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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明明旁观郑恬静静地走在最后,既不主动奉承,也不计较众人的排挤,自顾自地赏着园中雪景,那份悠然恬静的气质令她看了有些扎眼,忍不住脆声扬嗓。
“郑姊姊可曾听说过我二姊姊?”
“二姊姊?”郑恬愣了愣。
旁边国公府的千金听见两人说话,好奇地望过来,见郑恬摇摇头,她不可思议似地睁大眼。
“明明的二姊姊当年可是京城第一才女,你居然没听说过?”
“她不仅有诗才,容貌亦是清丽绝俗。”另一名贵女也搭腔。“只可恨我当时年纪小,没能有机会见她一面。”
“听说好多贵胄公子都想追求她呢!”提起这话题,小姑娘纷纷凑过来,其中一个看着就古灵精怪的少女眼珠一转,故意看着郑恬说道:“对了,我还听家嫂说过,当年还只是武穆侯世子的萧侯爷也曾经是她的裙下之臣。”
十数道眸光顿时集中在郑恬身上,分明带着嘲弄之意。
郑恬淡笑不语,谁也看不出她心里直想把那男人抓来自己面前,好生用力挠他几爪子。
可恨哪!
忽地有人感叹。“可惜天妒红颜,才刚过及笄之年就香消玉殒了。”
小姑娘们一个个摇头叹息,神色皆是怅惘,光看她们的表情,郑恬也能充分体会那位赵二姑娘是如何惊世绝艳、名动京城。
“明明也很想念你二姊姊吧?”国公府的千金安慰地捏了捏赵明明的手。“我娘跟我说,燕王府这群姊妹们就你生得跟你二姊姊最像了,简直是一个模子打出来的。”
原来如此。
怪不得方才萧隽一见这位赵家小妹整个人就呆住了,原来是想起了曾经恋慕的意中人。
郑恬心下暗暗嘲讽,只见赵明明羞红了一张俏脸,更加显得娇美可人。
“你们莫要胡说,我怎能比得上我二姊姊?”
“怎么比不上?说起来你也是个才貌双全的小美人,说不定萧侯爷他”
这话说过头了,即便开口的是个性格豪爽的将门之女,也惊愕地掩住自己的唇。
气氛尴尬,纵然这些贵女们并不在意当着郑恬的面给她难看,却是万万不能把赵明明也拖下水,闺阁女儿的名声最是要紧的。
此时反倒是郑恬娇声一笑,化解了僵凝的氛围。“赵妹妹,听说王府的梅花开得极好,能否领我们前去一赏?”
赵明明讶异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众人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她彷佛仍是不痛不痒的,就好像丝毫不曾受到任何打击。
是天真抑或蠢笨?赵明明悄悄抿了下唇,敛眸掩去眼里的情绪,笑着点了点头。“湖畔有株红梅前几日刚开花,请大家随我来。”
语落,赵明明领着一行人穿过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径,沿着湖畔徐徐前行不久,便看见湖的另一边遥遥立着一株红梅。
她停下来笑道:“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疏影摇曳,水映落红,最是风姿绰约。”
“确实好看!”
众人赞叹,隔着一方霜雪一方水,细细赏起那梅花树来,赏着赏着,有人兴致大发,提议每个人轮着作诗。
这些名门贵女自幼都是耳目熏陶,做几句歪诗不是难事,一人吟上两句,最后轮到郑恬,见她沉吟不语,有人故意细声细气地开了口。
“算了吧!也不是每个人都爱像我们这样吟风弄月的,还是莫要为难人家了。”
“那可不成,最先提议要赏梅的人就是她呢!怎能不来凑凑兴?”
“就是啊!你才莫要瞧不起人家呢,说不定人家也是个才女,不然怎么得萧侯爷欢心呢?”
空气中蓦地洒落一阵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娇脆笑声。
这笑自然不是鼓励她的,分明带着嘲论成分。郑恬淡定地听着这些不怀好意的莺声燕语,粉唇仍是淡淡盈着笑,裙袂的紫丁香迎风翻飞。
她知道,这群小姑娘正等着她出丑,她们料定了她一个郑家旁支的族女,必然胸无点墨。
可她虽出身平凡,却不是个文盲,小时候秀才爹爹曾用心地教她读书写字,后来到了京城郑府,郑大人见她姿容妍丽,值得栽培,也曾叮嘱郑夫人让她跟着郑瑜学琴学画,这些大家闺秀会的,她未必不会。
她转过头,望向那株遥立湖岸的红梅花,想了想,轻声扬嗓。“冰姿玉骨遥独立,一树梅花满园香。”
众人怔住,这诗虽说做得不算极好,但若以诗意自况,却是说她自己不与人争,独自芬芳。
也就是说,她没把旁人的嘲笑放在心里,倒显得她们这些排挤她的人小家子气了。
小姑娘们面面相觑,脸色都不好看,忽地,几下掌声响起,跟着是一道性感清隽的嗓音。
“好一句一树梅花满园香!”
众人回眸,只见一名紫衣华服的男子挺拔而立,朗朗俊颜衬着满园萧索冬色,更显得他器宇不凡。
赵明明神情微变,连忙娇娇唤了一声。“萧哥哥。”
竟是萧侯爷!
其它少女们也久闻他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丰神俊朗,自有一股凛冽之气,不觉又是心慌又是娇羞,纷纷红了脸。
萧隽朝赵明明淡淡一笑,不顾少女们羞怯的目光,大手径自握住了郑恬的纤纤柔荑。
“恬儿,遇到你正好,我好像有些喝多了,不如咱们先行回府吧!”
语落,他也不等她回应,牵着她潇洒离去,一个肩宽背阔,英气伟岸;一个身段纤秀,婀娜多姿,背影看来极是和谐,彷佛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赵明明瞪着,眼眶渐渐发红。
回到侯府的马车上,萧隽一径抓着郑恬的手不放,她几次想挣脱,他都握得紧紧的,一会儿捏着她柔若无骨的掌心,一会儿揉弄着她珠润纤巧的指节,像是小男孩在把玩心爱的玩具似地,爱不释手。
郑恬被他逗弄得有些恼了,贝齿倔强地咬着下唇,心韵偏是不争气地加速。
他瞥了眼她微染粉霞的脸蛋,墨眸亮了亮,忽地举高她一只玉手,送近唇畔亲了亲。
她吓一跳,慌得想躲开。“放手啦!你还要捏到什么时候?”
他只是含笑望她。“萧郑氏。”低低哑哑的一声轻唤,极度魅惑。
她心跳停了停。
他彷佛还嫌不够似的,又低下头来在她耳边柔声撩拨。“爷还是初次听你这般自称,怎么听起来就那么顺耳呢?”
顺耳个头!可恶!
郑恬又羞又恼,暗暗磨牙,她也不知自己当时何来的冲动,竟就当着一干人等的面说出口了。
“萧郑氏,爷喜欢听你这么喊自己。”他吮了吮她圆润的耳珠,激得她一阵酥麻。
她慌得推开他。“你果然喝醉了!”
“嗯,爷是有些醉了。”萧隽居然不否认,神情肃然地朝她点了点头,只那闪烁着异芒的俊眸却是泄漏了一丝藏不住的谐谑之意。他故作正经地打量她。“萧郑氏,你今日穿这件衣裳很美。”
可以不要再这么唤她了吗?
郑恬好想揍人,恨恨地瞋瞪身旁的男人一眼,浑然不晓自己这眼波一甩有多少妩媚横生。
萧隽看着,喉咙一阵发干。
“你这是赞扬自己眼光好吧?”她冷哼。“这衣裳不就是你让人送来给我的?”
他微微一笑。“我看到这布料,就想到如果在上头绣上紫色的丁香花,穿在你身上一定很好看。”
“我不爱紫色。”她傲娇地撇过脸。
“我爱。”他哑声低语,微笑若有深意。“而且你穿紫色很美。”语落,他稍稍躬身,大手贴着她裙摆绣着的花蕊向上抚摸,一瓣一瓣用指腹细细描绘,宛如爱|抚。
郑恬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透过衣料烫着她的肌肤,车厢内的温度似乎也升高了,空气中流动着某种旖旎的氛围,她不禁想起曾经和他在这马车上的纵情恣意,粉颊晕红。
萧隽看着她芙蓉般的脸蛋,心弦一动,展臂将她搂进怀里,半强迫地令她靠坐在自己腿上,温热的气息吹拂她耳畔。
“恬儿,方才委屈你了,明明那些朋友是不是为难了你?”
所以他都知道了?
郑恬咬唇不语。
“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气?”他诱哄似地低问。
她觉得耳朵发痒,下意识地躲了躲。“我没生气。”
他低笑一声,手指揉了揉她水润的樱唇。“不气的话你这张嘴如何一直噘着?都可以挂起油瓶了。”
“我才没有。”她拉开他的手。“我才不会跟那几个小姑娘计较呢!”
他闻言笑了,手指改捏了捏她翘美的鼻子。“说人家是小姑娘,你自己又比她们大上几岁?”
“反正我没生气。”她被他逗得脸红心跳,气他放肆轻薄,更气自己芳心动摇,口气忍不住就呛了起来。“就算气也是气你。”
“气我?”他愕然。
“你明知道旁人会如何看我,却偏要带我出席那种场合,真正想看我出丑的人是你吧!”
“谁说我想看你出丑的?”
她不吭声。
他心下一沉,眉宇纠结。“你真当我是那种小肚鸡肠的男人?”
她轻哼一声,撇过头去。
他顿时恼了,大手擒住她下颔,强迫她与自己四目相接。
这该死的丫头!他岂会想见她出丑?他承认,他的确没考虑清楚她在这种场合会受到何等排挤,他只想着自己身为武穆侯爷,领着她出席自然就是对所有人宣示她是自己的女人,谁敢小瞧她?
他只是想见她而已。
因为她总不来清风阁,他又拉不下脸去梧桐院找她,所以才想借着参加寿宴的机会和她相处
可这番念头又怎能对她说?大男人的尊严容不得他说出口!
思及此,萧隽不禁咬牙切齿,气得脸色发黑。
郑恬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觉得方才还有些许温暖暧昧的氛围此刻已冷凝成冰,她有些后悔自己惹恼了他,有心想软语撒娇几句,言语却酸酸地卡在喉咙。
脑海里不由得浮现赵明明痴痴望着他的眼神,还有那些少女一口一个称赞的京城第一才女,她真想知道对方生得何等模样,果真和赵明明极为相似吗?所以他乍见到那位俏丽娇柔的少女时才会忍不住发呆?
“赵明明真的长得很像她吗?”
话语落下,她才猛然惊觉自己问了什么,但来不及了,他微一思索,已然变了脸色。
“你说思思?”
还叫得真亲密啊!
郑恬嘲讽地抿了抿嘴,心口一阵发酸。
“思思的事,不许你问。”男人的嗓音清冷。
一股闷气霎时涌上来。“为何不许问?啊,我问到侯爷心里的痛处了吗?听说当初你也是极仰慕她的,凭着你和世子的交情,若是她如今还活着,也轮不到万岁爷多事来赐婚了,对吧?瑜妹妹跟我也不会”
“住口!”一声冷厉的咆哮止住了她。
郑恬一震,颤着羽睫扬眸,果然看见萧隽脸色阴沉。
“怎么?你是想说若是圣上没赐婚,你跟郑瑜也不用嫁入我侯府了是吗?嫁给爷,成为爷的女人,有这般委屈你吗?”
她不是那个意思
郑恬蹙眉,明明可以辩驳的,却又赌气地不肯开口,萧隽当她是在做无言的抗议,更加怒了,想起自己处心积虑地就是想制造机会多看她一眼,顿时觉得自己很傻,这丫头何曾对他有过一丝丝在乎?
“你当爷很稀罕吗?莫说郑瑜了,就是你又有哪一处及得上思思的?她才貌双全、温柔婉约,你有什么?”
愤怒与自伤令萧隽口不择言,语锋犀利如刀,一字一句砍在郑恬心上。
她痛得透不过气,忽然恨起自己尚不知羞地坐在他怀抱里,连忙挪动身子,离他远远的。“我自然什么也没有!人家还是燕王的掌上明珠,我什么也不是!”“郑、恬!”他狠狠瞪视她几乎贴上车壁的身影。她就这般嫌弃他?
“妾身失言了,请侯爷原谅。”她面容如霜。
这算是求他原谅的态度吗?分明是一脸倔强与不屑!
萧隽怒火中烧,正好马车在侯府门口停定,他一甩衣袖,冷声掷话。“滚回你的梧桐院去!莫让爷再见到你!”
“是,妾身告退。”郑恬面不改色,以最优雅的姿态下了车,飘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