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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罹望着沈绾蔷完全没有焦距的眼睛,只是扬起唇笑了笑,又低下头专注的亲吻着她的脖颈、锁骨、一路向下,同时另一只手也跟着扯开了那根纤细的腰带。
明明已经放弃了一切,沈绾蔷却还是清楚的感觉到了身上忽如其来的凉意,彻底无望的合上眼睛,两行清泪从她眼中缓缓流出,沿着净白的面颊一路落下,融入柔软的锦被中。
“太子殿下……啊!”
红豆的声音忽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炽罹所有的动作。略一迟疑,炽罹依然只是微微撑起身体转头看向愣在门口的红豆,轻轻挑眉,清冷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异样的慵懒,“什么事情?”
已经被吓傻的红豆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只是本能的回答:“回太子殿下,枞阳大人到了,有急事求见殿下。”
闻言,炽罹面无表情的重新垂下头看了看衣衫半掩的沈绾蔷,她依然闭着眼睛,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无知无觉,唯有两行清泪在黎明微弱的亮光下显得格外明显。
“让枞阳等一等。”最后炽罹这样吩咐,然后若无其事的坐起来,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完全不在意红豆是不是还站在门口。
极度的惊讶让红豆变得很迟钝,炽罹的话说完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红着脸应了一声,然后转过身走出去,脚步又匆忙又凌乱,还险些撞到门口的蜀绣屏风。
整理好身上的衣服之后,炽罹很轻松的站起来,临出去之后又回头看了一眼沈绾蔷,冰冷的警告:“你最好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说完,炽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随着炽罹的离去,室内很快又变得异常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好像是无间地狱。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沈绾蔷终于慢慢的蠕动四肢,慢慢的坐起来,慢慢把自己抱住,缩成一个尽可能小的全球,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之间,只留凌乱的青丝覆盖身体。
生,谈何容易?死,谈何困难?
在看不见的角度,沈绾蔷狠狠的咬住自己的嘴唇,身体中两个情绪正在努力的争斗,把她的灵魂几乎撕裂,殷殷红丝从她的唇角缓缓流落。
生还是死?
苟且偷生还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沈绾蔷为这个问题彻底的茫然了,只是肯定刚才的事情她再也不想经历一次!
在床榻上僵硬的坐了许久,直到红豆走进来,怯怯的叫醒她,“小姐……我已经把早膳取回来了。”
蜷缩成一团的人儿起先慢慢的动了动,然后逐渐舒展开身体昂起头,看不见脸上有任何哭泣过的痕迹,扭过头对红豆微笑,“好,你先出去等一下,我收拾一下就出去。”
“哦,好。”沈绾蔷脸上的笑容让红豆愣了一下,然后乖巧的答应着退了出去。
沈绾蔷慢慢的站起来,将身上褶皱凌乱的衣服褪下,另换上一身嫩黄色刺绣着海棠花的广袖衣裳,然后从容的走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添置在角落的梳妆台前坐下来,端详青铜镜中自己模糊的面容。
谈不上精致的脸泛着可疑的苍白,从里到外都透不出一丝血色,眼神麻木没有生气,这就是现在的她。沈绾蔷抬起手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然后露出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笑容。
放下手,沈绾蔷又从摆在梳妆台上的香木匣子里摘出来一枚精致的雕牡丹玉簪轻轻绾在发髻一侧,最后在苍白的脸上细细扑了一层胭脂,让脸色看起来接近正常。
做完这一切之后,沈绾蔷站起来走出卧室来到前面。
今天的天气静好,丰美的阳光从外面照进来,显得室内格外明亮。红豆已经乖巧的摆好了早膳,自己垂首温顺的站在旁边,身上散发着纯净温和的气息。
沈绾蔷微微扬起唇线走过去坐下,然后招手把红豆也叫了过来,红豆对沈绾蔷已经熟悉,于是微笑着走过来,坐在沈绾蔷对面。
静静吃了几口清香的米粥,沈绾蔷把手里的勺子放下,然后看着红豆,“我忽然想起来之前看过的一个典故,红豆要不要听我讲一讲?”
“好啊!”虽然不知道沈绾蔷为什么会忽然心血来潮要将故事,但红豆还是响亮的回答。
沈绾蔷于是讲了那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故事,末了依然静静的看着红豆,“红豆觉得这个故事如何?”
听故事的时候,红豆就不自觉的皱起了眉,直到现在也没有舒展开,听见沈绾蔷的问话,微微歪着头一脸天真的说:“什么玉碎瓦全的,奴婢并不是很明白。不过奴婢觉得,身体发肤,都是爹娘给的,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易损毁,这样实在太对不起爹娘了。”
沈绾蔷的脸色随着红豆说的话再一次苍白,连胭脂也挡不住真正的颜色。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了,她也是有妈妈爸爸的,他们那样疼爱她,不知道现在该有多么伤心……
本来已经干涸的泪,忽然又涌到了眼前,沈绾蔷努力的忍下眼泪,在这一瞬间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只是为了自己的父母,自己也要好好的度过这第二次的生命,就算是苟且偷生,她也要活下去!
有了这样的信念,沈绾蔷就觉得什么都不可能再打倒她了,于是又对一句话点醒自己的红豆赞许的微笑称赞,“红豆的话很对,我们是该为了爹娘好好活着。”
红豆微微脸红,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米粥。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抬起头很担心的看着沈绾蔷,大眼睛里全是欲言又止。
察觉到红豆的目光,沈绾蔷淡然的笑了,“有什么话直接说出来,不要这样看着我。”
“奴婢听说侧妃娘娘今天开始重新安排了春夏秋冬四院的人,不再是按以前的身份品位分配住所了。还有,奴婢还听说侧妃娘娘之所以这么说,是昨天晚上太子殿下说的。”红豆的心思单纯,以为沈绾蔷是炽罹的屋里人,所以知道了这件事情就一直想告诉她,虽然红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沈绾蔷有什么影响,但总觉得是和她有关系的。
沈绾蔷不是红豆所想的那种身份,当然也就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想法,但是想到红豆这么关心自己,还是很领情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饭后无事,沈绾蔷就带着红豆走到了门外的回廊里。虽然她不能离开这个院子,但是在院子里还是有一定的自由的。
这个院子并不算太大,除了主屋外只有两个小厢房,红豆告诉沈绾蔷其中一间是她现在正住着的,另一间还空着,并没有住人。整个院子里,除了炽罹之外只有沈绾蔷和红豆两个人。
沈绾蔷对炽罹这种称得上是自己虐待的节俭很是不理解,不过也不想深想,只是可有可无的把整个院子都粗略的走了一遍,然后又回到了主屋前面的回廊里,拉着红豆一起坐在廊下。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略有寒凉,偶尔有吹过的风也会觉得刺骨。沈绾蔷在外面坐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已经没有暖意,于是又站起来,准备回屋里待着。
“奴婢听说这几日冬衣就要送来了,小姐再忍一忍吧。”红豆看出了沈绾蔷的心思,很贴心的说。
沈绾蔷莞尔,尚未回答,忽然看着院门脸色一变。
红豆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看见枞阳从外面施施然走进来,忙着站起来屈膝见礼,“见过枞阳大人。”
随手免了红豆的礼,枞阳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沈绾蔷,声音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讥诮,“公主别来无恙。”
沈绾蔷对这个人没有一丝好感,而且一路上对他的了解也不小了,于是没有与他虚情假意的客套,只是冷冷的顶回去,“这与你没有关系。”
“公主这话就错了。”枞阳丝毫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然后把右手伸到沈绾蔷面前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一刻红色药丸,“公主难道忘记了这件事情吗?”
看见枞阳手心里的药丸,沈绾蔷终于想起之前一直被自己淡忘的事情,眼前这个人在自己身体里中了慢性毒药。
忍着将枞阳千刀万剐的心绪,沈绾蔷从他手里拿过药丸,然后依然冷漠的看着他,“现在你可以走了。”
“公主真是绝情。”枞阳似乎很遗憾的说,“公主难道不想知道虢国现在的情况?”
“我并非锦茵公主,虢国如何与我无关。”沈绾蔷丝毫不掩饰的回答,她不相信炽罹知道了她的身份,而这个枞阳会不知道,所以她完全没必要陪他演戏。
枞阳果然因为她的话而微微一愣,然后用锐利的目光打量了她半晌,依然看不出任何端倪,“好吧,那么公主多保重。”说完,依然施施然的离开。
直到枞阳离开,沈绾蔷才慢慢收敛起脸上的冷漠,垂下头若有所思的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心头苦涩难当。
“小姐……你没事吧?”红豆见沈绾蔷一言不发,只顾盯着那颗朱红色的药丸出神,忍不住担心的出声。
沈绾蔷合拢手掌把药丸牢牢的握住,然后转头对红豆轻轻一笑,纯净的白玉簪在阳光下笼着一层莹白的光晕,显得静好娴雅。
红豆看得几乎发呆,反应过来之后又吞吞吐吐的问:“小姐,刚才枞阳大人好像叫您‘公主’,您是公主吗?”
这样简单直白的问句让沈绾蔷忍不住微笑,空着的手腾出来轻轻拍了拍红豆的肩膀安慰,“你多心了,枞阳那样说只是玩笑话,别当真。”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公主,她沈绾蔷不是,阿诗也不是。
红豆信以为真,好像很开心似的笑起来,眉睫弯弯。
和红豆一起回到主屋之后,沈绾蔷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放凉的清茶,然后又把枞阳拿来的药丸举在眼前细细看了一看,直接放进口中。
药丸的苦顿时逸散在嘴里,沈绾蔷下意识的皱了皱眉,然后喝下一大口茶水,将水连着药丸一起吞下,这样的苦她可能要尝到死……
放下心中阵阵涌上来的悲凉,沈绾蔷转脸看着垂手站在一旁的红豆,“陪我去书房吧。”这个院子里自配了一个不小的书房,里边的藏书量非常可观。
“可是马上就到晌午了,太子殿下万一回来的话……”红豆抬起头飞快的看了沈绾蔷一眼,然后轻声提醒。
刚刚好转些许的心情顿时又因为红豆的话而跌落谷底,沈绾蔷依然在笑,勉强的成分却是任何人都能看出来的,“是这样,那就等下午再去好了。”
仿佛为了印证红豆的话,白天时候一向鲜少回府的炽罹这一日竟然真的回来了,不过并没有直接回他的院子,而是先到了春园。
张侧妃和所有人一样,都没有想到炽罹会忽然降临,得到通知之后也来不及收拾,只是简单的整理了一下衣衫发髻,就扶着一个丫鬟的手匆匆来到外面准备接驾。
“臣妾恭迎太子殿下。”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张侧妃随即看见从外面走进来的炽罹,于是弯下腰温温柔柔的开口,威风吹起长裙的下摆,尽显高华典雅。
炽罹却没有丝毫欣赏的意思,只是随手叫了起,然后直接问:“四园重新分配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扶着丫鬟的手站好,张侧妃露出温婉一如往昔的笑容,温顺的回答:“回殿下的话,臣妾已经将诸位姐妹的住所一一重新安排,现在只等殿下过目。”
“好。”吝惜的回以一个字,炽罹目不斜视的走进屋子,张侧妃站在原地眼神黯了黯,随即跟着走了进去。
进屋之后,张侧妃贤惠的把香茗亲手端到炽罹面前,然后方吩咐身边的一个掌事丫鬟,“你去把我写的册子拿过来。”
在张侧妃说话的时候,炽罹也悄悄看了她一眼。他对这样一个女子其实也是有所赏识的,一边能做到温顺,另一边能弹压下人,确实是一位当家主母的好材料,只可惜……
炽罹又垂下眼睑,沉默的品了一品手里的茶水。
丫鬟很快拿来了张侧妃所说的册子,走过来之后很懂规矩的把册子递给张侧妃,再由张侧妃奉到炽罹面前。
“殿下请过目。”张侧妃伸出纤纤柔荑将薄薄的册子递到炽罹面前。
炽罹置若罔闻的把册子拿过来,翻开第一页浏览了一遍,然后翻到第二页继续浏览。站在旁边的张侧妃却细心的发现,炽罹的眉已经不自知的皱了起来,而且越皱越紧,心中不觉有些担忧。
终于在炽罹浏览到第三页的时候,忽然把册子合起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冷冷的看着张侧妃。
虽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张侧妃还是很识情识趣的跪下来。女主子跪下,在场的其他丫鬟自然也不敢站着,纷纷跪在张侧妃身后等候发落。
“我原以为侧妃会把这件事情处置得很好,没想到侧妃会让我如此失望。”炽罹说,声音依然平静而冷淡,不像是生气,但更不是愉悦。
张侧妃茫然,只能深垂着头,柔婉的声音里恰到好处的透露出淡淡的委屈,“臣妾愚钝,让殿下失望了。”
炽罹垂下眼睑看了看她,目光又在其他丫鬟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平静的说:“既然侧妃做不好这件事情,就让别人来做吧。下午我会把……人派过来,她会将四园重新分派。”
“是,臣妾知道了。”张侧妃心中凛然,四园的事情很明显是属于内苑女眷的,现在太子要派人主理,会派什么人?
炽罹自然不会为张侧妃解答她的疑惑,吩咐完就站起来离开,背影完全看不出对张侧妃或者是对整个春园有一丝留恋。
扶着丫鬟的手慢慢站起来,张侧妃眯起眼睛看着炽罹的背影,忽然感觉身上落了一层冷汗,下意识的抱住了自己的手臂,紧紧咬住下唇。
沈绾蔷也没有想到,炽罹真的在晌午时候回来了。