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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杨云意有些愕然。她没想到杨华说出这种毫无男人风度的话来,北宋之时,在朱熹和程老父子的理学还没有发明之前,男女之间其实很是很开放的,社会风俗对女性的约束还没有未来那么严酷。
因此,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男人说一句话就要嫁给他的怪事也还没出现。
其实,这个时代的妇女广泛地参与到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比如酒楼之中就有大量为客人温酒的妇女,手艺出众的女厨子也出没巨家大贾。至于街上买解的女艺人,在东京更是如过江之鲫。
有名的女文人李清照也常在家中开文学沙龙,在丈夫赵明诚死后大张旗鼓改嫁,后来,在发觉自己婚姻生活并不幸福后,决然高调离婚。
这样的女人若是生活在明清时代,早被拉去浸猪笼了。
杨华本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对女人还是很尊重的。上行下效,河东军中,女人的地位还是挺高的,也能随意走动并参加各种社会活动。
北宋一朝,文人地位崇高,世人多效仿。因此,男人们在女人面前多彬彬有理,颇有绅士风度。
在正常情况下,杨华见到杨云意摔倒在地,肯定会上前关切的问她摔疼没有,然后利用手中的职权给她换上新的饭菜,并风度翩翩地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去。
可是,杨华居然狠心地拒绝了侍卫的提议。还大义凛然地说他不会搞特殊化。
这让杨云意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惊讶地看着杨华,甚至忘了哭泣。、
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地男人!
杨华接下来地话更让她接受不了。
“恩。你大哥地孩子需要一份口粮。儿童是我们河东镇地未来。男女都一样。不能让她挨饿。给你。”杨华把自己手中那个小木盆塞到杨云意地手里:“军官伙食。不错地。”
杨云意愣愣地看着杨华。脑袋里有些发蒙。不知怎么地。她突然说:“我家有四口人。”
杨华哈哈大笑:“这是给你嫂子地。又不是给你。你和杨志地小妾饿一顿又不会死。”
“可是。你也没吃呀!”杨云意傻傻地说。话一出口。她心中冷笑。暗道。你是河东镇地节度使。想吃什么还不简单?
杨华止住大笑“我一顿不吃也没什么。大家都一样,我杨华也不会例外。对了,也不过饿一顿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姑娘,也许明天大家的口粮都能敞开供应了,别担心。”说完话就带着侍卫扬长而去。
杨云意呆呆地端着杨华那份午饭,机械地迈开双腿往回走。
身后传来众军官太太们小声的嘀咕:“杨侯自己不吃。不会饿吗?”
“他是侯爷,怎么会挨饿?”、
“难说。侯爷虽然脾气不好,但说话一向算话。这种事。依他地性子没准还真做得出来。”
“恩,我看有可能。”
“对了。刚才侯爷说以后口粮要敞开供应了,你怎么看?”
“我看”有个知识分子太太沉吟片刻。小声说:“也许战争要结束了。”
“乱猜什么,没谱,你说话非常没谱。”
“杨侯居然把自己的午饭给了这个小妮子,你说,他是不是看上杨家这个怪脾气的姑娘了。”
“不会吧?”有人小声地笑起来:“杨侯这是看在杨志的面子上。”
“傻瓜,你们看,侯爷看那小妮子的眼睛都在发亮呢!”
“哧,你也是两个孩子地妈,怎么连这都不懂?梁红玉十月怀胎,侯爷又没有侍妾,身体那么壮,这一年下来,就算是见了母猪,眼睛都会发亮的。”
一众太太们都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实际上,太原被围的这一段时间,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可对她们来说却是一次愉快的人生经历。或许,很多年后,太太们都会回忆起这一段美好时光。天天都能聚在一起说八卦,天天都有新闻可听。女人,对于物资的要求,其实并不如男人们想象的那么高。
杨云意羞得眼泪长流,埋着头加快了速度。
回到家后,嫂子一见小泵子面色就有些阴沉,呵斥道:“你怎么才回来,到什么地方去野了。一个大姑娘,到处乱跑,也不怕人指着你的脊背乱说。叫你哥哥地脸往那里搁?”
这话若换到往常,姑嫂之间难免又会拌上几句嘴,可今日杨云意心中又羞又气,哪里还有心思同嫂子斗气。她将木板往桌上一搁,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冬梅本就心细如发,见杨云意神色恍惚知道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忙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云意妹子,你怎么了,别吓我!”
那边,杨志娘子突然大叫起来:“怎么只有一份口粮?”
听到这话,杨云意这才清醒过来,突然爆发:“这份口粮是杨华给你地,有菜有肉,你还不满意?”
“杨华给我的?”不但杨志娘子,连冬梅也愣住了。
“妹子,怎么回事?”冬梅忙问。
杨云意突然放声痛哭,将刚才所发生地一切原原本本地同两人说了,并尖叫道:“她们,她们说得好难听啊,以后别想叫我去打饭,我饿死也不去了。”
冬梅一把抱住杨云意,小声安慰:“妹子别哭。”
“杨华实在太可恶了,好生讨厌!”
杨志娘子气道:“你不去谁去。难道还让我抱着孩子去打饭?冬梅,你去不去?哼,我就知道你想去凑那个热闹。”
冬梅听杨志娘子说得刻薄,也不生气。反一脸郑重地看着杨志娘子,用严肃的语气说:“大娘,你说,杨华是不是看上我家云意了。否则也不会自己挨饿,反把口粮给了我们。”
“你胡说什么?”杨云意再次尖叫起来。
“如果那样就好了。”杨家娘子一呆:“不过。也许是看在我将相公面子上地吧。”
冬梅冷笑一声:“相公?相公自来是一个懦弱胆小之人,见了杨侯更是畏之如虎,除了武艺过人,还有什么本事?杨侯此人爱憎分明。最不喜欢唯唯诺诺之人”她不想再说下去了,老实说,冬梅对杨志非常失望。不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只能认命了。她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杨华对破坏军婚之人异常憎恶,手下绝不留情。
前一段时间,有一对父女因为金人入寇被困太原,为了求一口饭吃,女儿嫁给了军队地一个都头。没想到,过不了几天,这个女子居然同军队地一个将虞侯私通。这个都头知道后。同那个将虞侯扭打在一起,并找杨华论理。
杨华也不客气:那个女子斩首;女子的父亲教子不严。斩首;将虞侯,斩首。
杨华当时还恶狠狠地骂了那个被斩首的虞侯一句:“我河东军将士亲如兄弟。你连自己兄弟的老婆都敢上。若不杀你,天理何在?”
如此一来。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事情上。杨华是绝对不会手软的。
冬梅继续说:“如果我家妹子能够嫁给杨侯,对相公的事业大有助益。”
杨志娘子虽然粗鄙,但对丈夫能够做官一事却是无比热心:“可人家杨侯是有娘子的,难道给他做妾?不过,能够做东明侯地妾也不错,荣华富贵是跑不掉的。连带着我们也沾光。”
“你们越说越不堪了,我我不活了!”杨云意趴在桌子上继续大哭。
“妾,我家妹子怎么能给人做妾?大娘,我说你没见识吧,你还不承认?”冬梅道:“要做就做侯爷夫人。”
杨志娘子出奇地没撒泼,她瞪大眼睛,说:“怎么可能,梁红玉会答应吗?”
冬梅咯咯笑道:“怎么不答应,她梁红玉营妓出身,难道还想做夫人?将来朝廷诰封时,看御使们的口水不淹死她?这么给河东镇脸上抹黑的事情杨华不会干,梁红玉自己心中也清楚。再说了,红玉夫人现在虽然怀了杨侯地孩子,可一直没有正式进杨家大门。
因此,我认为,他们二人保持这种不婚不嫁不离不弃的关系对大家都好。可身为河东节度使,总得有个夫人,有子嗣继承爵位吧?现在,河东军这么大家业,夫人和公子一事若不及早定下,将士们都不会安心。你也知道,军队那些家伙心可野着呢!”
说完这话,冬梅看着杨志娘子那副愚蠢的模样,心中暗叹:我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就要变天了,大家都在睁眼看着这河东军究竟能走多远,走究竟能到哪一步。也只有这个笨女人看不清形势。杨志跟杨华本就迟,以前好象还有过什么龌龊,他一直没有军功,若不在其他地方动些脑筋,将来也就做个小军官的命。
杨志娘子听得脑袋迷糊:“你说什么我也不明白,不过,不管怎么样,云意已经这么大了,老呆在家里不是办法。”
这次因为是关系到切身利益,杨云意停止哭泣,抬起了头。
这个时候,杨志急冲冲地从外面冲进来:“有一件好事。”
一进门,杨志见三个女人难得地聚在一起,而妹子脸上又挂着泪珠。以为这三个女人又在闹别扭,心中没由来地一慌乱。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家里有三个女人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看到妹子流泪,杨志也不敢上前劝慰,只讪笑着走到老婆身边:“夫人。你们在说什么?”
杨志娘子说:“我们正在说是不是给你妹子找个婆家,你怎么想?”
“好,这事好,夫人说要找就找吧。”
“我们正在想合适的夫家呀!”冬梅微微一笑。
看到漂亮地小妾嘴角一翘,杨志心中一荡,他不记得已经有几天没同冬梅在一起了,妈地,得找个机会
看到娘子恶狠狠的目光。杨志忙收摄心神,认真地说:“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也选了几个。后勤司有一个小伙子不错,很得杨侯看重。前途无量;捧日军那边有个陕西人,是王禀手下的一个军官,最近刚得到提拔,人也很好。你们看那个合适,我就找媒婆去说。”
“我不嫁!”杨云意大声尖叫。
“两个小军官你就这点出息?我们云意妹子要嫁也得嫁人中之龙。”冬梅难得地用挖苦的语气顶撞杨志:“我和大娘已经商量过了。准备找人去杨侯那里说合。”
“杨侯府好象没合适的男子呀!”杨志抓了抓头,突然“哎哟!”一声“我倒忘记正事了。”
杨志娘子:“什么正事?”
“好事情,好事情。”杨志得意地拉开衣裳前襟,露出一片红色的血肉。
三个女人被他这奇怪地举动吓得同时叫起来“什么东西?”
杨志狠狠地将条红色拉出来,扔到桌上。得意地大笑:“一条羊腿,好多肉啊!”他兴奋地说:“今天也是运气。我有事去后勤司找高昌。老高也是够义气,硬塞给了我一条羊腿。你们不是嚷嚷半个月没吃肉。去,刷刷。炖上一锅。”
杨志娘子大为欢喜:“阿弥陀佛,总算看到油星了!”
冬梅大为悲愤:“相公。你怎么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若让杨侯知道了,不知道该怎么看你?看你出息得!”
见冬梅说话难听,杨志娘子不高兴了,怒骂道:“狐狸精,刚才你还说了两句人话,怎么一转眼就这样了。有你这么对相公说话地吗,小心我的家法!”
冬梅一拂袖“小家小气,还无敌杨家!身位杨侯亲兵统领,带头违反军法,小心让古松捉了你去。冬梅深以为耻。”
杨志一张脸渐渐变红了。
正在这个时候,院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古松那不耐烦地声音传来:“杨志在不?”
屋中众人皆脸上变色。
“糟糕!”杨志大惊:“杨侯好见,古松难过娘子,快快将羊腿藏起来。”
杨志娘子也是惊惶无比:“相公,古古老板是不是来抓你的?”
外面,古松更加不耐烦:“杨志,你马上给我出来。我知道你在家,今天你又没值班。开门,再不出来我要揣门了!”
杨志娘子面色发白:“事发了,事发了,相公快逃。”
迸松继续叫道:“杨志,你他妈快出来,有紧急任务,若耽搁了,老子用军法办了你!”
“怎么办?”杨志娘子小声问。
杨志不敢说话,只用力摇头。
冬梅哼了一声,也不理睬丈夫,径直走到门口,大声说:“我家相公正在更衣,马上就出来,请古将军稍侯片刻。“
“好,尽快,杨侯正等着我们呢!”
杨志听冬梅这么说,只得无奈地走了出去,开门问:“古将军,你找我做什么?”
很显然,古松并不知道杨志私藏羊腿一事,他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杨将军,我军统司抓到一条大鱼了?”
杨志本心神恍惚,听古松这么说,接口问:“大鱼,几斤重?”
“就知道吃!”古松无奈地一笑:“你他娘这段时间饿疯了,我地意思是我军统司抓到一个大人物了。”
杨志尴尬地说:“已经半个月没吃肉吃酒,嘴巴里快淡出鸟来。抓到谁了?”
迸松:“王纳,金国出使大宋的使节,昭德军节度使。是条大鱼吧?”
“啊,这么大官!”杨志吓了一跳:“怎么抓到地。”
“你管我怎么抓到地,现在,杨侯要提审王纳,你马上回东明侯府值班。此事关系重大,没杨侯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古松很是得意。
那个王纳也是倒霉,给他裹伤地那个郎中本就是军统司的暗探。一看到王纳就发觉有些不对。下来之后那几天,他就开始着手调查。结果,查遍整个太原,没有人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发觉不对之后。这个郎中立即禀告古松,一查,才知道这家伙居然是金国的使者。于是,就毫不客气地拿下来。
杨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重视,上次抓了一个金兵斥候。从他口中杨华知道宋金两国已经开战。可具体情况究竟如何,那个斥候也不是很清楚。
现在,有王纳这么个金国大官落到手里,自然要好好审审。
军统司这次干得漂亮,必须嘉奖。
同古松一起急冲冲回到侯府之后,杨志立即调齐杨华的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将整个侯府控制起来。
不片刻。古松就带着一个衣冠楚楚,却吊着一条胳膊的中年文士走进来。
迸松对那个文士很是客气:“王大人请坐。杨侯军务繁忙,要等下才能见您。请稍待。”
这人大概就是王纳了,杨志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却见这人长正三缕长须,唇红齿白。当真是气度过人。河东镇中,大概也只有虞允文才有这样的帅气吧。至于古松,看起来更像一个军人,而关群则长得未免有些委琐。
王纳地确是一个标准地文人模,难怪能做这么大的官儿。
王纳听古松这么说,点点头“不急,不急。”
迸松朝下人喊了一声:“看茶。”
杨志只在大厅里呆了片刻就退了出去,自去外面值守。
在外面巡视了小半个时辰,也不知道王纳那边情形如何,杨志正打算借个机会再回去看看,却听得外面一阵騒动。
一个侍卫着急地跑进来。
杨志怒视他一眼,小声道:“你跑什么,惊动了杨侯,小心吃打。”
那个侍卫着急地回话,说:“将军,赵明堂将军过来,说要紧急要务要见侯爷“可是金人又进攻了?”杨志忙问。
“不是。”
“那着什么急,让他在签押房侯着。侯爷这里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没他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是”侍卫有些为难:“你也知道赵将军那脾气,我们拦不住。”
杨志有些恼火:“你不敢去,我去。”
赵明堂一见到杨志,就跳了起来“可见到一个主事地了,杨志,马上带我去见杨侯,他奶奶地,这事透着古怪。”
“抱歉。”杨志客气地说:“侯爷今天要见一个很重要地人,他说了,没他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这样啊。”赵明堂有些不高兴:“杨侯升了官,规矩越来越大,我们这些老兄弟要见他也要被拦住,这算什么?”赵明堂说话的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杨志:“赵将军慎言。”
“呵呵,不说了。上下有别,我明白这个道理地。”赵明堂嘿嘿一笑:“要不,你叫关群或者虞允文来见过,我有事要问问他们。”
“不行,二位先生和古松都要作陪。”杨志摇头。
赵明堂叫出声来:“什么客人这么大面子?”
杨志:“无可奉告。”
赵明堂一跺脚:“我等,我等还不成吗!”
不但赵明堂在签押房等得心急火燎,王纳也在大厅坐得屁股发疼。古松和军统司的人对他还是挺客气地,一抓到王纳,也没有采用过激的肢体语言,反将他带到古松的军统司官署,扔给他一套干净的衣服,让他先沐浴包衣。
王纳在城墙上呆了四天,一身又脏又臭,有干净衣服换自然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等洗完澡,见军统司的人对自己待之以礼,心中这才安稳下去。
可他在大厅里坐了半天,杨华死活也不出来见他,听古松说,杨侯正在和后勤司的人对帐,估计没两个时辰来不了。
王纳只得干等着,茶喝了一碗又一碗,直喝得独子发涨。他还没吃午饭,现在喝了这么多茶水下去,只觉得身体一阵发虚,头有些晕。
倒是身边地古松一直保持着挺拔的坐姿,一动不动,如同一座雕像。再透过窗户看出去,院中地卫兵也是一样的挺直着身体,恍若一棵棵松树。
虽然已经是九月,但这段时间都是晴天,天气依旧有些热。一个多时辰下来,那些士兵都是浑身大汗水,额上地汗水如雨一般滴落脚下,须臾就**的一片水迹。奇怪地是,居然没有一个士兵去擦汗。
院子里的人不少,但人人都保持着立正地肢势,看起来像是死了过去。
王纳越看越心惊,虽然穿了三件衣服,可内心中却是一片冰寒:人说河东军军法严酷,今日一见,果然是一支铁军。难怪宗望、兀术、银术可、娄室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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