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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青鹏使的第一招是今日观水所悟的剑法“水柔”剑式如水流变化无穷,不拘泥于已有的规矩,看似随意实则暗含奥妙。剑上的力道含而未发,不论对方采取防守或对攻的策略,都要顾忌到他的后着变化。只见长剑轻飘飘地破空而去,仿佛一支随风飘扬的柳枝,轻灵得不带丝毫烟火气息。
他心里十分清楚,如果跟对手硬拼到底的话,单凭自己目前的剑术水准,绝对是落败身亡的下场。所以他故意激怒范雪樱,然后跟她立下赌约,将两人的较量缩减到十招之限。只要他能熬过这十招,而且不让范雪樱看出师门来历,就能争取到一线生机。反正打赌输了同样是死,何不乘机博一博,或许命不该绝呢!
范雪樱江湖阅历何等丰富,如何猜不到对方的那点心思?不过她看了胡青鹏展示的剑术和身手,自认为武功强过对方数筹,这打赌之说稳操胜券。别说十招,他能挡得下自己五招而不死就是奇迹了!何况她确实想知道胡青鹏的身份和意图,好弄清楚潜伏在暗处的对手是什么人,以便提前做好防范,免得给予敌人可乘之机。此时见敌剑当胸刺到,却软绵绵的没有力道,不由兴起轻敌的念头,冷笑声中十指凝爪探出,左爪锁拿剑身,右爪扣向胡青鹏持剑的脉门。
两股劲风在空中蓦然相撞,剑光电闪,长剑不可思议地陡然加速,似游鱼般滑过范雪樱的毒爪,剑尖上扬,疾刺她的咽喉要害。
范雪樱柔功极为了得,危急中腰身硬生生后折,弯成一个优美的弧形。哧的一声轻响,长剑自她面门上掠过,将一缕飘起的发丝削断。范雪樱反手撑地,双足无声飞起,点向胡青鹏下yin部位。胡青鹏急忙纵身后跃,口中大声道:“第一招!”
范雪樱一个漂亮的空心筋斗翻身站直,瞳孔收缩,无边的杀气弥漫身周,咬牙道:“好家伙,我倒是小看你了!这第二招决不跟你客气了!”
胡青鹏气定神闲道:“不知你看出我这是哪门哪派的剑法了吗?”
范雪樱脸上一红,这一招剑法既有衡山派的飘逸,又有华山派的清雅,但最后那一刺却象是南海派的杀招,仔细想一想又觉得此招浑若天成,与自己见过的所有剑法都不尽相同,实在分辨不出出自于哪家门派。冷笑道:“你着急什么?还有九招呢!”说罢身影一晃,忽然出现在胡青鹏头顶上方,爪如鹰钩,夹着劲风凶狠攻到。
胡青鹏在对方身形一动的刹那,已觉察到范雪樱攻击的意图,立即错步移位,展开新悟到的剑法,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护住,不求无功但求无过,采取防守至上的策略。但见剑光交织成网,层层叠叠地涌现不停,真个是滴水不露,无懈可击。他这套剑法的神髓来自于水流变化无穷、柔能胜刚的特性,剑式之间连绵不断,毫无间隙可言。加上他手里的宝剑削铁如泥,锋利异常,全力防守起来极难攻破。
范雪樱一口气连攻了数招,本想将对手一举击败,逼迫他吐露实情。不料胡青鹏防守时固若金汤,在她的攻击下仍能稳住阵脚,并未显出半分败象。相反她有几次差点被他的宝剑伤到,不由惊出一身冷汗。眼看徒手进攻不能奏效,她气得脸色铁青,忽然在腰间一探,手中多了一条色泽鲜红的软鞭,软鞭的尾部装着一个金属倒钩,倒钩上淬有兰色的剧毒。她手腕一抖,软鞭在空中啪的翻卷而下,如毒龙般强行撞上雪亮的剑网。
胡青鹏一边拼命舞动长剑,一边默默地数着双方交手的招数,眨眼间已过了六招。心中窃喜,正以为有机会熬过十招赌约,不料范雪樱突然使出兵器,软鞭贯足功力当头击下。只听叮的一声,软鞭上的金属尾钩直撞上剑身,一股阴冷强大的真气猛冲进他体内的经脉。胡青鹏浑身剧震,嗓眼一甜,鲜血直喷出口,足下连退了五步,五指被震得几近麻木。
这下以硬碰硬,两人的功力高下立判。胡青鹏暗暗叫苦,即使自己防守再严密,剑法再巧妙,但内力不足将是自己致命的弱点。如果仍然抱持着防守的策略,放任范雪樱全力进攻,可能下一招他就会重伤倒地,失去跟敌手对垒的资格,那十招之约也就失去了意义。为了争取百分之一活命的机会,他必须改变策略了。
范雪樱早推测出对方功力的深浅,本以为自己六成功力的一击能将胡青鹏放倒,谁知他只是吐血倒退,居然还保持着再战的能力!她不晓得胡青鹏体内盘恒着两道异种真气,在受到重击时可以抵消部分外力,只觉得此人神秘莫测,愈发坚定除掉他的决心。冷冷道:“你已受了重伤,还要再战吗?”
胡青鹏强压体内伤势,故意大声笑道:“我宁可战死,也不会弃剑认输的!还有三招,你可不要言而无信!”
范雪樱见他在伤重之下还能笑出声来,不禁有几分佩服,正色道:“老娘虽然是女流之辈,但言出必践,决不反悔!你的剑法独树一帜,与各大剑派的绝技都不尽相同,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再给你三五年时间好好练剑的话,将来或许能成为一流的剑术高手。可惜你今晚看见了不该看见的秘密,所以非死不可!哪怕我打赌会输掉,也要在三招之内取你性命!”
胡青鹏眼中闪过尊敬的神色,对方虽然是邪道人物,但同样有自己行事的原则,剩下来的三招必将是残酷艰难的考验。双方实力差距较大,如果他一味防守,肯定挡不住范雪樱的倾力一击。或许在这种绝对劣势的情况下,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手段。他脑海中闪过天麻四郎施展快刀攻击的画面,左足前迈,双手紧握剑柄,先是以剑正眼,然后将长剑缓缓举高,全身的精气神凝聚在剑身上,杀气迅速提升。
范雪樱见他忽然摆出这个怪异的姿势,依稀有些眼熟,愕然道:“你也会扶桑刀法?!”
“杀!”胡青鹏忽的吐气开声,闪电般直冲上前,双手一挥,长剑猛劈对手面门,如迅雷不及掩耳。他这一招几乎是照搬天麻四郎的刀法,简捷刚猛,迅捷无匹,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剑身上,不留后着变化的余地,招式中充满一往无回的气势。
范雪樱明明功力高出胡青鹏数筹,但面对这霹雳雷霆般的杀招和劈面而至的宝剑,也不敢托大硬接,心中既好奇又后悔,这神秘古怪的对手到底还有多少特殊的本领未曾施展?自己能在三招之内结果他的性命吗?凛冽的剑气猛卷过来,她还不能单纯地闪避退让,不然对手乘机多砍几剑,就不止三招之数了!电光火石间,她身形虚晃,软鞭灵敏地飞动起来,啪的猛抽在剑身上。
鞭剑交触,胡青鹏只觉手臂如被闪电击中,双手虎口尽裂,闷喝声中不由自主地横飞出两丈多远,重重跌倒在沙滩上,全身经脉针刺般痛苦不堪。不等他翻身跃起,一缕冷风如影随形追来,猛击他脑部死穴。胡青鹏忙使出“懒驴打滚”的救命招数,滚翻避开敌人的杀招,长剑同时挑起无数沙粒,打向半空中的范雪樱。不料敌人的软鞭灵动如蛇,嗖的紧缠住他的腰腹,旋即用力内收,要将他当场勒死。
胡青鹏一发觉软鞭缠上来时便知道要糟了,生死关头单掌一拍地面,整个人顺着软鞭拉扯的力道飞向范雪樱。剑光一闪,长剑脱手急射,直插范雪樱的胸口。
两人之间相距不过丈余,饶是范雪樱武功再高,亦要闹个手忙脚乱。当下急急松手放开软鞭鞭头,扭身侧闪,反手一掌击去。刷的劲风响动,长剑擦着她的胸口飞过,远远地斜插在沙滩上。紧跟着蓬的一声,胡青鹏被她一掌击中小腹,如陨石般坠落下来,鲜血喷涌。
范雪樱冷笑着正要补上一掌,胡青鹏吃力地叫道:“这是第、第十招了!”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范雪樱仔细一算,果然交手已满十招,一时间呆立原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对手,心中千回百转,到底要不要违背诺言杀之灭口呢?犹豫片刻,将胡青鹏蒙面的黑布扯下,只见他眉毛浓密,脸部轮廓粗犷,嘴角还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虽然称不上英俊,却充满阳刚健康的气息,顶多只有十八岁。范雪樱心底暗震,这个年青人如此年轻就具备了这样的剑术和应变能力,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啊!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庞,没来由地脸颊一阵发烫,喃喃道:“罢了,天意不可违!你既然能撑过十招,我就饶你一命。将来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杀你的!”
她收起软鞭,依依不舍地看了胡青鹏两眼,蓦的一声清啸,展开身形往来路奔回,转瞬间已不见影踪。
寂寥的沙滩上,只剩下闪光的宝剑,独自散发着寒光
眼前只有一片浓重的黑暗,没有亮光,也没有任何声音,沉沦的意识在黑色的海洋中拼命挣扎着,游动着,急切寻找着出路。他不停往上游,往上冲,辛苦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一丝微弱的光芒逐渐在海面上扩大。这时,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好象是女子的欢呼声:“他醒了!”他想睁开眼帘,但眼帘重若千斤,无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无法看见身外的世界。忽然,一股甘泉流入腹中,将他满心的焦躁烦热一扫而空,依稀听见有人轻声道:“没事了,好好睡一觉吧。”跟着微风拂过,他又陷入沉睡之中。
胡青鹏再次醒过来时,只觉身体虚弱,口干舌燥,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很眼熟。他费劲地转动脖子,只见衣舞凤和小兰正坐在床边,在三尺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胡青鹏略一思索,便猜到当日必是衣舞凤将自己救了回来,替他医治伤势。范雪樱最后所击的那一掌极为凌厉,要不是他屡得奇遇,体质超强,绝对抵挡不住。尽管如此,假如他受伤后不能及时得到医治,同样会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这样说来,衣舞凤又一次救了他的性命了。胡青鹏摇头苦笑,自己本应跟魔教弟子划清界限,水火不相容的,却屡次欠下人情,以后该如何向掌门交代?
忽听小兰啪的拍下一枚棋子,得意洋洋地道:“长老,这局棋你又输了!”
衣舞凤懊恼地轻拍桌子,道:“奇怪,你的棋力为何陡然增强了许多?我原来可以让你四子的,现在让二子还总是输!小兰,你是不是最近拜了明师?”
小兰抿嘴笑道:“长老,不是我棋力增强了,而是您的棋力下降了!因为您的心思不在棋上,经常走神,有时候还下出莫名其妙的恶手,把获胜的机会拱手相让,又怎能不输棋呢?”
衣舞凤白玉似的脸颊微微泛红,又羞又气道:“你这小丫头,竟敢取笑我!”眼珠轻轻一转,情不自禁地望向床头,却意外地撞上胡青鹏的视线,啊的一声轻呼,红晕过耳,眼底闪过难以觉察的喜悦,板着脸道:“喂,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一声不吭想吓死人吗?”
胡青鹏傻笑道:“对不起,我刚刚醒过来。衣长老,是你救了我吗?大恩不言谢,胡某日后必有回报。”
衣舞凤皱了皱眉,道:“我之所以救你性命,是想知道白云宗、天下会的阴谋勾当,并非希望得到你的回报。如果不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懒得理会你的生死与否。你不要想歪了!”
胡青鹏道:“是!请问长老,我昏睡多久了?”
衣舞凤淡淡道:“你中了毒蝎的‘五毒罗烟掌’,伤及肺腑,气血失调,已昏迷了三天三夜。我都以为你熬不过这一关,要去晋见阎王爷了。”
胡青鹏失声道:“我睡了三天三夜?”从他被穆柔柔劫走时算起,他和掌门一行失去联络已有五天了,不知道衡山同门的情况怎样?他们是否还在株洲?如果他联络不上同门,岂不是要孤身一人奔赴嵩山?
衣舞凤不理会他惊讶的表情,吩咐小兰去煮红枣燕窝粥,给他适度地进补。待小兰离开后,她盯着胡青鹏的眼睛问道:“毒蝎对付敌人一向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物,这次居然没有杀你灭口,简直是太阳打西方出来了。我实在很好奇,你是如何打动人家的芳心,从而捡回一条性命的?依当时的情形推测,只要她再轻轻加上一掌,你就死定了!”
胡青鹏强压心头的忧虑,苦笑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因为她打赌输了,不得不放过我。”当下将十招赌约及交手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其中的过程一波三折,惊险异常。
衣舞凤听完舒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对你格外留情呢!对了,那艘货船运来的到底是什么货物?”
胡青鹏道:“是黑色火药!货舱里面堆满了装着火药的木桶,估计至少有一两百桶。”
衣舞凤娇躯一震,喃喃低语道:“火药?!他们运来这么多火药想做什么用?难道是针对本教的新的阴谋?”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眼眸熠熠生辉。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的额头折射出智慧的光芒,比平时的冷若冰霜更具魅力。
胡青鹏呆呆地望着灯下沉思的美人,看着那白皙光洁的肌肤,优美无暇的轮廓曲线和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心脏不争气地砰砰狂跳,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破坏这一刻宁静美丽的画面。他甚至希望这一刻能够永远停留,使他有足够的时间欣赏她的美丽。他忽然间觉得,能跟这冷傲的魔女如此相处,也不是一件坏事。
衣舞凤摇摇头,从沉思的状态中摆脱出来,转眼见到呆若木鸡的胡青鹏,又好气又好笑,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嗔道:“你看够没有?!口水都流下来了!”
胡青鹏脸一红,脱口说道:“你真美!”话一出口立即后悔,以衣舞凤的个性,岂会准许别人对她评头论足?如果她因此动怒,自己的下场绝对会很惨。心中忐忑,暗暗祈求上苍保佑。
衣舞凤又喜又羞,娇容愈见美艳,脸上几乎要渗出血来,露出少有的女儿媚态,跺足嗔道:“讨厌,谁要你花言巧语哄人家开心了?不理你了!”起身逃出门外。胡青鹏几时见过如此娇艳可人的衣舞凤,简直看得目瞪口呆,脑海中尽是她方才动人的神态,忽觉鼻孔一热,两行鼻血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