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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惊无险,顾誉丰居然没死!
郁泱想不通,当时她虽然紧张,但绝对没有忙里出错,如果有一点点可能,她不介意用cpr,但没有,顾誉丰死透了,跟随师父多年,她不认为自己连号脉都会出错。
然而不考虑过程,结果是美好的,至少她预想中的糟糕状况都没有发生。
因为这场意外,原本顾誉丰该陪她进宫谢恩的,倒也免了。
日子安安静静过下来,一个月过去,只有王妃和邹涴茹分别来过秋水阁一趟。
邹氏的目的是警告,她说日后会派人守在院子口,住在秋水阁里的,一个都不允许到前院。
对郁泱而言,这个警告是白搭,她并不打算和顾家任何人建立关系,她只想着平安离开,所以她点头如捣蒜,应承得干净利落。
芍药不满邹氏的口气态度,怒道:“谁想往前头去?如果她把小姐的嫁妆还回来,我连想都不要想到她,费脑子!”
郁泱苦笑道:“顺王妃虽然头发长、见识短,但手段毒辣。顺王的几个小妾在她的整治下,多年来连半个孩子也没留住,以至于顾家大房到现在只有顾誉丰那个单丁。”
可不是吗?她手上到底有几条人命,谁晓得。她不确定是顾伯庭对后院之事漠不关心或者他根本不想要庶子女,因此对邹氏的所言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之她连片刻都不愿意和这号人物打交道。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郁泱要求牡丹、芍药“万一有幸”见到王妃,记得千万要绕路走,怎么说她都是郁泱名义上的婆婆,要惩治媳妇身边两个小丫头只是小事一桩,人不必没事替自己找冤枉。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规矩定下后,从此秋水阁门口多了几名老妇轮流守着。
这对郁泱没差,反正她们进出都从后门,但这可苦了每天都得往前院取饭菜以及月例的锦绣。
她时不时遭受刁难,碰到心善的仆妇还好,多问个几句话也就过去了,碰到狐假虎威的老妪,往往一餐得拖上一个多时辰才取得到,大人罢了,小孩怎禁得起饿?
令郁泱讶异的是,平日就一张阴阳怪气臭冰脸的锦绣,竟没有因为此事而怪罪她们。
至于邹涴茹,那可真是夸张了。
她一反敬茶那日的温柔娇羞,跑到郁泱跟前指手划脚,她要郁泱弄清楚自己的身分,别妄想勾引顾誉丰。
这话挺有趣的,哪家的姨娘可以指责嫡妻“勾引”丈夫?这顾家宠妾灭妻的门风还真令人瞠目结舌。
面对邹涴茹的挑衅,郁泱本想比照王妃办理,从头到尾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一语不发,嘴角维持着忽隐忽现的笑意,胸有成竹似的。
如果郁泱发出声音与邹涴茹对骂,她或许心里头还会舒服几分,可郁泱什么都不做,只是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望向邹涴茹,她反而有了被轻视的感觉。
怎么?她还以为自己是郡主?笑话!整个大周朝上下,谁不晓得诚亲王就要造反了,要不,诚亲王妃何必急着找户人家把她给塞进去?
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能够掳获表哥的心,成为他名符其实的妻子?甭想,她才不会给周郁泱这个机会!
越想,邹涴茹越是吞不下这口气,骂的话也就越发难听。
但再难听,也拽不下郁泱嘴边那抹笑,更可恶的是,她眼底还出现淡淡的悲怜同情。邹涴茹怒极,周郁泱凭什么同情她?虽然她现在只是个小姨娘,但姨母说过周郁泱前脚离开,她后脚就会变成为世子妃。
于是,她一口一句狐狸精,气势张扬地咒骂郁泱是叛臣之女,是要被充作官妓的妇人
郁泱轻叹,天底下竟有这么无知、肤浅、蠢得像头猪的女人。
牡丹气到眼眶红了,芍药本就是个牙尖嘴利、冲动派丫头,被她这样一激,忍不住回嘴。“邹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小姐是世子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夫妻本来就应该日夜相处,怎地见个面就变成勾引?找个时间,小姐得进宫同皇上分说分说,是世风改了、妾室分位比嫡妻高呢,还是顾家阳奉阴违,对赐婚圣旨不满意?
“至于罪臣之女嘛,我是个小丫头,才疏学浅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现在大周朝女子竟能当官啦,不知道邹姨娘是在刑部还是大理寺任职?是审了哪些人,怎么会知道咱们家王爷,好端端的就成了罪臣?
“王爷不是在替皇帝守着边关,不教蛮夷打进来吗?他是做了什么竟让邹姨娘这般指控?不行,这事儿千万得说清楚,否则谣言从顾家大门传出去,众口烁金,没罪也变成有罪啦。”
芍药一句句全落在点子上,顾伯庭最重视名禄官职,这话要真的传到皇帝耳里,把顺王给召进宫问话,甭说邹涴茹还不是正牌媳妇,就算她是,顾伯庭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眼下,皇帝对郁泱的态度还模糊着呢,何况诚亲王一天不起兵,就一天是皇帝的亲手足、好兄弟。
邹涴茹再蠢,这会儿也明白了郁泱不是可以任意欺辱的,她瞪了郁泱一眼,接着恨恨咬牙离开秋水阁。
郁泱望着芍药的目光满是无奈,语重心长道:“咱们不过是过客,招惹这些无谓的怨恨做什么,你说这一大篇,心里是舒坦了,可日后的事谁算得到?
“万一父亲真的起事,顾伯庭会怎么对待我们?今儿个你把她惹恼,只怕顾伯庭尚未动手,她会先落井下石,就算她动不了我,也能拿你和牡丹开锄。”
她不是在怪芍药,而是担心,她这副性子搁在顾府早晚要出事。
“我就是气不过嘛,瞧她那副张扬款儿,哪家姨娘能够穿着大红衣裳,满府乱逛?这不是存心给小姐添堵吗?”天晓得她忍了多少次,才没冲上前把她的衣服给撕破。
“你满脑子在胡思乱想什么,就算她穿着大红嫁衣满街跑也堵不了我。”
郁泱压根不认为自己是顾誉丰的妻子,对于不在乎的男人,他宠再多的女人,也与她无关。
“可她说小姐是狐狸精耶,要不是寄人篱下,我哪能容得下,早就几个巴掌把她揍成猪头。”
芍药憋不住红了眼眶,想当初在王府里谁不是把姑娘捧在掌心哄着、疼着,这会儿嫁人倒成了奴婢,谁都可以给小姐摆脸色、怒声漫骂。
噗哧一声,郁泱笑了出来。“这会儿你又知道咱们是寄人篱下了,寄人篱下就得有寄人篱下的样儿,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何况真正的委屈还在后头呢,倘若父皇真的起事她连想都不敢想象。
相处多年,牡丹哪能不知道芍药的心疼,她拉起芍药的手,环住她的肩,说道:“你还不了解咱们家小姐,她才不是什么泥人儿可以随便让人拿捏,她只是不屑为这种小人费心神,两句话可以打发的事儿,小姐才不浪费半点口水。
“你没发现?邹姨娘说了一堆废话,小姐连正眼都不瞧她一眼,只是嘴边凝着冷笑,她越讲气势越弱,到后来话都快说不出来吗?偏你好出风头,还想把人压了!”
郁泱浅笑,牡丹果真细心,她一手握住一人,走到桌边坐下,对两人道:“猜猜,世界上最大的惩罚是什么?”
“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是漠视。你越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受的伤越重,偏偏这伤看不出、验不出,她就算气出内伤也编派不了我什么。”
“原来如此,小姐才是真正的高手。”芍药这才算解了气。
“可不,咱们都落了下乘。”牡丹笑道。
“往后遇事别这么躁,咱们不怕君子,可是得防小人,谁晓得她会不会把芍药的话加油添醋传到顺王耳里,这里不是咱们的地盘,做事还是得多放几分心。”
“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牡丹回道。
“我也会注意,再碰上同样的状况就当被一只猪撞了,我不撞回去就是。”
“嗯,去采两把青菜,今儿个吃暖锅吧!”用腌过的大白菜当汤底,那味道鲜着呢。
天气越来越冷,市集里卖的青菜越来越少,幸好郁泱早就开始预备起来,挑了间宽敞、日照足的屋子,把园子里的花盆换上新土后搬进屋里,再把发芽的菜苗往盆子里种,炭火十二个时辰轮流烧着,屋子里暖烘烘的,菜苗长得特别好,已经陆续可以收成。
日子漫长,能做的事很少,她们把心思全放在变化吃食上头了,郁泱说得好“人吃饱了,心情开朗就不会钻牛角尖。”
前阵子孙叔一家子和阿良已经在庄子里安置下来,那庄子里本来有个管事,但嫌弃庄子的位置不好、收成少,两年前便辞了工。后来狄氏让孙叔和阿良每年年底过去,与佃户结算一年收成。
本就是熟门熟路的,现在住进老宅子里就更方便了。
孙叔他们离开顾府时曾绕到后门与郁泱见过面,她给了两百两银子安置,可他们没把银子花在自己身上,反而买了辆马车。
前几天,阿良驾着马车送一批粮米菜蔬和肉食过来,当中还有一大罐他和孙平、孙安掏挖的野生蜂蜜。
阿良形容庄子上的状况,那附近的土地确实有些贫瘠,一年下来,佃户勉强能够养活自己,要是再缴上租子,日子就怕没得过了,所以过去结帐不过是走趟形式,还真拿不回多少银子。
而且,庄子三面环山,佃户说山里有熊,大伙儿都不敢进山里,也严禁孩子们靠近。
可是孙平、孙安和阿良,当年都是和郁泱的哥哥一起跟着师傅习武的,几个活蹦乱跳的小孩一起练武,谁也不想输谁,几年功夫下来,不说防身,就是上阵杀敌也难不倒他们。
因此听说山里有黑熊,三个男人起了兴致,拿起刀剑、背上斧头就往山里去猎熊去,开玩笑,一只熊从头到脚都是宝,光是熊掌就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小姐现在正穷着呢。
结果不进山里不知道,一进去才晓得那里是个宝库!
桃树、李树、栗子、松果、银耳、磨菇应有尽有,那是不会动的,动得了的更多,獐子、兔子、野鸡、鹿难怪大熊喜欢住,食物多呗。
阿良来的时候,夸张地拍拍自己的肚子说:“小姐,你看,咱们才去庄子几天,每个人腰都粗上好几寸。”
她们听着阿良的话,心生向往,恨不得插了翅膀立刻飞到庄子上。
他们还用一只肥鹿去换一只猪给送来,阿良来一趟,她们的小厨房便堆得满山满谷。
担心东西吃不完、放坏了,三个人从早忙到晚把肉和菜给腌了、晒了,这些天院子里到处挂满香肠腊肉,引得顾祺、顾玥两个丫头口水流个不停。
也许得花更多的时间和守门的婆子们周旋,锦绣越来越没时间看住孩子,没有她挡着,顾祺、顾玥一得机会就跑过来找郁泱。
刚开始,郁泱只是好玩,便说:“背一首诗,换一颗荷包蛋。”
没想到这个开头,两个嘴馋的丫头竟卯足力气拚命背诗,几天下来,郁泱发现她们的记忆力好到惊人,还以为背过、念过,转个头就忘掉,没想到隔天、隔隔天、再隔隔隔天
她们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让郁泱太有成就感了,因此让牡丹、芍药上街买了千字文、三字经、孝经,开始教她们读书认字。
册子上说,顾檠丰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因此十六岁成为大周朝最年轻的状元。
读到那段时,郁泱心想,他爹是皇帝,要谁当状元还不容易,可是眼看顾祺、顾玥的表现,她们在短短的十几天里竟能认出三百多个字她本以为自己家的哥哥是人间龙凤了,再看看两个小丫头,她由衷承认,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如果她们的聪慧来自遗传基因,那么她认同顾檠丰的成就不是靠作弊,他确实有真才实力。
“小姐,今晚真要吃暖锅?可咱们没锅子呀!”牡丹的一句话唤回郁泱的心思。
暖锅的锅子和一般的不同,锅子中间有个洞,可以随时从中间加入炭火,一面吃一面煮,咕噜咕噜的汤滚着,肉片切得极薄,涮个两下就可以吃,味道好极了。
以前在府里,小姐一到冬天就喜欢弄来吃,全家人围在一块儿,一面吃一面说笑,气氛热闹得紧。
“对哦,下次上街记得带一个回来,今天先煮大锅菜好了。”一样有肉有菜,再加上阿良送来的鲜菇,那味道才叫绝呢。
“杀一只鸡吧,祺儿说她上次吃鸡肉是两年前的事儿。”芍药道。
郁泱笑着觑芍药一眼,当初还嫌她们是顾家人不肯给吃的,这些天相处下来,她也真心喜欢上那两个丫头了。
也是,那么聪敏乖觉的孩子要往哪里找,能够碰上也是奇缘,今日不珍惜,日后分离,想念了怎么办?
“好,杀一只鸡,但别让她们看见,会心疼的。”对那些鸡,玥儿、祺儿如数家珍,宝贝得很。
“要不,我到后院杀鸡,小姐去教她们念诗、写字,把她们圈在屋子里。”
“好法子,我去喊丫头们过来。”牡丹转身就要往外走,才出门,就见到她们一前一后往厨房里钻。
“泱姨,今儿个晚上可以吃香肠了吗?”顾祺笑眯眼问,她连作梦都在想呢。
“想吃香肠?可以啊,一首诗一条香肠,有本事多背几首,管你们吃到饱。”
“太好了,玥儿最喜欢泱姨了!”
顾玥跳起来,跑到郁泱身前一把抱住她,顾祺也不落人后,跟着冲到郁泱身边,伸出短短的小手臂圈住她的腰际。
“哼哼,今儿掌厨的人可是芍药姨我,你们不好好巴结我,就把你们的香肠煎个半生不熟。”
话落,两个小丫头钻到芍药身前又亲又抱,小小的厨房变得温馨无比。
看着嘻闹成团的大人小孩,郁泱笑意更浓,她转身望向窗外,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心头微酸。
她仰头,对着一院子清风低声道:“娘,您在哪里?哥哥,你在哪里?我们约定好的,不管置身何地都要把日子过得热闹精彩,要让自己幸福惬意,所以娘、哥哥,我很好,你们好吗?”
他确实已经死去,但死而复生,附身在誉丰的身体里。
檠丰从阿松口里知道这几年顾府发生的大小事情,知道自己死之后,皇帝再不看重顾伯庭,他几次被降职,不大的事都能引得皇帝震怒。
他猜想父皇知道了,知道自己的死与顾伯庭脱不了关系,也许是苦无证据,也许是不能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才藉题发挥。
贤贵妃啊她真心想替二皇子抢那把龙椅,问题是,就算她把椅子摆在二皇子**下面也得他坐得稳啊,不是他看轻二皇子,周裕礼就不是个能人,好大喜功、脑子昏聩,连最基本的识人之明都没有,这样子的人当皇帝,不是大周百姓之福。
当初贤贵妃让顾伯庭向他下手,是因为发现备受父皇看重的他也是一名皇子,很可能成为二皇子的对手,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护持的是四皇子周继礼,她想斩断周继礼所有帮手?
他不知道,这种事阿松没办法告诉他,他必须去找黑大查清楚,可是他们还在吗?他们依然继续为了他经营母亲留下的嫁妆产业吗,抑或是那些东西早已经落入顾伯庭手里?
顾家淡出朝堂,一纸赐婚圣旨却让诚亲王女儿周郁泱嫁进门。
旁人或许不清楚,但檠丰明白得很,顾伯庭重名重利,对仕途汲汲营营,只要给他一条绳子就会拚命往上爬。
他都可以为仕途献妻,怎不会为了想在父皇面前露脸而允下这门亲事?别说让邹涴茹当贵妾,就算降邹氏为侧妃,把周郁泱娶回家当王妃,他都会同意吧。
也许他多少担心父皇出此招有其目的,也许他不确定娶周郁泱进门是福或是祸,但只要父皇下令,明知危险,他还是会像扑火飞蛾抓住每个机会,何况,顾檠丰死了六年,他等着再一次风光,等得够久了!
所以檠丰冷冷一笑,想要机会吗?好,他来帮忙,只要能把顾伯庭拽下台,什么事他都愿意做!
下人们说,自从大少爷死后,四少爷变得叛逆、不思上进,王爷打也打、骂也骂了,却再也骂不冋那个乖顺听话的四少爷。
这话让檠丰想起那个站在窗外目睹自己身亡的少年,当时他眼底的震撼与错愕,直到现在仍然清晰地烙在脑海里。誉丰是个正直善良的好孩子,他曾经想过好好扶持他让他为顾家祖上争光,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都摆弄了一场。
张开眼睛,收起内息,他接收誉丰身体的同时,也接收了他的武功、他的习惯和他的直觉。
誉丰的武功相当好,他是认真想要当行侠仗义的江湖人士。
檠丰不想当江湖人,但每每内息运转一周便精神饱满,他喜欢这种感觉。
昨天夜里精神奕奕,他运起轻功闯进秋水阁,那里有了新主人,但自己旧时住的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悄悄摸进屋里,在床下的暗格中掏出父皇给他蟒形玉佩,再次见旧时信物,他笑了!
“表哥。”邹涴茹忽然从屋外进来,打断了檠丰的思绪,只见她手里端着一盅鸡汤,娇甜柔媚的声音让他不由得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刻意矫情。
檠丰的视线对上她,忍不住摇头,誉丰什么都好,就是看女人的眼光太差。
他没回话,起身走到桌边,邹涴茹见状连忙拿起鸡汤吹凉服侍他喝汤。
天气有点冷,不过她穿了件薄纱衣裳,露出雪白的颈项希望能勾得表哥心痒,进而
想到这里,她轻轻扭动肩膀,宽松的薄纱滑下,微露香肩。
自从表哥醒来便忘记过去的事儿,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脑子忘记,心里的感情也跟着丢失,他竟然对自己半点感觉都没有,她很是心急,无数次提醒表哥两人之间发生过的事儿,但他毫不动容,她说起他们的花前月下、说起新婚洞房,她说得脸红耳热,他却连笑容也不施舍。
她是女人,女人对这种事比男人敏感,她察觉到表哥不喜欢她了。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每次她凑近,他便背对自己。几天前的夜里,她再也忍不住,大胆从身后抱住他,哽咽问:“表哥,你不喜欢我了吗?”
他的回答是下床,离开房间。
她哭到天亮,到姑姑屋里立规矩时,明显红肿着一双眼睛,一被问起,她硬把事情栽赃到周郁泱头上,说她八字硬、克夫。
为了此事,姑姑还带着她和表哥到寺里进香。
寺中高僧留下表哥说话,她不知道高僧对表哥说什么,但自从那天起表哥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了。
她能不慌吗?她只是个贵妾,万一得不到表哥的宠爱,生不下孩子,就算两年后周郁泱离开顾家,谁知道王爷会不会替表哥另外挑一门亲事?
公公向来看不起邹家的呀,自从爹爹过世后,几个哥哥没有半个象样的,嫂嫂更是拿她当赔钱货,明里暗里挤对她,三嫂还曾经想把她卖给富商当小妾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让表哥重新爱上自己。
邹涴茹把汤舀起,浓浓的鸡汤味让檠丰想起母亲,母亲擅长熬汤,文火慢炖,把鸡肉的精华全都熬进汤里,娘总说:这做学问哪,就跟熬汤一样,不能急、不能躁,不能贪快。
他分神想着,邹涴茹的汤瓢却在这时贴到檠丰嘴边,他一惊,立即回神,眼底净是厌恶。
她做错了吗?她伺候得小心翼翼,熬了一整个早上,鸡汤不冷不热,她这么努力,不懂不懂他为什么皱眉、为什么眼里露出那样的神情。
“表哥,你到底怎么了?如果我做错事你可以告诉我啊,你把我晾在这里,让我不上不下、忐忑不安,是要叫我怎么办?你到底还是不是我的誉丰表哥?你是被何方妖魔附身,怎么会变成这样?”
随着柔声埋怨,泪水跟着滚下,她很清楚表哥心软,每次看到她哭,什么事情都会依着自己,于是故计重施。
邹涴茹不知道眼前男人确实不是她的表哥,因此他没看见她的楚楚可怜,只听见她随口胡诌,却令檠丰胆颤心惊的话语。
他怎么没想到这个?邹涴茹从小苞在誉丰身边,她比谁都了解誉丰,他的习惯,他的嗜好,他的喜恶,短时间内他还可以以生病为由来解释自己的不同,可长时间下来,破绽只会越来越多。
不行,他不能让邹涴茹待在身边,否则会坏了计划。
起身,他往屋外走。
邹涴茹一怔,表哥居然对她的眼泪没有感觉?她无助、失措,她追在檠丰身后跑了几步,放声大喊:“表哥,你要去哪里?!”
檠丰连回头都没有,加快脚步离开。
他疾行的背影让邹涴茹更慌乱,愁肠百结,她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这是是老天在处罚她?罚她嫉妒表哥的丫头蕊儿与表哥太亲近,编派她偷人,害得她被姑姑活活打死?
可,她有什么错,表哥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的呀!
顺王府还算大,但扣掉占地最大的秋水阁,再分成三部分给其它两房叔婶居住,中院就不大了。
檠丰走向顾伯庭和邹氏的院子,一路走,他努力回想誉丰的行止动作,拉出他惯有的灿烂笑容,进入邹氏屋子之前,再深吸一口气。
看见儿子,邹氏忙迎上前,说道:“誉儿,你的病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誉儿想娘!”他模仿誉丰当年的表情。
十九岁的男人说十三岁孩子的话已经够怪,再加上身子里藏着二十三岁的灵魂,那股子奇怪,他几乎忍不下去。
听见儿子对自己撒娇,邹氏怔愣。
很多年了,自从儿子知道顾檠丰的死是他们动的手脚之后,再没有这样对自己说话,这一刻,她感激老天爷让儿子失忆。
“你想娘就让下人传话,娘马上过去。”心像被蒸熟了似的,暖烘烘的,舒服得紧。
“可我有私话要对娘说,不想表妹听见。”
“傻孩子,还叫什么表妹,涴茹已经是你的妻子。”她拍拍儿子的手背,笑眯一双狭长凤眼。
邹氏已有年岁,但依旧美貌青春,誉丰遗传了她的外貌,有一张女人无法抗拒的脸。
檠丰低头沉默,邹氏见状问:“怎么回事?和涴茹拌嘴了?”
他缓慢摇头,表情凝重说道:“誉儿不能和表妹当夫妻。”
“为什么?”
“那日娘带我和表妹去上香,释慧法师告诉我,他说我和表妹做夫妻,就会出一次事,如果想平安就、就得离表妹远一点。”他略显羞赧地低下头。
“怎么可能,你们的八字明明很合。”她花大钱让人合算八字,算命的明明说涴茹旺夫。
“释慧法师说,成亲不能只看八字,他说表妹前辈子作恶多端,此生必须承受前世业障,所以她幼年失母、成年失父,再过几年恐怕几个哥哥也会不保,如果誉儿坚持和她做夫妻”他停顿半晌后,才继续道:“上次誉儿能救回来,是因为当时身边有个福泽深厚之人,释慧法师说誉儿下回怕是没有这等运气了。”
他清楚,救誉丰上岸的是阿松,而守在誉丰身边的是周郁泱,他不知道周郁泱是怎样的人,但他与诚亲王妃熟识,倘若她有几分像她的母亲,也许可以帮上自己,于是他先在邹氏眼前埋下伏笔,好替之后的往来铺路。
听见誉丰的话,邹氏心头涌上一阵不安,不会吧,她千挑万挑的媳妇竟是造祸的主?释慧法师说的是真是假?
假的?堂堂大师,何必说谎话骗人。真的?那她再怎么偏帮娘家,也不能害自己的亲儿子呀。“快告诉娘,释慧法师还说什么?”
“他说儿子很快就会当官,前途大有可为,只是”
“只是什么?”邹氏急问。
“儿子不明由,当官就得科考,儿子已经放下功课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考得上?我可以去考,但是法师是在骗人的吧!”
顾伯庭不是最重视仕途吗?那么他这个“儿子”就来替“父亲”挣一挣。
“傻孩子,法师骗你有银子拿吗?又不是神棍。”想起释慧法师的话,当官、大有可为邹氏眼睛绽放光芒。
这么多年来,王爷一心一意盼着誉儿长进,可誉儿为了顾檠丰的死,处处和他们对着干,没想到掉进水塘后,虽然忘记过去的事却性情大改,连科考也愿意试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满脸犹豫。
“别担心,誉儿去考考看,就当是阅历,考得上、考不上都没关系。”
“嗯,既然娘这么说,誉儿就去考考看。可是表妹”
“放心,娘尽快让涴茹搬出你屋里,不让她吵到你,这段时间你好好念书,旁的事都别多想,行不?”
“是,娘,我马上回去念书,我一定要当大官让娘替我骄傲。”
“好孩子,尽力就好、尽力就好。”听儿子说出这么贴心的话,邹氏简直快要痛哭流涕了。
将可能看穿自己的邹涴茹驱逐出境,檠丰转身离开,他一面走着、一面盘算下一步。
然檠丰一离开,邹氏就急急忙忙唤进管事嬷嬷,吩咐道:“去把阿松找来。”她得问问清楚,那天晚上除了他,还有谁在儿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