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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
整袋整袋的垃圾从投放口不停地坠落下来,正在一旁分拣垃圾的清洁工人应声而来,和往常一样,将新投递的垃圾抬进矿坑。
“一个个干活都利索点,别偷懒,别耍滑,小心扣工资!”
监勤的班长戴着厚厚的口罩在各个坑道中穿梭着,提醒着这些新上岗的临时工坚守本分。
班长原来还不是班长的时候,也不过是深山里的一个普通农人。
直到有一天,村长带了一批人,花大价钱请人出国劳务。
按照村长的话,出国劳务么,就是给老外种庄稼。
在山里也是种,在国外也是种,还能拿到十倍的辛苦费,白捡的便宜,怎么不比窝在山里强。
最后打动村民的,是存折上的那一串数字。
连工钱都提前领了,还有什么可吃亏的。
就这样,他随着许多人一起,告别了家人,走出了山沟。
同是背井离乡,只是大伙没想到的是,突然有一天睁开眼,就从庄户人变成了扫大街的清洁工。
这些年来,他每日朝九晚五地清理着街头的各色垃圾,随时恭候着从那些豪华私家车里抛出的高级生活废料,也渐渐明白终此一生,都不会有再见亲人的一天。
直到病毒爆发。
越来越多的幸存者涌进基地,班长惊喜地发现,自己的机会来了。
果然,没几个月,基地就因为不停暴涨的人口和环境压力问题,重新招聘临时清洁人员。
而他们这种苦熬多年的老资历,也顺势戴上袖章,摇身一变成了小头目。
憋屈在胸口的闷气一朝吐净。
指挥棒一样的小木棍拨拉着黑色塑胶袋的边缘,班长趾高气昂地挑剔道:“焚化垃圾和掩埋垃圾一定要分仔细,这点还用来回重复吗!污染了地下水源,将来你们谁负担的起责任!”
“呸,装的再傲,不也和咱们一样是捡破烂的!”见班长走远,一个穿着半身胶皮裤的老女人在背后骂道。
“你可别让他听见!”旁边的工友一边忍着恶心,一边用戴着手套的双手不停地将焚化垃圾扔进推车里,“前天还听说,有人得罪了班长,连工资都没领,白白让人赶出去了。”
“不干就不干,就这破活,真当老娘稀罕啊!”老女人嘴里骂着,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停下,依旧快速地翻拣着垃圾,想要从里面找出点值钱的物件。
“别翻了,但凡能用的,早让上面的捡走了。”工友见她光说不练,心里也瞧不起。
真有志气,学人家找门子干路面的活啊。
同是清理垃圾,路面环境比这干净百倍,又轻松,还能捡漏,工钱什么的也不差。
矿坑底下就不一样了。肮脏得要命,多少人刚下来的时候,被那股味儿熏得肺管都吐出来了,再加上每日还要推着上百车的垃圾到矿坑深处掩埋焚烧,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先前同班的年轻女人,只在矿坑待了半天就走了,后来听说回地面卖身子去了。
如今留下干活的,都是些卖也没处卖的老家伙。
“别絮叨,这一车出不出?”推车返回来的老愚头见老女人碎嘴没完,粗声粗气的提醒道:“出车不够,可不能领饭。”
“还吃个屁啊,都不够恶心的。”老女人说着手下加快了速度,囫囵将车子堆满,“也就你老愚头还能在垃圾堆里咽饭,我那份还是带回去吃。”
老愚头浑浊的死鱼眼扫过车子,大略检查了一遍,往车把挂了个用红色油漆写号的铁皮子上去,“推走吧。”
两个女人合力扶着车把,朝矿坑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道路越倾斜,还要小心保持车子平衡,不能往轨道上掉垃圾。
“这鬼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女人一把扯下面罩,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比起老女人的刻薄怨愤,工友显得很平静。
好死不如赖活,更何况她还不想死。她宁可一辈子在坑道里捡垃圾,也不愿意出去被那些怪物啃成骨头。
半个多小时候后,长长的坑道尽头终于出现了一抹亮光。
那是一处不同于狭窄坑道的开阔地,大约百来平面积的底坑,堆积着暗沉的灰质,四壁都是些灼烧的痕迹。
老女人将车子倾斜,在满车的垃圾滚落坑底之后,摁下了墙上的一个红色按钮,坑洞四壁涌出的火苗瞬间将垃圾吞没。坑洞上方正对着的机关隔板在同一时间退入夹层,露出直通地面的排风口,滚滚浓烟立时随风散去。
老女人的脸上被热浪烤出了一层黑乎乎地油光,她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又在经过车身时发出了一声轻呼。
“怎么了?”盯着火势的工友转头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踩了块碎石头。”老女人侧身挡住车子,将挂在车壁边缘的一块鸡蛋大小的碎肉快速捏在手里。
还没分配到坑道的时候,她也见过别的清洁工炫耀在高层区值夜时捡来的变质肉菜,可惜她却从来没有那种好运气。
“走吧。”确认剩下的火苗已经不会造成隐患,工友想要拉车回返,却被老女人抢了先。
“车上没什么东西,用不着两个人,你歇会儿吧。”老女人一反常态地握住车把。
工友愣了愣,也没在意,转身走在前面。
老女人在后面偷偷将车子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丝肉丁,才心有不甘地将那块好容易得来的碎肉藏进兜里。
换班之后,老女人到出矿口领了当天的工作餐回到家中。
同样是基地最低生活标准的小居室,硬是被隔出了两个单间,满满当当塞了五个人。
除了原先的住户,后搬进来的一家三口都是没有身份的黑户。
老女人将凉透的杂面馒头和咸菜掰碎扔进汤锅里加热,又趁着同屋的人不注意,将捡来的那块生肉冲洗干净,切成细丝,用盐粒搓了搓,洒在馒头上。
粉红的肉丝被滚水一烫,立刻变得雪白,热腾腾的空气中登时飘散着一股腥膻味。
“好香啊,大姐弄什么好吃的。”
瘦弱的男人努力做出一副讨好的表情,眼神直直地盯着汤锅。
老女人听见声音,马上用盖子将汤锅盖上,扭身瞪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弄点吃的,在屋里一天都没有动静的三口人必会出来一个借机蹭饭。
“没什么,基地发的工作餐。”
男人下意识地吞咽着口水,“我能尝尝吗?”
“尝尝?”老女人冷笑道:“你上次一尝就是小半碗!我可不敢再让你尝!”
男人难堪地搓搓手,“上次是意外,我一时没忍住。”
末世前风光无限的男人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只为了一点吃的,低三下四地跟一个浑身散发着臭味的垃圾婆讨人情。
他的全部身家早在买通内线混入基地时就花光了,没有身份,他甚至不能领着老婆孩子去吃免费餐。
“我不管你是不是意外!”老女人横着眼,“眼看就要一星期了,当初说好的五个币房租哪?我这可不是救济站,没钱趁早搬出去!”
男人摸摸裤兜,里面钱币还没捂热呼,这是他老婆拼死吞下的金手链换来的。
他犹犹豫豫地拿出了两个钱币,“大姐,这有两个钱,您别嫌弃,先拿着。”见女人伸手就抓,男人急忙往后缩了一下,“孩子饿了一天了,您就当可怜可怜,给他留口热汤吧!”
老女人掂了掂钱币,嫌恶地看了一眼趴在门缝等消息的女人,从碗柜里捡了个破碗出来,倒出了半碗带着饼渣的热汤。
“谢谢大姐!”男人捧着汤碗,急忙往回走。
“还差三个,趁早补上!”老女人追着喊了一句,怕再有人来讨,端着汤锅躲进里间。
第二天,浑身燥热的老女人,强撑着下坑道上工。
她是不舍得请假的。别说每天的工作餐要报废,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机会,谁知道会不会被别人顶上。
今天的坑道好像格外憋闷。
老女人站在垃圾车前,几欲昏迷,差点一头栽进去,幸亏工友及时扶了一把。
“你没事吧?”工友疑惑地看着老女人透红的眼底,“不舒服就回去休息。”
“没什么,只是有些发热,好像昨天焚烧垃圾时被冷风灌了。”老女人口干的厉害,拿起水壶想要喝口水,还不等咽下,就张嘴喷了出去。
周围人被喷了满脸,连路过的班长也没逃过。
“怎么回事!干什么呢!”班长扯下口罩抹了把脸,大声骂道:“老婆子,想装病偷懒啊!”
老女人连着赔礼道歉,班长还不算完,“今天上午不赶出十车,我非告诉上面扣你工钱不可!”
“班长,她昨天在焚烧口被风呛了,有点发烧,不是故意的,您体谅体谅。”好心的工友帮着说情。
老愚头将车子往前一耸,“都不容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班长见老愚头发话,不吱声了。
老愚头和他同一批来基地的,只是因为年纪大了,没心思往上争才留在矿坑底下,担了个捡牌的活计。
“谢谢你了,老愚头。”老女人往坑边一坐,气喘吁吁地给人道谢。
“你这样不行,赶紧上医院吧,回头我帮你说一声。”
有老愚头帮衬,工友赶紧带着老女人回到地面。
因为两人是从矿坑里上来的,也没换过衣服,周围的路人都被熏得皱眉。
到了外围医疗区,值班医生按照惯例登记了身份铭牌,简单问诊之后,就把老女人按照重感冒处理,安排到了普通住院部。
“七十四床,吊水了。”
护士将药瓶挂在输液架上,拍了拍老女人的手背,准备入针。
“奇怪,”护士试了几次都不成,朝门外喊道:“护士长,您来看看,病人的血管找不到。”
“怎么会找不到血管,是不是太细了。”匆匆而来的护士长抬起老女人的手臂,“老年人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把针头给我,”护士长眯着眼,找准位置使劲一刺,“你看,这不就好了吗!年轻人没经验不怕,关键是要有耐心。别一点小事搞不定就找领导,都你这样,医生都要忙死了!”
护士红着脸低头挨训,委屈地抿着嘴,却在看向一处时忽然瞪大了眼睛,“护士长,您快看,她的手肿起来了!”
“入针处皮肤青肿是正常反应,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护士长极为不满的说道。医院里新来的这批年轻护士资质太差了,每天大小状况不断,害得她也跟着不得闲。
“不是!”护士颤着嗓子尖声道:“她的手要爆炸了!”
护士长猛地一回头,就看见老女人的手背如同吹气球一样,表皮纠结的青筋下,一团粘稠浑浊的液体翻滚着膨胀起来。
“这不可能!”护士长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那即将涨破的手臂,就在她想要上前拔掉针头的那一刻,鼓胀的圆球终于支撑不住,哗地一声炸开了。
“啊!”
飞溅的液体熔浆一样灼伤了临近几人的皮肤,病房里霎时间传出一片惨叫声。
先前去帮老女人拿药的工友回来看到病房里的惨状后,踉跄着逃出医疗区,她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快跑!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军区特殊行动小组办公大楼。
“头儿!出大事了!”
刚刚接到紧急电话的组员谢昀急奔到石毅的办公室,连门也不敲,直接冲了进去,“刚才在医疗区住院部,接收了一名重度感染者,是新型病毒!”
“你说什么?!”石毅一贯冷静的面容终于龟裂,“重度感染者怎么会送到医疗区住院部?不是应该像前两个受害人一样送到科研中心吗!”
“这次出事的是活人!是被当做普通病症患者送进医院的!”
“妈的!”石毅狠狠扯下领扣,“立刻联系组长,让他向上级汇报!”
“我刚才已经得到了组长的最新指示,”谢昀耳边回响起组长毫无起伏的音调,只觉得心寒,“组长说,必须全部毁灭医疗区所有可能受到感染的活体。”
“全部毁灭?”石毅抬起头看向谢昀,重复道。
“是的,医疗区外围已经全部封锁,事发楼层也被封闭起来,先遣部队已经投掷过麻醉烟雾,只等着我们过去收尾。”谢昀僵硬地回答道。如果可以选择,他也不想执行这种杀人命令。
“我知道了。”
石毅停在半空中的手指最终还是摁下了桌面的紧急预警键,“D组成员全体注意,我是石毅,现在进入特级防护状态,给你们五分钟时间,全体队员整装完毕后到停车场集合。”
谢昀紧跟石毅,用最快的速度换上军用防护服,与D组成员一起,驱车赶往医疗区。
此时整个医疗区大门已经封锁,特殊行动小组队员抄近路从医疗中心后门进入全面隔离的一层住院部。
“你好,我是石毅,暂带此次清理行动。”石毅向守楼军官行了个军礼,“里面有多少疑似感染者?”
“住院部已经被全部麻痹,一层包括医护人员在内,初步估计一百八十人左右。”守楼军官将得来的调查资料交给石毅,“上面有床位名单,以及每个病床对应的医疗工作者名单。”
石毅将材料递给谢昀,“用最快的速度复印出来,确保人手一份。拿到名单后,立刻进行收尾工作。”
谢昀动作很快,三分钟不到,所有组员已经拿到了人员名单,在石毅即将进入生化防护膜时,后来的一小队人匆匆喊住了他。
“石组长,我是研究中心特派员沈辰飞。”
与军方的橄榄绿不同,身穿白色防护服的沈辰飞,拿着军方特许的紧急指令朝石毅说道:“研究中心已经和军方达成协议,保留最先引发混乱的重度感染者。为了最大限度地保证感染者的完整性,石组长,我和另外两名同事需要跟你一起进入住院部。”
“你?”石毅上下打量着沈辰飞,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有自保能力吗?”
“我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沈辰飞信誓旦旦地说道。
“我只负责收尾,你们三个最好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不要擅自行动。”石毅朝身后的组员示意道:“给他一把枪。”
沈辰飞闻言一笑,亮出手上的沙漠之鹰,“谢谢石组长的好意,我还是用这个比较顺手。”
石毅诧异地挑了挑眉,带着D组队员与新加入的科研中心小队一起,进入了生化防护膜层层包裹的一层住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