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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回太师府的马车上,楚音若依旧心中不安。她总觉得,盈月璧失窃之事是一个巨大的阴谋,不像安公公所说,李代桃僵便可瞒天过海,但端泊容一时想不出办法,她也没辙。
楚音若只觉得气闷得很,不由打起车帘,忽然,她看到了一个人。
江明辉?
不,应该说,是玄华。此刻他已不再是居士打扮,而是换了一袭普通的青袍,正踱进一间商铺之中。
“停车。”楚音若吩咐道。
她抬头看着那间商铺的名字“品古轩”看来像是卖古玩奇珍一类的。江明辉在现代就很喜欢这些东西,是拍卖行的常客,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王妃,怎么了?”车外,红珊问道。
“你们在这里候着,我到对面铺子里去瞧瞧。”楚音若觉得这是一个与玄华说上话的好时机。
“王妃,奴婢陪你一块儿。”红珊道。
“不必了,你也在这里等着。”楚音若答道“我去去就来。”
红珊算起来是她最信任的心腹了,可是有些事情,她还是不能让红珊知晓。
“是。”红珊似乎有些狐疑,但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好奇,垂眉道。
楚音若步入品古轩,见玄华正拿着一支玉箫在把玩。放眼望去,这铺子里宝贝还真不少,与从前她在拍卖行见识过的同款颇多,不过还是以玉器为大宗。也对,想来现代人视若珍宝的青花古瓷什么,在他们这个年代,只是稀松日常之物。
“先生,好巧啊。”楚音若对玄华盈盈笑道。
玄华抬眸,看了她大约有三秒钟之后,方才忆起她是谁。“原来是陵信王妃,”他施礼道“不知王妃为何在此?”
看来,他是真的不认识她为什么?他明明就是江明辉啊。
“路过此间,顺便瞧瞧。”楚音若道“也想买一些器件摆设,回去赏玩一二。”
“王妃喜欢什么?尽管吩咐在下便是。”玄华笑咪咪地道。
“怎么?”楚音若一怔“难道,此铺是先生的”
“正是在下所开设。”
“可先生明明是比南王府的幕宾”楚音若万般惊讶。
“比南王爷怜我贫寒,便赠了这间品古轩给我,于我,也好贴补些家用。”
“看来比南王真是大方,相当器重先生呢。”楚音若道。
现代的江明辉很懂得做生意,看来这位玄华也不差。说他们是两个人,她都不信!
“王妃打算添些什么呢?”玄华问道“这里有一支玉箫,方才到的货,王妃若对丝竹乐器感兴趣,这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我对吹奏并不在行,”楚音若道“弹奏却尚可。”
“哦?王妃喜欢琴还是筝?”玄华道“我这里也有一二。”
“琴。”楚音若凝视他的眼睛“不过,我喜欢的琴比较特别,名唤钢琴。”
“什么?”玄华表情大变,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先生没有听错,我自幼爱西洋之乐,最擅钢琴。”楚音若淡笑。
“大概是在下孤陋寡闻了,”玄华极不自在地咳了两声,竭力掩饰道:“这钢琴从没听说过。”
“先生不是素来通晓西洋之物吗?”楚音若道“比如上次替我算命,用的便是西洋的星座学吧?”
玄华整个人霎时都僵了一般。
“那日忘了告诉先生,我的金星落在天蝎座,”楚音若笑道“真想听听先生对我的爱情婚姻会有何见解呢。”
“你”玄华开始全身发颤,声音也发抖“你到底是什么人”
“跟先生一样,”楚音若低声道“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人。”
“王妃”玄华激动得像要哭又像在笑,几乎语无伦次了“不,这位姑娘不,这位小姐”
“先生借一步说话吧,”楚音若四下看了看“有没有厢房之类的?可否让我坐一坐,喝杯茶?”
“对、对,”玄华连连道“里边请、里边请。”
他平素一副高深莫测的高人模样,此刻却似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倒让楚音若觉得好笑。
不过,这一次,她真的很开心。在这陌生之境,茫茫人海中,竟让她遇见了他,或许是她可以抓住的唯一浮木,一线生机。
正月十五,楚音若随端泊容进宫。或许因为那一日与江明辉的相遇,让她有了支柱,所以这一次入宫,心中不再忐忑不安。
不可避免,她遇到了昔日的同窗,她的闺蜜闻遂公主。闻遂公主是先皇后的女儿,端泊鸢的姊姊,身分无比尊贵,前年嫁给了文渊阁最年轻的学士,婚姻美满。
“音若,”闻遂公主一见到她,便亲热地上前打招呼“还怕这一次又遇不到你,你可算是露面了。”
“怎么会呢?”楚音若笑道“正月十五,无论如何,我也要入宫的。”
“你在水沁庵清修这么久,也不肯见我。”闻遂公主叹道“真怕我俩从此生分了。”
看来这位公主待从前的楚音若不差,只是楚音若自己内心幽苦,不愿与人亲近罢了。也难怪,闻遂公主是端泊鸢的姊姊,相见难免伤怀。
端泊容素知楚音若与闻遂公主交好,也不打扰二人谈话,便吩咐侍从随他先行一步,剩下楚音若与闻遂公主缓缓落在后边。
“上次”闻遂公主忽然道“我托人带给你的信,可否收到了?”
“信?”楚音若一怔“什么信?”
“哦,没收到就算了,”闻遂公主的神情有些古怪“不过是捎到水沁庵向你问好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大概是被庵中的姑子弄丢了。”楚音若道“我在庵中半年,甚少与外界联系,那些姑子们也不敢来打扰我。”
看来这信中是有些特别内容的,否则闻遂公主不会刻意提起。可是,这信到哪里去了呢?从前楚音若的“遗物”她都一一看过,并没有什么书函之类的。
“你如今嫁给二哥,也是父皇的主意,”闻遂公主拉着她的手道:“从前的事,不要再记挂了,既然二哥已经把你接了回来,从此你们就和睦地过下去吧。”
“公主如今与驸马琴瑟和鸣,倒是为我操心了,”楚音若微笑“世上的姻缘也没有桩桩如意的,但我也认了命,公主不必担心。”
“你能想开就好。”闻遂公主终于神情轻松了些。
两人一边拉着手继续说话,一边前行,不一会儿便来到举办祭祀大典的重庆殿。
“公主,可不得了了,”一名宫女碎步跑过来,慌张施礼道“出大事了!”
“慢些说,”闻遂公主蹙眉“能出什么大事啊?”
“听说祭祀用的盈月璧遗失了!”那宫婢道:“可贵妃娘娘居然李代桃僵,用赝品代替,此刻皇上正在里边责怪贵妃呢。”
“怎么会?”闻遂公主震惊“你快仔细说来!”
“就在刚才,比南王爷发现了祭祀所用之璧并非盈月璧,禀报了皇上,皇上大怒,贵妃正难以自白呢。”
“泊鸢这孩子怎么如此冒失?”闻遂公主看了楚音若一眼“音若,你不要着急,说不定有什么误会。”
楚音若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戏,倒是笃定地依旧笑着,缓缓道:“定是有什么误会,公主,待咱们同去看看。”
“好,快些走。”
闻遂公主三步并作两步,直入重庆殿中。楚音若仍然步履姗姗,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
重庆殿中,只见雅贵妃正跪在地上,眼泪直流,大呼冤枉。端泊容与她跪在一起,虽然眉宇隐露焦急,但仍强持镇定。萧皇已经气得脸色发白,想必该骂的都已经骂过了,这会儿指着雅贵妃颤抖得说不出话来。而端泊鸢在一旁颇有得意之色。
“父皇,这是怎么了?”闻遂公主急道:“有话慢慢说。”
“朕不想再说什么,”萧皇吩咐“去传宗人府的人来!”
“皇上这是要责罚臣妾吗?”雅贵妃连忙道“臣妾方才已经辩白,并不知盈月璧被偷换一事,皇上,臣妾真的不敢欺瞒皇上!”
“盈月璧一向是你保管,就算不是你偷换,也是犯了失职之罪。”萧皇怒道“你且去宗人府待几天,等事情查清了再说。”
“父皇——”楚音若忽然开口道“儿臣来得晚了,不知事情的原委,何以见得这盈月璧就是假的了?”
“泊鸢发现的,”萧皇道“他从小苞着他母后,对盈月璧再熟悉不过。”
“敢问比南王,”楚音若对端泊鸢施礼道“这块盈月璧与王爷记忆中的,有何不同?”
“此璧虽然洁白,但细看,左上角却有一道隐隐的裂纹,”端泊鸢说得斩钉截铁“盈月璧素来无瑕,这定是李代桃僵之物!”
“比南王爷上次仔细观察这块璧,大概是什么时候?”楚音若反问。
“约我十岁左右。”端泊鸢道。
“事隔多年,再完好的器物,也会有损。”楚音若浅笑“何况这盈月璧每月月圆之时,都会拿出来以作祭祀之用,不小心磕了碰了,都会留下隐痕。”
诸人怔了一怔,都觉得楚音若所说有几分道理。
“这话也对,”萧皇终于神色缓了缓“不过玉质何其坚固,平素的磕碰,倒也不至于会留下痕印。说到底,也是雅贵妃失职。”
“臣妾真的是悉心保管”雅贵妃已经欲哭无泪“就算有错,也是无心之失,难道臣妾会刻意损了这皇家之宝不成?”
“贵妃娘娘,”端泊鸢道“若真是平素无意磕损,尚可原谅。但娘娘却想瞒天过海,以赝品充数,不怕皇族祖先怪罪吗?”
“王爷此话何意?”雅贵妃愠道。
“禀父皇,儿臣笃定这块玉与母后当年保管的,绝不会是同一块,”端泊鸢道“听闻盈月璧有一块姊妹璧,名唤嫦娥璧,在二皇嫂娘家保存,儿臣只怕”
“王爷!”楚音若立刻道“王爷说话要想仔细!难道王爷是怀疑我娘家与此事有关?是我娘家用嫦娥璧冒充了盈月璧不成?”
“嫂嫂如此聪慧,皇弟我就不必再言了,”端泊鸢浅笑“这世间,能冒充盈月璧而掩人耳目的,也只有嫦娥璧了。”
“好,王爷既然如此猜测,我就得力证我娘家清白,”楚音若跪下对萧皇道:“还请父皇召儿臣母亲携嫦娥璧入宫,事情的真相,一看便知。”
“这办法倒是不错。”萧皇点头道“来人,传永明郡主入宫!”
雅贵妃顿时一脸仓皇之色,端泊容也不安起来。
按原计划,确是嫦娥璧代替盈月璧,不过楚音若没告诉他俩,她在中途改了主意
楚音若安静地跪着,并没有回应雅贵妃与端泊容投向她的不解目光。
从太师府到宫里,不过半个时辰的路程,但这片刻的等待,却让整个大殿的人都觉得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臣妇参见皇上。”永明郡主总算是来了,一入殿便行大礼,颇有些匆忙之色。
“堂妹最近可好?”萧皇道“大过节的,难得你入宫,只是有一桩事得问问堂妹。”
“皇上尽管问。”永明郡主道。
“那嫦娥璧,可还在你府中?”萧皇道。
“自然是在,”永明郡主颇有些错愕“接到旨意,臣妇便带着嫦娥璧来了,只是奇怪,为何皇上会忽然对此璧感兴趣?”
“嫦娥璧此刻在你手中?”萧皇重复问道。
“在此。”永明郡主连忙从随侍丫鬟手中捧过一只锦盒,盒盖开启,只见一块圆润透白的美玉卧在其中。
“这果真是嫦娥璧?”端泊鸢不由身形一僵。
四周诸人也是大为意外,尤其是雅贵妃与端泊容,骤然脸色一变。
“王爷这话说得奇怪,”永明郡主道“我宣恺侯一族的祖传圣物,怎会有错?”
“母亲,”楚音若莞尔道“比南王以为,母亲用这嫦娥璧,代替了盈月璧。”
“什么?”永明郡主惊讶“这嫦娥璧一直在我房中保管,怎么会我们太师府又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这一切,楚音若不曾与母亲沟通过,所以永明郡主此刻都是真实的反应,在场的人都是精明的人自然看得出来,认为所说的一切都真实可信。
“父皇,”楚音若对萧皇道:“方才比南王爷说,天下能代替盈月璧的,唯有嫦娥璧,但嫦娥璧如今清清楚楚摆在这里,那么祭祀所用之物就一定是盈月璧无疑,所以,贵妃娘娘并无失职之罪。”
事实就算不是如此,可逻辑如此。端泊鸢给自己设了套,只能自己去钻,她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父皇”端泊鸢急道:“就算嫦娥璧在此,也不能证明那盈月璧是真的!”
“够了!”萧皇终于不耐烦“好好的祭祀,因为你的胡乱猜测,弄得乱七八糟!你说盈月璧不是真的,也没证据。如今永明郡主既然拿出了嫦娥璧,此事就此作罢,休要再纠缠下去!”
楚音若低下头,嘴角难掩一丝得意之色。看来,她在这个游戏里也并非那么容易就挂掉,只要施展智慧,她其实不比这里的任何人差。她,只是需要适应而已。
她还得感谢,两日前,与江明辉的相遇
两日前,品古轩。
楚音若跟随玄华步入内室,这里布置得倒颇有现代风格,比如椅子经过一番改装,宽大柔软,跟沙发无异。
“楚小姐,请坐。”玄华对她彬彬有礼地道。
“江先生何必这么客气。”楚音若微笑“咱们不是认识挺久了吗?”
“楚小姐知道我的名字!”玄华大为吃惊。
“江明辉,”楚音若倒觉得诧异“难道阁下不是温泉山庄的江总吗?”
“温泉山庄是什么?”玄华满脸迷惑“没错,我的名字是叫江明辉,可我不是什么江总。”
“那么阁下在美国留过学吗?”楚音若越发觉得奇怪。
“对啊,我刚从美国回来”玄华怔怔地点头“不,应该说,我在现代的时候刚从美国回来,就遇上了这档子倒霉事。我记得那天我喝得有点多,从酒吧出来,忽然一阵迷糊,就找不着方向了,等到清醒过来,已经来到了这里”
楚音若蹙眉思忖,她一直以为,江明辉是在她之后才穿越过来,可万万没料到,他竟是在好几年之前。
那么她忽然一阵惊喜,仿佛看到希望。
既然江明辉是好几年前就穿越到了这里,但她却见过温泉山庄的“江总”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回到了现代,开起了温泉山庄,遇到了大学毕业刚到拍卖行工作的她。难怪此刻他还不认识她。
所以,他们是可以回去的,至少,他是回去了。
楚音若难掩激动,几乎要落下泪来,平复了半晌的心情,方才对玄华道:“江先生,我真的认识你。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开了一间温泉山庄,修身养性,你从来不去酒吧,甚少与美女交往,你喜欢古玩奇珍,你经常很神秘地对我微笑,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你那时候已经三十多岁,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导致性情大变,但现在,我却懂得。”
她这才明白,江明辉当时并不是在追求她,他对她特别青睐,是因为他俩曾在一个异度空间相识,成为了彼此唯一可以信任和依靠的人。但那时的她,并不知晓。
“你是说”玄华恍然大悟,满脸不可思议。
“江总不信?”楚音若问。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不信的?”玄华叹一口气“原来我三十多岁的时候,认识了楚小姐你,真好,真幸运”
的确像是命运的安排,如果他俩在现代不曾相识,今天也不会在这里有此一番长谈,她依旧会孤独无助。
“这么说,我们是可以回去的。”玄华也不由一阵兴奋。
“对,只是如何找到回去的路,还得再仔细研究,”楚音若道:“我觉得,大概跟彗星有关。”
“最近我也在研究天文星象,”玄华点头“希望能有办法。”
“不过”楚音若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假如,我们真的能回去,穿回同一个时间点,而你回去之后又开起了温泉山庄,遇到了大学刚毕业时的我那么现在的我,又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把她自己吓了一跳,显然,玄华也楞住了。
平行空间,可以同时存在许多个“我”吗?就像她看的电影彗星来的那一夜,只有把另一个“我”杀死,才能代替她在那个空间活下去。就像她来到萧国,真正的陵信王妃楚音若便上吊身亡。
假如她真的回去了,那么等于现代多出了另一个“我”这实在很矛盾。
“这听上去有些复杂”玄华抓抓脑袋。
“没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由矛盾和复杂组成的。”楚音若淡笑。
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找到山在哪儿,桥在哪儿。
“对了,有一件事还得请江总帮忙。”楚音若从愁肠烦绪中挣脱出来,打算从从容容面对眼下。
“楚小姐别再客气了,”玄华道“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有什么尽管说。”
“江总既然做古玩生意,能否找到一块圆白无瑕的美玉?我有急用。”
她总觉得盈月璧失窃一事没有那么简单,假如真的用嫦娥璧代之,估计就中了敌人的圈套。她得另辟蹊径,出人意料。
“倒也巧,还真有这么一块,”玄华微笑道“前几天派人去江南采买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大漏”还真是一块难得的美玉,只不过,边角上略有隐纹,但不细看倒也不明显。”
“江总能卖给我吗?”楚音若问“我将它稍加打磨,估计一天功夫也够了吧。”
回去应该能找出盈月璧的图样,依样画葫芦,便可赶上元宵节的祭典。
“卖什么卖啊?”玄华大方地挥挥手“送给楚小姐好了。说了别再客气。”
也对,现在对他们俩而言,什么古玩奇珍都是身外之物,他们有更重要的目标要结成同盟,其他的都无所谓。
楚音若莞尔,本来稍安的心,此刻更加泰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