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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落在新封丘门左近的班值军营,便是御营兵马指挥使领兵练兵的所在,御营兵马指挥使,大概也就是东京卫戍部队少将军长的官衔,相当于后期设立的都统制的职位,可惜,等林冲拿着任命书上任的时候,才真的知道这御营兵马指挥使是个什么玩意儿。
从四品轻车都尉被高俅前后卖了四次,也就是说,这轻车都尉的官阶上现在已经有四个人在拿朝廷的俸禄银子,那御营兵马指挥使呢?在此之前,大宋是没有御营兵马指挥使这个职事官的,这都是高俅和梁师成编造出来的名目,以侍卫亲军数量过多不好管理为借口,经过赵佶确认后才设立的,宽敞的兵马指挥使的大帐里,一溜儿摆着不分高下的一排桌椅,想必都是这个御营兵马指挥使职事官位的,数了数,日他娘,竟然有八个人!
林冲彻底的服气了。
御营兵马指挥使听起来不错,隶属骁骑营军都指挥使,其实只不过是军都指挥使的副手,没什么实权,下面的指挥使、统制、都头才是真正带兵的。
御营兵马指挥使的大帐里现在空无一人,刚进来的时候周围有那么几个闲散的军汉在溜达,看到林冲一身兵马指挥使服色却也不来见礼,只是用眼角斜斜的瞥了林冲几眼,一转身竟然走了!
林冲突然觉得这五十万两银子花的有点儿冤枉,正气闷的,从外面进来一个军士,见到林冲即施礼:“小的吴玠,见过林指挥使。”
这人禁军都头服饰,大概二十六七的模样,生的高大魁梧,说话的时候底气很足,带着一股彪悍之气,一张国字脸刚毅中透着粗犷,很有军人的味道。
林冲嗯了一声,看了看吴玠,突然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但到底在那里听过,却是不知道了。这时候人们一般都是一个姓字加上一个名字,稍微有点身份的时候才有表字,表字为两个字,二十岁弱冠礼之后才会有。百家姓虽多,可大宋朝的人更多,偶尔有那么一两个人同名同姓也是稀松平常,林冲当下也不在意,随口问道:“你是干什么的?”
吴玠低头回话:“回大人的话,小的来做大人在军中的随从。”
“哦?起来说话。”林大官人新官上任,终于有人来招呼自己,自然要端端架子过瘾。不过暗地里打量这个吴玠,觉得这人行至有度,不卑不亢,回话简单利落,好像是个人才。
见吴玠站起身,林冲微微一笑:“既然你是我在军中的随从,那以后就不用多礼了,拜来拜去的,挺麻烦。”
吴玠一抱腕:“多谢大人。”
林冲见吴玠虽然口中说谢,眼神里却透着一丝不以为然,也不在意“咱这大营里头,为何不见诸多将士?”
“回大人话,咱这大营里,现在已经有了包括大人在内的八个兵马指挥使,除了真正具有领兵权的王指挥使,其余的几位指挥使咱们便都没见过,大人今天能来,小人也着实意外。”
林冲听了大感兴趣。
大宋朝各级机构庞大是出了名的,在此之前,很多寄禄官,也就是拥有官名但是不管事只拿俸禄的人非常多。比如林冲的这个从四品轻车都尉,现在有四个人拥有这个官名,也每月拿着俸禄,但这四个人很可能终其一生都不知道轻车是什么,都尉是什么,压根就不管事。
避事的人,一般来说都是皇帝特殊任命的,叫做“差遣”也叫“职事官”比如林冲的这个御营兵马指挥使,是可以练兵带兵的。无奈这两年寄禄官的虚名被高俅梁师成之流卖的多了,太不像话,没办法只好把职事官也拿来卖,反正也就是一纸文书的事儿,从正三品到从九品,从上轻车都尉到诸司参军,凡是有名目的也被卖了个遍。这样以来,武官系统中人浮于事的情况出现频繁,兵将都不知道对方,而文官系统争权夺势、大捞好处、甚至大打出手者更是数不胜数
朝廷纲纪败坏,就是因为皇帝被阻塞视听,只听汇报,只管看奏折签名盖章,其它什么都不管。原本的特务机构也被无耻宦官把持,皇帝的眼线成了摆设,这瞎子皇帝,聋子皇帝执政,一遇到强敌入侵,能不亡国么?
林冲仔细的询问了吴玠,得知这八个御营兵马指挥使只有王指挥使偶尔来一趟,不过也是转一圈就走,这骁骑营兵马原本应有七千人,可王指挥使为了吃好处,近年已经不再从厢军内招收新兵了,七千军士只剩下五千不到,还都是拿饷不干活的衰兵,军饷年年都有增加,军费开支年年上涨,这多余的钱,可是都落入了那王指挥使的口袋了,战斗力?算了吧。
“也就是说,咱这号称十万禁军的东京城,实际上没有十万?”林冲叹着气问吴玠。
吴玠见这个指挥使可真真与众不同,除了问一大堆的问题,还饶有兴致的关心起城防来了,闲的没事干么?
“回大人的话,据小人估计,咱这东京城十万禁军,连上大内龙卫军的那两万侍卫军,其他的么,加起来也就那么九万人不到。”
林冲听了郁闷不已,奶奶的,这干武官们胆子也恁大了点,天子脚下也敢如此?
“恩,日常的练兵事宜,现在是谁在掌管?”
吴玠听这位林兵马指挥使问起练兵的事儿,更纳闷了,难不成?这位林兵马指挥使还要去练兵么“回大人的话,小人自从西夏回来,在这值班军营里一呆就是一年多,未到换防的时间,也不曾见过有人练兵带兵,咱这值班军营因直属京畿,比寻常的军营还多了不少人手,只是自大人兵马指挥使以下的各指挥使、统制等,小人还真没见过多少,实在是每个职位安排的人太多了。”
“恩,既然无人练兵,那我问你,寻常你们这些军汉都干些什么?”林冲是存心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回大人的话,小人原本从西夏回来,只是一个闲散都头,小人属下的一百军士实际只有八十六个,平日里无事,我们也就出去喝个酒,或者受人所托打个架什么的,并无实际差事。”吴玠见林冲问得清楚,不敢隐瞒林冲。
“打架?你们也经常打架么?”林冲眼里开始放光了。
吴玠理所当然:“大人明鉴,咱们当兵吃饷,要么想为国杀敌,要么只是找个差事糊口养家,咱大宋边关战事不断,但整体还算安宁,特别是在这东京城里,根本无敌可杀,咱们不打架挣外快,还能干些什么。”
日,林冲总算知道这兵痞俩字怎么来的了。
“恩,打架还能挣到外快,那打一次架什么价码?”
吴玠听到“价码”二字,眼里也开始放光,敢情这位爷是来找打手的“回大人话,这打架么,别的军营不知道,但咱们军营里头,一般分为文打和武打两个价码,另外依据每次打架的难易程度也略有不同,不过一般来说,只要能拿外快,没落的皇亲国戚咱们也敢动!”
果然是兵痞,听到有架可打,吴玠原本弓着腰顿时直了不少,看样子急不可待,有些磨拳擦掌的势头。
“什么是文打,什么又是武打?”
“文打么,小的们纠集一帮要好的都头朋友,各自带着属下的军士去助威,文打是打不起来的,只是那些贵胄们充门面斗气用,偶尔帮忙骂战,增加些许气势而已。武打则不同,都是贵胄们已经撕破脸,俺们拿着棍棒上去助拳,只要不弄出人命,后面的善后事宜咱都不管,只把对方打趴下才算。文打一次五十两,武打一百两不含伤葯费用。”
长见识了。
林冲暗自踹度,也不知道上次打了蔡家那一顿,蔡绦花了多少医葯费,想来也不会有多少,那些军士明显都是蔡府直属的亲兵,自己的狗被咬伤,胡乱赏几个钱也就是了。
“我如果想找你帮忙打架,你愿意么?”林冲有点儿气短,奶奶的,这倒霉催的兵马指挥使花架子,指挥个属下打架还要自己掏银子,这都什么事啊。
“大人如果想找人打架,一切交给小的来办,不要钱。”吴玠笑眯眯的,这些天都没活动筋骨了,挺手痒痒的。
“你说你是都头,现在你做了我的随从,还能带兵么?”林冲自己都糊涂了。
“大人明鉴,小人说是做大人的随从,其实也不完全是。小人日常带兵,自然要听大人的号令,咱这军营里,八个兵马指挥使都有各自的属下统制都头,每个指挥使也都按月拿出点银子犒劳大家,就为的打架时候有贴己的帮手,小的以前脾气不好,孤魂野鬼没人愿意带,这下大人来了”
林冲心下大骂,日他娘,我说这吴玠这么上赶着来找我,半天是为了混我的银子使啊,敢情这家伙以前没人要,来敲我的竹杠来了,日,我能叫别人白白的敲竹杠?
林冲从兜里掏出一百两银票扔给吴玠,大手一挥“叫上百十个人,咱们打架去。”
吴玠见这位林兵马指挥使出手大方,不是抠门的主,敬谢不敏,银票怀里揣了,一低头:“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