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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与那青衣女子正面相对,是三天以后的事。
这艘船的空间不小,搭船的人却不多,加上环秋和阿清行事低调,大半时间都安分地躲在船舱里,又没有同人打交道的习惯,与船上其它乘客少有往来,和那青衣女子交锋的时刻便晚了许久才到来。
交锋?会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这晚的风有些凉意,引来几个旅客月下乘凉,环秋和阿清也在其中。一整天的闷热成功地谋杀了一身的活动力,好不容易有个凉爽的夜晚,谁不趁此好好享受一番,恢复白天被蒸烤的差不多的精力?
只是,月下的他俩,心思不只是乘凉那么简单。
阿清的心不在她身上。
说更正确一点,应该是:从来就不在她身上,只不过从上了这艘船后,阿清忽视她的态度更严重,相形之下也更令她难以忍受而已。
环秋知道这是事实,虽然很伤人。她站在角落,娇快的影子被隐没在暗夜中,与阿清那罩在明月下的魁梧身形相较,凑巧是个明显对比。
“怎么啦?小俩口吵架了?”一个娇嫩的女声自身边冒出。
环秋一愕,转身见那青衣女子笑吟吟地瞧着她,也不知是何时靠近的,毫无声响。
那女子又瞟了阿清那沉默的背影,对她道:“是他哪儿对不起你么?”
环秋又一愕。“没有。”她摇头道。
“那么是你对不起他?”青衣女子有些诧异地指着阿清,好像环秋很爱红杏出墙的样子。
说到哪儿去了?环秋好笑地又摇摇头。
终于笑了!美人儿不笑,冰冷着一张脸多可惜啊!青衣女子欣赏地看着环秋:
“那你这么哀怨的躲在这儿瞧他,他又那么哀怨的站在那儿看月亮,是什么原因?”她的表情,似乎是见不得人哀怨的模样。
“呵呵”她还真会逗人笑!环秋忍不住又笑了。“看到我站在这儿“哀怨”的看着他“哀怨”的看着“哀怨”的月亮,姑娘你看的也很“哀怨”么?”
环秋很技巧地,将责怪对方多管闲事的情绪,包装在风趣的回答之下。吝于开口的她,除了面对阿清,少有如此多话的一刻,这青衣女子相当引人好感。
“哈哈哈”青衣女子不以为意,夸张地指着自己鼻子:“我哀怨?我只会搞得天怒人怨而已,哀怨的永远不会是我。哈哈哈”环秋被她爽朗笑容感染,也跟着放开了眼眉。
“还有,”青衣女子停止了笑,郑重道:“别叫我姑娘,我听不惯,也别叫我姐姐妹妹,那会让我想到窑姐儿间的手帕交,老娘不干那行。”
那该叫什么?环秋一脸错愕。这个青衣女子还真难伺候。
看出她的疑问,青衣女子拍拍胸脯,豪气干云道:“我姓江,大家都叫我江老大。”
虽然早就听过人叫她老大,由她亲口说出,还真有说不出的怪。江湖中人都喜欢摆这种派头么?环秋满腹狐疑。
“江老大”她勉强招呼。“嗯!”江老大满意地点点头,随口问起环秋的姓名来历,不多久话题又绕回阿清身上,显然,她对他们俩之间的故事较感兴趣,这也才是她搭讪的重点。
“偷偷告诉我,那小子跟你有什么不愉快蚂?”江老大神秘兮兮地靠近环秋低声问道。
瞧她的模样,好像环秋一定、必须、最好要和阿清有不愉快的地方才对得起她似的。
“没有。”环秋有些哭笑不得。
江老大不满意如此简单又无戏剧性的答案。她加紧追问道:“那你和他是情人?
夫妻?别告诉我是兄妹,我才不相信!”这种骗人的鬼话她可听多了。
美人通常身负复杂的纠葛情事,才符合人性常理。江老大这么认为。
环秋迟疑地回视江老大。交浅言深的谈话不是她的习性,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不到答案的江老大,直接下了结论:“难不成你们之间什么都不是?”
还真准!的确什么都不是。环秋无奈地点点头。
“那是什么?你站在这儿含情脉脉的看着他,他在那儿对着月亮发呆,你们之间哪有可能什么都不是?”江老大摇着头,怀疑地打量阿清,眼里尽是不信。
似乎感应到有两双温度截然不同的视线黏附在他的背上,阿清在刻意忽视许久后,终于忍不住回头。
他接收到的是环秋的深情视线,以及她身旁的江老大锐利的估量目光,好像将他当成了猴子一样观赏。阿清躲开出环秋视线织成的密密情网,不悦地瞪视江老大
就是多了她如此具有侵略性的目光,才教他坐立不安;否则,他大可略过环秋的存在,对她的深情佯作无知。
“有意思!有意思!”江老大啧啧出声。
这男人光看背影,苍凉又孤僻,正面一瞧倒是不差,她还以为环秋小美人的眼光有问题哩!不过嘛这男人帅是帅,就是瞪着她的那双眼睛藏了太多大多的东西,深沉了些。
“他看起来还不赖嘛!作何营生?干哪行的?”江老大问身旁的环秋。
阿清被江老大那明目张胆的研究企图,弄的心中无名火起。他不愿隐私受侵犯,但很明显地,江老大正朝环秋打听他的事。
“樵夫。”环秋简单扼要道。
“樵夫?”江老大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她摇头道:“我不信!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樵夫。”倒像她搔头想着。环秋自始就不信。阿清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多问。
阿清见环秋即将开口唤他,他冷冷撇过头,目中无人地举步离去。
望着阿清一拐一拐的背影,江老大现出惊讶之色,脱口惊呼:“他他他他的脚?”他是个瘸子?
不好!但愿阿清没听见。环秋流了身冷汗。
彷佛响应她的疑问,阿清停下了脚步,回了头,恶狠狠两道目光投射过去,砍人于无形,江老大浑身冷飕飕地,打了个咚嗦。
短暂的战栗过后,江老大回复正常。她目送阿清颠簸而去,心有余悸,疑惑自心中油然升起,不再以轻松玩笑的神情看待他们俩。
好家伙!他是混哪儿的?
“他是谁?”这回江老大以不容敷衍的语气质疑道。
环秋感受到江老大进逼的压力。“我也想知道。”她稳住心神,摇头笑道。
江老大将环秋的面目轮廓及身形衣着看了个仔细,若有所思地挑眉问道:“那么,你是谁?”
呃?环秋不知所云地笑了,像是江老大问了个可笑问题似的。她无辜地道:“我已经说过了啊!”一个家境小康的姑娘,在出嫁前,四处游历,增长见识,这样的身分应该没有什么好疑问的吧?环秋自认并无可议之处。
江老大放过对环秋的疑问,将矛头转向阿清。“那你认为它是谁?”她玩弄着拳掌,忽然笑问。
环秋理所当然地摇头。
江老大也不觉得意外,自顾自道:“他很像唱戏的”她摩挲着下巴,苦苦思索那个角色。
“唱戏的?”环秋张大了嘴巴。
“对!想起来了!”江老大拍掌“戏里的西楚霸王!尤其像自刎于乌江之前,身负重伤的模样。不过,他瞪着我的样子,倒像是把我当成了刘邦。”她两手摊平,一副挺无奈的样子。
受伤的西楚霸王那沉重而颠簸的步伐,有说不尽的痛楚与萧索,环秋不得不承认形容的相当贴切。她又看看眼前这个自翔为刘邦的江老大草莽英雄?只除了她是个女人外,的确很像。够自负,够威风,也够无赖!环秋想起她对付手下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耙笑她?江老大像能透视环秋的心情般,有些幸灾乐祸地,带着报复的口吻道:
“只不过你似乎不是他的虞姬。”她玩味地看了看环秋。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吧?
环秋踉跄地后退一步。
好狠啊!这样无情地揭穿事实,一点余地也不留。环秋强撑着,怨怼地朝江老大道:“当他的虞姬有什么好?终究红颜薄命,陪他一起死,谁稀罕当他的虞姬?”
虞姬啊虞姬,如果阿清是项羽,她倒宁愿是虞姬,陪他生、陪他死,红颜薄命也无悔。
很明显这是反话,江老大内疚地看着环秋,自责出口太过伤人。她忙道:“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环秋落落寡欢道:“玩笑也罢,你说的一点也不错,形容的很贴切。”末了,又强笑道:“你不当老大,去说书也成。”
江老大忙要补偿般道:“你和他之闲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吗?尽痹篇口。”
环秋夸张地演起戏来,故意用挑战的口吻道:“你认为,西楚霸王会接受汉王援助吗?而且,就算我不是虞姬,还是与他同一阵线,汉王你可是我的敌人喔。”
江老大好笑地感到置身戏中。环秋旋即又改了口气,有些哀求意味,又像是演戏般,半真半假道:“请不要再找他的麻烦吧!他已经被你击中痛处了,难道你真要眼睁睁看着他自刎于乌江,看着我这不是虞姬的虞姬,陪他一起死?要是逼急了我们,重演一次楚汉相争,说不定改写了史册,得利的未必是汉王你啊!”她很大方地承认对阿清的情愫,明白地表示站在阿清那边。
江老大愕然。
荒腔走板的楚汉相争,竟然是被项羽置之不理的虞姬,代他和刘邦谈判?这是什么戏码?两人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如果她真是汉王,这个真性情的虞姬,她可是要定了,楚汉相争将不是为了山河,而是为了美人。江老大看着心事重重的环秋,有些疼惜又有些欣赏。
唉!有眼无珠的项羽啊!
“你该回去了。”
下了船来到扬州,阿清这么说道。
多日来盼他开口说句话,终于盼到了,岂料第一句就是轰她走?环秋忍着泪,咬着下唇。
“你呢?”
“扬州这么大,肯定有不少树可以砍,找个林子住,我饿不死的。”阿清语气不怎么认真。
“你要住在这里?不回金陵了?”环秋有些吃惊。
“对我来说,哪儿都是一样的。”
环秋大着胆子,小心翼翼问道:“扬州不一样吧?那位云姑娘,可是住在扬州?”从她认识阿清以来,最能牵动阿清情绪的,唯有那只香囊而已,想必那香囊的主人,对阿清非常重要;而香囊上又有个“云”字,可想而知,香囊主人的名字中应该也有个“云”字,而且,正住在扬州。环秋推测着。
她隐约中感到有个重要环节未解,一时却想不起来。
阿清的脸忽地抽去血色,惨白地吓人。
“你知道了什么?”他的声音也危险地吓人。
环秋喃喃道:“只是猜猜而已。我好像猜对了?”看到阿清的表情,环秋并不为自己猜对了而高兴,那表示未曾谋面的情敌就在扬州。
她在哪里?环秋和阿清站在渡口,心里想着同样的问题。
“两位来到扬州,打算往哪儿去啊?”江老大那娇嫩的银铃声,随着风传了过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她望去。
江老大带着两名手下,大摇大摆地来到环秋身边,亲昵地道:“虞美人,我家就在附近,要不要到我家里坐坐?”她还真当环秋是虞姬哩!
环秋脸红地看着纳闷的阿清,道:“我们要去找人。”她代替阿清回答。
江老大大声道:“那简单!扬州就这么点大,你要找谁,说一声,我千名手下任你差遣。”她威风八面地炫耀着自己的势力。
江老大的话引来阿清侧目。在扬州有上千名手下,势力不可谓不小,这女子是何来路?
“真的?”环秋偷偷瞄了阿清一眼,企盼他会同意。这样一来,就可以多得一刻与他相处的时光,可以名正言顺地赖在他身边不走。
“当然是真的。”江老大瞥见环秋有些动摇,赶忙道:“你想找谁,包管三天内把他送到你面前。”这话吹嘘的就有点夸张了。环秋问阿清道:“你怎么说?”
阿清沉默不语。他的确想找人,但仰仗他人之力,不是他的作风,更何况,他还没决定要不要见那香囊主人。他们之间的过节不浅,贸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也许会打搅她多年来的平静生活。阿清犹豫着。
“别想这么多啦!先到我家坐坐,再决定要走要留。要找人,不管十天半个月,还是一年半载,住我家等消息也无妨,反正也吃不垮我;不找人,喝杯茶就走,也行;
如果想摸个两把,还可以送你们几百两银子,到我赌坊里玩玩。有吃有玩,还不去?”江老大哄诱着。
沈默的阿清开了金口,质疑道:“姑娘,素昧平生,何以如此相助?”
环秋也有同样的疑惑。
“别叫我姑娘,叫我江老大!”她郑重道:“这不是相助,是预约人情债。今天你欠了我,改天我省不了要讨回来。我喜欢特别的债务人,这样我这个债权人可以讨的好处也才特别,你不否认,你是个特别的债务人吧?西楚霸王?”
阿清感受到她明显的挑衅。
她也朝环秋道:“还有你,你也是,如果欠了我人情,可别想逃掉!虞美人。”
江老大那不怀好意的笑容,阴恻恻的,哪是个乐于助人的善士?倒像个精明的生意人。“至于我可以捞到什么样的好处,就是留你们的原因。我可以正面观察、反面观察,上看、下看、转着看,总有给我找出好处的时刻。你们怕不怕啊?”
请将不如激将!眼前这对男女,绝对不只表面这么简单,想帮他们,凑合他们,顺便观察、接近他们,交这两个朋友,不如以话相激,好战的人吃硬不吃软。江老大精明的鼻子闻到同类的味道。
“带路。”阿清淡淡出声。
环秋和江老大大喜过望。环秋为能与他相处而喜,江老大则为能与他较量而喜。明明是个很普通的瘸子,却让她有棋逢敌手的快感,究竟是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她倒想看看楚汉相争,孰胜孰败?还有他们之间,谁是瑜、谁是亮。
阿清明知江老大另有目的,但这样正大光明的下战书,和她高人一等的对阵手腕,已经勾起他沉寂多年的斗殴本能。叫他西楚霸王?她还真看得起他这个瘸子!而且很显然地,她斗上他了;而他,也很想会会她。
阿清转朝那“虞美人”望去。称环秋为虞姬?是啊!如果说他是西楚霸王,她可愿当那虞姬,与他同生共死么?如果说江老大勾起他沉寂已久的斗殴本能,那环秋便是解冻了他冰封多年的情爱本能,而这样的本能,该唤醒么?他还能再爱一次么?
可以吗?回复从前那个爱恨极端的他。
江老大的家位于扬州东面最热闹的市区中。江家四大赌坊,围绕在江家四周,天天热闹滚滚,刻划扬州人挥金如土的生活面目;居中的住家则优闲自在地卧于喧嚣中,上好的建材及宽大的空间,隔离不少沸腾的吵闹声,使得江家虽然没有世外桃源的幽静,也还算安宁。
“你要找的那对夫妻,我实在很难帮你找到。”江老大没好气道。找了几天,虽找出了尖庠,但没一对是阿清所要找的,简直有砸她江老大招牌的危险,所以她有些不快。
环秋也帮腔:“对啊!连他们的名字都没有,住在哪儿也没线索,只约略知道两人形貌,就算江老大的手下再多,也跟大海捞针一样难。”
阿清沉默无声。
他只提供江老大几个线索:男的俊俏,约二十七、八;女的美丽,约二十四、五,两人是夫妻,住在扬州。就这样。
“既然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能有什么特别的交情?你干嘛这么想找他们?”
江老大奇问。
阿清岔开话题。“找不到也没关系,也不是真的非找到他们不可,无所谓。谢谢你的帮忙。”
江老大哇哇叫道:“你这不是耍我?不行!非帮你找到不可!”她一向说到做到,这次也不能例外。
环秋插口问道:“难道没有再多一点的线索?”
“没有。”阿清淡淡开口。
有!只是他不愿多说而已。阿清虽然极想见见他们,看看他们如今过得好不好,看看记忆中的她如今是怎生模样,但内心深处却也怕见到他们,挑起往日情仇,才会模棱两可的只给了这么点线索。
他那要找不找的态度,令江老大不悦地皱眉。
她突然想起:“对了!你要找的人没找到,倒是得了一个消息;你们认得洞庭那个大善人钟泉流吗?他在找你们呢!”这两人来历果真可疑,居然跟那个水运帝王钟家扯上关系?
环秋代阿清开口:“我们和他没什么渊源,见过几面而已。”其实阿清到处躲钟泉流,说没有渊源才有鬼哩!她代他掩饰。
泉流在找他?阿清警觉道:“是啊?我们不太熟。你是怎么听说他在找我们?”
“昨天才听说他在扬州放话,说要找袁姑娘和他身边的一个人。”江老大答道。
事实上,钟泉流说的是“袁环秋姑娘和她身边一个不良于行的男人”不过江老大大约也知道阿清对这个形容满敏感,就没照着说。
泉流怎么知道他们来到了扬州?钟家虽然消息灵通,但他们从金陵到扬州,才这么十几天而已,这消息未免也传得太快了吧?阿清想着。
“他人现下在扬州?”环秋也觉得奇怪。
江老大摇头:“不知道,话是钟家手下放出来的。我不晓得你们跟钟泉流有什么关系,所以没回复钟家人,不过如果你们要见他,我倒是可以托人转告;如果你们要躲他”江老大眼中精光四射,环秋和阿清不自在的闪避。
她笑得有点坏心肠,续道:“我这赌窟也很安全啦!只要虞美人你不是背夫私奔,钟泉流不是你老公,而西楚霸王你也没诱拐人家老婆,那就安心待下,有我罩着你们啦!”阿清哼了一声,算是答复;环秋则红了脸,连连摇头表示没这回事。
没这回事?就算没有,大概也相差不远了吧?江老大那张明艳照人的脸,这回笑得阴阴的、坏坏的,像是日正当中飘来乌云一片,就是让人安心不起来。
阿清和环秋怀疑:他们是不是误上了贼船?
环秋之于钟泉流,其实没有躲藏的必要,但看在阿清似乎有难言之隐的份上,就顺了他的意思,尽量避免和他碰头。
只不过,天下虽大,人与人间的缘分,就是那么难以割舍。再大的空间,再远的距离,在有心人的安排下,这些似乎都不成问题。
所以,环秋和阿清才会张口结舌地一同站在江家大厅内,手指着钟泉流,眼瞪着江老大。
罪魁祸首江老大则一脸无辜样,眨着无辜的眼睛。
“只不过帮你们引见一个老朋友嘛!既然你们不是奸夫淫妇也没背叛钟兄,那么见见面又有何不可?”真亏她说得出口。
她的前半辈子大概都在大赌小赌中度过,想挖这对男女的秘密,她也下了赌注;
她赌他们和钟泉沛的关系匪浅,而很显然她赌对了。
从进门到见着阿清,钟泉流的脸上尽是惊喜与激动。
没错!真的是他!那阳刚的俊逸脸庞、锐利逼人的眸子、伟岸的身躯虽然衣着打扮与往日是南辕北辙,独树一帜的霸气也敛去许多,也跛了条腿,但是错不了,是他没错!“大哥!我想你想得好苦!”
钟泉流凝视阿清许久,终于激动的大喊。嘶哑的声音吐出,跟着便是热泪滚滚而下。
大哥!环秋忽地转望阿清。钟泉流那日说过,他的大哥因坠崖而生死不明,她一直以为知道钟泉流大哥下落的唯有阿清,却怎么也没想过:原来阿清就是他大哥!
阿清见着钟泉流,没有像往日那般急急闪躲。看到他真心欢快的感动模样,阿清如何也狠不下心否认,也舍不得否认。多年来,与手足相隔两地,见着他也是避不现身,思念亲人的感伤屡屡挥之不去。今日,就顺水推舟认了吧!
“二弟”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你你你”江老大跳起来指着阿清,给结巴巴道:“你是钟清流?!”
江老大原本优闲地在一旁看好戏。她最初还以为就算不是背夫私奔的戏码,起码也是复杂的三角关系,大概会有场精采的风月传奇可看,天晓得原来她猜错了!大错特错!正解是:钟泉流和阿清原来是兄弟!那个西楚霸王原来是洞庭帝王,真是始料未及啊!
阿清点点头,苦涩地承认。“钟清流”这个名字,背负了多少血腥,今日一认,往昔的罪恶感也油然升起。
“这下我看我是讨不了人情债了。”江老大歪歪嘴角,自我嘲讽:“要想讨钟清流的人情债,除非是想找死,说不定还可以讨个棺材用,我真是不自量力。”
钟清粱烦咤长江时,她江老大还不知在哪个小赌场里混呢!竟妄想帮他找人,好当他的债权人?算了吧!
“言重了。”钟清流淡笑道:“谢谢你近日的援助,我的确欠你一份情,来日有何差遣,必当竭尽所能报答。”
江老大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当真。”钟清流点头。“促成我兄弟相逢,泉流也欠江老大你一份人情。”钟泉流眼眶红红地道。
“太好了!哈哈哈能让洞庭钟家人欠我,还真是人生一大快事。”江老大意气风发之余,看看他们两兄弟,高兴的摩拳擦掌。有了这两人的交情,这条长江更加畅通无阻了,她可得意的不得了。
“你们叙叙,我不打搅了。”她兴高彩烈地挥挥手,潇洒离开。
“大哥,这些年来过的可好?”钟泉流握着钟清流的手道。
“从来没过的如此清心寡欲。”他微笑道。
“如果说,没有那块石碑和那个香囊伴着你,才是名副其实的清心寡欲吧?”一旁的环秋酸涩地插口。
一直未能解开的环节就此有了答案。香囊的主人应当是立石碑之人刘蔚云,是他的妾,也是他深深爱恋的女人吧?而那个女人,如今已嫁做他人妇,便是他要找的那对夫妻之一么?
她背叛了阿清?
“不要妄自揣测。”看着一旁目光闪烁的环秋,钟清流心里的痛,不知是为了她的话,还是为了她。
“袁姑娘原来是我大哥的朋友?”钟泉流朝环秋讪讪问道。他终于注意到她的存在了。“萍水相逢,凑巧一同来到扬州罢了。”钟清流忙撇清关系。
环秋的心情因着他的话而更加低落。他对她而言,是生死至交般的重要,但她对他而言,原来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是啊!萍水相逢,什么也不是。一个飘零江湖的女子,哪里高攀得起洞庭钟家的人?”环秋幽怨地将怒气徐徐吐出。
纵然她也有傲人的家世背景,但那对她而言,没什么可炫耀的,反倒令她感到无限沉重的压力因她败坏的名声而带给她家人耻辱的自责压力。钟家兄弟同时倒抽一口气。
钟清流的心莫名被刺痛。她没有理由如此看不起自己!若是往日,他也许会这么以为,但今日,她已悄悄烙上他的心,怎能容许她说出这样自贬身价的话?
钟泉流为这直言不讳的怨怼吓了一跳。很明显,这个他一见就已倾心的女子爱上了他大哥,并且毫不掩饰她的感情,说是大胆,但也大胆的可爱。这是他们兄弟第二次同时爱上同一个女人,上次是刘蔚云,这次轮到他大哥还是他呢?看样子不会是他了,或者兄弟两人再度同时沦为输家?
“我这瘸子,才是真正配不上你。你这是在挖苦我?”钟清流冷冷地反将了环秋一军。“我没这个意思。”环秋叫道。
钟泉流想缓和气氛,却被钟清流一拉扯,扯出了江家大厅,只留环秋一人孤零零地立在那儿,独尝自卑与痛心的苦果。
是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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