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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承安看着一屋子里的人全都安静下来,再看向软榻上的铺盖,淡淡的吩咐道:“全都下去。”
这一声命令像是一个开关,不只四书五经,就是宛玲珑自己带来的人也全都跑得一干二净,连她想出声拦一下都来不及。
她忍不住跺脚。“这到底是谁的奴才啊!真要有事儿,还能指望这些人给我挡着吗?”
肖承安看着她,面无表情的问:“在这屋子里,你觉得还能出什么事?”
宛玲珑尴尬的笑了笑,忽然觉得屋子里的温度升高许多,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站在那儿看着她,她却觉得就像那天看着他一口一口咬着鸡肉的模样,让她光看一眼都觉得有些心跳加快。
她曾看过一些话本,那些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的故事怎么都不曾写过,当一个姑娘看着一个男人吃饭都会心跳加快,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慢慢走向她,在距离两步的地方停下。“为什么突然想起要搬过来?”
他还记得,之前他不过把一本她的书给扔出去,她就宛如小母狮一样愤怒,甚至连她的屋子也不准他踏进去,怎么现在她突然开始讨好他,甚至不在乎他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她,仍执着的想要靠近他身边。
“为什么突然改了态度?”他定定的瞅着她,再一次问道。
宛玲珑望着他,呐呐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能够说是因为重来了一辈子,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看不上的他,实际上才是对她最好的人,所以她为了改过自新,才这样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
不!如果这样说,或许会让人觉得她是一个疯子吧!但是真要说谎看着他眼里那了然的目光,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拙劣谎言能够骗得过他。
“我、我”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肖承安静静的看着她,原本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在她的沉默下缓缓黯然,最后他转过身去,冷冷的丢下话“我不习惯和人同房,等等把东西搬回你自己的地方去。”
闻言,宛玲珑难掩错愕,眼底闪过浓浓的懊恼,这一瞬间,看着他的背影,她忽然有股想要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坦露出来的冲动。
不管是前世,或是今生。
到了晚上,等肖承安从安王妃院子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他看见的除了已经在软榻上铺好的被子外,还见着穿着白色里衣和里裤、披散着一头长发的宛玲珑,不安局促的站在那儿。
他冷声道:“谁让她继续待在这儿的?”
他消瘦的脸上与其说是面无表情,不如说刚硬冷酷得像块冰,声音里并没有特别威吓的味道,但就是让人忍不住颤抖,眼睛里的严肃冷硬,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不怒自威。
四书、五经和其他下人冒着冷汗站在后头,却不敢辩解,只等着主子一声令下,他们就得下去领罚。
这就是素心院的规矩!
宛玲珑也在这一瞬间怔住了,她紧咬着唇,倔强的把事情全扛在自个儿身上“别罚他们,是我拜托他们让我待着的。”
肖承安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却还是下了命令“一个人下去领五个板子,再有下次,就直接领五十个板子。”
几个下人顿时间松了口气,五个板子的责罚算不上什么,真要说的话,也就是比较折损面子而已。
待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宛玲珑死死的咬着唇,迎上肖承安的目光,两人视线相对之际,她只觉得满腔的委屈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眼眶一热,积蓄的泪水都要含不住了。
肖承安没想到处置几个下人而已,就差点要逼哭她,这种无意间成了恶人的感觉,让他有着一丝丝的烦躁。“这屋子今日就让给你睡,明日一早就给我搬出去。”他平淡的说完,看着她似乎下一瞬就会哭出来的表情顿了顿,随即转身要离开。
宛玲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光看着他离去的动作,心里就酸涩得不行,原本只是含在眼眶里的泪,突然像是断线珍珠一样一颗颗落了下来。
他不知道,上一世的她,做了多少对不起他的事情。
虽然她一直守着清清白白的身子,但是和别的男人私相授受,最后还被人栽赃陷害,让他背上一个娶了不守妇德女子的坏名声,甚至最后听说他都病得几乎要下不了床了,还要替她的哥哥和爹爹周旋,保下他们一家子的性命,也让她免得沦为他人妾室。
而在最后的最后,就在她以为这辈子注定只能青灯古佛的为所有愧对的人吃斋念佛求一生平安的时候,她却收到了他的信。
信里头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婉转言词,只有简单两句话——若她还愿意回来,两个人就再也不提往事一起过日子。
一想到这里,她的泪不自觉落得更凶了,看着他枯痩的背影,她突然想要上前抱着他,她想要好好的告诉他,上辈子她到死都来不及亲口对他说的一声抱歉。
眼看着他就要走出屋外,她顾不得擦干泪,被这样的念头驱使着,小跑步冲上前去,从他的背后猛力一抱。
她的手不敢出力却也不敢放松,抱着他,感受着他比自己还要略低的体温,很怕这一刻全都是她幻想出来的梦境。
不管是骂她还是对着她笑,不管是鼻间淡淡的药味,这全都是他,那个让她亏欠又不知道该怎么才好的他。
一想到这里,她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又激动的狂哭不止,半晌说不出话来。
肖承安被她那猛力一抱,一开始差点岔了气,本想甩开她的手,却在听见她再也控制不住的狼狈哭声后,手静止在空中,脸色变幻莫定。
她哭得连他都能感受到背后的衣裳湿了一大片,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语气有些僵硬的安抚道:“别哭了。”
“不!我要哭!我还要说对不起,肖承安,我那么傻总是拖累你”话说了一半,宛玲珑还是很有理智的没有继续说下去。
肖承安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又听到她反抗的话语,再也忍耐不住的拉开她的手,转过身子,苍白的手指恶狠狠的抹上她的脸,粗鲁的想擦干她脸上的泪水。
“不管你有多傻,你总是我的世子妃,记得有我会替你收拾残局就是了,哭什么!”
她看着他冷淡的神色,语气又不耐烦得很,但不知道为什么,听他这么说,她只觉得甜入心坎里?
她张着两只红肿得像两颗桃子的眼睛望着他,抽抽噎噎的道:“可是我觉得这样很对不起你啊”她娘总说她看起来有点小聪明,但实际上就是个二楞子,总是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不断的犯傻。
见她总算停止哭泣,肖承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是松了口气的,他不以为然的道:“既然知道对不起我,就该好好的听话。”
宛玲珑像是急于表现自己一般,急着回道:“我现在可听话了。”
“那我让你搬出这屋子,你怎么现在还在?”肖承安随便一句话就戳破了她自满的话语。
她偷瞄着他的脸色,捏着手指,红着脸道:“夫妻俩哪能不睡在一屋子里啊!我娘说夫妻俩得睡一屋才能有儿子呢!”
肖承安对于宛家的家教已经完全不抱任何期待,继之前的鹿鞭后,再次受到了像是不同世界观的冲击。
宛玲珑羞涩的红着脸,嗫嗫的继续说道:“我爹还说了,真要有男人刻意跟自家媳妇儿分两屋,那不是瞎了眼就是假正经,不过我想你绝对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是怕把病气传给我才这样的,但是我身子健壮得很,一点也不怕,所以才想着搬到你这里来,方便照顾你,也看看是不是能够早点有娃娃。”说到最后,她的头都要垂到地板上去了,刚刚大哭的痕迹也一扫而空,语气里全是满满的羞涩。
他无奈的微微皱起眉,想来宛家从上到下果然都是些不靠谱的,居然连这种话也敢和一个小姑娘胡说八道。
“既然不哭了,就把脸洗洗睡了。”肖承安缓缓退了两步,打算等等出去就马上换件衣裳,怎料她又突然紧紧搂着他,他低头望着她,语气有着他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无可奈何“又怎么了?”
宛玲珑嘟着嘴,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又要去哪儿了?不是说我听话就要和我一起睡吗?”
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放空,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让她有了这种误会。
他刚刚有说过这句话吗?从头到尾他好像都没答应让她从此睡在自己的屋子里吧?“我没说。”
她眨着眼,扁了扁嘴,用一种“你怎么能骗人”的眼神望着他。
肖承安觉得自己可能也被她影响得脑袋不怎么正常了,很想果断冷酷的坚持说没有这回事,但是看到那双湿漉漉的眼眸,他莫名的就是说不出那样的话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他看着她,她也望着他,两人似乎都在等待谁先认输。
肖承安觉得自己若是这一回不能坚持下来,以后这个妻子大概就真的越来越不怕他了,所以抿着唇不说话,就是等着她明白他的坚持,然后自己放弃。
虽然他并不是不想和她同房,但不是现在,不是在他身上还有无法说出口的隐疾的时候。
宛玲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是心中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这一次主动巴上他就已经差点用光她所有的勇气了,若是不成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下一次。
她爹说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种需要勇气的事情,一次就要成功,要不然谁知道下次的机会什么时候来?
她咬咬牙,想着既然都已经做了初一,那干脆连十五的分也一起做了,她深呼吸一口气,边扯开里衣边回头就往软榻跑,里衣才刚落地,她人也躺上软榻,红着脸,拉好了被子,耍赖的道:“我已经要睡了,你赶不走我的!”
肖承安看着她luo|露出来的圆润双肩,再看看地上落下的白色里衣,哪里不知道她这是算准了她扔了衣裳后他没办法就这么将她赶出屋子外头。
他无言的看着那个笑得像只偷着腥的小猫一样的妻子,心中的无奈已经快要漫出胸口。
他轻抿薄唇,最后冷声道:“随你。”
天已黑,他的身子也禁不起这般折腾,索性也脱了外衣准备就寝,虽然少了下人伺候,但这一点小事他自己动手也没有任何问题,只是背后多了一双闪亮的眼睛盯着瞧,让他脱衣裳的时候有些不自在罢了。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一个人各自躺着一边,寂静的屋子里,只剩下偶尔灯花的爆裂声。
宛玲珑在这样的安静里,闻着淡淡的草药味,迷迷糊糊的带着微笑进入了梦乡。
这一夜,即使并非躺在他身边入睡,只是两人待在同一间屋子里,但感受着他的陪伴,也让她安心得一夜无梦。
而肖承安在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后,又静静的起身,走到软榻边,替她拉好半踢开的被子,眸光有着些许的挣扎。
“至亲至疏夫妻我不问你那些你说不出口的秘密,只因为我也一直瞒着你一件事”他苦涩的勾了勾嘴角,手指轻抚过她带着笑意的柔嫩脸庞。
这一辈子,我们可能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