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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属于过我的那个男人,曾是这里的龙头老大。一个很霸气很自负的男人,二十一岁那年,我遇见了他,比我大了六岁,因为彼此的个性,我们相识相吸到相爱,分分合合纠缠了四年,他说在我满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就娶我。
那是我们认识的两周年纪念日。他第一次给我引见他的家人就是他唯一的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谈到的这男人。与我同年,但比我小俩月,当时还在浙大读大二。
他对他弟特别好,提前吩咐好他的弟兄,放他半个月的假,谁都不准找他。还跟我说,把家里布置好点,他弟喜欢淡雅一点,还得学几个菜,他弟不爱去饭店吃,还有,尽量不要化妆,他弟不喜欢。
未见其人先闻其性,我的第一印象是,他弟肯定是个土包子,要不就是个书呆子,固执古板,肯定不好相处。在机场接到的那一刻,着实出乎我的意料,很干净,很斯文,气质丝毫不似他的粗犷,听他哥介绍我‘秦梅,你嫂子’。他微笑着‘嗨’了一句,没有惊讶,没有为难,让我觉得很舒心。悬着心总算是落地了。
但相处了几天,我却发现他似乎跟他哥并不太热络,尽管他哥已经小心翼翼的打点一切,知道他爱静,连泡个温泉都是包下整个避暑山庄。两个月的暑假,他只待了十天不到,就说要走,他哥不高兴,我第一次见他们翻脸,吵得面红脖子粗,不可开交,却都不相让,最后他固执的负气溜走,招呼都没打一个。从他哥的酒后真言中方知,他一直极力反对他哥走上黑道之路,甚至,曾以死相威过。”
我心猛得一惊,那又为何……?
“可是,那一次的离开,却是两兄弟最后一次见面。因为他的固执,他哥放下狠话,”一年内不要再看到他,瞧不起黑帮,有本事自己混个人样出来!”
他有骨气,整整三年,直到毕业,也未曾踏足Q市,据说也没有回老家。他哥不止一次酒醉后骂他,‘没良心的东西,也不知过得咋样。’,酒醒后却又抵死不承认,都是自负的人呐。只是他的自负终究害了他自己,两年前的秋天,他被人陷害,几乎弄得一无所有,险些入狱,他不甘,一心复仇最终将自己彻底毁了……”
她说得很生动,仿佛一切就发生在昨日,沉溺,感怀,不无悲痛。我听得很入迷,仿佛置身其中。诧异,他那般不羁,那般倔强,那般霸道,那般自负的男子,以前竟会是个强烈抵制黑道的人,真的是不敢置信。
看来,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还真没错。
她饮了口酒,继续讲述:
“再见他,是在他哥的奠礼上。黑了些,也结实了些,少了股稚气,多了份沉稳,这让我很意外。没了笑容,没了表情,没了话语,冷冷的听由着他哥的‘军师’之吩咐操持一切,我陪了整整七天,他亦是,我才了解到他对他哥的情感。他的父母没有过来,骨灰撒在了嫩江水域。七天的礼毕后,我以为他会回到他原来的城市继续他的生活,但他却留了下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晚,他敲开了我的门,几天未进什么水米,嗓子已经嘶哑,‘我要留下来,属于他的我一定会争回来!’似在表决,又似在宣誓。如今,他做到了,他似乎与生就俱有这种王者气质,他哥拼了四年而被人抢走的业绩,他一年多就夺回来了,亲眼见证他的蜕变过程我才真正明白他的执着,他的霸气,那是他哥永远无法企及的……”她的眼底有抹深深的赞叹。我不由得的感慨,那是需要怎样的一种信念才能做到的,是需要怎样的悲痛才能转化成那力量。
“我也没有走,仍旧留在这个有我与他哥诸多回忆的地方。也许是了解我的倔强,他默许了,一直也很关照我,刚起步的时候为我打架,一个人单干六个东北大汉,被揍得头破血流,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却因祸得福,被他老大所相中。如今混出头来了,我的脾气还是没改,他暗里不知道给我打点过多少,收拾过很多烂摊子,但却从来没说明。”她顿了顿,燃了根烟。
“其实,经了些事的人,很容易区分的。我们,都是一类人……”还没说完,帘子被拔开,匆匆窜过来一个侍者,打断了她的话,没理会我俩的不满,倾身覆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她脸色的微变转瞬即逝,对侍者了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拿起桌上的香烟及火机,对我说:“我有点急事先走了,你再坐会。”
不待我细问,转身跟着侍者快速离去,步伐有些踉伧。
我只得坐下,消化消化今晚的震惊,发现自己竟有些心安,胸中的闷气早已消散。哦,我这是怎么了?难不成真的动心了?怎么可能,又怎么能?DJ区震耳欲聋的响起华仔的《开心马溜》“爱你GO爱你GOGO……”声声入耳,嘈杂的让我理不清头绪,只好招来侍者,“买单。”
他却无动于衷,面有难色的欲言又止。
“怎么了?”
仍是不吭声。
我有点想发怒了,正想斥责他是不是哑巴,帘子又被人掀开了,啧,怎么这么多没礼貌的人?越过侍者,想瞧瞧是何方神圣,却险些吓到,谭某人?
侍者如同见了救星般的赶紧开溜,这啥人?我气急“喂,回来,喂……”这下可好,孤男寡女的,我更危险了。
“好了,他不会回来的。”他走进我,捏着我的下巴笑道,“又喝酒了?啧,酒鬼。”
一把拍开他的手,“您规矩点成不,别动手动脚的!”
刚刚跟师傅谈论他时所产生的感觉莫名其妙的不见了,有点怀疑,这是那个师傅口中的男人吗?一点都不像……
“嗬,你行啊,放我鸽子跑来跟人喝酒不说,这会还敢冲我吼。”他嚷嚷道。
“什么叫我放你鸽子?敢问大爷,我有答应过你赴约吗?什么又叫做敢冲你吼?你以为你是谁?凭啥我要对你言听计从?”比嗓门大?
“凭你是我的女人。”答得理直气壮!厚颜无耻!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睡了一夜就是你的女人,那你岂不是后宫佳丽三千?”转身走人,懒得跟他一般见识!今晚吃得虽不少,但还没到撑着的地步。
走到吧台,撇头后看,他没跟来。“你们到底要不要我买单?不要我就走人了。”
“您好,您的单已经买了。”
买了?师傅明明没带挎包下来呀!搞错了吧。“你确定?”君子取财有道,咱不是那爱占便宜之人。
“是的,很确定。”收银一脸认真。
既然如此,那可怪不得我了。嘿,又省下了一笔银子,我很财奴的想。
求助迎宾将我带到电梯处,感恩戴德了一番,按了下楼键,电梯门徐徐打开,抬起的右脚还没满地,赫然发现,谭某人悠然在内!
180度急速转身,不想,还是被身手敏捷的他拉住了。“跑啥呀?向来强悍的女侠,难不成竟怕我?”
啧,十足的激将法!咱不接招。“是的!所以,还请你成全。”
“我要是不成全呢?”不要脸!师傅刚说的那个人是他吗?我再次质疑!
“进来,我送你。”没辙,遇到如此强悍的人我还是投降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进了电梯便离他远远的,以这厮的揩油之手段,咱接不了招还不兴躲呀。他一脸深沉的看着我笑,啧,又在打啥主意了?我心里发毛。只得屏足气息盯着他,要敢怎样,我,我就跟你同归于尽。我给自己打气。
还好,电梯叮的响了,他都没做出啥让我鄙视的事。迫不及待的挤出电梯门,拔腿就跑,却瞬间傻眼……
“你,你,你太过分了!”怎么,怎么,怎么是8楼?
嗬,难怪刚刚一脸得意呢,我竟没想到他会在按钮上动手脚!太无耻了!面目狰狞的走向电梯,他要敢拦我,我就跟他拼了!
可是,55,他一点都不按牌理出招……
“颜莎莎病情严重了。要尽快治疗。”他似乎笃定我会在意。
可是,我就是不在意!停住的脚步又走向电梯,治疗也不需要跟他来讨论,这算什么?调查我?想籍由此控制我?
走过他身边,被他反手拉住。“你这又何苦呢,为了跟我斗气?”
转过我的身子,“好了,别生气了,就算你现在回去难道会睡得着吗?乖,好不好,听话我们回房去,我给你想办法。”类似低声下气。骄傲如他,堂堂黑帮老大,叱咤风云的人物,我何德何能?可是,我还有什么办法呢?说不在意哪会是真的呢?
忘了拒绝,麻木的任他拦腰抱起。如果,注定要沦落……
又见酸辣鸡杂,搁置在茶几上,但似乎已经冷却,瞧见不出一丝热气。他倒真是有心了。“先吃点东西吧,我去热一下。”
“不用了!我不饿。”是真的不饿,中午才吃的饭,上班又消灭了一个多馒头,又跟师傅干掉了差不多七八瓶酒,是猪都吃不下了。
“再怎么样也不能折磨自己,何况这事压根没啥大不了的!”他意欲给我上政治课?自以为是的男人。
“大爷,您能消停点麽?如果你执意要热,那行,你自己吃!慢慢热,不奉陪。”
他只得妥协,坐在我对面。
“我咨询过,目前她那病要除根有点困难,不过现在还没到中期,早点接受治疗对病情还是会有好处的。要保持好的心情,这是关键,你们最好劝服她不要再上班,保证充足的睡眠也是必要的,最好是住院……”他似乎的确有准备,说了很多,确实,很多东西是我未曾了解到的。差不多讲了一个多小时,我都质疑他这个在别人面前不苟言笑的人是怎么向人咨询的。到最后声音低下的补充了一句,“钱的话,我这里有,就当是借给你们,不限制还期的。医院我也可以安排。”然后有些小心翼翼的看向我,似乎怕我拒绝他的帮忙。
心中不是没有感动的,他非悠闲之人,能做到这些,为的是什么,我不是不知道。他虽然没有提及对我的要求,我却不能不考虑,我不愿意欠人家的。尽管他有趁人之危之嫌。只是,有些东西是我所不愿舍弃的,比如,自由。比如,尊严。
可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还能坚持吗?坚持这些还有意义吗?
“让我考虑一下,答复你,好吗?”尽管已经似乎别无选择了。
他点头,明显的松了口气。“今晚别回去了,好吗?我保证不碰你!”举起手似要发誓,突然觉得好笑,像个小男孩,一点都不像二三十的人,没一点黑帮老大的风范。
“给个理由。”给他也给自己一个台阶,今后如若……还是不要太让人难堪的好。
“你一个人睡铁定又会多想,难保又是一夜失眠,在这我还可以陪你聊聊。”
转过身,不再理他,飞快的走向浴室。
突然好想哭,为什么他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让我狠不下心来拒绝?为什么是在现在遇到他?为什么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男子,偏偏可以温柔的不成样子?为什么他可以不在乎那些被凌辱的痕迹?为什么他说理由的时候是那么真诚?
天呐,究竟是为什么?靠在门上身子无力的滑下,索性坐在地上,想理清思绪,却总是不得要领。他没有像那晚那样猛敲门,也许知道了我不会想不开。
不知道坐了多久,冰冷的地板上,身子已经有些木然。头脑仍是一片混乱。我不敢想像,如果因为我的坚持,莎莎与妈妈病情加重,错过了好的治疗阶段,而造成遗憾,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难道,真的该答应他吗?做一个风云男人的地下****,最讨厌承受压力的我,是否能吃得消?十岁那年那个算命的瞎子说,“此女一生多劫难,熬得过二四之本命方后福不浅。只怕是,不易啊。”
唉,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
还是爬进浴缸吧。正当我泡的舒服的时候,敲门声急促的响起,“你朋友来电话了。”
停下沐浴,是《姐姐妹妹站起来》的专属铃声!
叶子?这个时候?一份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胡乱的套起裕袍,打了门。
“苡涵,快,快起来,莎莎在康爱医院,你快去!”声音急促却压得不高,估计她此刻还在上班。我应了声,啪的挂下电话,就往门口冲。
他随后出来,给我披上了一件厚实的风衣。“我送你。”
康爱医院。
下了车我基本是被他搂进医院的,穿着浴袍,拖鞋,着实冷得我发抖。
莎莎已经睡着了,值班的医生采取了急救措施,具体病情还得明天主治医生过来,送她过来的是她的两个同事,感激了一番,她们便带着匪夷所思的眼神走了。
唉,瞧着那眼神,估计又是“知道”谭某人,明天我又得威名远扬了。
莎莎是愈渐憔悴了,昏的次数越多,就越让人不安。可如何是好。唉,幽幽的叹了口气。回了条信息给叶子,告诉她我已经到了。回头看,程某人正在走廊打电话,这个时候了,可真是大忙人呐……
只是,没过一会,几个护士兼医生的就走进了病房,推着莎莎的床往外走,我猛的喝住,“你们这是干嘛呢?”
一行人愣了一下,然后一个护士长恭恭敬敬的说,“您好,给您转到贵宾房去。”
“贵宾房?”有没搞错?咱也号称贵宾?
“是的,刚刚我们院长打电话过来要安排的。”
谭某人挂了电话走进来,轻揽着我的肩膀,示意他们继续。“没事的。”
我大悟,原来他刚刚是在帮忙换病房。
望着这贵宾病房,我忍不住咂舌,这年头,真的是有钱的撑死,没钱的饿死啊。
刚刚莎莎那病房里连台空调都是破破烂烂的,洗手间都没有独立的,而且还是四人房。
贵宾房不愧是贵宾房,一张病床,还配带一张家属床,空间大不说,干净清香,似乎连医院一贯有的消毒水气味都不明显。水果,电脑电视,餐桌……简直就跟在家里的感觉差不多,或者说比一般的家庭还要显得舒适。站在窗边借着月光,楼下花园的景观一览无余。啧,这有特权可以行使就是不一样啊……
回过神来,医护人员都走了,谭某人正在削苹果。
“呃,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我说。
“你一个人行吗?”
晕,这不废话吗?不行难不成他还待这陪我?“不还有医护人员嘛,没什么不能放心的。”
他颔首,“也是,我明早再过来,顺便给你带衣服过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会我还穿着浴袍呢。难怪刚刚人家看我的眼神有点儿怪怪的。接过他削得完完整整的苹果,把他送出了房门。
莎莎在熟睡,我没一点睡眠。开了电脑,登了QQ,已经很久未曾上过网了。
凌晨一点,线上的人已经不多。能激起我的聊天****的,几乎没有。
进入空间,在这深夜,突然有了写日志的心情。写作的灵感涮涮的冒出来。这是个好兆头,于是洋洋洒洒的写下了约三千字的日志。题目为《得与失》。
失,并不见得会有得。
而得,必会有些失。
放弃自由,放弃尊严,做一个无名无份的****。
得到她们病情的控制,得到更多的金钱,跨入金丝雀的生活。
如果,哪天东窗事发,遭人唾弃,父母脸上无光。
如果,哪天他厌倦了,从此陌路,留给我,咎由自取之名。
如果,哪天……
我本不是个哀怨的人,可在经历了被蹂戾,被情势所逼而堕落,原来渐渐忘却被抛弃的结,如今又打上了,而且越来越大,越来越难解。
生,容易,活,容易,生活,着实不易!
得,不易,失,容易,得失,相融并济!
《得与失》的尾声是引用的网络雷人语句:
生活就像被****,当你无力反抗时,不如好好的享受。
享受对我来说,太过困难,
我想,我该,我会,学着承受……
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尽管开了空调,手脚依然冰凉。寒的,也许不是体,而是心。耳机里AMei动情的唱着《我要快乐》。
夜很冷,很凄凉,能够拥有好的音乐陪伴,是我的幸运。
AMei的音乐总是独特的,劲爆中可以带着无限的伤感,悲伤中又透着不屈的坚定。配着很伤感的词,搭上很感性的调,让我一度痴迷,开心的时候听《badboy》,寂寞的时候听《记得》,郁闷的时候听《真实》,难过的时候听《别在伤口撒盐》,她的音乐已融入了我的生活,手机,MP4,空间里全是她的专辑。
当初进DJ部,每人一首歌,过了关方可被接受。一首齐秦的《原来的我》,让我险些被踢出局,幸而争取到了重唱的机会,AMei的《我要快乐》拯救了我,震惊全场。
其实很反感在陌生人面前唱AMei的歌,太容易暴露自己的情绪了。师傅听过一次,她就感觉到我是个忧伤的人,且一直认定我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更坚定了我鲜少唱AMei歌的意念了。于是,习惯了聆听,无人的时候,轻轻的哼唱。感受那份悲凉与落漠。
今夜,是个悲凉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