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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一声一根累细长长的瘦竹竿,自江家"白银赌坊"大门悄了出来。
"进砰"又一声东行,这根竹竿滚至一个男人的脚前。
"唉哟"一声惨叫,"竹竿"发出了哀嚎,吓了那男人一跳。
"江老大!你还我银子来!"地上的"竹竿''扯着嗓子叫着。
再度踏上"白银'故地,就又碰上如此熟悉的光景,男人猜想,大概又是一个赌输了耍赖的赌徒吧!他看着几个粗壮的汉子抬起那根"竹竿',像扔垃圾似地把他扔了个老远。男人微笑了。一年不见,江家赌坊照常生意兴隆。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赌徒们还是多如过江之鲫,而"白银"依然是最容易榨光赌徒家当的地方,对付赌客一样是这么干净俐落,一点儿也不留情,却也算是循着正道而行,讲理也讲义气。就像江家赌坊的女老板。
他想着一年前困于迷途中的的自己。大概,他是少数跌倒了却能爬得更高的人吧?多亏了她!男人的眼睛搜寻着印象中的挤小身影,去年的此刻,他也是个沉迷赌博的落魄书生,然而今日,他已是个新出炉的进士了,赴登州走马上任之前,他想先来看看那扭转了他下半辈子的女人,并且答谢她当时的资助,如果可能的话"江老大!"男人眼睛一亮;喜孜孜直前,拦住正要踏人赌坊的青衣女子。
"谁?"她锐利的目光打量着男人。
男人满面欣喜道:"在下陈子明,江老大可还记得在下?"一年不见,她容色不但不减,反而更显艳丽了。"陈子明?"江老大歪头想着。她不记得有这号人物,一向只有别人欠她的份,她可是从不欠人的,所以不可能是债主;然而欠她的躲她都来不及,更不可能突然早出来攀亲带故,他是谁啊?纪老三在一旁提点,"老大,他好像是今年刚出炉的第八名进士哪!如今在扬州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算是咱扬州的光荣。"
听到江老大身边的人这么赞他,'陈子明不禁飘飘然,气也壮了些。很难说为什么,他在江老大面前总感到心虚与气折,也许是一年前曾被她狠刮了一顿;偏偏他又地她他躬身一揖,"江老大,别来无恙一年前受你恩惠,陈子明今日依约上门答谢来了。"恩惠?江老大没印象。恩惠有很多种解释,当然也包括了深仇大恨,他说的是哪种"恩惠"?碍于对方是个进士,态度也客气,不好怠慢,她伸手示意,"请进来谈。"身分地位的不同,为陈子明堆叠了不少自信与气势,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但在别人眼里他虽从容不迫,心里却是揣揣不安的。一年前被扫地出门,二年后被请人门,前后两种待遇让陈子明受宠若惊;他连忙点头,壮着胆子,跟着踏入扬州风雨最多、备受争议的江家大门。坐定后,陈子明表明来间。
"江老大,这五两银子,是欠你的本金。当初你资助我这穷途末路的赌鬼,阻止我变卖祖产,才有今日改变。"陈子明,这五百两银子当作利息,谢谢你当初雪中送炭,,并且断了我的赌路。"喔!"江老大记起来了。这么多年来,被她丢出门赌徒不知凡几,而让她资助过的,好像就只有一个,而且还是个秀才?原来哈了,啧啧!竟然成了进士,她想想了这号人物呢!"我开的是赌坊,又不放高昨贷,利息哪那么多?你还我二两吧!双倍的利息。算是很多了。"江老大随口道。"你说过,利息多少随我给,如今我给五百两。就是五百两。其实五百两尚不足以聊表区区在下的感激之情!请你务必收下。"他的语气坚定。一年了,她也该二十六了,还是没许人吧?陈子明莫名紧张着,有些不安,也有些期待。石不转却于此刻冒了出来。
"对不起!江老大已经收了的聘,一女不受二聘,阁下的五百两聘金还是收回吧?"他笑嘻嘻地将银子推回陈子明面前。他一年丧斯即将服满,眼看下个月,就可娶进老婆了,可不想出付什么差错,而这什么新出炉的进士,捧着五百两银前来,一股痴迷地瞧着。他末婚妻。不是想下聘是什么?
江老大为这话皱起眉间。石小子又来胡说八道了。"你误会了。"陈子明红了脸,为自己的企图被掀而显得有些狼狈,"在下仅是聊表谢意,岂有非份之想?""那就把五百两带回去吧!于我而言,当初只是举手之劳,不算什么大恩德,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江老大婉道。瞧着陈子明满面不自在,她约略也信了石不转的胡净,小心起见,还是别给对方太多的违想,小小宝德也无须受禄太多。陈子明斟酌了会,点头称是。也罢,既然她已许了人,若是他坚持要还五百两,到时起了流言,对她不利。恐伯他也避不了嫌疑。只是陈子明难抑妒意,留神地打量了石不转他是方便,竞与他喜欢上相同的女人?更甚者,还可以得到她的青睬,委身下嫁?"下个月欢迎你过来喝杯喜酒,石某恭候大驾。"他见陈子明死命着自己,似乎将他当成了较劲的敌手,他就干脆放话断了他的念问。虽然不至于惭形秽,但石不转昂藏伟岸的身形与俊朗外貌,的确令陈子明有些,黯然失色他们是很登对,而他从今以后将要踏上仕宦之路。娶个江湖女有碍他的前途,既然他对伊人一直是仰慕居多,再想想她的老大作风也许娶不到她虽有遗憾,但也不是非她不可。陈子明这么安慰自己。
"下个月在下已在登州上任,也许无法亲自赴宴喝这杯喜酒,但到财必定差人致上薄礼,聊表祝贺。"陈子明见风转舵道。"好说好说。"石不转打败了此人,更显得意气风发,但是不一会儿.,-是放上的心却又上了起来。他方才偷空问了纪老三,知道了此人此呈的来龙去脉,惊得他冷汗淋漓,这才冒出头业"截钉"陈子明,但是还有谁?石不转此刻无言地相着江老大:她还跟多少人订了这种"本金一年,利息随便算,一年后上门还钱"的约定?可怕了,连被她撵过的赌徒都能改头换面地上江家下聘,而她这么多年来又撵过多少赌徒"他到底还有多少尚未出面的对手?石不转掐指一算,只觉得前途悲惨、黯淡。
上门喝喜酒的少了陈于明,并不代表天下太平,因为天字一号的仇家钟清注上一时了。洛阳石不转今日迎取扬州老大,这喳大事一桩。不论是江湖中人、官场商界。谁不给点面子?谁不想攀上点关系?不但贺客满门,不家四大赌坊是大门齐开,连开三大"流水赌席"婚礼前连续三大不抽庄十-除了扬州人外,上门的贺客难免.也去应景,跟着地过赌痛玩几把;因之,自婚礼前三日起,江家赌坊已是是水泄不通。扬州是江老大故居,也是石家上几代的落脚处。石不转考虑许久,干脆将先人坟位迁至扬州,决定在此落地生根,一方面也可讨老婆欢心,省得她一天到晚口口声声去要效法那关中的鬼才女刘小莫,四处跑给丈夫追。婚礼当天,新郎亲娘依礼身穿大红吉服,但新娘不戴厚重的凤冠,也不用红巾遮面,大刺刺露出那娇靥如花的脸蛋,跟着新郎敬酒,教众人既爱又恨,一面爱瞧她的美颜,一面又在肚里暗骂她嚣张。总算因为地是江湖中人,平日行径也就是这么回事,势力又大到教人不敢多嘴,大家见怪了一会儿也就不说什么了。新人喜气洋洋,刚要拜大地,嘈杂喧闹亏损跟着静默下来,以至于来人突然于此刻走进大厅,众宾客刚好可以一眼瞧清楚。寻阳方便?大家心头浮出同样的疑问。来者共有三人,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间那不怒而威;阳刚气十足的男子。虽然他不修边幅,衣饰平常,长发凌乱不羁,胡髭也末剃干净;微跤的步子甚至宣告了他是个跛子,但众人不约而同被他那强烈的王者之风吸引过去。诺大的厅室此刻寂静如夜,众人瞧门口,瞧着他。那跋子的身边伴着个消秀美丽的素衣少妇,依两人的亲近距离来看,应当是夫妻。可惜她的面容冰冷了点,如果不吝惜一笑,将可以缓一缓身旁男人的霸气光芒,夺走众人对跋瘸子的大部分注意。这时,她偏间望瘸子,表情迅速柔化,像是暖奋初降,然而她的眸光一离开他,便又是满脸雪肃寒,教人发颤。最后一人,认识他的可就多了屏息了那对男女之后,众宾客终于把注意力掉向都温暖和煦的男人;他是现在洞庭钟家之主钟泉流,南方的水运霸主,正巧与洛阳石家成了生意上的合作,可惜上回虽是第一次见面,却被石不转当成了奸夫,没说上几句话中地落荒而逃,以至于他们没能好好坐下来谈谈;今日钟泉流上门祝贺,除了念在与江老大的交情,他也打算与这位生意伙伴重修旧好。厅上人们的异样,使新郎新娘也好奇地回观望。
完了!江老大一瞧见来人。肠胃连抽搐发酸,看着那跋子一脉莫测高深的笑,她就知道不好过她故意没邀他们夫妇赴宴,而这家伙这样带着老婆来,不要是来破坏婚礼的吧。她狠狠瞪了那跋子一眼,对方嘲讽地浅笑,不当她是回事。
而新郎石不转狐疑地将一切尽收眼底。这是谁?人似乎与江老大熟识,但又不像是旧睛人,说是仇人也没那么严重;而他和江老大目光相对,较劲的意昧甚浓,是敌是友?中断的婚礼继续着,新人怀着志念,顺利地拜堂入内。
罢要踏进洞房,巧地,一只手拦住他们。
"江老大,成亲没给张帖子,'就这样闷不一声地偷偷拜堂,太不够意思了吧?''那跋子不知几时来的,竞然先一步挡在两人,的洞房前,而后,那美丽少妇与钟泉流这才跟了上来,伴在他身边。哼!她就知道这家伙会来搅局!他们哪里是偷偷拜堂啊,青天白日之下,数百宾客,见证哩!-钟清流分明找碴!江老大满脸虚伪假笑,装模作样道:"唉哟!钟大当家,你逞着老婆云游四海,没有落脚处,我帖子送往哪儿去啊?"她在肚里咬牙切齿。"所以,我一听说有这回事情,就上门'祝贸"。你了。祝早生贵子啊!江老大。"真难想像这个女赌棍怀孕生子的模样!那跋子笑得阴侧地,一点也不像是来祝贺的。钟大当家,石不转从见着那腔子起,便被他股强大的气势给吸引住,感到二阵深沉的感胁,直到见了钟泉流,又听到"钟大当家"'这称呼,他忍不住终于的道:"阁下喳钟清流钟大当家?"听说此人作风狠辣狂放,快意思仇,但已有多年生死不明,没想到这回他不但跋了,竟还出现在他的婚礼上。"喂,你叫石不转?"他那副脾睨视天下的神气;哪里有一丝残废的样子:瞧得石不转浑身不自在,石不转作揖,"是的,久仰大当家之名,谢谢您今日赏光,请移步至前厅喝杯喜酒吧!"言下之意,不要来打拢我们伪洞房花烛夜。钟清流充耳末闻。"我向你,你为什么敢娶这个女人?"他指着江老大示意。石不转一份,一脸不知所云。
"钟清流!你这是什么意思?"江老大叉腰瞪眼。好像她糟到没人要。敢娶她需要莫大勇气似的。虽然这也是实情啦!但还轮不到钟清流来说。钟清流不理会她,逞自朝石不转放出狠话:"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我钟某人内订的小老婆吗?"嘎?怎么回事?石不转不懂。
"喂喂喂!谁是你小老婆?"江老大哇哇大叫。再任他毁谤下去,石小子可会跟她没完不了。"小宝贝!"钟清流邪气地伸手摸向江老大下巴却被她拍了去,转眼间,他又露出一股魅惑人的忧愁落寞,垮下嘴角,"你这么快就忘了咱们的山盟海誓。"说好了一年后就来迎娶你入门的,为什么你这么快就反悔,跟这个男人拜了堂?"那深情不悔的模样,看来活像是恶鬼朝她邪笑,他搞什么鬼。
"我几时说过要当你小老婆来着,环秋!"江老大转向那少妇,"你边口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今天净说些疯话?"素衣少妇也是一脸的失望与不解,"妹妹,你难道忘了,你说好了要嫁我家相公,与我姐妹相称的?""你"江老大瞪大了眼,旋即了语,"好啊!你们两个今天联手来整我?"此刻她确定,这两人一搭一合,是串通好了今天来找她麻烦!早该知道这袁环秋跟她丈夫是一鼻孔出气的,唉!还是云儿贴心。江老大转抓钟泉流帮腔,"你来评评理吧!你大哥大嫂存心整我冤枉,你呢?""我什么都不知道。"钟泉流两方都不得罪,干脆转过脸。
"你在我把你当朋友"江老大抑着怒火。
偷看了看石不转。还好他一脸平常;没有什么不豫之色,她放心一半。
"你说,你这洞房花烛夜该怎么分配,你不能将咱们的山盟海誓弃之不顾;有了新人忘旧人啊?"钟清流的声音越来越沙哑,似乎有能浴叙利亚昧。江老大摸摸额间。从来都不知道这家伙的演技不错,不去唱戏倒可惜。
"真对不住!你想闹我洞房是吧?"一见他就有气!江老大跟他卯上了!钟清流露出诡计得逞的神色,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我告诉你!"江老大发了狠,欺身对着他放话,"姑娘的洞房花烛夜早储备百年前就过完了,仍然晚了好几步,不但没份,更闹不着我的洞房!哈哈哈"吓?众人同时刷红了脸色,尴尬地不知该笑还是该说些些话打哈哈。
钟清流没料到江老大竟敢这么开口。一时之间,他也忘了该嘲笑还是该捧腹大笑,他怔怔然默问环秋,不晓得该不该继续报他们的深仇大恨。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疯女人斗法,好像是件蠢事可怜的石不转,他除了脸色发红,唇色发青,眼目的地也是摇摇欲坠了。"老婆"他呜咽着,声经气虚地弯下腰,"我不行了"被她的口无遮拦给打败了。'"还没入洞房就不行。江老大,你日后幸福堪虞啊!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钟清流恶地扯后腿。"闭嘴!你这嗯哼"江老大骂人的声音中途打断,人瘫软在石不转怀里。见他们说的越来越不像话,石不转不想春宵就这样耗掉,敲昏了老婆后,一把横抱起,朝一干人等示意,"这洞房呢!你们爱进就进,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我和我老婆另觅别处,恕不奉陪!告辞!"石不转抱着江老大,火速地一溜烟离去。春宵-刻值金啊!现在都过了多少?这三人摆明闹洞房的,就让他们去闹吧!空的洞房,看他们怎么闹!"喂石兄可不要亏待我小老婆啊"钟清流放的话,悠悠荡荡地飘进远去的石不转耳中。
唉!不晓得他老是跟这人结了什么冤分?不然,怎会一个劲想挑拨他们?玩弄他们?今晚他没因钟清流的话而乱吃飞醋。实在是因为钟家夫妇的感情太好,眼神交错间的绵绵情意,不像是容得下第三人的样子,所以他才没信了钟清流的挑拨之词。看来今晚是泡汤了。唉!石不转在路边上,看着昏睡中的老婆,一身吉服未褪,如花容颜着月,美艳不可方物,他瞧得痴了。"石小子!不要趁机偷看我。"江老大那双眸此刻睁开,直勾勾瞧着他。
她清亮的声音敲得他清醒过来。
'终于肯醒来了?"石不转面带笑意。敢情他俩也是演了场戏;嘿!钟家夫妻都能合作无间地整人,他们这对新人岂能相形见拙?所以罗问即才他敲了江老大一拳并示尽力,她马上会意过来,适时昏倒在他怀里。为了他们两人的宁静春宵,为了阻止钟清流闹洞房得逞,她喳全力配合。"现在却想睡了,呵"江老大打个呵欠,懒懒道:"可惜啊!洞房花烛夜在这种地方,想睡个好觉都不行,找个客栈休息吧!"折腾了一大,她开始累了,她不要春宵也不能不睡觉。"我们不是早就过完了洞房花烛夜吗?想重温旧梦吗?"石不转笑得很坏,精神突突地教人嫉妒。他不想再见到其他杂人等,此刻他只想与老婆单独相处,只要有她,哪里都是一样的。"不过也罢,我想睡"江老太低声咕哦,又打了个呵欠,没精神跟他周旋。"我也想我迫不及待我你?"石不转的声音沙哑。
想调情几句,竟然见老婆已经呼呼大睡,简直大杀风景,他不禁面露苦笑。真是不解风情!石不转瞧着她羞红的面颊,心各怜惜。
她的酒量不太好哩!想起花满楼那一幕,石不转那双子储备黑眸便了火。今后可要好好看紧她,不能让她醉在别的男人怀里,她的酣醉娇态,只能容他独享,不能让别的男人瞧一眼!"晤我要睡觉"江老大不安地蠕动身子。
作梦还嚷着睡觉,她可真是醉昏了,石不转失笑,干脆将她抱进怀中,让她紧靠着自己:他的胸膛做了枕头,双臂成了暖被,双腿妣美软床铺。朦胧中的江老大满足地找了个舒服的位子,安稳地坠入梦乡。这样相拥人眠,是种幸福吧?虽然有点可惜石不转含笑闭上眼睛。
钟清流的仇,依然算是报了吧!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这样了;不过,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