝了一口茶,状似随口一问:“为何会提早了?”
“当时隔壁院落遭到窃贼侵入,我住的院落被惊动了。”
“隔壁院落住了什么人?为何引来窃贼?”
“我如何得知?除了住进驿馆之时,为了院落的安排与那位官夫人碰了面,我们就再无往来交谈。”
“是吗?若是我,必会弄清楚隔壁住了谁。”
“我只是个姨娘,人家可是有身分的官夫人。”
季霏倌可以感觉到陈姨娘无意间透露出的不安,知道自个儿不能再穷追不舍,以免教姨娘生出疑心,于是转开话题,聊了一会儿眼下京城流行的衣饰图样,便告退回了澄清院。
她是否是永宁侯的孩子,最清楚的人莫过陈姨娘,可是她也知道想撬开陈姨娘的嘴巴太难了,这关系陈姨娘在永宁侯府的地位,所以前世,陈姨娘死咬着不放,如今她凭什么在毫无蛛丝马迹的情况下让陈姨娘吐实?不过,无论如何总要搞清楚当时的情况。
她在陈姨娘这儿毫无进展,就只能从当初随侍陈姨娘的人下手,眼前就有一个人——前世出卖陈姨娘的王婆子。然而若从府里的人下手,就会教人察觉她在调查十四年前的事,这很可能会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过,想找到府外相关的人实在不易,离府的奴仆往往是遭了罪,不是送到庄子,就是卖给人牙子,因为主子恩赏放出府,或是自筹赎银出府的可谓少之又少。可是,这是寻查真相最适合的一条路,她也只能试上一试。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如叶暗中调查半个月后,终于寻到石婆子,此人当时与王婆子同为粗使婆子,无法近身伺候陈姨娘,但终究亲眼经历那段驿馆的日子,多少可以打探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在如叶安排下,季霏倌来到平民老百姓聚集的城南之地。
“石婆子,这位就是四小姐。”
石婆子恭敬的行礼,随即请季霏倌上座,亲自奉上一盏茶。
“石婆子,如叶想必已经告知我今日来此的目的。”季霏倌开口道。
“是,当初侯爷在武成侯的帮助下,终于如愿从南都调职入京,此时陈姨娘已有七个月身孕了,理当留在南都将孩子生下来,可是陈姨娘怕侯爷一进京就把自己忙忘了,坚持可以跟着上路。我们到了宜津驿馆,已费时半个月,侯爷和夫人觉得太慢了,又恰好陈姨娘身子不适,便决定他们先行进京,陈姨娘待身子好一点再跟上来。”
这一段季霏倌略有耳闻,可是知道得倒没有如此详尽。
“我们待了三日之后,陈姨娘就催着继续赶路,可是陈姨娘的奶嬷嬷觉得应该多休息几日,而此时驿馆来了一位十分贵气的官夫人,也挺着肚子要回京,准备在驿馆休养半个月再慢慢北上。这位官夫人有几名侍卫随行,侯爷夫人连一个侍卫都没有留给陈姨娘,陈姨娘觉得若能与她结伴同行更为稳妥,便改变心意待下来。”
季霏倌不由得心跳加速。“那位官夫人也有身孕了?几个月?”
“不确定,不过我看样子大约八个月左右。”
“那位官夫人答应跟陈姨娘一起结伴同行吗?”
“我不知道陈姨娘是否向那位官夫人提起此事,不到三日,就发生窃贼闯入驿馆一事,还好那位官夫人随行的侍卫很厉害,将窃贼打跑了,只是,因为那一夜的惊动太大,那位官夫人和陈姨娘同时动了胎气,生下孩子。”
同时生下孩子,且都是早产儿,只差半个月“我听姨娘说,生产的过程很凶险?”
“是啊,若不是那位官夫人的侍卫太厉害了,只怕无法在一个时辰之内找到两个有经验的接生婆。”
“这个我知道,后来呢?”
“那位官夫人待了五、六日之后,趁着夜色悄悄离开了。”
“为何要悄悄离开?她刚生下孩子,身子不是还很虚弱吗?”
“我不清楚对了,她离开的那日早上,曾经抱孩子来找陈姨娘。”
“抱孩子来找陈姨娘?”
石婆子点了点头“她们在房里说了半个时辰的话。”
“她们说什么?”
“不知道,当时连陈姨娘的奶嬷嬷都被赶到房门外。”
若非至关重要,那位官夫人何必在离开前特地去见陈姨娘?虽然不能肯定此事是否跟孩子有关,但是日前陈姨娘说不清楚对方的身分,这一点有待商榷。
“我刚出生时,石婆子可曾见过我?”
“小姐早产,身子很虚弱,陈姨娘保护得密不透风,甚至连我们起程离开时,还特地抬了轿辇进院子接陈姨娘和四小姐。回府之前,除了陈姨娘的奶嬷嬷,只怕没有人见过四小姐长什么样子。”
季霏倌看了如叶一眼,如叶立刻送了一个荷包给石婆子,她交代石婆子若再想起什么事,再让人传消息给如叶,便带着如叶离开。
为了不教人知道她来这儿找石婆子,她刻意将府里的马车留在茶楼外面,让驾车的老陈进茶楼喝茶听说书,毕竟上书铺子挑书需要很长时间,总不能让人傻傻的在马车上等人。因此这会儿当然只能步行回茶楼。
“小姐”话到了嘴边又打住,如叶一直谨记管事嬷嬷的教导,当奴婢的绝对不可以太好奇了,可是搞不清楚状况,做起事来又难以周全。
“我想找到那位官夫人,是因为姨娘曾经说过,若非那位官夫人找来的接生婆,她无法顺利将我生下来。那位官夫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岂能连她的身分都不知道?”
这一点她老早就猜到了,嫡母恨不得陈姨娘不要顺利生下孩子,绝不可能事先为她备下接生婆,而陈姨娘在宜津人生地不熟,若非有人相助寻了有经验的接生婆,很难顺利生下早产儿。
“原来如此看样子,若不回到宜津驿馆查探,只怕找不到那位官夫人。”
没错,为今之计,只能试着重回当初出生之地,查阅驿馆留宿名册,还有找出当初的接生婆,说不定能查出更多的事情。正好一个月后她要随祖母回老家参加堂哥婚礼,路上会经过宜津。
“小姐,这边是往茶馆,书铺子在另外一边。”
季霏倌连忙收住脚步,不好意思的对如叶一笑,走着走着,竟然忘了。“我们若不去书铺子一趟,陈伯可能会担心我们干了什么坏事。”
“这倒不会,陈伯并非心思活络之人,只是不去书铺子,万一有人关心此事,发现小姐根本没去过书铺子,这就不好了。”
季霏倌赞赏的挑起眉“你机灵。”
如叶嘿嘿嘿的笑了,神气的扬起下巴,就在这时,一阵吵闹声传来。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理,我不是说了,我不知道荷包被偷儿扒走了,并非有意白吃你的包子。”
“姑娘见了包子就往嘴里塞,也不先掏银子,这不是摆明吃霸王包子吗?”
“我可是笑话,不过几文钱,我还会付不出来吗?你派个人去前面的书铺子请云先生,云先生会帮我付银子。”
“若是姑娘真的认识云先生,应该知道云先生如今不在京城。今日姑娘若付不出银子,就跟老头子走一趟衙门。”
季霏倌如今严格要求自己——少管闲事,少引人注意,可是见人有难,且是这种只要用银子就能解决的小问题,视而不见实在有违她的良心念头一转,她便移动脚步走过去,掏出一锭银子给包子店老板。“老伯,够吗?”
怔愣了下,包子店老板眉开眼笑的道:“够够够,太多了。”
“剩下的就留在你这儿,以后若遇到有难的,老伯若能通融就通融。”季霏倌说着转向急红脸的荣清宁。“城南这里龙蛇混杂,姑娘在这儿还是当心一点。”
“谢谢你,你是”
“小事一件,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告辞了。”季霏倌可不想在这种地方曝露自己身分,还是赶紧带着如叶去书铺子。
荣清宁歪着脑袋瓜想了又想,为何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姑娘,没有银子就别站在这儿。”包子店的老板已经认定她是骗子了。
荣清宁气呼呼的做了一个鬼脸,转身走人。若不是因为荣家有家训,在外面行走不可将荣家的名头挂在嘴边,更不可做出让荣家丢脸的事,要不她堂堂一个国公府的小姐岂会受到这样的侮辱?
虽然重获一世之后,季霏倌行事转为低调,不喜欢出风头,没事更不会到人前乱晃,可是为了调查自个儿的身世,盼着从这些后宅的女人口中搜索到一点点十四年前的消息,她还是不愿意错过京里权贵聚集的赏花宴。
不过,因为过去的高调,她的出现还是免不了引人注意,还好连输了几盘棋,得了一些冷嘲热讽,她的光彩就渐渐暗淡下来,另一方面,因为她与人为善,总是笑脸迎人,倒让以前总是对她敬而远之的姑娘乐意与她亲近了。
“你知道那几个姑娘为何在棋盘上杀得六亲不认吗?”
开口的是齐莹然,她是武成侯唯一的女儿,因此虽为庶女,却深受宠爱,这与季霏倌的情况有点相似,季霏倌也是永宁侯唯一的女儿,不过季家其他两房还有好几个女儿,季霏倌在季家不如齐莹然珍贵,而今能得老夫人疼爱,全是她自个儿争气、谋划。
“为何?”她还真不知那些平日要好的姑娘为何此时厮杀得气氛如此肃穆,不过,大夏从前朝到后宫都喜欢下棋,在权贵之间,借着下棋展现自己是一种引人注意的手段,尤其对庶女来说,嫁谁掌握在嫡母手上,不能不逮着机会为自己争得更多筹码。
“你不知道几位皇子要选妃了吗?”
一顿,季霏倌觉得很困惑“棋盘上争得你死我活与皇子选妃有何关系?”
不曾见过她傻里傻气的样子,齐莹然的兴致更高昂了。“今日有许多夫人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得上话,若能得她们青眼,争不得皇子正妃,侧妃也许有机会。”
原来如此,前世她恣意在这种场合将别人打趴了,惹得人人对她不喜,她只当她们小家子气,输不起,未曾放在心上,竟没想到她教人误会了。
“不过,她们只怕白费心思了,皇子侧妃虽是妾,却不是普通人家的妾,考虑的不见得比正妃来得少。”
“道理从来不是深奥难懂,可惜少有人能看透。”
齐莹然惊奇的瞪大眼睛“说得真好!”武成侯府与永宁侯府有三代交情了,两家孩子多有往来,不过季霏倌总是教人难以亲近,齐莹然虽有不少机会见着,却不曾试着与她闲谈,今日一聊之下,倒觉得是个可交的朋友。
“然儿,你怎么躲到这儿?”人还未现身,荣清宁的声音已经到了,可是一眨眼之间,便见到她挡在两人前方,下一刻她似乎发现什么,弯身将脸凑到季霏倌前面,惊喜的道:“真的是你!”
“你们认识?”齐莹然好奇道。
“还记得前几日跟你提起差点被拉到衙门的事吗?当时就是她帮我解围。”
齐莹然立刻明白过来。“她是永宁侯府的四姑娘——季霏倌。”
荣清宁福身行礼“季四姑娘,那日多谢你出面解围。”
“你已经谢过了。”
“不够,连恩人是谁都不知道,谢与不谢无异。”荣清宁再一次行礼。“我是荣清宁,从来没想过会有偷儿敢扒我身上的荷包,害我进京之后第一趟出门就败兴而归,除了一颗包子,什么都没吃到。”
齐莹然补充道:“宁儿不久前才从边关回京,她是荣大将军的女儿。”
季霏倌知道荣大将军,他是大夏镇守西北最有名的大将,也是敬国公的弟弟。
此时,有丫鬟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不好了,湖边有死人”
死人季霏倌突然想起一件事,连忙跳了起来,快步朝着湖边的方向而去,齐莹然和荣清宁见了也赶紧跟上。
当她们赶到湖边,落水之人已经被救上岸了,可是人是昏迷不醒的。
“恐怕来不及了。”救人上岸的人摇了摇头。
“慢着,我瞧瞧。”
季霏倌推开救人上岸的公子,一古脑的将她在现代所熟悉的急救方法搬出来——先保持呼吸道通畅,清除口、鼻内的泥沙,呕吐物等,接着抱起她的腰腹,背上头下的进行倒水这动作,然后再施作心肺复苏术此时她忘了自个儿身在何处,一心想救人,因为前世她忙着跟人家在棋盘上厮杀,以至于当她听见此事,姗姗来此,已经错过急救的黄金时间
这溺水的女子应该是今日举办赏花宴的主人晋阳侯府的丫鬟,与她毫无关系,为何她非救不可?她心知自己,无非是想证明今生并非前世,虽然重获一世,但是内心深处总担忧摆脱不了前世,她需要经由某件事的改变来证实今生并非前世。
“咳!”溺水的人终于有反应了,而此时晋阳侯府的丫鬟也带了大夫赶过来,季霏倌赶紧退开来,让大夫进行接下来的处置。
此时她才发觉,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毕竟她刚刚对个姑娘又抱又亲又压的,做些奇怪的举动后,居然把人救回来——不想出风头的,结果还是大大的出了一回。
季霏倌恨不得将自个儿隐藏起来,可是有两道目光实在太强烈了,她不由得抬头一看——左孝佟——前世被她用计换掉的未婚夫君
她的思绪不由得回到前世遭到暗杀的前一日,她在福恩寺后山的桃花林遇见他。
“你可以陪我下盘棋吗?”
她为了摆脱他,刻意制造她与夏建枋有暧昧的假象羞辱他,逼得辅国公府退亲,可是此刻他看她的眼神却是平静而温柔。
她没有问他为何出现在此,他是特地来找她下棋的吗?反正,这些都不重要。她默默无声的陪他在桃树下对弈,这一战,足足用了一个时辰,他第一次输给她。
他对她一笑,起身道:“放了你自个儿吧。”
她怔愣的看着他转身离开,半晌,缓缓的将目光移回棋盘上,竟见到黑色棋子排出一个字——和,他是要她与夏建枋和离吗?
眼泪,悄悄滑落,他们明明早已成了两条并行线,他却一直将她放在心上如今说什么都太迟了,他对她的情,今生无以回报,若有来世,她会加倍还给他。
“季四姑娘,你真厉害,竟然将人救活了!”荣清宁激动的抓住季霏倌。
“是啊是啊,真的好厉害,你是如何将她救活?”齐莹然也好奇不已。
季霏倌怔愣地回过神来,连忙拉着荣清宁和齐莹然往回走。“没什么,我曾经在庄子上见过有人如此救回溺水之人。”
“可以教我吗?”
“我也是。”
“我只见过一次,自个儿也不熟练,今日能将人救回来,有一半是幸运。”
“我看你很熟练啊。”
“是啊,你就教我们吧。”
“好吧,我再想想应该如何将我所知道的传授给你们。”
她已经走很远了,可依然感觉得到那两道强烈的目光,深深的,彷佛要将她刻在脑海只论今生,这是他们第一次相遇,他想必不知道她是与他有婚约的未婚妻,他怎么可以如此嚣张的看着她?无论真正的他是什么样的人,但人前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怎么会有如此唐突的举动?还是说,他知道她是谁吗?湖边那么多人,想必有人知道她的身分,他听见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像个登徒子似的看着她,若是教人瞧见了,只怕闲言闲语跟着来,而吃亏的永远是女子
算了,她承认好了,其实她也不是很讨厌他,比起前世,她觉得今生的第一次接触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