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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兵者,合刃于连之场,不得已而用之也。然则善制战者,必先审于己,一得地利,二卒习服,三器用利,然后察彼之形势。
林冲自顾自地说了半晌,才幡然醒悟,这可是在别人家中,也就自然而然的闭口不言了。林冲并不觉着有什么尴尬的,后世里谈及感情的场合多了去了,这便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当下众人便又说了一会子话,林冲要杨老爷子好生在家将养身子,并夸赞杨益乃是可造之才,可堪大用,直把杨家两位长辈说的合不拢嘴。甚至那杨老爷子的侍妾还说,杨益自身颇为有潜质,但求林冲能多磨练磨练,他日定不忘林冲的大恩大德。到了最后,杨益竟眼圈红红的当场彬倒她面前,痛哭流涕,请求责罚
任何人见了这场面都会感动的,林冲揉揉发酸的鼻子,想起自己自到了那东京汴梁,便都是一路跟阴险狡诈的人比看谁阴险狡诈,早忘了这样天伦的场景,见杨家一家其乐融融,他自己也是心中一片祥和了。
出了杨家大门,杨益自去找他堂弟,林冲和莫敢当即回府街。先招呼刘孟过来,要刘孟带人去库房取了银子,再拿着腰牌去见王守,要王守把够资格出狱的众人每人分樊两银子。十两已经不少了,林冲不是开银矿的,兜里的银子有限,这些天到处东挪西用的已经花去了不少。倒也真亏了童贯的那些银子,才没叫这燕山府无以为继。
后街内,林冲问莫敢当:“前几日分派出去的人回来没有?”
莫敢当回答到:“近处的,已差不多陆陆续续的回来了,但远处的,因这些日多雨。漕运不安稳,走得慢了些,再过几日恐怕也能回转。大人,朝廷的钱粮何时才能到?眼瞅着。咱们已要成了整个大宋朝最穷地州府街门了。那些个其他州县的杀才“父母官”们,除了要粮要饷,还会什么!吴玠这人也忒心软,若是我做那转运使,早一个个砍了他奶奶们的脑袋了!球囊的,便以为咱们打下地这燕山府,是给他们捞功名利禄的么?”
林冲听了又是一阵苦笑。进燕京城的第一天,得知整个燕山府快要饿殍遍野,林冲就知道事情大条了。要说这燕山府。原本可是没有多少余粮余钱的。辽人最终能投降,便也是因辽人手中余粮不足,互拼消耗比不得国库殷实的大宋朝,才在逼不得已之下乞降的。所有的贵重物件都被幸存又封了大官的辽人席卷一空,整个燕山府几乎都要在霎那间瘫痪了。
这种状况下,原本从朝中各个街门遣来的父母官们,便都一个个都成了守财奴一般的人物。先是有人拿着州县军政大员的大印巧取褫夺?,甚至还有强抢民家女子蹂躏的事件发生。后这些人又见无油水可捞,便都一个个地成了哑巴,聋子。传声筒。除了不停的给林冲报来各种各样的坏消息,其他的什么都不做。
无奈中,林冲关键时候痛下决心,整个燕山府实行军管,大力约束各处的大老爷们,又在燕山府各处开设粥棚,先顾了百姓们的吃喝再说。只是这燕山府的百姓实在太多,而军士们可不能被饿着。寻常百姓根本就吃不饱。若不是辽人地大量军队都被林冲遣到长城以北卫戍,恐怕这燕山府的暴民们早跟不愿投降的辽人一起暴动多时了。
林冲的银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流水介花出去的。先从最靠近燕山府的河间府开始,然后顺着北黄河一路南下,过大名,再到郓城县。利用职权银钱,再靠着此时与蔡京分庭抗礼的王黼的私下帮忙,沿途调动了也不知道多少州府地存粮,才算堪堪存得一些粮食。从前两日军士们报上来的存粮来看,也算能坚持到这季即将要种下的谷子成熟了。
这其实也算是林冲幸运,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占了别人的光。早在大宋朝太祖皇帝的时候,雄州知州何承矩等提议在同辽交界的河北路屯田种稻,并提议军士们轮番耕种,获准。当时何承矩给朝廷上疏中提到的理由很充足,垦田除了能锻炼军士们的体力外,也能同时保证北疆将士在粮草上的自给自足,为朝廷减少负担。而这样做在对辽战事上的最大好处,便是能通过扩方田而增加人为的障碍,阻挡辽人铁蹄的迅速南下。
是以何承矩被太祖皇帝任命为河北沿边屯田使,率从各州调集来的军士一万八千多人,在雄州、莫州、霸州等,所、造水田,引淀水灌溉,试种水稻。由于北方霜冻期早,初期试种未能成功,遭到反对者的非议,几乎废止。以后,改用江东“七月熟”早稻品种,八月间成熟,终于获得丰收。何承矩把稻穗运到东京,朝廷里的反对派在事实面前终于改变了态度。
眼下正是栽种秧苗的好时机,林冲早就联络了河间府的各州县,预备就地买来大量的种子秧苗,也用何承矩的这个法子,责令军管的燕山府各军偕同百姓耕作,就像后世里的新疆建设兵团一般,好好地存上一批粮食,好渡过今冬。
正跟莫敢当对坐发愁,杨益回来了。杨益的身后,跟着一位二十岁左右,与林冲年纪相仿的青年男子。那男子一看就是颇为英武,光头不带帽,只是用一根普通的发簪别了头发,又用发带绑了,粗细相宜的眉毛底下,是一双时而精芒毕露的眼睛,高鼻梁,厚嘴唇,方下巴未留须,一身儒衫内的身子骨看起来颇为硬朗,应是从小便习武练出来的,走起路来,步幅平均节奏固定,腰杆子挺的笔直,整个人,给人带来一种极大地稳定感,有点儿与他的年纪不相称。但从他身上发出的儒生气息来看,却又明显显是个藏而不露的文武全才类型的人物。
罢一进门,这人便是一拜:“草民杨政,见过林大人。”
“嗯,请坐。”林冲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叫杨政的年轻人说到。这人给林冲的感觉与别人都不相同。莫敢当等人见他的时候,尊敬中透出亲近。杨益见他的时候,是对自己高山仰止。燕山府的子民在大街上见他的时候,不安中带着期望。东京汴梁的官老爷们见他的时候,脸上全是虚假模样,虚飘之极。辽遗臣见他的时候,巴结讨好一览无余。而这人见了他,却行至有度不卑不亢,一股子凛然正气充斥周围,而那精光乍现的双目,更是对他使劲的打量。根本就是保守中带着试探。
等到上了茶,林冲才问杨政:“不知杨兄表字是”
杨政不紧不慢的回答到:“回大人,杨政字直夫。”
林冲唔了一声“杨直夫既然有惊世之才,为何不为国效力,却要去韬光养晦。观杨直夫的年岁,却是与林冲相仿。林冲以己度人,杨直夫莫非在静候时机?”
杨政抿了一小口茶水:“回大人,草民粗通文墨,自幼也习的武艺,原本满腔报国之心,奈何七岁时家父于西夏一战中亡故。后懂得事理,细细思量才知家父亡故的原委,乃是大宋朝这天,已不是百余年前的晴朗一片,便灰沉沉的。”杨政早就知道自己的计策定能管用,但他还是有所保留,跟林冲说话的时候,有些个小心谨慎。
林冲理解“直夫兄但请直言,不必忌讳,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想必杨益已给直夫兄说了,林冲便也对宋金联盟并不看好,朝廷大臣昏庸无道,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真汉子,便不应讳疾忌医,敢说敢做。”林冲说话的时候故意透出了一股杀伐之气,淡淡的惨烈把杨益弄得一激灵,而莫敢当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只是站林冲身后不说话。
杨政心中也是微微一凛,心说这林大人果然不凡,又见林冲直接,当下说到:“大人与草民交浅言深,实在叫草民受宠若惊。草民敢问大人,这燕山府十六州县,现下便都在大人手中掌握么?又或者,大人的手令,能否在燕山府十六州县畅通无阻?”
林冲淡然一笑“燕山府因辽人新降不到十天,而朝中委派的官员却众,其中不乏有能力通达而官职低微者,也不乏有酒囊饭袋而窃居高位者。因驿传未立,各处状况林冲并不能了然于胸,只凭着辽人业已瘫痪的政体勉强维持,寻常书信公函来往,便都是由军中健卒斥候担任联络,大宋朝燕山府路转运使吴玠,正在燕山府各处巡察。大宋朝的幽云左右厢数万军士,正扼守各地关隘。据斥候回报,金人已挥师西进,去诛杀那西边残存天祚帝辽廷。”
杨政能在第一句谈到正题的时候便先问自己对燕山府一地的控制能力,果然是先从大局着手,这人,有眼光。林冲有意收纳杨政来协助自己治理燕山府,虽杨政提出的问题有点儿怀疑自己的能力,却也顾不得去计较了。而林冲敢于在第一次回答杨政的问题便直言不讳,短短几句话几乎道尽了自己一手掌握的军事机密和军事意图,实在也是在看杨政这人能否担当大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